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牵洛脚都吓软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林牵洛呆坐当地,目光呆滞。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不知什么时候夜晚降临,甚至不知道瓢泼大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回家。”
叶屠苏打伞为林牵洛遮雨,伸手拉她手臂。
林牵洛回过神来,叶屠苏俊朗的脸,温柔的眼,这时在林牵洛心里却如魔鬼般可怕。
“为什么,杀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要害那些人枉死。”
“那些人是死了,却不是枉死,只不过换个罪名罢了。”
叶屠苏没有否认这些被行刑者被扣上的罪名不实,因为胡喜没有同党,如果非要给胡喜找个同党出来,那便只有太后。
胡喜听命的,是蓉太后。
叶屠苏欲拉她起来。
林牵洛甩开他的手:“这天下的人在你眼里莫非都如草芥一般,你杀人如麻目无法纪,你只手遮天鱼肉天下又怎样?为什么杀害无辜的人,那三十七个人里,有我儿时的伙伴齐冬子。”
叶屠苏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她儿时的伙伴,居然有这种事么?
林牵洛继续说道:“他就是个普通平民家的孩子,从小没了父亲,母亲靠卖菜把他养大,你却杀了他,为什么?我要进宫面见太后、面见皇上,告东厂滥杀无辜,酿成冤案。”
叶屠苏温柔的眼睛透出些许煞气:“也好,林牵洛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吧,只是天色已晚,便是要告御状也得明日不是?明日我陪你一同进宫面见太后可好?”
“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叶屠苏微微一笑:“如我在侧你不方便与太后说话,那我安排你一人进宫见太后也行。”
“以为我不敢去么?”
叶屠苏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夫人胆大包天,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将浑身湿漉漉的林牵洛拉起来,强硬的拽上马车。
林牵洛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想到刑场上血流成河的场面,想到那里面那多少无辜被牵连的人被东厂枉杀,想到儿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齐冬子那张已经很陌生的笑脸,不禁对叶屠苏又恨又怕。
是的,只要叶屠苏真敢让她进宫,她定要好好参他一本,为枉死于他手的人讨个公道。
但叶屠苏真敢让她进宫告御状吗?
不料第二日叶屠苏还真的差了两名侍卫送她进宫面见太后。
随着宫人引路,林牵洛一路来到皇太后寝宫。
之前在太后寿宴上,太后高高在上,这时近距离看皇太后,刚满四十五岁的蓉太后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好几岁,姿容出众。
“大胆,太后岂是你能这般打量的。”
太后身边的宫女见林牵洛进到殿来,不仅不跪下请安行礼,反而上下打量太后,实在太过无礼,忍不住出言斥责。
林牵洛这才意识到,自己眼前之人乃是当朝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她本就心神有些不宁,竟一时失神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便干脆我行我素些。
“一直以为皇太后威仪,那日在太后寿宴上也不敢多看太后一眼,不料今日一见,却和心中所想不同。”
“哦,有何不同?”皇太后微微一笑,眼神却极是温柔。
林牵洛这才跪下拜道:“太后年轻美貌是意料中事,但不同的是太后慈祥和蔼,平易近人,尤其那熟悉的眼神……”
“熟悉?”皇太后微笑,笑容威严。m.miaoshuzhai.net
“娘亲去世后,我常常梦到一位仙人安慰于我,就如太后这般美丽、温柔的眼睛。小女子一辈子也忘不了,竟不曾想今日方得见到仙容。”
林牵洛又行一大礼:“真乃小女子三生有幸。”
她一通胡说八道,想着讨好皇太后定然不是什么坏事,给待会儿告状做个铺垫。
“拍须遛马,能说会道。难怪那日短短几句话说得皇帝都哑口无言,不得不当着众王爷大臣,以及使臣的面认了怂。”
太后温婉浅笑,虽然威严,但也多了几分慈祥。
“寿宴上你和叶厂公那曲将军得胜令,哀家实在喜欢得紧。你起来吧,在哀家这里,不需太过拘谨。”
林牵洛谢了太后起身。
“叶夫人,你今日进宫见哀家,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蓉太后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林牵洛忽然进宫面见自己,定然不会只是来口是心非的夸自己几句。
“太后明鉴,民女是为了昨日东厂在城西的万安刑场上杀了三十七人而来。”
此时,她没有再自称臣妾,而是以民女自居。
“此事哀家知道,听说是抓了在东厂纵火的案犯同党,怎么?”
“民女要告东厂厂公叶屠苏,纵容手下胡乱抓人,造成冤假错案。告他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
蓉太后的脸色沉了沉,这丫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抓真凶,难道想把哀家拿去问罪不成?
“何以见得是冤枉?”蓉太后厉声问。
“因为,在昨日被问斩的人中,有我认识的人。”
“哦,有这等事?”蓉太后眼神变得犀利:“孙嬷嬷,把东厂抄送的案件情况拿来。”
孙嬷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不多时便捧着一本小册子来了,递到了蓉太后面前。
蓉太后接过册子,问道:“你认识的人叫什么名字?”
“齐冬子。”
蓉太后一页页翻看着册子,终于停在写是齐冬子的那一页。
“嗯,确实有一个叫齐冬子的人,家住城北五里巷一百五十一号。叶夫人为何说他无辜,就因为你认识他?你认识他多久了?”
“他是我儿时认识的人。”
“儿时?多久未见了?”
“四年多。”
“既然是四年多未见,你如何肯定他还和从前一样?叶夫人,你来见哀家,就是想说叶督公滥用职权、乱杀无辜?你先看看这个。”
蓉太后把手上的小册子扔了过来:“这些便是昨日斩首那三十七人的罪行。”
小册子落在林牵洛脚面前。
林牵洛捡起,打开,一页一页看下去。
这些人,要么是圣火教教徒,要么是外邦奸细,要么是各地犯下凶案的通缉犯。
而齐冬子的资料在第二十九页,圣火教地煞堂教徒。
林牵洛拿着册子的手颤了一下。
“你今日对哀家说的这番话,知道有什么后果吗,仅治你个污蔑朝臣的罪,你也受不起。”
林牵洛自然是无话可说的,但这小册子上说有罪便真的有罪吗,屈打成招、欲加之罪的事情还少么?
但如今是死无对证了,她也没法证明齐冬子不是圣火教的人。
咬了咬唇,林牵洛不得不暂时息事宁人,低头认错。
“这件事情错在我,我不该一时任性,在没有证据证明齐冬子清白的情况下,便来找太后告状,诬陷朝臣罪该万死。请太后处置我一人,莫要殃及林家,即使赐我死罪,民女也无怨言。”
“你这孩子,当初在哀家寿宴上,怼皇帝时的聪明机智去哪了,今日怎地这般糊涂。”
蓉太后道:“皇上一道圣旨将你赐婚给一个太监,同为女人,哀家知道你心里的苦楚,故而赐你凤冠霞帔,赐你衣物首饰,可你却一再让哀家头疼。”
太后说得风轻云淡,语气虽随意,但林牵洛却听出了些许不满。
“你可知圣火教是什么组织?圣火教的教徒,乃是妄图颠覆朝廷的逆党。”
林牵洛知道昨晚叶屠苏说只是换了一个罪名斩首。
她在洛城乡下时,曾听说过圣火教的大名,据说这个邪教专门针对朝廷,蛊惑人心,行事作风亦是十分狠辣,恶名远扬不亚于东厂。
甚至当初在莱康城时,还曾遇到过圣火教二教主和百数名圣火教徒假扮成巫师的人,对她和那个少年展开的追杀。
林牵洛虽然还是有屈打成招的想法,但还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道:“臣妾知错了,还请太后恕罪。”
“一句知错便想揭过了么?敢到哀家这里来告御状,参的还是东厂厂公,便是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太后本来温婉的笑脸忽然沉了下来。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不知道他竟是圣火教叛党,才会一时冲动……”
林牵洛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疼痛,但她不敢稍动,不知道太后是否会追究自己今日状告叶屠苏之事,反正都是官官相护的,何况叶屠苏是太后的心腹。
林牵洛心中虽不甘,但也不能真的顶撞了太后。
虽然对齐冬子是圣火教教徒一事心存怀疑,但她也没有证据证明齐冬子与圣火教无关。
正思索间,却听太后森然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你是初犯,便罚你替哀家做一件事吧。”
“太后……”林牵洛一惊,太后高高在上,身边多的是替她做事的人,什么事会要自己去做呢?
但既然是“罚”,就断然没有推辞的道理,而且听这太后的口气,多半不会太过为难自己,于是一脸大义凛然正色说道:“请太后吩咐,臣妾定不辱命。”
蓉太后叹道:“哀家的儿子宣王戍守边关两年多,打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役,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西戎终于举白旗退兵,并献上一座城池。宣王也终于大胜归朝,曾书信予哀家说要赶回来为哀家贺寿,寿宴那日不见他回朝,现在更是消息全无。”
“许是路途遥远,耽搁了时间。”林牵洛小心翼翼地回道。
“前方回朝大军传来密信,衡儿回京途中遇袭失踪了。”
林牵洛暗暗心惊,她虽不认识宣王赫连衡,却知道是林映月心心念念的爱人,更是保卫大赓国土的英雄,他竟然遇袭失踪了,心中不免生出几许担忧。
“太后莫要担心,王爷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但愿如此吧,可惜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想为儿子出宫祈福都做不到。”
“出宫祈福!”
“据说城东郊外的城隍庙十分灵验,可惜哀家虽贵为一朝太后,亦不能随意出宫。”
林牵洛想到自己不过被禁足东厂不到一个月便受不了,但宫里的女人却一辈子守着这方寸的天空。
这样的日子,哪怕是再有权有势,再如何高高在上,在林牵洛看来也半分不稀罕,反倒觉得她们可怜。
“臣妾能为太后做什么?”
太后悠悠看着林牵洛:“便罚你前往东郊城隍庙替哀家为宣王殿下祈福吧。”
这就是罚?
林牵洛一愣,这就是太后给自己的惩罚?
林牵洛显然没想到太后就这样放过自己,毕竟自己参的是太后心腹,那位权势滔天的东厂厂公。
林牵洛看不透蓉太后,蓉太后却似乎把林牵洛给看穿了一般。
“怎么,这是嫌罚得轻了么?还是不愿去?”蓉太后肃然问道。
“不轻,一点儿也不轻。”林牵洛道。
她拜在地上,继续说:“宣王殿下乃我大赓国之战神,我朝之栋梁,为殿下祈福岂能草率,臣妾不仅仅是去城隍庙走一趟便能了事,臣妾回去后,更是要十倍百倍、随时随地为宣王殿下诚心祈祷。臣妾心里也是希望宣王殿下能早日平安回京的。”
“好。”蓉太后从几上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来:“拿着。”
林牵洛双手接过玉佩,疑惑不解。
“这是宣王随身的玉佩,你持此玉佩前去祈福,或许会更灵验一些。”
“是。太后放心,臣妾定天天持此玉佩,诚心为宣王殿下祈祷,直到殿下平安回来。”
“唉,屠苏这小子,明明自己可以和你说明昨日刑场缘由,却偏偏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闹到哀家这里来,闹得哀家头疼。”
蓉太后轻轻揉了揉额头,语气虽平平淡淡的,却有种长辈对小辈才有的宠溺,全无责备之意。
林牵洛静静听着,不敢言语。
只听太后继续说道:“此事的起因本来就是你们东厂的家务事,也归不到哀家来管。”
太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叹道:“似你这般脾性,还好是嫁去了东厂,若是入了宫,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且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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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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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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