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业死死的盯着领导,大有一副你敢这么做,咱们就同归于尽的架势。
见他这样,领导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失笑出声,“老杨,你怎么还看不明白?我这是在帮你,要不然你比这还惨;
你也别说活不下去,只要你们把细粮拿去黑市卖一点,换来的钱就够买定量粮食了,这能给你家节省一半开支,你可别跟我说自己不知道这一招,我听单位里的人说过,以前你对你那继子就是这么做的;
再说现在有钱就能买到粮食,你没钱,难道还不能找别人借?”
说到这里,领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极为平静的说道,“我谅你是情有可原,这次饶了你,敢有下次,不想活就别活了。”
冰冷的话语让杨承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听得出来,领导是认真的。
其实他只是想吓唬对方,没想真的搏命。
因为他很清楚,有这两次的处罚在,他要是真敢那么做,对方怎么样不知道,自己肯定会死,而且工作十有八九也保不住。
没了工作,家里其他人怎么活?
这等于是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压上去。
本身还有些活路,这么一走就彻底成了绝路。
最要命的是,不仅没吓唬到对方,还弄巧成拙,自己被反过来威胁。
这让他人都麻了。
领导见他失神的样子,心里嗤笑不已,起身向外走去。
下班之后,杨承业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
他这么晚回来,杨家人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食品站都设在乡下,杨家又没车子,所以每天上下班要耗费不少的时间,有时候耽搁一会儿也是正常。
当然,食品站是可以住人的,只是杨承业没住罢了。
家里人跟他说话,他一字不吭,饭放在面前,他也不吃。
很明显,这是心情不好。
杨母还以为他是想起之前被扣减工资的事,就劝说道,“当家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别想那么多,过日子要朝前看;再说你们食品站不是有外快嘛,加上这个钱,咱们家能熬下去,撑过这两年就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众人劝说许久,杨承业才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句细微声音,“外快没了,熬不下去了。”
“啊?”养家众人都是一惊,“外快没了是啥意思?”
杨承业长长的叹了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众人都呆愣在原地。
别人不清楚,他们还能不清楚?
当初杨东每个月少吃那么些粮食,真是饿的走路都打飘,夜里睡不着觉也是常事。
自己能受得了这罪?
尤其是对旱灾有印象的那几个孩子,更是脸都绿了。
于是众人连忙询问杨承业这段时间说谁的坏话了。
可杨承业确实想不起来。
就这样,杨家屋里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杨母才艰难的说道,“当家的,先把饭吃了,吃完咱们再说。”
杨承业看了眼桌上的饭食,摇了摇头,“吃不下去,端走吧。”
“肚里没食,晚上睡不着觉,多少吃一点。”
说完后杨母给他盛了一碗粥。
杨承业嘴角一抽,“你觉得我还有心情睡觉?”
“没心情也得睡,要不明天干重活怎么办?”
杨承业:...
不得不说,这话好有道理,他实在反驳不了。
盯着粥看了一会儿,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这时杨母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看向杨承业,
“当家的,平时你不是在单位,就是在家,那些话肯定不是在家里说的,只能是在单位说的,趁现在你去找交好的同事打听打听,问问这些日子单位里有没有人特别关注你,顺带让他们帮忙回想一下去食品站之前你说过什么话。”
还别说,这话真就提醒杨承业了,只见他眼睛一亮,甩下一句话,快步向门外走去。
过了近两个小时,他才回来。
他紧皱着眉头,一进门就说道,“最近关注我的人非常多,但都是打听我怎么被调到食品站的;至于我说过的话,他们回想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没有得罪人的。”
其实有人想起来当初他骂过李梅两口子的事。
只是在得知他现在的惨状后,没敢说...
杨家众人失落不已,杨母挤出一抹勉强笑容,“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你现在调到城里了,下班时间早,明晚吃完饭咱俩去找杨东两口子,看看李梅能不能帮一下忙。”
听到杨东和李梅这两个名字,杨承业脱口而出,“这两个小畜牲能帮我们?”
“嗯?”众人都是一怔,然后反应过来,神色大变,“你是不是在单位里这样骂过他们?”
以前杨承业在家里骂杨东属于常规操作,时不时的就得骂两句,当涮嘴玩。
自打他结婚,杨承业在骂他的时候,时常会把李梅带上,骂她眼瞎之类的。
尤其是前些日子杨承业上门求工作,被李梅拒绝后的他,骂得就更厉害了。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杨家其他人,对这事都可以说是习以为常,完全没想到他们身上。
可现在他脱口而出的脏话却是提醒众人了。
这不就是嘴贱嘛。
最重要的是,李梅有能力整治杨承业。
杨承业有些发愣,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之前是在单位骂过他们,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跟李梅有关,“朋友问我化肥厂工作的事有没有弄好,我回答的时候捎带嘴骂了几句,不过我那都是在他们耳边低声骂的,外人不可能知道。”
一听他还真在单位骂过,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杨母埋怨道,“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咱们家招惹不起李家,千万不能在外面骂他们,你咋就不听呢?
就你那嗓门,压声跟不压有啥区别?再说你那些朋友,你敢保证他们没拿这件事去跟李梅卖人情?”
不得不说,杨承业现在真不敢保证。
刚才询问那些朋友,他们居然没一个想起来这事的,这怎么可能?
杨承业的脸色难看极了,“要真是李梅出的手,难道我还要去求她?”
去求一个天天挂在嘴上骂的人,这个人还是杨东媳妇,他有些接受不了。
杨母瞅了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思,沉吟着说道,“你不去,我去,明天早上我去化肥厂找她,如果真是她做的,我就求她高抬贵手,她要是不答应,我就在她们单位门口跪着;
就算断绝关系,我也是杨东亲妈,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当这个厂长。”
作为一个寡妇,还是个没工作、带儿子的寡妇,她要是没点手段,也不可能嫁给当时家有两份工作的杨承业。
就像她说的这样,即便杨东和她断绝关系,也不可否认她是杨东亲妈这个事实。
李梅对杨承业出手在先,她去跪求李梅在后。
这要是传出去,对李梅的名声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的这波操作就是想利用舆论败坏李梅名声,逼她不得不就范。
杨承业认为只要不是自己去求人,谁去都行,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于是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妙书斋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李梅做的,或者是她做的,她不承认怎么办?”
杨母露出苦涩表情,“那咱们俩就得每天晚上上门求情,直到她答应帮忙为止。”
杨承业脸色一黑,“我不去。”
“只要你确定自己能坚持下去,又或者希望咱们家欠一屁股债,可以不去。”
这话把杨承业干沉默了,他今年五十一岁,别说饿着肚子,就算不饿,干半年重活他都不一定吃得消。
再说欠债,这是一定的。
他干重活,肯定要多吃,这样一来,其他人吃的就更少了。
如此情况下家里人不见得能受得住。
而且即便省下粮食开支,也还有其它方面的开销。
所以他肯定要借一些钱,维持生活所需。
只是借多借少的问题。
见他这样,杨母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让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
杨母饭都没吃,早早的来到化肥厂门口等待李梅。
没过多长时间,就见李梅骑着车子过来了。
她的眼里露出一丝后悔之色,但又转瞬消失,急忙从一旁窜出来挡在车子前面。
这个动作把李梅吓了一跳,都差点忘了捏刹车。
等车子停下来,看清拦车之人的面孔后,李梅没好气道,“一边去,我没空听你废话。”
杨母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小梅,你...”
听到这个称呼,李梅眼睛一瞪,直接喝道,“小梅也是你叫的?赶紧走听见没,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虽说她刚当厂长没多久,但气势却是有了一些。
尤其是在大眼睛的加持下,此刻更显威势。
杨母就被吓得一个哆嗦,脸上表情都维持不下去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换成一副哀求样子,“李厂长,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李梅懒得跟她废话,伸手往旁边一招,招来几个上班的工人,让他们把杨母弄走。
工人们可不跟杨母客气,直接给她拽到一边去了。
李梅推着车子走进化肥厂,又跟门岗说以后再看到杨母出现在厂子门口,直接给她撵走。
杨母见自己连靠近厂门口都不行,只能无奈离开。
晚上。
从李梅嘴里听说杨母的事情后,李旭笑着说道,“他们还真沉不住气,结果刚下来,就跑过来求情。”
昨晚上食品公司的领导就过来说了这事,所以李家众人对杨家人去找李梅的事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李平同样笑得开心,“不能靠近化肥厂,又不敢到咱们家,估计他们要去小梅住的地方,小旭,等会儿咱俩走一趟。”
“行,这会儿我倒是要看看杨承业那个老王八还敢不敢嘴贱了。”
孙秀看了眼杨东,连忙对两人说道,“要是动手,谁嘴贱揍谁,知道没?”
言下之意就是只揍杨承业,杨母就别动了。
说的也是,当着杨东的面揍他亲妈,确实不太好...
李平兄弟俩明白她的意思,纷纷应了下来。
吃完晚饭,大家一直聊到八点多钟,然后李平两人护送李梅一家子回去。
走到李梅家门口,就见这里站着两个人,正是杨承业两口子。
没等他们说话,李旭就抢先一步指着杨承业骂道,“老王八,谁让你站在这的?赶紧滚,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来这里,看我不揍死你。”
可能是声音太大,把李梅的小闺女给吓到了,只见她“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李旭有些尴尬,把孩子给忘了。
李平则是连忙说道,“小梅,你们俩赶紧进屋哄孩子,这交给我们了。”
说完他就给了杨承业一个大比兜,压低声音骂道,“是不是眼瞎?还拦在门口干什么,赶紧滚。”
杨承业被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挨了两句骂和一个巴掌。
见他还是不动弹,李旭直接把他推到一边,然后拿出钥匙打开院门,让李梅一家进去。
这时杨母突然反应过来,她知道李梅一家要是进去了,杨承业这一巴掌就白挨了。
于是它迅速抓住杨东胳膊,嚎叫道,“儿啊,你...”
又是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见杨东冷声说道,“别瞎叫,我不是你儿子。”
接着他挣开杨母的手,走进院子。
等他们进去,李平兄弟俩守在院门前,发出警告,“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家的人来打扰他们,杨承业,我打断你的腿。”
“刚才我说过,不希望你们再过来骚扰他们一家,你们最好把这句话放在心里,要不然你家的那个食品厂工作就别要了,明白吗?”
听到熟悉的话语,杨承业猛然睁大眼睛,伸手指着李旭,嘶吼道,“是你做的,是你做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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