她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惊喜”。
一枚水色极好的蓝宝石戒指,宝石很大,至少有8克拉,正方型,切工和镶工都很好;蓝宝石周边有一圈碎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颗宝石呢!
她几乎没有听到加百列在说什么,只是想:哇!怪不得女人都没法抗拒这些亮晶晶的石头。
她晕晕乎乎的伸手接过戒指,对着阳光看那块湛蓝色的宝石,光线透过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他站了起来,催促着:“你还没说‘yes’。”
“噢,yes。”自己都觉得说的太敷衍了,忙补上一句,“我太高兴了。我是说,我答应了,我们就订婚了,是吗?”
“对。不过还需要举办一个订婚宴会,在伦敦。我会把你介绍给我家的亲戚,母亲那边的亲戚没几个,大部分都是父亲那边的亲戚。快戴上看看,合适吗?”Μ.miaoshuzhai.net
她这才喜滋滋的将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戒圈有点大,只能取下来,戴在中指上。
“你的手指细了一点,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母亲喜欢红宝石,所以他们的订婚戒指是红宝石戒指。这是他们订婚之后,父亲送的另一枚戒指。你喜欢吗?我觉得蓝宝石很美,瞧,你戴着它多好看啊!”他紧紧的抱住她,低头吻她。“等你到了伦敦,母亲会送你一些珠宝,请你收下。”
直到她戴上戒指,他才终于觉得这事已经定下来了。
真好!
“现在,你是我的了,我的未婚妻。”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维塔丽,会一直爱你。”
他拉起她的左手,吻在蓝宝石戒指上,“你也会一直爱我,对吗?”
“嗯!”她用力点头,“一直爱你。”
他叹息,“我真幸福。可能要到我们结婚的那天才会比今天更幸福。维塔丽,你刚才是不是没有听见我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了?”她笑。
“你可真是——”他无奈的微笑,“我不会再说一遍求婚词,那不吉利。总之,你答应了,还戴上了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了。”
“不能反悔吗?”
“不能。”
“我什么时候要去伦敦?还是由我来决定?”
“由你决定吧。”
她笑眯眯的,“那——圣诞节之前举行订婚宴会,然后——你毕业以后举行婚礼,行吗?”
“那就最好了。牛津一般6月底之前就会举行毕业典礼,然后我立即回伦敦跟你结婚,结婚第二天,我们就出国度蜜月,两年以后再回来。”
她突然得知这个重大的好消息,“可以吗?可以在国外过两年?”
“当然可以!我知道你想出国玩,可没有人陪着你,你就没法出国,瞧,我都安排好了。”
“是因为我吗?”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我会想办法尽量满足你的愿望。”
维塔丽满足的叹息,“有钱真好!”
委屈,“不该是‘我的未婚夫最好’吗?”
“我的未婚夫最好了!”她乖巧的说。
*
阿瑟远远的走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阿瑟!”维塔丽兴奋的冲他挥手,“快看!”她朝哥哥跑了过去,一路踩倒无数株薰衣草,“瞧!加百列向我求婚了!”
阿瑟迅速看了一眼加百列,装模作样的说:“让我猜猜——你拒绝了他?”
“阿瑟!”哥哥真坏!他故意的!“我答应了,瞧!这块蓝宝石是不是很美?”
“是很美,很衬你的眼睛。”阿瑟跟加百列握手,“好好对我的妹妹,别辜负她,别欺负她,别让她哭泣。”
“我会的——不是,我是说,我不会的。”加百列有点紧张,但很郑重。
阿瑟憋住笑,“我信任你,所以我放心把她交给你。别失去这份信任。”
“我知道。”加百列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
从加百列单膝下跪那一刻起,文森特·梵·高就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远离了自己。
一切都迅速远离:蔚蓝的天空、金黄的麦田、淡紫的薰衣草花田、青翠的树木、树上的不知名的小鸟;还有人:麦田里正在收割麦子的农夫、穿着浅蓝色真丝长裙的女孩、单膝下跪的男孩。
加百列在求婚。
这不用有多么高深的知识就能知道。
然后,维塔丽接过了戒指。
他顿时一阵心慌,又觉得这7月法国南部的阳光是多么的冷!怎么一点温度也没有?
这多奇怪啊!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可又真的不是梦。
维塔丽很快跑过来向他展示她的订婚戒指。
“是不是很美。”
“美极了!恭喜你。”他干巴巴的说。
“我现在一点都画不下去,你一个人在这儿可以吗?我要跟加百列在这附近走走,中午回阿尔勒。阿瑟说晚上会跟加百列好好喝几杯,找一间酒吧,你也去吗?你帮我看着阿瑟,别让他喝的太多。噢,你也别喝太多酒,酒喝多了不好。”
他觉得有点奇怪,“你不担心加百列会喝多吗?”
“噢,加百列很有自制力,他不会喝多的,但他不太好劝阿瑟。你知道的,他们以后会是亲戚。噢,没那么快,还要两年,等我和加百列结婚之后,他们就会是真正的亲戚了。”
“结婚?”他吃惊。
“订婚之后总是要结婚的,如果加百列没有出什么事的话。”
他愣愣的问:“会出什么事?”
“会出什么事?他不会出事的。”她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多想,加百列在不远处喊她。“我要过去了。你要用颜料就自己过去拿,别让那些孩子拿走颜料。有什么就吩咐仆人去做。”
她很快跑走了。
*
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想着她,想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他喜欢的女孩跟别的男人订婚了。
奇怪,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钱。
钱很重要,要是他像加百列那么有钱,他肯定早就向她求爱了。维塔丽就一直看的很明白,她喜欢钱,努力赚钱,也会选择更有钱的加百列。
他恨她的现实,但他又非常能理解她,没钱的日子可真是难过,他也不舍得她过着像他母亲那样困顿的生活。确实,就像阿瑟说的,她要过上舒适的生活,他没法给她舒适生活,就别想着跟她在一起。
是,他们是更有共同语言,但那还不够。他还没法靠自己的收入养活她,男人必须有钱,然后才能谈其他。
他愤愤的往画布上涂着颜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画些什么。
到了晚上,他不得不跟阿瑟和加百列去酒吧喝酒。
阿瑟跟加百列的关系很好,作为贵族家的少爷,加百列其实脾气很好,至少不会令人感觉到倨傲。他身上是有一种出身很好的年轻男人的神气,但并不盛气凌人,也不会很浮躁、轻狂,看得出来教养很好。
维塔丽的眼光很好呢。
他不无心酸的想着,她会过上她想要的舒适的乃至奢华的生活,以后她或许也会变成那些已婚女性,整天忙着照顾丈夫和孩子,跟别的女人唠叨着东家长西家短——不,她不会的,她就是一个小仙女儿,不管多大年龄都会是仙女儿。
他胡乱想着,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
等他们离开酒吧的时候,3个人都喝得有点多,醉醺醺的。
加百列一回到旅馆就忙着上楼找维塔丽,她闻到他一身酒气,嫌弃的让他赶紧滚回房间洗漱。
他笑嘻嘻的亲了她脸蛋一下,“晚安,抱歉把你吵醒了。你睡着了吗?”
“瞧你说的什么傻话?”
“快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摸着她的小脸,滑滑嫩嫩的,香香软软的。
阿瑟上楼了,“维塔丽。”
维塔丽赶紧推了他一下,“快去吧,别让阿瑟又说我。”
“你都是我的未婚妻了,就不能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她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快的吻了一下,“好了,这就是晚安吻。”
加百列乐滋滋的上了楼。
*
“你知道什么不能做吧?”阿瑟站在房门口,低声对她说。
她有点害羞,低着脑袋,点点头。
“他就算把大象说成玫瑰花,你也别让他上你的床,直到你们结婚的那天。你是个聪明女孩,但也只是个女孩,你要知道男人都在想什么,他们总是想着早点上你的床,就算他是你未婚夫也不能放松警惕。看好你的腰带,我的好妹妹。”
她脸红红的,点点头。
阿瑟摸了摸她头发,吻了她额头,“快回去睡觉。”
*
维塔丽关上房门。
唉,哥哥说的没错,男人么,过了青春期之后脑子里大概就总是想着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所以他们才会去妓院;而这个时代男人普遍觉得用手解决是不好的,会伤身。她又不能去跟未婚夫讨论这种事情,那会吓坏他。没办法,还是只能让他憋着吧。
她偷笑。好吧,她自己不觉得“贞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儿,阿瑟是不想她成为“社会新闻”,至少不能像那位包法利夫人。包法利夫人盲目相信“爱情”,轻信男人的“爱”,这是她的不幸。她不会犯那种错误,再说,还有阿瑟帮她看着加百列。加百列要是想做点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总要担心会被阿瑟发现,想想可能就不敢了。
她刚要上床,又有人敲门,年轻男人压低声音,“兰波小姐。”
会称呼她“兰波小姐”的只有文森特,男仆从不直接跟她说话,有什么事都是要女仆转告她。
她纳闷,走到房门边,开了一条门缝,“文森特?”
他也一身酒气,但显然用薄荷水漱过口了,还用了古龙水漱口。他很紧张,又局促不安。
“小姐。”
她不解的看他。
“我想……从明天起,我就不跟你……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他凝视她,“我想留下来,可能待几周,或者几个月。这儿很美,我能在这儿待很久。或者我会去别的地方,就在普罗旺斯,但暂时不会回巴黎。”
维塔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决定留下来,“——好。我把所有的画材都留给你,再给你留……先给你500法郎,你租一所房子,或者住在农户家里,一旦住下来,就给我写信,告诉我你的新地址,这样我之后能继续给你寄钱。”
他微笑,“谢谢您,您是个好女孩。我——维塔丽,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这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我爱你,”他突然觉着心里一阵轻松:终于说了出口,也不是那么难嘛!“我爱你,可我知道你不会爱我,这样,再留在你身边就会太让我难过了,我受不了。”
维塔丽一副受惊的神情,但没说话。
“你对我很好,但可能更像资助人对他看中的未来的画家,你都不知道我值不值得你花钱……我想过了,我得对得起你花的钱,我会努力的,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他抿着嘴唇,一脸坚毅,“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
震惊!
她是真的没想到。她确实把他当成一项“投资”来看,没错,艺术资助人做的就是这种事,他们发掘没出名的艺术家,给他们钱,让他们能不为温饱操心,安心创作。她做错了吗?好像没有,只除了没有料到文森特会爱上她。
不过,好像也不是太意外的事情。他的生活里没有其他女性,就像当初在寄宿的家庭里会爱上乌苏拉,他只熟悉她,所以就爱上她了,可能实际上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这样,他应该是因为她跟加百列订婚了,所以才终于决定离开。
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是成年人了,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总算可以躺到床上,想着今天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情,其中一件事情她知道后续是什么,另外一件事情的后续她无法控制。
*
阿瑟和加百列都对文森特决定留在阿尔勒并不惊讶。阿瑟认为文森特终于放弃了,加百列则认为文森特还算是“懂事”。
他没有主动对文森特说愿意资助他,只是给了维塔丽1000法郎,让她给文森特。
“你不能自己给他吗?”维塔丽有点奇怪。
“小傻瓜!你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思考问题的,这笔钱要是你给他,他会很愉快的收下;但要是我来给他,他不会愉快。”
“男人的虚荣心。”她翻了个白眼。文森特的态度放在他爱她的背景下就很能理解了:他不会接受加百列的钱。这么说,加百列早就看出来了?
真是搞不懂男人的心理!
她叫来吉塞拉,让她给文森特送去500法郎,再给她300法郎,要她这几天跟文森特一起去看房子,帮他付了房租,再买一些衣服、日用品。
*
回了马赛,加百列和阿瑟白天都不怎么出去玩了。阿瑟天天在沙滩上晒太阳,说要弥补这两年待在英国那种整天阴雨霏霏的鬼地方而导致的日晒不足。
加百列整天陪着维塔丽,到处去画画,或是在马赛街头溜达。他写信回伦敦告诉父母,维塔丽已经答应了求婚,订婚宴会准备在圣诞节之前举行,请母亲帮他举办宴会;维塔丽将在10月底去伦敦,学习礼仪不需要半年,有一个多月足够了。
奥兰夫妻很快回信,说一个多月还是太紧张了一点,最好让维塔丽10月初就去伦敦;另外,肯定要邀请养父福楼拜先生和生母兰波太太参加订婚宴会,要维塔丽尽快确定他们的行程,他们好安排住处;
维塔丽也写信回鲁昂和沙勒维尔,告诉福楼拜和兰波太太她答应了加百列的求婚。福楼拜的信是卡罗琳写的,热切的恭喜她订婚了;兰波太太就更高兴了,不过还是念叨了一番,大致意思也就是告诫她婚前不能跟加百列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以免奥兰夫妻知道了,觉得她不是“好女孩”。
订婚真麻烦。
不过总是要经历一次的,就忍忍吧。毕竟订婚宴会不需要她操心,将来的结婚典礼也不需要她操心,就算很省事了。
*
她心情很好,表现在绘画上,就是现在的用色更柔和了。她本来就是师从德加,色彩偏好也向德加靠拢,喜欢那种梦幻般的颜色,色彩对比不太强烈,花卉和景色使用柔和的颜色是很好的,文森特以艺术品商人的眼光,说她的画作要是挂出去卖,水粉色粉画能卖到1、200法郎一张,油画3、400法郎,主要是颜色太美了,非常适合家居装饰,客人们也能欣赏这种色泽明快的画作。
画花卉当然是最安全的,画风景也很安全,只要掌握了技巧,光凭绘画她已经可以养活自己,甚至比写作还赚钱。
维塔丽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算是“出师”了,可以靠卖画和写作养活自己。
这天她在整理这次在马赛画的画,水粉水彩色粉放在一边,油画放另一边。油画售价高是因为作画时间长、颜料贵,所以她画水粉画比较多,油画画的少,水粉画可以画的很快,一天两张不是问题。
只画了两周,也画了十几张粉彩,算算就是2、3000法郎了。
她乐滋滋的,“看!这些画要是全卖了,足够母亲和伊莎贝尔一年的生活费。”
“你家的小店利润怎么样?”加百列问。
“还行,一年大概能赚2000多吧。她和伊莎贝尔一年用不了1000法郎,每个月还能给我和阿瑟寄几十法郎。”
加百列算了一下,两个人在沙勒维尔那样的小城,一年1000法郎确实可以过得很不错了,兰波太太很是节省,但该花的还是挺大方的,比如她给阿瑟一个月寄70法郎,给维塔丽寄30法郎,是因为阿瑟开销大,而维塔丽住在福楼拜家,自己几乎不花钱。
关于维塔丽将来的嫁妆,阿瑟也跟他说了,兰波家对于奥兰家来说,当然是穷得不行,不过兰波太太答应最少会给长女5万法郎的现金做嫁妆。罗什村的田地本来也有维塔丽的份额,但阿瑟想过了,将来维塔丽不会回到罗什村,所以他会考虑在她结婚前,在伦敦郊外买一些田地,罗什村的田产到时候留给他们的大哥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还在军队服役,退伍后回到沙勒维尔,将来也不太可能离开家乡。
他没跟阿瑟说,他的父母起先也不太愿意他娶一个乡下姑娘。在他们看来,没有贵族头衔、又不是巴黎或伦敦出生的都是“乡下姑娘”,更别说维塔丽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家里兄妹众多,担心他们婚后儿子就要连妻子全家都负担起来,那可不好。
他费了一番力气说服父母,兰波家虽然穷,但并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那种,兰波家的小店足够兰波太太和长子、次女过上小城中等水平的生活,她家还有田地,怎么都不能算是无产阶级;阿瑟不用说,牛津毕业后找个在报社的工作绝对不是问题,做报社或杂志编辑是比较有社会地位、薪水也不错的工作,他之所以之前说服父亲写推荐信、要牛津的保留学生名额,都是想让阿瑟将来能独立;维塔丽实际不需要为家人操心太多。
他还说了维塔丽在沙勒维尔的时候做主开了杂货店,之后又跟阿瑟在巴黎,两兄妹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打理的很好;在福楼拜家也已经学着管理庄园了,是个聪明女孩,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奥兰太太担心兰波太太会在订婚宴会上露怯,到时候那些贵夫人们不免要嘲笑她跟粗俗的农妇成了亲戚。加百列回想了一下兰波太太在伦敦时候的表现,认为未来的岳母是没什么文化,神情也过于严肃,但最大的好处是不会乱说话;贵夫人们反正肯定会嘲笑她是个农妇,但她不会闹笑话,贵夫人们也不至于闲到总嘲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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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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