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两人均怔了下。
闻祈年弯腰,伸手捡起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多了数条裂痕,将他的面容分割。
奚白脸上笑意微僵,但很快恢复自然,她笑着看向周知敛,听他兴致勃勃地为自己介绍对面的男人:“枝枝,这就是我小舅舅,他真的从小就对我特好。”
“小舅舅,这是奚白!”周知敛冲闻祈年眨了眨眼,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欢喜意味:“她还出演过你们公司投资的作品,演技真的很好。你以后能不能抽出一点点精力照顾下她?
他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比划了下,眼眸很亮:“一点点就好啦,她的能力真不会让公司损失的!”
奚白心头微热,挽着周知敛臂弯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西装上摩挲几下,偏头小声地提醒他,“别说啦,我真不用这样的。”
“要的。”周知敛略微低头凑近她,压低嗓音笑道:“他手底下资源那么多,给你一个又不会怎么样嘛。”
奚白忍俊不禁,在周知敛的描述下,闻祈年倒有种地主家傻儿子的感觉。她眼眸弯起,笑意明媚。
两人亲昵的互动尽数落在闻祈年眼底,屏幕上粗粝的碎片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他却丝毫都没有察觉,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着劲白。
“枝枝。”
闻祈年刻意咬重了字音,像是自言自语,可一字一句的,又仿佛沉重的鼓点敲在了心尖上。他忽地轻笑了声,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奚白,“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他勾着唇,仍是周知敛熟知的懒散模样。
只是,冷白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浑身上下都紧紧绷着,好似一张拉满了的弓。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彻底绷断。
她把他支走,然后扔下。
连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是为了和周知敛订婚。
订婚。
闻祈年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一双黑眸愈发的幽邃冷冽,他原盼着能见她一眼也好。
却不曾想,竟是在这样的场合。
周知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句话莫名地充斥着.....似有若无的占有欲。m.miaoshuzhai.net
但下一秒,他就立马甩掉了这种错觉。
不可能,闻祈年怎么说都是他的长辈。
他偏头看向奚白,奚白也冲他莞尔,笑容明媚,这叫周知敛不安的心冷静了许多。
奚白十分大方地承下男人的夸奖,桃花眼被眼线勾勒得更加妩媚,这一笑眼尾上挑,在灯光的照耀下,女人眼尾下画着的银色玫瑰也熠熠发光。
银光流转,妩媚动人。
“谢谢小舅舅。”她弯唇,姿态落落大方,坦荡极了。
“.....”闻祈年舌尖重重抵了下牙根,狭长的黑眸弯曲,笑意陡然更浓郁,像是难以置信,咬牙切齿地反问她:“什么?”
奚白笑意不改:“嗯?”
闻祈年眼睫轻垂,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他将手机放在一旁,从烟盒里取了根烟,眼底压抑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在翻涌作乱,扰得他耳中一片尖锐的嗡鸣声。
他死死地咬着牙,努力想要让这道声音从脑海中滚出去。
嗡鸣中,女人的声音莺啼般婉转悦耳。
“小舅舅问的什么?”奚白弯唇笑道,慢条斯理:“我有些不明白。”
手中的烟头倏地被掐灭。
闻祈年抬眼,视线扫过她礼服上的订婚胸花,下颌紧绷。掐着指节的手陡然用尽了力气,生生将之前粘在指腹上的玻璃碎片掐进掌心,漆黑的眼底底布满了阴霾,森冷又危险,有股子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他咬着牙根,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透着股森冷逼人的压迫感:“你叫我什么?”
男人的薄唇紧抿绷成一条直线,胸口略微起伏,短短几个字,便渗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回,连周知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闻祈年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性如此,他分明是听清了的。
周知敛目光微转,在奚白和闻祈年之间来回打转,可年轻女人只是弯唇微笑,眼眸清明,一切都并无不妥。
但处于本能的,他将奚白的手臂挽得更紧了。
下一秒,闻祈年森咧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
一股寒意陡然从脚跟窜上脊背,周知敛莫名地瑟缩了下,竟不敢再这多呆下去,他眼眸微垂,语气中透着点急迫:
“小舅舅,我先带奚白去见见其他人。”
说完,便逃也似地挽着奚白走远。
闻祈年坐在沙发上,今天难得打了领带,他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喘不过气来。他粗暴地扯开领带,这动作衬得他本就凌厉的眉眼更加冷冽不好接近。
他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女人身姿绰约,裙子布料单薄还少,裸露出后背上一对精致的蝴蝶骨。莹白光洁,人鱼般的开叉从肩头一直延伸至腰窝,惹人遐想。
半晌,烟被捏碎在掌心。
稀巴烂。
....
宴席在钢琴乐的流淌声中缓缓开始,奚白随着周知敛去各桌向长辈们敬酒。
走动间,总有一道炙热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后背,比其他目光更热,更刺。
奚白穿着高跟鞋,脚酸痛不已,趁着站定后交换两只脚的着力点偷会懒。
周知敛见她有些疲惫,伸手虚扶在她腰后,低声关心:“枝枝,你待会假装喝就行了。”
真喝的话,哪怕是一次抿一小口也是容易醉的。
刚说完,下一桌要敬酒的酒桌上就有长辈打趣他们俩。
是原本要和周知敛联姻的那姑娘家的长辈,他呵呵笑起来,意味不明:“看看知敛心疼了都,还得是会哭的姑娘惹人疼,这姑娘瞧着水一般。”
他这话一出,桌上人的神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互相交换眼神。
只有坐在主位的闻祈年捏着酒杯,垂眸不语。
周知敛眉眼渐沉,可一个小辈的身份却又无法说什么。
他只得维持着微笑,“张叔伯说的哪里话。”
不痛不痒的,毫无还击之力。
那中年男人哼笑声,不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是周家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少爷,要不是他舅舅是闻祈年,他张家倒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小家族。
于是连带着,连看向奚白的眼神都不大善意,上下扫视一番后视线却真香地被她性感的腰窝勾去,眼珠子滞了下。
“砰”的一声闷响。
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紫红色的液体晃荡着溅出杯子,在浅色的餐巾上氤成几抹红色。
在场的众人愕然又惶恐地看向闻祈年,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了他。
“看你爹呢看。”
男人掀眸,扫了那张家长辈一眼,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可怕,要笑不笑:“不会说话就滚出去,嗯?”
顿时,场面一片寂静,与其他桌的觥筹交错,热闹,截然不同。
那张家长辈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又碍着闻祈年的身份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其他人赶忙出来打圆场,小事化了。
周知敛心下松了口气,不禁为之前对闻祈年的猜忌感到羞愧,给自己的杯子满上,诚恳道:“小舅舅,我敬你。”
奚白随着他一起端着酒杯,抬眼看过去。
恰巧撞进男人侵略的浓墨眼眸中,他的眸子透着股上位者的威压,似乎还在为刚才的话生气。眉眼分明是笑着的,却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可奚白却丝毫不觉。
见奚白愣着没动,周知敛拿手肘点了点她。
奚白回过神来,跟他一起敬酒,眼眸灿如繁星:“小舅舅。”
这一声小舅舅清脆悦耳。
闻祈年紧紧盯着奚白,捏着酒杯的修长指节泛着劲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他抵了抵牙齿。
胸口情绪翻涌撕扯着他的理智,欲罢不能。
要不直接气死他得了。
稍微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生气了。
就在大伙以为他连小外甥的面子都不给时,闻祈年忽地仰头,脖颈紧绷,喉结滚动,一口闷了整杯酒。
晶莹的酒水顺着喉结滑入领间,再睁眼,黑眸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情绪翻涌,像是极力强忍着什么。
“送她去休息会。”
众人惊诧间,闻祈年看向周知敛,冷白的手指轻敲桌面:“少喝点,长辈们不会怪你的。”
他这话虽是对周知敛说的,可说完后,那目光却是与奚白对上。
闻祈年都发话了,即便是有心人想要说些什么,也不得不咽回肚子里。
这京都城里,谁没听说过闻祈年这个疯子的事。
笑得越灿烂,下手就越狠。
闻祈年当年,可是连血缘至亲都没放过,一招比一招狠辣。
-
因着闻祈年那句话,后边再无人敢灌两人的酒。
今晚,奚白也将花瓶这一身份,扮演得极好。挽着周知敛的手,站在他身边,周知敛负责应付宾客,打太极似的场面话说了一套又一套。
奚白见了谁都点头微笑,面对那些各色的试探,她除了装听不懂,一直说谢谢,就是微笑。
到最后回到休息室里短暂休息时,奚白的脸早就因为维持微笑而僵硬不堪。周知敛给她倒了杯水,眉眼间也缀着疲惫,“还好吗?”
一坐下来,脚上的酸疼才释放出来。
舒服又疲惫。
奚白接过水杯,指尖一片冰凉。她顿了下,握在手里没喝,笑起来打趣他:“你才是最累的,要说那么多的话。”
周知敛轻笑了下,侧头望向奚白,喉结滚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他很想问奚白,关于她和闻祈年。
但又害怕答案。
沉默中,气氛逐渐凝滞。
之前穿着礼服裙子,没法随身带手机,奚白趁着这休息的间袭点开微信看看消息,林颜问她人生第一次“订婚仪式”感受如何。
奚白嘴角上扬,回复她:都说了是假的,除了累,什么感觉都没。
想到什么,奚白把闻祈年也在的事情告诉她。
林颜没回。
奚白抬头活动脖子,一抬眼就猝不及防对上周知敛恍惚失落的眼眸。
“?”她眼神询问。
周知敛抿唇角,状若无事地好奇道:“枝枝,你和我小舅舅是...认识吗?”
从在沙发那见到闻祈年时起,奚白就做好了周知敛会问她这个问题的准备。指尖已然被水杯冻得发白,她顺手放到茶几上,碎发垂搭在眼尾,带着别样的慵懒性感:“算是吧。”
周知敛心口的那点不安再次被搅弄起来。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可这时,有人敲门。
来人是周知敛的表姐,女人冷艳的眼眸扫视过沙发上的奚白,奚白对她微笑。但周家表姐并未理睬,朝周知敛抬了抬下巴:“你出来。”
话音落下,周知敛就愣了愣,但表姐的神色严肃,像是有大事。他不敢耽误,看向奚白,奚白对他弯唇:“我就在这等你。”
周知敛放心出去了。
奚白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将银色的高跟鞋脱了放在一边,却忽然发现没有看见拖鞋。
正四下张望着,忽地看见周知敛手机还落在茶几上。
下一秒,响起敲门声。
她没多想,以为是周知敛去而复返来拿手机的,便应了声进来,继续找拖鞋,顺便问了句:“周知敛,你知道拖鞋放——”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她吓了一跳,挣扎看过去,却毫无防备地撞进男人幽邃的黑眸中。
“这里没拖鞋。”
闻祈年垂在身侧的手拿出来,是一双女士拖鞋。
“我找人要的新的。”这是第二句话。
奚白看着那双拖鞋,愣了下,面色微缓,想收回脚,但没成功。她的脾气又上来了,深吸一口气:“松开。”
男人没动,还望着她。
“不要让我没了耐心。”奚白太阳穴直跳,余光瞥见茶几上周知敛的手机,眉心蹙起,抬眸冷眼瞧他:“三。”
脚踝上的手指立马松开。
粗粝的指腹摩擦过踝骨,似电流经过,奚白脚趾微不可察地蜷了下。
闻祈年半蹲着,把拖鞋推到她面前,嘴角扯了下,眼睫低伏:“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发展对象。”
奚白没说话,自顾自地穿回了高跟鞋,踢开碍事的拖鞋:“管你什么事?”
她站起身,拿过周知敛的手机,绕开闻祈年就往外走。
身后。
“所以,马场那次——”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奚白脚步微顿,没回头。
“你是陪着他去的。”闻祈年用的是陈述句,自今天一面,此前的种种疑惑都迎刃而解。
刚好就那么巧,奚白去的是他在西郊的马场。
又刚好那么巧,他们分手,周知敛的联姻也解决了。
再往前...
钟家老爷子宴会上,周知敛跟人聊完天心情颇好,而她,也在那段时间,恰好没回他的消息。
静默两秒,奚白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怪没意思的。”
闻祈年喉结微滚,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声音中竟带上些许不稳,他自嘲似的勾唇笑了声:“枝枝,之前我没认清自己的心意,以为....后来才发现,我也喜欢你的。”
奚白呼吸顿了顿,垂眸浅笑了下,轻飘飘扔道:“不巧,我不喜欢你了。”
说完,她走出去,反手带上门。
“砰”一声后,归于寂静。
休息室内。
闻祈年用力闭了闭眼,喉间艰涩。
-
宾客都散去后,宴会厅里的人只剩零星几个。
钟鹤一手拽住喝得烂醉如泥的程寻纪,一边又努力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不耐烦地啧了声:“哭就哭,把眼泪蹭到我西装上是个什么意思?”
程寻纪早没了意识,一身酒气不说,嘴里还哽咽着嘟囔什么。
侍应生见状,连忙赶来小心翼翼地替他馋住程寻纪,钟鹤挥手让他把人送到车上去。
没了程寻纪,空气中的酒意都散了不少。
钟鹤想抽根烟,但想到待会还得回去哄老婆睡觉,于是只抽了根出来含在嘴里。
他睨了眼陷在沙发里的男人。
闻祈年微阖着眼,大厅顶部的折射的耀眼灯光落在他身上,孤零零的。
“你这——”钟鹤斟酌措辞,挑眉道:“是打算今晚就在周家睡下了?”
男人长睫微动,缓缓睁开。
在宴席上朦胧的醉眼,现下清明分明。
“你要不走,我就先回去哄老婆了。”钟鹤故意刺激他,抚上佛珠,摸了个空,而后才想起来,佛珠给了家里的姑娘。他眼眸微弯,含着点点笑意,心情十分愉悦:“倒是你,外边下大雨了,要不要蹭我的车送你回去?”
家里有人等着,钟鹤今天滴酒未沾。
闻祈年没什么表情地觑他,一言不发。
钟鹤琢磨了几秒,心下微愕,倒是真没想到闻祈年这样都没死心。他点点头,有几分无可奈何:“行,那你待这吧。”
....
订婚宴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天降大暴雨。这个天气出行也麻烦,奚白只好在周夫人的好心提议下留宿周家。
刚洗完澡,她正要上床玩手机,房门被人敲响。
伴随着闪电雷声砸下,光影交织。
沉甸甸的。
周知敛这个时候来找她?
因为外人都走了,两人都不需要继续假装未婚夫妻,周知敛在他自己的房间。
奚白重新系上睡袍的系带,去开门。
一股混合着雨水的雪柚清香弥漫而来。
四目相对,男人的衬衣被雨水湿透贴在身上,低伏的长睫上还挂着水珠,眉眼狼狈却仍旧透着股矜傲劲。
奚白想也没想一下,用力砸上门,下一秒却被他陡然伸来的手抵住。
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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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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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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