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冲也已经到霍家了。
霍家位于南边的长乐坊,距离诚国公府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于这处居住的也是富商居多,长乐坊的房价不算便宜,可距离皇城却有挺长一段距离,官员们上朝不方便,有钱有势的必不会选择这处,没钱的也不会选择这边。
因此这里都是富户居多,每间宅子的占地也极大。
徐冲到的时候,已经是辰正时分,徐琅都已经在书院上起课了。
“吁。”
徐冲至霍家门前勒紧缰绳。
他来霍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尤其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每至休沐都会到霍家来考验霍七秀那些护卫们的功夫,说熟得就像自己家不至于,但徐冲对霍家也的确算得上是颇为熟稔了。
可今日看着这间熟悉的宅子,徐冲这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他并没有像从前似的立刻进去,而是依旧高坐于马背之上。
位于霍家门前的那些下人冷不丁瞧见有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骑着马待在他们府门之外,既不下来,也不离开,自是感到十分奇怪。
他们起初并未认出这就是徐冲,只是觉得这人看着好像有些眼熟,只是这一时半刻也有些认不太出来。
等了一会也没等到男人说什么,几个下人对视一眼之后,便派了一个人过来询问。
“这位壮士……”来人同徐冲打招呼,一句“您有何贵干”还未从喉咙里脱口而出,就先认出了徐冲:“国、国公爷?”
但显然还是不够确信的。
看着徐冲这明显白净年轻了不少的脸,来人大睁着眼睛,就连说话都变得吞吐了不少。
徐冲虽然已经在家里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但走到外面被人这样看着,难免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下巴轻咳一声,故意没去理会那话中的惊讶,而是看着来人直接询问道:“你家主人呢?”
来人忙答道:“……主子、主子在里面。”
知晓霍七秀还在家里,徐冲稍松了口气,也没再耽搁,他翻身下马,随手把马鞭抛给霍府的下人便提起衣袍往里走去。
站在门口的那些霍家下人远远瞧见徐冲过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嘴里倒是一句句“国公爷”都不曾忘记,恭敬称呼着,也未曾阻拦,任徐冲跟从前似的往府中走去。
但显然因为震惊过度,他们忘记给徐冲领路,也忘记跟徐冲说霍七秀现在在哪了。
徐冲也是进了府中方才想起这件事来。
他心里暗道自己今日真是昏了头了,正想找个人替他领路,就听到远处传来一记震惊的男声:“国公爷?!”
正是霍府的管家。
霍管家这一个多月往来徐家无数,与徐冲也已颇为熟稔,自是要比其余霍家人更熟悉徐冲一些,只是先前远远看过来,瞧见这位面上无须的男人,他也有些不敢确信这就是从前那位威武不凡的诚国公,还是从他的走路姿势和身形才认出来。
此刻见徐冲停下步子朝他看来,语气如常喊他“霍管家”。
听到这个熟悉的男声,霍管家再无怀疑之处,嘴里哎呦一声,他便匆匆朝徐冲小跑过来,近前后便朝他拱手告礼:“国公爷今日好大变化,远远瞧见,老奴都有些不大敢认。”
他以为徐冲今日又是来考验功夫的,心里既感动又高兴,嘴里却道:“国公爷好不容易休息一日,还要为家里那些不成器的人费心,实在是我霍家之福。”
“国公爷吃过没?老奴领您先去吃点东西,还是咱们这就去校场那边?”他说着就要给徐冲领路,嘴里还笑吟吟跟着一句,“不瞒您说,现在家里那些小东西比起以前可是认真规范了不少,这阵子每日天一亮就按着您教的彼此监督操练着呢,您今日正好看看成果。”
他说了一大堆,徐冲却没动身,霍管家不由侧头朝徐冲看来。
徐冲知晓霍管家虽是家奴,但于霍七秀而言也是长辈一样的人物,想到自己今日要来说的事,他心里颇有些汗颜,也有些局促,总觉得自己现在是在面对霍七秀的长辈……尤其被霍管家这样看着,那股子局促便更甚了。
迎着霍管家逐渐变得疑惑的注视,徐冲轻咳一声,到底先是开了口:“我今日找你们家主子有些事,先不去校场,过会再去。”
霍管家一听这话,倒是也没多想。
他笑着跟徐冲说道:“瞧我这脑子,都忘记先带您去见主子了,不过……”他有些面露难色,“这会有些不赶巧,主子这会正在接见客人,国公爷要不先去堂屋休息会?吃点东西喝口茶,我也先去跟主子说下。”
“这么早就来客人了?”
徐冲有些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他还早的。
“可不是,主子之前养伤耽搁了这么多时日,虽然许多事务都交给别人去处理了,但还是有些生意需她亲自谈的。”霍管家说着又长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这几日主子就没歇息下来过。”
怕影响霍七秀做事,徐冲想了想,与霍管家说道:“既如此,你先不必去传,等她忙好再同她说声便是,我先去校场看看他们这阵子练得如何。”
“这……”
霍管家面露犹豫。
徐冲却摆摆手,自顾自往校场那边走了。
他来霍家这么多回,自然是知晓校场在哪的,也无需人领路,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他人高马大,脚程快,霍管家追赶不上,只能目送徐冲离开,但心里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他沉吟一番还是决定先去同主子说一声,免得怠慢了这位国公爷。
他这样想着便朝霍七秀招待客人的柳风亭走去。
而那边徐冲也没能顺利走到校场,他在半路上从几个丫鬟口中打听到了一件事。
“你们说胡老板这次还会跟主子提亲吗?”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徐冲立刻停下了步子,朝旁边的小道看去,隔着几棵树,能看见几个绿衣丫鬟的身影,回想刚才那番话,徐冲浓眉紧锁。
提亲?
什么提亲?
难道今日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来给霍七秀提亲吗?
想到这。
徐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当即就想掉头去找霍七秀,又想听全,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按捺着自己的心情继续待在这边。
那边几个丫鬟显然还没注意到徐冲,依旧自顾自说着话:“我瞧玄,主子都已经拒绝那位胡老板这么多次了,显然是对那位胡老板没什么意思。”
“我却觉得不一定,那胡老板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家底也不薄,跟主子简直称得上是天作之合!而且我上次给主子送东西的时候,听到霍管家在跟她说话……”
“说什么?”
那丫鬟来了兴趣。
徐冲拧着眉,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霍管家劝主子成亲,说她这次受伤,要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也不至于要明成县主他们照顾,还说就算不成亲,有个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孤单。”
“霍管家又不是头一回这样说了,有何稀奇的?”那丫鬟不以为意。
“霍管家的话自然不稀奇,稀奇的是主子的态度!以前主子一听到这话,肯定是不让霍管家说了,或是随便找个话搪塞过去,可这次主子竟然没有立刻回绝。”
“这……”
那丫鬟面露惊讶,正欲说话,忽然听到一记声响。
“谁?”
几个丫鬟朝徐冲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
隔着几棵树,虽然瞧不真切,但还是能够瞧见那边站着个人,看身形还是个男人。
“谁在那?!”
丫鬟互相对视一眼,边问边想过来,可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徐冲却已率先拂开枝叶走了过来,沉着一张脸冲着她们问道:“你们主子在哪里接见那位胡老板?”
徐冲平日来霍府,都是直接去校场,很少与这些内院里的丫鬟们接触。
更何况今日的他与从前相比又格外不太一样。
那几个丫鬟自然没有认出他来。
远远瞧见有个脸生的男人朝她们走来,又见他身形高大体魄魁梧,沉着的脸颇显严肃,她们吓得不住往后躲,哪还有刚才过去一探究竟的勇气。
“你、你是谁?!”
她们结结巴巴问道,甚至都已经想大喊一声让人过来了,看看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
倒是其中有一个从前去校场送过东西的丫鬟认出徐冲来,瞪大眼睛看着徐冲惊讶道:“国、国公爷?”
其余丫鬟一听,不由愕然看向那个丫鬟,接话道:“国公爷?哪位国公爷?”
还能是哪位国公爷?
自然是诚国公!
想清楚是谁后,那几个丫鬟全都神色震惊地朝徐冲看了过来,一脸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样子。
徐冲未曾回答她们的话,也未曾理会她们此刻脸上的震惊,他仍拧着眉问她们:“你们主子现在在哪?”
既然认出他是谁,那几个丫鬟便也没有那么畏惧他了。
听他询问,刚才那个先认出他的丫鬟便恭声答道:“主子这会在柳风亭接待胡老板,国……”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站在她们面前的男人已经跟一阵旋风似的大步走远了。
“这……”
留在原地的那些丫鬟瞠目结束,目送徐冲大步离去的身影,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冲从前与樊自清还有霍七秀在柳风亭吃过饭。
虽然时隔有些年了,但他从前行军打仗对地形一块最为熟悉,待走到熟悉的道路上,便知道柳风亭在什么地方了,此刻的他全无来时的快意和忐忑,慌张和着急充斥了他整个胸腔,生怕霍七秀真的答应了那个胡老板,那他……
想到这。
徐冲神色微变,脚下步子也变得更快了,到后来已称得上是跑了。
他跑得很快。
疾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
他不是不知道霍七秀受人欢迎。
之前行伍的时候,也有几个军营里的兄弟看上七秀,要他帮忙撮合的。
那个时候他对七秀并无旁的想法,想他一个女人家孤零零的,便也开过这个口,可七秀却并未答应,还说自己没想过再嫁人。那时他联想到她之前那段婚姻,以为她是怕了男人,此后便再未开过这个口。
所以在知道霍七秀对他有意的时候,他才会那么震惊。
可既然她能对他有意,也难保她现在改了心思真想嫁人……这样一想,徐冲一咬牙,跑得更快了。
……
霍七秀这边也正从霍管家的口中知道徐冲来了。
“什么?大哥来了?”霍七秀面露惊讶,又蹙着眉问霍管家,“你怎么不直接请大哥过来?”
霍管家忙道:“国公爷怕影响您做生意,便让老奴不要来打搅您,说您谈完事再与您说一声便是,可老奴觉得这样实在太过怠慢了国公爷一些便想着还是先来同您说一声。”
霍七秀听罢无言。
既然大哥说了有事找她,那便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不愿让他久等,霍七秀想起身去找他,却又瞧见对面坐着的儒雅男人正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只能暂且先按捺下,打算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完。
“你去跟大哥说一声,我这马上就好。”她跟霍管家交待道。
霍管家还未应声,对面的胡西风听罢这话却先笑了起来:“马上?刚才霍老板不是还想做东请我吃饭吗?”
知道他是拿话在逗她,霍七秀面露无奈,喊他:“胡大哥。”
“好了好了,左右我也没什么正事,你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了,帖子我可已经交给你了,到时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来,要不然就算我答应,窈娘也不会同意的。”胡西风笑着说罢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准备同霍七秀先行告辞了。
霍七秀闻言,心里稍松了口气,同样起身与人笑道:“你放心,那日即便有天大的事,我也一定会赶过去参加你和窈娘的大婚。”
她说着伸手做了个请人先行的手势,打算先送胡西风出去。
可还未等她有所行动,就听到凉亭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嘈杂的脚步声像是一路跑过来的,霍家虽然规矩不算大,但平日也很少会有人这样没有规矩。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霍七秀忙扭头往外面看,这一看就看见徐冲赤红着一张脸站在凉亭外面的小道上目光定定看着她轻喘着气。
可起初霍七秀却有些不敢认。
这样的徐冲,她也只有在十年前才看到过,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脸上干干净净的,连点青茬都没有,意气风发、英姿飒爽,骑着一匹马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
时光仿佛一下子倒退了回去。
霍七秀恍惚间仿佛瞧见有个俊朗的将军披着一身蓝色大氅,于马上朝雪地里的她伸手,试图将她从淤泥之中带出来……
“国公爷!”
耳旁忽然传来霍叔的声音,也终于令霍七秀回过神来。
真的是他!
不知何时屏息住的气息重新得以呼吸,霍七秀望着徐冲的方向,目光却仍有些震惊:“大哥,你……”
她说着说着,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徐冲干净的下巴上。
徐冲被她看的,心里那股子才降下去的臊意忽然再次泛上心头,他也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自己,尤其是被她这样看着,正想习惯性摸一摸自己的下巴,目光却扫见站在霍七秀身边的那个男人。
看到这个脸生的男人,徐冲立刻变得冷静下来。
原本要往下巴上放的手也立刻收了回来,重新负于身后。
的确跟那些丫鬟说的不差,这位胡老板要身段有身段,要相貌有相貌,至于家底什么的,徐冲不知道,但看他这番装扮和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也不差。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这位胡老板便低下头,遥遥与他先拱手一礼:“国公爷。”
“嗯。”
徐冲没有以身份恃强凌弱的习惯,即便知晓这位胡老板许是他的竞争者,也不想用身份压人。
正想让人起来,忽然扫见他们身后的石桌上放着一张大红帖子,徐冲目光忽地一凝,呼吸也不自觉收了起来,他眼睛兀自睁大看着他们身后。
难道……
他还是来迟了?
心脏不可遏制地漏了一拍。
这一瞬间,徐冲有种整颗心脏都被人掐住了的感觉,就跟昨夜在家中知晓霍七秀离开时一样,让他有些透不过来气。
他脸色难看。
霍七秀自然注意到了,顾不得和胡西风多说,她快步朝徐冲走去,近前之后关切询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徐冲循声低眸。
看着面前正目光关切望着他的霍七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后艰难吐出两个字:“……没事。”
但话落。
他想到什么,忙又改口道:“有事。”
不等霍七秀询问,他又沉声与人说道:“我有话单独同你说。”
他特别注明了单独两字,意思显而易见。
霍七秀却未多想,只是看着徐冲,心里难免觉得他今日有些怪怪的,但她也没说什么,与徐冲点了点头,道了声好:“我先让霍叔送胡老板出去,大哥,劳烦你先去凉亭中等我下,我与胡老板说几句马上就来。”
徐冲自然没有不应的。
他看了霍七秀一眼,然后径直朝凉亭中走去。
霍管家和胡西风见他过来,忙又垂首同他拱手一礼。
徐冲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受了两人的礼,目光又在胡西风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不管他们今日有没有成,他心里这话必然是要同霍七秀说清楚的!
若是七秀不同意,那他恭喜他们。
可若是七秀对他仍有意,那他……也只能同这位胡老板说声抱歉了!
他眼中思绪复杂。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朝凉亭中走。
“胡老板,请吧。”霍管家等徐冲走进凉亭便与身边的胡西风说道。
胡西风轻轻嗯了一声,走到外面,碰到霍七秀,听霍七秀与他愧道:“抱歉,胡大哥,今日我不能送你出去了,日后我再摆酒单独请你们夫妇吃饭。”
胡西风听罢也只是笑着说“没事”。
只是想到刚才那位国公爷的眼神,又想到从前霍七秀拒绝他时说的那番话,他心中略作沉吟便与霍管家说道:“霍管家,劳烦你先走两步,我与霍老板再说两句话。”
霍管家看了一眼霍七秀,见霍七秀同他颔首,他方才点头先行。
徐冲虽坐于凉亭之中,但心思却一直留在外面,冷不丁瞧见霍管家走了,那位胡老板却还在,甚至还跟霍七秀走到一旁说起了私密话。
他神色微变,下意识站了起来,似要出来,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委实不妥,只得重新咬牙坐下,一双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竖着耳朵,恨不得自己有千里耳才好。
“胡大哥还有事?”
霍七秀不知道胡西风要说什么。
“你当初拒绝我时说,曾说心中有人,那个人就是这位诚国公?”胡西风问她。
话落。
肉眼可见面前女子神色惊变,看着他的眼睛都带上了不可思议。
胡西风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时隔多年。
他如今身边也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曾经对霍七秀的那点心思也早就随着时光烟消云散了,或许当年他的确有些不服气,但如今他是真的拿霍七秀当朋友看待,也是真的盼着她能好。
今日忽然问起,也不是为过去的自己打抱不平,只是单纯有些好奇。
不过如今看着霍七秀这副模样,他也没什么好再好奇的了,见她面上踌躇,似是担心这一份知晓会给凉亭之中的人带来不便,胡西风不等人开口便率先与她说道:“放心,这事我不会同旁人说的。”
霍七秀本就在想该怎么与他说才好,此刻听闻胡西风这番话,不由松了口气。
“多谢胡大哥。”她诚恳与人道谢。
这事她虽然已经与大哥说过了,但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若让外人知晓,说她一个商户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她是担心影响大哥的名声,还有悦悦他们……
胡西风笑笑。
倒也明白她为何这般紧张了。
里面那位可是整个大燕都知晓的赫赫有名的人物,两人的身份的确是太过悬殊了一些,不过……
“我倒是觉得这位国公爷对你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什么?”
霍七秀微愣。
“你自己瞧。”胡西风说着朝凉亭那边抬了下下巴。
霍七秀不明所以,却也顺着他的动作朝凉亭那边看了过去,便瞧见徐冲正坐在凉亭之中目光紧张地看向他们这边,冷不丁跟她视线接触,他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撇开脸收回视线,可头偏了一下又回过来不动了。
“走了。”
耳边又传来胡西风的声音。
等霍七秀反应过来的时候,胡西风已经追上霍管家跟他走远了。
而凉亭之中徐冲还在看向她这边。妙书斋
霍七秀沉顿片刻,方才抬脚朝他走去,心中却不似先前面对他时那般自若,满脑子都是胡西风的那句话,直到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走了?”
霍七秀轻轻啊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徐冲说的是什么之后,忙与人点了头:“是,走了。”目光落于桌上,发现这么久过去,徐冲也没为自己倒一盏茶,霍七秀敛了心思坐在他对面,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思。
她到底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心绪虽然也会乱,却不会乱太久。
等她把茶盏放于徐冲面前,重新抬头问他“大哥找我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的神情已彻底恢复如初了,也顺道把胡西风那句话抛到脑后了。
徐冲接过茶盏,下意识先道了一声谢,听罢这话却未立刻开口。
他怕自己来得太过突然,怕霍七秀对他已经没有那个意思,怕自己没那位胡老板懂她,也怕自己不如那位胡老板长得好……
说句不愿承认的话,那胡老板看着与她还是十分登对的,尤其刚才两人站在一处望向他时的样子。
或许他不该说……
或许他们应该继续像之前那样保持原状。
说来也好笑,徐冲这辈子在战场碰到再大的难关都没犹豫踌躇过,偏偏现在,却连一句话都开始犹豫着要不要说了。
他的犹豫和踌躇让霍七秀更加疑惑了,不明白他今日到底怎么了。
“大哥?”
她张口想询问徐冲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朝中又出什么事了?未想自己才一出口,还未往下探询,就见原本低着头的男人忽然看着她沉声说道:“七秀,我们成亲吧!”
徐冲还是咬牙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心脏砰砰跳得飞快,尤其看到霍七秀看向他时震惊的面貌,那颗本来就狂跳不止的心脏更是跳得越发快了,嗓音干涩,他却顾不上先喝一口茶,仍看着吃惊不已的霍七秀哑声说道:“我知道我这话说得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我想娶你,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你若同意,我们不日就成亲。”
“我知道那位胡老板也中意你……但我还是想请你再好好考虑下。”
霍七秀本来正愣愣听着,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听到这一句“胡老板也中意你”,她眨了眨眼,颇有些愕然的模样疑问道:“胡老板也中意我?”
徐冲听她反问,嗓子一下子变得更为哑涩起来。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垂眸低声道:“我已经听府里的丫鬟说了,他们说他与你提了好几次亲,今日……”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红色帖子上,并未细看,却显然把他当做了庚帖一物。
霍七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张帖子,恍惚明白过来他误会什么了。
“大哥是不是误会了?”她好笑道。
徐冲一愣:“什么?”
霍七秀不语,把那张帖子抽出来递给徐冲。
徐冲接过之后,下意识打开一看,发现竟是一张喜帖,他目露愕然,忙合上帖子再看,果然瞧见外面写着一个囍字,只是先前他未曾注意。
“这……”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霍七秀。
霍七秀笑着与他解释道:“胡大哥的确是要成亲了,不过新娘不是我,他今日过来只是来送喜帖,邀请我届时参加婚宴的。”
“那那几个丫鬟……”徐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霍七秀解释:“胡大哥早些年的确与我提过亲,不过我很早的时候就与他说清楚了,我们这些年也一直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他未过门的妻子与我还是好友。”
徐冲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拿着帖子轻轻啊了一声,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乌龙到家了,事情没搞清楚就这样跑过来。
“早知如此,我刚才……”他显然是想到自己刚才对胡西风的反应不太友好了。
霍七秀却不知他心中所想,问了一句:“刚才什么?”
徐冲自然不会说,忙道:“没、没什么。”
“等他成亲那日,你同我说一声,我与你一道去。”他说着重新合上帖子。
霍七秀这会却没答应,而是继续沉默地看着徐冲。
徐冲显然知道她在看什么,激动和紧张褪去,此刻的他显然已经恢复不少平日的冷静了,把帖子重新放于桌上,然后看着霍七秀说道:“我刚才那话是认真的。”
“我知道我这样突然过来跟你说这样的话有些冒昧。”
“其实昨儿夜里,我就想来了。”
有些话,他这样一个大老爷们说出来实在有些丢人,要是传出去,以后他那帮子兄弟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但徐冲知道有些话他只有亲口说出来,她才能清楚他是认真的,所以对着霍七秀沉默地凝视片刻之后,他还是继续与她说道。
“昨儿晚上回到家看到你不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空落落的,很失落。”
“我以为我就是一时之间不习惯,不适应,可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你。”
最后一个字,徐冲说得很轻,但还是看到霍七秀的眸光震动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不大好意思直视她:“其实早在那日你跟我坦白你的心意时,我就已经有些放不下了,或许在山下找到你的时候,我就……只是那个时候我没想太多。”
“后来我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你,我也没想太多……直到昨儿夜里知道你不在了,那些压着的心思就全都起来了。”
“说昨晚就想来找你,不是骗你,你若不信,下次可以去问下荣科。”
“七秀——”
徐冲第一次这样直接喊她的名字。
霍七秀泛着水光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些,她张口想应,却发现嗓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哑了,缓了一会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这个人不算好。”徐冲说。
霍七秀听到这话下意识皱眉想出声反驳,但还未等她开口就听到徐冲已然继续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往下说:“脾气大,性子直,朝堂里面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之前还差点出事。”
这点霍七秀没法反驳,但还是不肯听他这样贬低自己,她看着徐冲说道:“都已经过去了。”
徐冲听出她话中的宽慰之意,心下生暖,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如今虽然还是学不会卑躬屈膝,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莽撞行事,现在这个差事虽然比不上以前,但总归也算是个实职。”
他说到这,忽然话锋一转:“但有些东西没法过去。”
霍七秀微愣。
正想询问什么,便听徐冲同她说道:“我以前娶过妻,跟姜道蕴虽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但从前也是真心喜欢过她的,这点,我没办法否认,甚至我很感激她替我生育了这双儿女。”
“当然,我如今与她已经没那个意思了,若不然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但我不得不与你承认,在这个世上,我的儿女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甚至远超我的生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有所变化。”
徐冲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是被驴踢了。
如果季岐他们在这,听到这番话,估计都要直接开骂问他是不是傻了。
徐冲也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非常不合时宜,哪有人会愿意听他说这样的话?又有谁会不希望自己被人捧到心尖尖上,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他这一上来就跟她说,我没法把你当做最重要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们有多年的情分在,估计霍七秀都应该直接喊人把他赶出去了。
所以徐冲刚才心里犹豫,不敢说,觉得她和胡老板登对都是认真的。
他当然可以不说这些话。
但他不想骗她,也不想以后再告诉她,让她嫁给他之后再失落。
“但我能跟你保证,我娶你之后,这一生都只会有你一个,我所有的荣华身份都与你共享,除了我的儿女之外,你会是我余后一生最重要的人。”
“我会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经商就继续经商,我不会困着你。”徐冲看着霍七秀沉声保证。
霍七秀听罢之后,看着他迟迟不言。
就在徐冲以为自己没戏,以为自己已经被刚才那番话淘汰出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道很轻的笑声。
愕然抬头。
他看到霍七秀眉眼含笑看着他,眼睛却不知何时又泛起了水光。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双他从未见过掉过眼泪的美眸竟然开始不住往下掉落眼泪,扑簌簌的,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在徐冲的印象中,霍七秀从来都是坚强的。
甚至可以说在认识霍七秀以前,徐冲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可以坚韧到这种地步。
被自己的夫君抛弃、追杀,从天之娇女掉入泥潭也不曾哭过,这么多年商海沉沉浮浮,被人刁难嗤笑嘲讽,也从未掉过一次眼泪……徐冲有时候都以为霍七秀是天生没有泪腺,要不然怎么会从未见她哭过?
就连他自己,都曾红过眼。
她却没有。
可如今,她竟然哭了,就在他面前……哭了。
徐冲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下意识想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又觉得这样于理不合,只能干站着着急:“你、你别哭啊。”
“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你不高兴了?那你、你当做没听到,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
姜道蕴不需要他安慰,悦悦又不用他怎么安慰,所以本就笨口拙舌的他此刻除了焦灼不安,站着干着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法子了。
他在旁边急得不行,都想找人去喊人过来了。
却听霍七秀忽然同他哽咽道:“大哥堂堂大丈夫是也,说出去的话竟还想着收回?”
徐冲一时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顾不上,满脑子都是她别哭了就好,只要她别哭,他什么都好,什么都答应。
手却忽然被人握住了。
肌肤相触,这是徐冲多年不曾体会过的感觉了,他甚至忘记上一次这样被人牵住手是什么时候了,或许都要追溯到悦悦小时候了。
愕然回眸。
低头就能看见她握着他的手。
女子都爱涂蔻丹,他却从未在她的手上见到过,她的手也不如寻常女子那般肌肤光滑,甚至指腹处还能瞧见一些年代久远的茧子。
可她的手也要比普通女子更有力。
不是说她的力气有多大,而是被这样一只手牵住,你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她的手心之处传递过来的生命和力量,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仿佛可以支撑你走过所有风雨。
喉咙似是又被人轻轻掐住了。
徐冲只觉得嗓子干哑,他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视线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霍七秀的脸上。
徐冲也是这个时候方才发现她已经不再哭了,而是眉眼含笑看着他。
迎着他的注视。
他听到她笑着与他说道:“原来美梦真的能成真。”
“我从未敢想过真的会有这样一天。”
“徐冲。”
叫惯了他大哥,少有的直呼其名,霍七秀却并不感到陌生,她曾在无数个梦里这样称呼他,她也只敢在梦里这样轻声称呼他。
可她想,她以后大概是能经常这样称呼他了。
“我答应你,我们成亲吧。”她仰着脸,牵着徐冲的手,笑着与他说道。
原来二十岁时遇见的天神,有朝一日,真的会降落到她的身边。
那个曾经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在十年后的这一天,竟然停靠到了她的身边,向她提出了成亲。
她并不觉得徐冲那番话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好的。
她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悦悦和阿琅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如果徐冲现在跑过来与她提亲的时候说以后她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反而要开始质疑,要盘问起自己,这真的是她爱慕了那么多年的人吗?
正是因为他的至真至纯,因为他身上的那一份责任,她才会爱慕他这么多年。
何况她霍七秀活在这世上靠得从来不是男人的喜爱。
与其成为被他庇护的那个人,她更愿意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同行,一同面对未来的风雨,一道庇护他想要庇护的那些人。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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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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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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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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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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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徐冲,我们成亲吧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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