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仪也觉得是这样:“说起来还当真没泡过温泉呢?淑妃姐姐可知是个什么章程?”www.miaoshuzhai.net
谦淑妃缓缓道:“这次咱们去的人不多,行宫的宫殿都是依照温泉建的,每个宫里都有,你们要是不怕泡熟,待在里面一整日都行。”
“那嫔妾们都有福了。”陈美人浅笑道。
“嫔妾也盼着涨涨见识。”魏才人适时插了一句。
高位的说完话,低位的要捧一捧。
朝朝有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她年纪小,但又是高位,不好和年岁大的调笑,这个时候也不需要自己多嘴捧一捧。
索性就着茶水啃了块糕点。
“淑妃姐姐这次该是能见到家里人了吧,听说这次去的命妇不少,还有马球蹴鞠赛马让大家乐呵的。”穆昭仪也掰了块糕点。
朝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看她吃得挺开心的,也拿了块和她一样的糕点,发现太干了就放下了。
谦淑妃面色柔和了些:“听说母亲身体好些了,往年总病着一直不得见,算起来三年没见过了。”
皇帝也不是每年都带着她,往往出去的时候,母亲身体又不太好,也是无奈。
自从养着大皇子后,更能体会到做母亲的心酸了,她处在深宫,除了赏赐些东西回去,什么都做不了。
家里两个兄弟倒是都在朝中,但都不算得用,有时候她想着自己身处高位,又能养育皇子,也是因为家里面不得势吧。
像是苏贵妃,再怎么折腾别人,自己也是生不出孩子的,也不可能养别的孩子。
再看一眼自顾吃糕点的宸妃,这位不知道可还有机会生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起风浪?
她和苏贵妃的行事作风可一点都不一样。
穆昭仪闻言有些羡慕道:“姐姐能见到家人算是好的,我有七年没见到母亲了,平日里都怕传来什么消息。”
不是每个嫔妃的母亲都有诰命,困在宫墙中,若真得了家里什么消息那才是不好,一般不是病了就是人没了。
谦淑妃和穆昭仪伺候皇帝的时候,他尚未登基,家世都一般,不像朝朝和陈美人一类,不仅可以见到家里人,平日里传个消息都不难。
尤其是朝朝,宫里最大一尊佛苏太后就是她本家的姑母,想见家里人真是太方便了。
周淑仪倒是没这个烦恼,但也有点同情穆昭仪。
朝朝心里也有点小难受,她没办法感同身受,就觉得被什么压地不太舒服。
谦淑妃安慰她道:“咱们自己过得好好的,家里面自然放心。不求兄弟们有什么大前程,只求家里面平平安安就好。”
穆昭仪当年还是皇后选出来的,皇后第一个孩子没留住,选秀的时候就挑中了看起来好生养的穆昭仪。
只可惜皇帝将她搁了两年,等她被想起来时,大魔王苏贵妃就入场了,她也没机会要孩子了。
她现在也不妄想什么孩子了,年纪大了后面鲜嫩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入宫,安安分分过日子才活地长。
说是心酸吧,是心酸,但说到底还是活着最重要。
有时候在宫里待地久了,就不羡慕像宸妃这样一朝得宠的了。贵妃那时候倒是直逼中宫,可又能怎么样呢?
人人都厌恶她,恐惧她,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苏家,皇帝,太后,后宫妃嫔,人人都有可能。
一个失去价值的人罢了。
小桌上的四碟糕点,朝朝都小尝了个边,碧桃怕她吃冷的糕点伤喂,小声劝道:“娘娘少吃些,待会上了车奴婢给您上热的”。
朝朝决定更加重用碧桃了。
“你是个得用的,回去从库房里拿几颗金花生,赏你的。”
…………
碧桃想起刘总管交代的,知道这是陛下给宸妃出的招,做出激动的样子谢了赏。
“只有你一个人有。”朝朝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
碧桃激动地小脸都红了。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重用奴婢的意思,奴婢都知道了。
碧桃颇有深意道:“奴婢都明白,日后娘娘有何吩咐,奴婢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朝朝心里好笑,面上冷静道:“我也看好你。”
两人目光接触,好似商量了什么大事。
没人注意到坐在下首的人身子在微微颤抖,宸妃她是知道了吗?她该怎么办?
几人又聊了会儿,譬如大冬天马球场的草怎么长出来的?再譬如行宫那边的请安规矩。
没人上赶着惹朝朝,也不会过分冷落她。
说到吃食的时候,也能将她拉下场说两句。都看得出宸妃对吃的颇有好感,别管是真还是做样子,反正自己摆出这么一副傻乎乎的吃货样子,底下的人不拆台就是了。
气氛再好,朝朝也还是没有完全适应,一句陛下请诸位娘娘移步算是让她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朝朝的错觉,经过下首一个………好像是姓魏的一个才人的时候,对方瑟缩了一下,好歹她也没多想,规矩地站在了灵妃身后,由碧桃扶着去外面的车架上。
这还是碧桃强烈要求的,这是一宫主位的尊严,是皇权,陛下的宸妃该是高高在上的。
“高高在上”的宸妃被陛下召到御前伺候圣驾了。
朝朝坐上车时陛下还没来,看着是自己两倍的车架,朝朝觉得还是这里舒服,也不管碧桃,脱了鞋就上了车架里的软塌,还让碧桃拿了个话本子供自己消遣。
至于自己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陛下为什么这么做?苏家会怎么想?她想不明白就都通通不想了,还是舒舒服服地要紧。
碧桃就忙前忙后地表忠心,以期让朝朝以为自己的小招术起到效果。
等齐慎过来的时候朝朝都看了好几页话本子了。
看着朝朝自在的模样,笑骂了句:“召你来便是让你享受地了?”
朝朝才不怕,放下话本子,小手包着他的大手,朝朝嘶了声,说了句好冷,倒也没松开,不停揉搓,直到自己的掌心微微泛红,才又塞了个手炉给他。
齐慎倒是对她的关心十分受用,要知道这姑娘最是娇气了,一点苦都吃不了的那种。
今天是没折子批了,索性跟她建议道:“和朕手谈一局如何?”
其实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他的宸妃着实不怎么好学上进。
朝朝一听倒是应地痛快,欢欢喜喜地表示自己有副暖玉棋子。
皇帝倒是也有,只是不会特意拿出来用罢了。
朝朝献宝一样给他看。
怎么说呢?皇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棋盘,没有楚河汉界,一边是朝朝,另一边是对手。
朝朝还是那个朝朝,对手成了皇帝。
好歹勉强下吧,可谁在每颗棋子上都刻下自己的名字?
朝朝的棋艺当然和皇帝没得比,溜她也十分容易,一会儿逼地她皱眉,一会儿又放她舒展。
让皇帝惊奇的是朝朝可不算什么君子,时常撒娇耍耍小无赖都没什么,以为她被逼地狠了总要开始悔棋耍无赖了吧,谁知道全程,在皇帝有意拉长战局的情况下她都在认真下棋,没有偷一颗棋子。
最后当然还是输了,朝朝也没有不高兴。
齐慎在心里给她打上了标签:没有胜负欲。
下完还乐呵呵地问皇帝有没有感觉到手里暖暖的,再一次得意于自己的暖玉。
“你家里人倒是疼你,让你胡闹不说,暖玉这样的好东西也紧着你糟践。”
齐慎能感觉到手中暖玉的确不是凡品宫,和他收到库房的那副不相上下。
朝朝难得默了默,这可不是家里人给的,当时央着那个人在每颗棋子上都刻上名字,纯粹是气气二姐姐,不想让她罢了。
“家里人自然不会让我胡闹,是好朋友送的,妾一向小气,不愿别人染指,才胡闹的。”
你可不小气,还喜欢乱大方。
齐慎也没细问是哪个朋友,猜想是哪家和她交好的贵女吧,也只有闺阁女儿才会这般胡闹。
在他的认知里还是朝朝太小,哪里会和外面的男子有牵扯,完全没意识到,朝朝和他碰到一起才是意外,和别的男子有牵扯才是正常的。
她要是不进宫,也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朕库房里也有一副,颜色略微纯些,拿给你好不好?你这个也只有和朕一起下,在别人面前就不好拿出来了。”
朝朝觉得皇帝的话在理,以前也就是自娱自乐,就非常开心地接收了皇帝的赏赐。
刘总管心里是小本本又记上一笔,陛下他是有什么深意吗?将宸妃做个靶子给皇后挡刀吗?这次带出来的嫔妃大多老实,陛下是想安静一两个月吗?这个月都赏宸妃十几回了,这位娘娘进宫还不到两个月啊!
他是不信陛下除了皇后娘娘外真心喜欢上别的嫔妃的,说句不好听的,除了皇后外,后宫里要么是玩意儿,要么是棋子?
对于他而言自然是无比尊贵,但在陛下面前哪个不是奴婢呢?
宸妃她………现阶段应该两个都占吧。
他老刘倒是盼着陛下能琵琶别抱,别管苏家王家,他都无所谓,只要陛下能松快点,别再想着以前那些糟心事就好了。
下完棋朝朝又继续看起了话本子,皇帝也不打扰她,见她喊了好几句腰疼,想着多少有自己的过错,就将手放在她腰间轻轻揉了起来。
朝朝的心思其实并没有多少在话本子上,回忆起在家里父亲有没有为母亲干过这样的事情,叔父对婶婶有没有这般体贴?就算有,也是在闺房中才能做的,她哪里会见到呢?
但直觉父亲是不会放下身段关爱母亲的,母亲是他不喜欢却放不开的继室,生有二女一子,更有他年轻时的疏忽,就连前面陈氏夫人所生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也和母亲更亲。
母亲可真是厉害啊!
朝朝回神继续看话本,腰间的按摩让她十分舒服,皇帝大有她不动就一直按下去的架势,他的手法不算娴熟,但朝朝能感觉到他的怜爱。
诶,想起母亲的教导,她默了。
碧桃她都不忍心奴役,何况是和自己同床共枕一个多月,夜夜耳鬓厮磨的皇帝,被按地舒服了就不让他按了。
也不看话本子放他一个人无聊,兴冲冲地和他聊行宫,聊温泉了。
“听谦淑妃说,行宫的每个寝殿都有个小温泉,陛下肯定每年都去泡吧?”
齐慎也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朕也不是每年来这一处,来了自然也会泡泡。倒是你可以多泡泡,你惯喜欢吃冰,寒气重,多泡泡对你们姑娘家好。”
朝朝心里的感动消了个七七八八,都喝了绝育药了寒气能不重了,每回月事都疼得厉害。
没忍住瞪了他一眼,齐慎难得领会错她的意思,安抚道:“朕往年都是一个人泡的,今年陪你一起啊。”
诶,注定不能安安静静地泡个温泉了。
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傻,觉得一个人不聪明,就会产生一种这个人什么都听不明白的错觉。
真的傻子倒是这样,但朝朝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她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会猜测那碗大大方方端给自己的是应该是绝育药,毕竟母亲也略略说过贵妃的战绩,不让她有孩子倒也没有那么意难平,就是来月事的时候太疼了。
别管真心假意,皇帝和苏家之间的权衡博弈她还达不到入场的高度,就继续自由自在享受着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结束的“偏爱”吧。
谁又不喜欢被人偏爱呢?
大多是一边沉溺一边防备。
想想她两个月前还是闺阁的姑娘家,现在往皇帝怀里都能乐呵呵地钻来钻去了。可以说是没皮没脸了,她是大姑娘头一回,皇帝应该是习以为常了。
这么想着就莫名叹了口气,许是活泼开朗的性格深入人心,这口气探地齐慎忍不住盯着她仔细看了起来。
还没等朝朝找个话题找补就听见御驾外面一阵喧闹,齐慎皱皱眉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儿?”
刘总管一直在外间,脸色也有些不好。
“是庆王世子到京了,一听闻陛下正起驾往行宫而去,想来请安。本来没这么快的,陛下之前吩咐过让庆王世子修整好再去行宫的。世子已然在御驾几里之外了。”
车内一静,朝朝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没开口。
齐慎轻扣案几,手还搭在朝朝腰间,闻言又下意识地按了起来。
“路上不必折腾了,到了行宫再召他。若有急事,递个折子过来。岩儿一路奔波,让宗室们莫要上前打扰。”
说起来朝朝也是见过这位庆王世子的,比陛下小八岁,今年刚满二十一,脾气大,性格古怪,但偏偏庆王对他十分纵容疼爱。
四年前在苏府,庆王世子醉酒胡闹,在园子里转悠了一圈,正巧当时朝朝和三房的几个姐姐一起溜达,除了朝朝,其余人都遭到了这位爷的言语调戏。
朝朝当时才十一岁,个子不高,脸上也肉肉的,调戏起来比较有负罪感,就被庆王世子齐岩自动忽略了。
其余几个姐姐简直羞愤欲死,最后还是二哥哥和奉春侯府世子来将他拉走的,由于朝朝全程都在,且被庆王世子高抬贵手,就被召去交代事由。
庆王当时也在苏府做客,他是封疆之王,甚少回京。是皇帝在世的兄弟中年纪最长的,因此连世子也只比皇帝小八岁。
朝朝其实挺怕自己祖父的,但她一向心眼少,说出的话也令人相信,就一句一句掰扯庆王世子是如何如何调戏,姐姐们又是如何如何害怕。
一边扒拉,一边比划。本来尴尬的气氛反而因为她的童言童语而松快多了。
她的语调涩涩的,糯糯的,说出来的话让人就觉得只是哥哥和姐姐闹了别扭一样。
至于真相如何,两边都清清楚楚,但谁也不想扯破脸皮。
最后的结果就是庆王世子齐岩送了好些东西向几个姐姐赔罪,他祖父就笑着说都是小孩子的玩闹当不得真,还难得默默朝朝的脑袋笑着说了句:“小脸吃的比去年圆了一圈。”
明明和去年一样,再说他能记得朝朝多少呢?
庆王爷身材魁梧,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饶是朝朝说了一大堆他儿子的坏话也不恼,还赞了一句:“这孩子长得好,等长大要寻亲的时候,见见我家里几个小儿子,看有没有满意的。”
这话说的其实挺谦虚的。
庆王世子在朝朝叭叭说他罪行的时候酒就醒了。
被人抬举了的朝朝灰溜溜跟着二哥哥一群人退下去,又被二哥哥教导以后少吃点,苏家姑娘自当端庄,说话时不准比划。
说着还皱眉颠了颠朝朝,说了句果然重了。奉春侯府世子今天来凑个热闹,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上头,也颠了颠朝朝,疑惑着对二哥哥说了句还好。
难得有这么温馨的时候,几个叔伯轮番都颠了颠她,朝朝其实挺无语的,不过寻个有趣的,平日里明明不亲近的。
庆王世子最后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众人,他力气大,朝朝被她两只手颠地脚都离了地面。刚告了状的朝朝有点怕,脑袋上的呆毛颤了颤。
齐岩还吹了把,笑得坏坏的,放下后还捏了捏朝朝的脸蛋,拍拍她脑袋说了句:“回去玩吧。”
想想如今自己的辈分还压了这人一头,朝朝还有点小高兴。
瞧了眼皇帝脸色,颇有些微妙,朝朝觉得他应该不太高兴。
“刚刚怎么叹气了。”
朝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又回到了刚刚,可是她好像忘了为什么叹气了。
“妾不记得了。”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就直接和皇帝说了。
齐慎也没多想,眸中渐渐有了别的光彩。过了许久两人都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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