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之所以会如此暴怒,甚至完全不在乎自己登基多年辛苦树立的明君形象,完全是因为这个御史可能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
竟然在大殿上说晋阳公主之所以生下来就带着病,是上天对李世民弑兄囚父的惩罚,劝李世民不要逆天而行!
其实李世民对晋阳的病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晋阳才二三岁时,御医就断言她难以活到成年,孙思邈虽然想了无数办法,也只能勉强让她多活几年。
之所以要让天下各州发布悬赏,其实更多的还是求一个心安。
偏偏这些御史多管闲事,还说这样戳李世民心窝子的话,王宁都觉得这个御史该杀,更何况李世民!
只是这么暴虐的直接让禁军把人拖出大殿就砍了,还让人把脑袋提进来,就有些失去理智了!
房玄龄第一個带头跪了下去,接着便是魏征、李勣、虞世南、萧瑀……
片刻之后,大殿中就跪得满满当当。
王宁不想成为少数人,自然只能跟着跪了下去,倒不是反对李世民杀人,而是李世民这么做太过暴虐,不合朝堂法度。
杀人你总得有个理由,就是编也得编一个。
看着满朝文武都跪了下去,暴怒的李世民终于也冷静下来,皇帝嘛当然是不能认错的,况且他也没觉得自己错了。妙书斋
冷哼一声,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大殿。
李世民这一手遁字诀使得很娴熟,朝堂上的言官和大儒也不是好糊弄的!
不分青红皂白在大殿人直接把人斩了,李世民此举既不是明君所为,也不合朝堂法度,他们占着理,下次朝会再劝谏便是,总有办法让李世民低头认错。
至于被砍了头的御史,完全没有人在乎,明明是占着道理的事,这种蠢人偏偏找了个最犯忌讳的方式劝谏,死了也是活该!
自从李世民登基后,大唐一日比一日繁荣,李世民威服四海,上天若真有灵,就该庇护李世民,庇护大唐百姓才是!
劝谏归劝谏,李世民交代的事,房玄龄等人也不敢怠慢,当天就印好公告,盖上大印后便让人送往天下各州。
出了大殿,王宁也没有出宫,而是转道去了晋阳宫。
穿着一身冕服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在前殿,王宁过去行礼,李世民也只是摆摆手。
王宁也不想这个时候去招惹李世民,他这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找孙思邈,见完李世民就直接去后殿找孙思邈。
王宁走后,长孙皇后才轻声说道:
“陛下,御史劝谏本是他们的职责,就算说话难听了些,您也不该这么做,您不仅是小兕子的父亲,也是大唐的帝王!
小兕子的病确实是在妾身肚子里的时候就有的,也许真是上天对妾身的惩罚……!”
“观音婢万万不可有这样的想法,王宁那小子不是说了嘛,小兕子就是在娘胎里就生病了而已,要怪也只怪小兕子命不好,怪不到观音婢你头上!
那些御史胡说八道,其他事情朕不与他们计较,但事关小兕子,这个御史还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杀了也便杀了!
朕确实是弑兄囚父,但朕也让大唐一天比一天强盛,朕问心无愧!”李世民淡淡的说道。
长孙皇后摇摇头,轻声说道:
“小宁是个好孩子,这话是安慰臣妾呢,小兕子在妾身的肚子里就染了病,怎么可能和臣妾没有关系!”
“观音婢放宽心吧,朕已经让三省发布悬赏,大唐隐士高人无数,总有为名利心动的人,孙道长和王宁也在想办法,总会治好小兕子的!
此次东征,收回了辽东,等知节他们灭了进犯北方的薛延陀大军,朕准备借此时机大赦天下,为小兕子祈福!”李世民沉声说道。
大赦天下为自己的女儿祈福,长孙皇后自然是同意的,担心的问道:
“前段时间听承乾说,薛延陀和回纥来势汹汹,北方战事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有程知节、尉迟敬德、段志玄他们三人在,再加上六万精骑,薛延陀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不日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李世民笃定的说道。
王宁到了后殿后,便跟着内侍去了晋阳公主的寝宫边上一间偏殿。
进了屋子,就发现孙思邈正拿着一颗猪心在研究,更让王宁动容的是,在边上的铁笼子里,还装着一头正哼次哼次拱着铁笼子的黑猪。
“师叔,您还真让人把猪给送过来啊!”王宁无语的说道。
“这些天听小宁你说了这么多,贫道颇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但死物终究是死物,贫道自然要看看活物!”孙思邈轻声说道。
“……”
王宁愣了愣,苦笑着说道:
“师叔,虽然这猪的心肝脾肺确实和人差不多,但毕竟不是人,而且这猪您总不能给它把脉、施针、吃药……
依小侄看,您要是真有所得,还是要在人身上试试,不如小侄去找陛下请旨,从刑部死牢给您找些死囚过来?”
“死囚也是人,贫道怎能在他们身上试!”孙思邈摇摇头。
“师叔,死牢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被打进了死牢,但肯定是没有活路的!
不如这样,我去找陛下请旨,让死囚自己决定,只要他们愿意给您做试验,不管成功与非,他们身上的罪孽都一笔勾销!
您只是在他们身上试试看有没有办法让心脉变得强壮一点,以您的医术,总不会让他们丢了性命,最多受些罪嘛!
要是试验真的能成功,您多了一个救人的手段,还能缓解的小兕子的病情,这些死囚也能捡回一条命!这可是大功德,怎么会是行罪孽之举呢!”王宁劝道。
孙思邈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被王宁说动了,轻声说道:
“在他人身上试验,不论他们是不是自愿,于贫道而言,终究是行罪孽之举!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亲自去找人,务必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这样万一事有不谐,贫道身上的罪孽也会少一点!”
“师叔您放心吧,我亲自去!”王宁点点头。
和孙思邈商量好以后,王宁就去找李世民,只要能救自己的女儿,李世民才不关心几个死囚的死活,当即便同意了!
王宁拿着李世民的手谕,带着人到了刑部的死牢。
刑部死牢里,穷凶恶极者有之,密谋造反者有之,还有一些便是受牵连之人。
王宁让人找了几个被株连的人问话,这些人知道有活路,连要做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王宁便挑了十个人带进晋阳宫交给孙思邈。
又去看了看晋阳,这才出了大明宫。
刚出丹凤门,一个内侍就迎上来,躬身说道:
“三原县公,太子殿下让小的过来问问,您要是有空的话,请您过去一趟!”
回长安大半个月,因为晋阳公主的病情,王宁除了在朝堂上见到李承乾寒暄两句在,就没好好的聊过,便跟着内侍到了东宫。
李承乾依然还是在丽正殿大门口迎他,见他过来,上前两步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
“小宁,你来了!”
对于这种表达亲近的方式,王宁还是有些不习惯,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拱手行礼:
“见过殿下!”
“哈哈,不用多礼,进去说!”
李承乾引着王宁进了大殿,又让人送上来茶点,这才问道:
“孙道长有没有想出办法?”
王宁摇摇头,苦笑着说道:
“很难,孙道长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也只能勉强改善一点,如今小兕子的病情拖到如此地步,孙道长也束手无策……”
李承乾点点头,轻声说道:
“孙道长已经尽力了,三省已经派人传昭天下,但愿有隐士高人能治好小兕子!”
王宁点点头,世间奇人无数,他也希望有这样的高人。
“孤看了百骑司送来的公文,小宁伱带人从林邑带回二十多万石粮食送到辽东,这可是大功一件,如今父皇把统计战功的事情交给孤处置,你怎么看这份功劳?”李承乾换了个话题。
“殿下,这可不是什么大功,是臣应该做的,您就不用帮我请功了,帮海军的将士请功就行!”王宁摇摇头。
“要不是你带着粮食到辽东,张亮捅下的篓子可就没人补上了,如此大功,自然要赏!”李承乾摇摇头。
听到李承乾提起张亮,王宁抬头定定的看着李承乾,直到把李承乾看得有些不自在,王宁才开口说道:
“张亮带着四万渤海水师将士,不管是战舰还是武器都比高句丽人和倭国人要厉害,却因为他这个主将的无能和疏忽而被高句丽人和倭国人偷袭!
不仅让渤海水师损失了数千将士,还损失了几万石粮食!
要不是陛下念旧,就是把他碎尸万段都不为过,臣在辽东的时候,张亮还舔着脸请臣在陛下面前为他求情,还搬出了太子殿下!
殿下招揽何人,这是殿下的事,与臣无碍,臣本不欲提此事,既然殿下问起来,臣倒是想问问殿下,您招揽张亮到底是何心思?”
李承乾被王宁问得有点懵,苦笑着说道:
“张亮是陈国公举荐给孤,并非孤招揽的,再说,孤身为太子,即使招揽几个人,也不犯什么忌讳吧?”
李承乾身为太子,还被李世民任命为监国太子,可见对他能力的信任,他招揽几个人当然没什么问题,在他这个位置,即使他不招揽,也有无数人凑到他面前。
但有一个前提,你不能去招揽程咬金、尉迟恭他们这些顶尖的武将。
更不能去招揽张亮这种人啊?程咬金这种人还好说,也许李世民不会在意,毕竟这些人将来也是要留给李承乾这个太子的。
但招揽张亮这种无能之人,不是明摆着告诉李世民你这个太子没有识人之能?
王宁没有回答李承乾,而是问道:
“殿下想在陛下面前为陛下求情?”
“张亮既然投了东宫,孤自然要有所表示,再说渤海水师被偷袭,也不能全怪在张亮头上吧?”李承乾说道。
“殿下有没有想过渤海水师战死的几千将士?”王宁沉声问道。
王宁毫不客气的话仿佛一根尖刺一样刺在李承乾的心间,脸上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尴尬的对王宁说道:
“小宁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如此阴阳怪气的!”
王宁见李承乾的模样,想起以前李承乾帮过自己的忙,自己离开长安这几年,他对王家也多有关照,也不忍他干了蠢事而不自知,便无语的说道:
“殿下,张亮是秦王府旧臣,而且此人既无勇力,亦无谋略,而且在我看来,品性也不堪!
臣都看得出来,你觉得陛下能不能看出来?
要知道此次征讨辽东,程伯伯、段伯伯、尉迟伯伯他们都是各领一路大军攻城拔寨!
唯有张亮带着水师四万人负责运粮食,就这点事,还被他给办砸了!
这样的人你都招揽进东宫,陛下会如何看你?”
王宁说得如此直白,李承乾当然也反应过来,脸顿时变得有些红,半响之后,才自嘲道:
“小宁你这么一说,孤还真是干了蠢事!那你觉得孤现在应该怎么办?”
“殿下,臣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您是太子,做好太子的事就行,怎么处置张亮是陛下的事情,您掺和进去干什么?”王宁说道。
“小宁您说得有理,父皇回长安后,一直记挂着小兕子的病情,孤这监国太子还没来及撤掉呢,孤是不是应该奏请父皇,撤掉孤的监国太子?”李承乾举一反三,轻声问道。
王宁点点头,说道:
“还不算太蠢!”
李世民记挂着小兕子的病情不假,但回来这么多天都没有收回李承乾手中的权力,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看来还没有像王宁担心的那样生出其他心思,王宁也放心不少,留在东宫和李承乾一直聊到傍晚,吃了晚饭才出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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