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查的,你刚就是你对。
为了让知识分子体验贫下中农的艰苦劳动的革命精神,彻底改造他们的阶级思想,第一次有了上山下乡的概念。
真正意义上的上山下乡始于1955年。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以上是一代伟人发下的指示。
……
故事发生在1962年。
……
叶家沟大队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
知青点新来了一位男知青,如同天边乍现的璀璨星辰,给普通的知青点注入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听说男知青叫穆敬生。
他并非是那种惊为天人的英俊,而是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有着读书人的儒雅,眉眼之间又泛着淡淡的忧郁,仿佛是从古书中走出来的文人墨客。
他的存在,让普通的叶家沟大队变得不再那么单调乏味。
最主要是他够帅。
村里头的小姑娘普遍没上过几天书,想不出什么夸赞人的词语,见到穆敬生的第一眼,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真他妈好看!
他这一来,就吸引了所有没嫁人的小姑娘和女知青。
在田间劳作时,明明是一样的粗布衣裳,偏偏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别样的风采,仿佛连最普通的劳作也因他变得充满了诗意。
若说穆敬生是叶家沟大队最好看的男娃,那就不得不提一嘴大队里最好看的女娃了。
队里最好看的女娃,但凡说起好看这个字眼,村民们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叶家的女儿——叶霞。
不止是叶家沟,附近十里八村的女娃娃加起来都不及她半分好看。
一双漂亮有神的杏仁眼,瓷白的鹅蛋脸,偏偏又有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喜欢穿简单的白衬衫,配一条黑裙子,气质温柔又干净,不知迷死多少大小伙子。
打小叶霞就是个美人坯子,源于她娘本就格外的美丽,而她娘只是一名外乡流落来要饭的女子。
那时外头还在打仗,人人自危,她娘浑身脏兮兮的,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流落到叶家沟,无一人愿意救助,唯有她爹心软给了半块窝窝头。
之后她娘就嫁给了她爹。
也是直到结婚那晚,她娘才洗去脸上的污泥,露出了天仙一样的美貌。
他爹直叹自己捡大漏了。
她爹经常跟她说,她娘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她娘不光长得好看,手指也是又白又嫩,一看就是没做过活的样子,应该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为了避难,不得已才刻意装成难民的样子出来保命。
乱世嘛,落难的富家小姐多的是。
她爹心大,从不在意这些,娶了媳妇,一心一意对她好就是,身世什么的,并不重要。
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叶霞才知道她爹这种人有多么的可贵。
因为和她一起长大的朋友纷纷嫁了人,结局大多都不太好,要么是婆婆苛待,要么是男人会对她们动手,她们一旦结了婚,好像就变成了她们的丈夫和婆家的私人物品,可以肆意地打骂、虐待。
而她们也不能离婚。
因为娘家人也不管他们了,只会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每次听到这种事,她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也胆寒,想着她若是也沦落到那种地步该怎么办?
村里的姑娘大了都要嫁人的,不嫁人会让人说闲话,她该怎么办?
好在她爹和她娘很明事理。
她娘跟她说,嫁人是奔着向更好的日子去的,若是等不到一个真心待你,不打你,不骂你,事事对你好的男人,那咱们就不嫁。
没有人明知道前边是个火坑还要往里跳的,那多傻啊。
她爹也说,害怕嫁人那就不嫁人,留在家里,你爹你娘和你哥能养你一辈子。
每次她听见这话就十分开心。
可惜她娘命不好,没等到她嫁给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娃就病逝了,留下了她和她爹和哥哥,还有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嫂子。
她娘病重的那段时间,家里怕哥哥要守孝三年娶不上媳妇,急急地娶回来了一个嫂子。
嫂子一进门,她爹的话就少了。
嫂子脾气不太好,总是嫌弃她在家吃干饭,因为爹和哥哥心疼她,打小就不让她下地干粗活挣工分,只让她在家绣绣花,看看书,重复着一些她娘生前的生活习惯。
嫂子为这事生气,不止一次在院子摔着脸盆骂骂咧咧。
“谁家大姑娘二十几了还不结婚!在家好吃懒做,还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娇娇小姐呢!”
“活该你娘死的早,我看都是被你这个娇小姐给拖累死的!”
“倒了大霉呦!摊上这样的小姑子,一个工分也不挣,整天只知道勾引男人爬墙看她那张逼脸,一整个骚货,我真是脸都丢尽了呦!”
嫂子好彪悍。
嫂子说的话,她从小就没听过几次,也不知道怎么骂回去。
她娘是个温柔小意的人,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耳濡目染之下她的性子也有点慢,有点淡,挨了骂也不反驳,只低着头绣手绢、纳鞋底。
一块手绢一毛五,她一天能绣两条,一天就能赚三毛钱。
三毛钱,能买好多鸡蛋呢。
她才没有吃干饭。
她只是没有娘护着她了。
村头的二丫兴冲冲来找叶霞的时候,她正给今天的第一条手绢收尾,日头很高,晒得她鼻尖微微冒出了一层细汗,浸透了额角的发丝,衬得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二丫兴奋地说:“小霞!知青点来了个男知青,长得可好看了!”
她的心思不在男人身上,只想着赶紧绣完今天的手绢,语气也带着一丝不咸不淡:“能有多好看?”
十里八村的,无论男女,她都还没见过能好看过她的娃娃。
她对自己的美貌一直很有认知,不是她自恋,而是她从小就听着这些夸赞长大,听倦了。
二丫却说:“这次不一样!我感觉那人长得比整个叶家沟的男人都好看,瘦瘦高高的,戴着眼镜,跟电影里的男主角似的!我爹说…我爹说那叫什么来着……”
二丫挠了挠后脑勺,忽然眼神一亮,一拍脑袋挥舞着小手道:“对,斯文!我爹说那叫斯文!”
斯文?
斯文的人见得多了,城里来的知青大多都斯斯文文的,有啥区别?
哐当一声嫂子又阴沉着脸拉开了门,恶狠狠地剜她一眼,似乎在怨怼她赖在家里不嫁人还招惹别人上家来找她玩,进了灶棚之后更是摔摔打打地发泄着不满,看得她默默地收起了手里的绣花篮。
“咱们去看看吧。”
叶霞不知道,这一看,就把她的一辈子看进去了。
坐着田地边休息的那名男知青,言行举止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无论是与人交谈还是独自沉思,都显得那么自然和优雅。
当他投入进田地,在众多的知青中,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身处平凡的人群中却总能吸引人的目光。
他割麦时,不似农村里的汉子般镰刀挥舞的强劲有力,也不似的其他男知青般手忙脚乱带着明显的生疏和焦急。
他动作不紧不慢的,抓一把麦,动一下镰刀,看着温吞吞,却有条不紊,一点也没耽搁整个大队的麦收进程。
在田野间穿梭的身影,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叶霞想,她这是不是一见钟情?
不,她这绝对是见色起意。
因为那人长得是真好看。
二丫没有骗她。
而她,也的的确确是个色迷儿。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感觉穆敬生的存在,仿佛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一股别样的气息。
之后叶霞就忍不住常来地头。
绣花的活计在哪里都能做,村里还有几个和她差不多的姑娘以绣花为主,几人干脆结伴搬着小板凳,挎着小竹篮,天天来地头看男人。
玩伴们喜欢看穆敬生,恰好掩住了她也想看男人的心思。
但玩伴们只是想看。
她不一样。
她不只是想看,她想上。
冲上去的上,多了解一点的上,单纯的上,不要想歪了。
后来她一天天往地头跑的心思引起了她爹的注意,他爹看透了她的心思,也没阻止,只是很慎重地告知了对方的身份。
哦,他是资本家的后代。
家里犯了事,爹跑了,娘护不了他,他这个阶级子弟被打下来体验中下贫农的再教育,且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可他有什么错呢?
他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单凭他那一张脸,他就什么错都没有!
爹看出她的心思,语重心长:“霞,慎重,他可是资本家的后代,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座大山了。”
她:“可他有什么错呢?”
爹坚持道:“资本家的后代。”
她:“可是爹,我娘的家里要是没倒的话……”
爹当即脸色一沉:“你娘有什么错?你娘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单凭她那一张脸,她就什么错都没有!他也一样,资本家的后代也是人,都是普通人!”
“……”
她就知道,她爹跟她一样色迷儿。
色令智昏,为爱昏头。
亲爹不反对,她却也不敢太过明显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所以,她用自己攒了半个月的积蓄,请大队里的所有知青吃了次冰棍,亲手把穆敬生的那一根递给了他。
当时青年神色些微诧异,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低头跟她说了声谢谢。
她当晚失眠了好久。
她很高兴,她的高兴是含蓄,内敛的,以致于几个月了也没有人知道她看上了穆敬生。
穆敬生这人不太合群。
无论是农忙还是闲暇时的知青活动,他都不太喜欢和人结伴。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被孤立了。
知青们大多是自愿下来接受教育的,痛恨资本家,对他这个资本家的后代也是敬而远之,时而嘲讽二三。
再加上穆敬生性子沉闷,不爱与人交流,除了那些故意招惹他的小姑娘之外几乎无人愿意与他作伴。
叶霞觉得自己疯了。
越是这样孤僻的穆敬生,对她越是充满了诱惑,她忍不住想靠近,拥抱他的形只影单。
看到穆敬生一个人坐在山上发呆,她会抱着一本书与他偶遇。
许是书呆子真的很喜欢读书,每次他都会如愿问她拿的什么书,两人顺其自然地坐下来,探讨书里面的情节。
他善于思考,常常能提出一些独到的想法让人不禁刮目相看。
随着不断的接触,两人的关系逐渐上升,穆敬生经常会坐在后山姚望远方,叶霞总是会不经意地出现,大队里逐渐传出了两人处对象的言论。
大多是祝福的。
一个好就看的,另一个也是好看的,走在一起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除了那些恶意嫉妒的。
只是,外人传的总归是外人传的,叶霞从未在穆敬生口中听到一句有关情爱的言语。
叶霞想,这人约莫是个木头。
没关系,她也不着急,她们可以慢慢来,来日方长嘛。
但很快,她着急了。
到了秋收,其他大队人手不够,叶家沟大队干活利落,早早地收拾完自家的活计,把知青们调去了其他大队支援。
穆敬生就在其中。
一连几天没见到穆敬生,她心里想念,以给自家大队知青送水的名义和队长去了隔壁大队。
本想着借机看一眼穆敬生。
这一看不得了。
有个扎麻花辫的大姑娘,正堵在穆敬生的跟前,笑盈盈地给穆敬生送西瓜吃。
好水灵的西瓜啊。
不对,好红的姑娘,好像是隔壁大队队长的女儿。
隔着几米远的玉米地,她看见穆敬生吞咽了下喉咙,但他还是拒绝了队长女儿的西瓜,可惜队长女儿也是个有毅力的,拉住他的袖子,硬是把西瓜塞进了他怀里,留下一句话,含羞带怯地笑着跑了。
旁人皆是打趣起了穆敬生。
“还是敬生命好,这大热天的竟然有西瓜吃,咱们只有凉水喝啊!”
“……”
忽然,穆敬生转身看向了她。
叶霞猛不丁一怔,想逃没处逃,他怎么知道她站在后面的?
“你来的刚好。”
青年脸上绽放出一抹由内而外的笑容,刹那间仿佛天地间黯然失色,走到她跟前,把西瓜塞进她手里,低低的嗓音跟他说:“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快吃了。”
她不禁瞠目结舌,她应该是受到了一种旁人没有的待遇。
旁人又打趣了起来。
不过这次他们打趣的对象是穆敬生和她,说什么,敬生这小子看着不声不吭的,骨子里是个闷骚,活该他有媳妇儿。
那边见西瓜被穆敬生塞给她吃,队长女儿眼睛都气红了。
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一种身份,坐在穆敬生旁边,心安理得地把西瓜消灭了个干净。
可穆敬生回去之后,却以一副说笑的口吻对她说:“你别误会,我是怕那位女同志误会才不敢吃她的西瓜,刚好你来救我,我简直如释重负。”
一句话,她心都凉了。
哦,你别误会,那她就不误会了。
之后他们好像陷入了一种冷战的氛围,她不再去后山,穆敬生也从未找过她。
她想,他可真是个混蛋。
一连两个月,两人形同陌路,连面也没有见过几次,偶尔在村里碰着了也只是漠然地打个招呼,惹得她爹都忍不住问了缘由。
她便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了爹。
她爹蹲在堂屋门口,揣着双手,愁眉苦脸地想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说:“噢~霞,他这是拒绝你了啊。”
她:“……”
她爹怒了。
“这个小兔崽子,我姑娘多好的娃娃,十里八村挑不出我姑娘这么好看的女娃,他竟然看不上?!”
爹很诧异,爹很愤怒。
爹更多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霞也是挠破了后脑勺,也没想明白,她哪里不好了?
若是长相,她没得挑。
若说文化,她确实没他厉害,是读过大书的。
但她从小跟着爹娘识文断字,也上过几年学堂,比大队里的男娃娃比起来也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她还会绣花,做衣服,纳鞋子。
哪里配不上他呢?
她想了许久,想明白了,她和他生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即使落进了泥潭,也是一身傲骨,而她生于泥潭,即使再漂亮、再有文采,再与众不同,也不过是泥潭里的一朵比较出色的花,改变不了她生于泥潭里的事实。
生于蓝天看惯了白云的他,又怎么会,看上一朵泥潭里的花呢。
原来这就是阶级啊。
这一刻,阶级在她的心中有了更新层面的认知。
原来不只是有钱是阶级。
思想、出身,统统都有阶级。
想到这她哭了。
一连两个月的冷战,她没哭,想通了之后,反倒控制不住地哭了个畅快淋漓。
嫂子又在骂骂咧咧了。
她不想嫁人,可惜爹失去了当家做主的权利,哥哥性格没有主见,也不敢反驳嫂子,媒婆一天天地踏破了他们家的门槛。
爹跟媒婆说,要好的男娃娃,不要啥人都往家里领。
媒婆领来的便都是出色的。
他们大多是当官的,大到在县里当官的,小到在队里记账的,且都长相不错,可惜她都提不起一丝想要结婚的冲动。
这些男子,但凡扔出去都是旁人上赶着想嫁的好人家。
可是她怎么就不喜欢呢。
有几个甚至见过她之后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被她明确拒绝之后仍是时不时上门给她送东西,照顾他们一家。
她知道,都是冲着她这张脸来的。
什么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跟她一样见色起意,纯纯的大色迷儿。
转眼到了过年。
天寒地冻,整个大队里的人缩在集体食堂里,围着火炉吃大锅饺子。
饺子是平日里干轻松活的姑娘们一只只包出来的,一整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姑娘们和面、擀馅,足足忙活了一整天。
下饺子的锅里热气腾腾,叶霞负责打饺子的活儿。
热气蒸得她一张瓷白的小脸红扑扑,鼻尖泛红,眼角湿润,她看不清排到她跟前打饺子的人,朦胧的水雾中,她只能看见依次伸到她跟前一个个空碗,然后手一扬,给碗里添上白白胖胖的饺子,浇满白花花的热汤,送上冬日里的一丝温暖。
那天,她不知道有没有看到穆敬生去吃饺子。
她不知道有人在集体食堂外徘徊了许久,透过窗户,痴痴地凝望着她鼻尖冒汗给人打饭的画面,凝视了许久。
最后,那人悄然离去。
过完年之后的叶家沟迎来了几件喜事,年前相亲的,年后结婚,鞭炮放得噼里啪啦响。
二丫也嫁人了。
二丫本和她一样害怕嫁人,可二丫拗不过家里,嫁给了隔壁村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瘸子。
瘸子送给二丫他爹两头猪崽,她爹欢欢喜喜地让人把二丫接走了。
这就是娘说的盲婚哑嫁吧。
希望二丫遇上的男人不打媳妇,二丫平时特别爱笑,和她在一起总是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二丫要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瘸子,那天二丫坐着牛车离开家,她去送嫁,听见二丫在红盖头下哭得好痛。
嫂子一听鞭炮响,又在骂了。
媒婆就来的更勤快了。
旁人几天说不了一桩亲,媒婆一天带俩地往她家跑,见她始终无动于衷,媒婆发愁,跟老爹蹲在一起问她到底想要个啥样的。
她抬头望了望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啥样的。
嫂子又摔了盆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一直让她自己当家做主的道理!她做不了主就让家里人给她做主,明儿就让媒人再领一个回来,管他什么样的直接嫁了,再不嫁就真死屋里头了!”
她沉默,她爹也沉默。
哥哥缩着脑袋当鹌鹑。
媒人一溜烟地跑了。
嫂子是大队里头有名的悍妇,一发脾气,旁人都不敢惹。
她想娘了。
娘啊,她怕是找不到一个真心待她,事事对她好的可嫁之人了。
天空响起一道爆竹声,不知道是谁家放了炮仗,她才惊觉今日是本该格外高兴的元宵花灯节。Μ.miaoshuzhai.net
晚上家里包了野菜鸡蛋馅的饺子,她抱着碗想去盛一碗饺子,嫂子对她横眉冷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在爹打圆场的情况下才不情不愿地往她碗里扔了一勺饺子。
还埋怨了她一句:“光吃不干。”
她端着饺子,心想,下蛋的两只鸡还是靠她绣花买来的,怎么能叫她光吃不干呢?
一勺饺子五个,她没吃饱。
爹要分给她几个,她怕爹也吃不饱,没要。
大队里面来了放电影的,家里人都去看电影了,她溜去厨房,掀开锅,果然看到了晚上剩的饺子。
饺子还热腾腾的,她多吃了两个,又拿饭盒装了一份。
野菜鸡蛋馅的饺子,鸡蛋是她绣花赚钱买的两只鸡下的,野菜是她和哥哥一起上山挖的,锅也是她烧的,她干了活的,没有不让她吃饱的道理。
出门,抓了个去看电影的男知青,让他给穆敬生捎个话。
之后她去了后山。
她还是好喜欢穆敬生啊。
她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见过他,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就让她再搏一次吧。
他若是不来,或者明确地说不喜欢她,那,明天,她就听嫂子的话安安心心地嫁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嫁。
反正不是他,都一样的。
后山似乎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月光倾泻而下,清清冷冷地照在人身上,仿佛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冻得人瑟瑟发抖。
身后缓缓传来了脚步声。
一瞬间叶霞的眼中浮现出点点光亮,转身,看到了那一抹久违的清瘦身影。
男人瘦了很多。
脸颊微微凹陷了一些下去,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有些无神,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叶霞忽然有些心疼,
她强撑着镇定,把怀里一直暖着的铁饭盒递给他,笑着说:“给,我家包的饺子,还热着。”
穆敬生没说话,低头凝着她手里的饺子出了神。
她冻得有些受不住,山里本就寒凉,鼻头和耳尖都泛起了红,强颜欢笑地道:“还愣着做什么,坐下,快吃。”
她拉着他,像以前一样并排坐下。
她把饭盒打开,塞进穆敬生的手里,饭盒很暖,穆敬生的手很凉,温度的差异似乎让他一时间愣住了。
“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她轻轻催促了句。
即使是催人的时候,她的语声也是温温柔柔的,不骄不躁,如同羽毛轻轻地抚过人的心口。
穆敬生抬头看了她一眼。
月光下的她,温柔的眉眼之间漾着浅浅的笑意,鼻尖红红的,眼尾也红红的,戴着一顶白色小帽,目光柔和且充满了力量,说不出的迷人。
这一刻,穆敬生把她的模样刻进了心底。
在他以后痛苦不堪的岁月里,他仍然清晰地记得,有个女孩曾在月光下那么温柔地看着她,每每想起这一幕,痛不欲生。
饺子大口大口的吃。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他用迫切的进食方式迫切地掩盖他卑劣的心思。
好在夜色够暗,他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湿润的眼角,掩盖住他心中的龌龊,压制住他想把一个美好的女孩拉进沼泽的冲动。
直到他咽下最后一个饺子。
“你喜欢我吗?”
如此直白的表达方式,穆敬生愣了下,透过月光,不敢声张地凝视着她。
叶霞微微叹了口气。
“我要嫁人了。”
男人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瞳孔骤缩,惊愕浮现在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好半晌,他才咽了下喉咙,嗓音不觉发涩:“他……怎么样?”
“我不知道。”
叶霞看不懂他的反应,心下微沉,仰头望着高高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清月,淡淡地叹息了一声:“不是你,都一样的。”
穆敬生的饭盒哐当落地。
叶霞扭头看向他,侧颜在月光下泛了一层绝美的朦胧,目光带着一丝希冀地问:“穆敬生,你能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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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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