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际,圣上把靳嶋元单独留下。
大兵送回密信的同时,有一封信跟着密信一块传来,是指名要给靳嶋元的。
靳嶋元拿着那封信,两眼迷茫。
这是他的长子靳伯徵的亲笔信件,他离开家那样长了,从没给他写过亲笔信,因为他一直没法释怀他媳妇儿死在靳府中这事。
圣上看着靳嶋元轻叹说:
“卿家,你也不要担忧,兴许只是一封简单的家信。
上次凉城那一战,他们吃了点亏,许是怕你担忧,就写了家信报平安。”
靳嶋元僵直的一笑,向圣上拜谢!
……
仲冬之季,北边已开始下雪,楼兰之战,有了主帅后,几路大兵再不是一盘散沙。
继凉城一战我方大败后,又开始传出一道道的捷报。
众人只期盼可以尽快的平定楼兰战事,争取可以早日家去,和家人在一块过上个团圆年。
皇长子府正门紧合,庄小兰和杜大娘子躲在院子中烧着火堆烤肉吃。
作为一个吃货,要做到忌口是不可能的。
除去那一些的确对胎儿不好的饭食,庄小兰是不大忌口的。妙书斋
自然,她自个不忌口,也不会叫杜大娘子忌口。
就是那撒了辣子粉的羊腿肉一口口的吃下,却叫一边的绿苗担心的不可以。
这两个孕妇呀,这样吃,真真的没问题么?
杜大娘子笑着说:
“且安心,吃的少。”
绿苗:
“……”她一直看着,分明吃的就许多。
庄小兰说:
“孕妇食量大,对孕妇来讲这一点东西的确少。”
卫青殷勤的很,不断的拿来各种食材令庄小兰帮着烤。
他除去是个喜欢看故事的人,还是个吃货。
知道庄小兰会搞好吃的,他跑的比谁全都快,要说平常他可是懒鬼一个,是府中最相当的一个丫环了,见着他忽然一趟趟的跑灶房,灶房的阿姨们全都惊呆了。
懒丫头这是转性了?
为留住小庄的野性,黑子昴喂养他时,全都给他吃生肉。
这次回了庄小兰身旁,庄小兰开始喂给他熟食。
吃上烤羊腿后,估摸他再也瞧不上生肉了。
分明他才啃完了一只,这会工夫又看着庄小兰面前的火堆瞥。
他的模样虽说高壮威猛,独独生了一对水亮亮的大眼。
给他这种小可怜眼瞅着,庄小兰完全没有招架力,只好把剩下的羊腿都给了他。
才放下食材的卫青急的跳脚,说:
“喂喂,我忙半日,还没有吃到?你咋全给狗吃了。”
庄小兰窘迫的瞧了眼,要确是她忘掉了呀。
她对小庄说:
“要不给你卫姐留点?”
卫青:
“……”
属实欺人太甚。
庄小兰瞧他一张便秘的脸面,忙收笑说:
“还有好多,你不要急。
这羊身上顶好吃的可不是烤羊腿,快瞧瞧这儿的羊肉串。”
听见庄小兰这样说,卫青的面色才好看一些,而后拿起碟子中的烤羊肉串吃起。
美杜莎急冲冲的进院子中,一把抓起剩下的烤羊肉串放下食匣中,说:
“这不错,我带到外边吃。”
庄小兰和杜大娘子都吃的差不多了,而绿苗爱吃的是素菜,因此并没反对。
就是卫青就炸雷了,说:
“我忙前忙后的给你们拿东西,才吃上一串你就要全拿走,你可真够脸大呀你。”
“噢。”
美杜莎把食匣往背后移,说:
“谢谢呀,再多烤点。”
卫青:
“……”
这时,门房有人求见,正在吃羊腿的小庄第一时就知道了,他抬头望向院外。
绿苗放下正在烤的菜串走向院外去,是门房的人。
庄小兰曾经吩咐过,她的院落不可以随便进入,许的她答应才可以,因此门房的人是不可以到内宅的。
平常全都有丫环在院外守着,因为今天他们在大吃特吃,丫环给调去帮忙了,因此这会工夫才没有人。
“什么事?”
绿苗问。
那门房的伙计说:
“有人求见我们皇长子妃,说是靳员外府上的。”
靳员外府上的,绿苗不敢耽误,忙去回禀了庄小兰。
庄小兰放下烤了一半的烤串站起,对杜大娘子说:
“我去瞧瞧吧,如今靳府中就靳员外了,许是有什么急事。”
杜大娘子虽说已离开靳家了,可对靳员外还是非常的敬重。
他到底是自个爹娘生前的友人,曾经在爹爹过世时,又照料过自个。
她点头,说:
“好,你快去。
穿厚些,如今外边属实冷。”
绿苗已把庄小兰外出的衣裳取出,一件非常阔大的披风,可以把她的肚皮挡起。
庄小兰犹豫了下,又叫她去取了药柜。
一般来讲,找上庄小兰的,全都是为瞧病。
庄小兰这次带了绿苗出,美杜莎提着食匣出去了,不用问也知道她去了哪里,总之是叫不回的。
门边等着的,要确是靳员外家的家丁,他急的不可以,说:
“参见皇长子妃。”
庄小兰抬臂叫他起,问:
“有什么急事,莫急,慢慢说。”
家丁说:
“是我们大人病了,已好多日了,少爷们不在家,小姐又出嫁了,家中就大人一个人。
他病了,又死活的不叫我们去请大夫,一直是自个撑着。
现今撑不住了,咳血,还晕,小的是窜着给罚的危险跑出请皇长子妃的。”
庄小兰一惊,忙上了大车。
“那快去吧,不要耽误了。”
靳员外是上了年龄的人,又病了多日,咳血又昏倒的,听这家丁说着还真真是吓人。
得亏她有先见之明,带上了药柜。
靳府中萧条了很多,从那年杜大娘子回来带走了段二姑妈娘后,庄小兰就再没有来过。
后来靳素云出嫁了,靳三少爷又离开家了,只剩下靳员外一个人,他只怕更没心思管这家中的事,因此仆人们也越发的懈怠,院子中乃至有一些缭乱。
如今是冬季,要是春夏,定是乱草堆生。
靳员外一个人,居然是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穿过走廊水榭,庄小兰来到靳员外所在的院落。
他躺在床上,两眼紧合,几个仆人正跪在他床边哭泣。
庄小兰瞧了眼,坐在床沿的木凳上给他查视。
病的非常重,昏迷过去了,得亏没有身命危险。
她对那一些仆人们说:
“叫人去江阴王府通知你们小姐了么?”
有大丫头说:
“去了,只怕还要过一会子才可以来。”
通知了就好,就是他的儿子们全都在打仗,只怕不可以回来瞧他。
实际上靳员外这人就是尖刀嘴豆腐心,他是希望孩子们全都在身旁的,可他的儿子闺女们全都大了,他又哪管的了?
“全都出去!”
一屋的人,吵的她没法用针。
绿苗把不个干的人全都撵出,又亲自守着门。
庄小兰给靳员外施针,又给他吃下药丸子,好快他就醒来。
靳员外张开眼,瞧了眼庄小兰,刹那后又合上了眼,叹息,自嘲的笑说:
“诶,他们还是把你给请来呀,看上去我一时半会子的死不了哇!”
庄小兰愣了愣,问:
“靳员外,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咋用起这样极端的方式?”
他撑着身体坐起,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疲累,他两眼空洞,看着房中乌黑的墙角,说:
“前一些天,收到老大的信,说是老二死了。
给楼兰军当细作捉住,乱刀砍死,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庄小兰忽的一惊,愣忡的看着靳员外,手头的金针都掉到地上。
她前一些天还想,既然杜大娘子乐意生下靳叔麟的孩子,会不会可以撮合他们?
到底还有一句叫有错改之,浪子转头。
他先前对杜大娘子是不好,非常糟糕,因此她选择离开了他。
可后来他对杜大娘子做的事,那一些深情,却也不假。
之所以先前庄小兰没想过他们会复合这些可能,是因为她原以为杜大娘子完全不爱他了,放弃他了。
可从这次有身孕事件中看起来,实情仿佛并不是这样。
可是如今……
却是没有机会了。
“怎能这样?”
庄小兰怔怔的问。
靳员外的眼没有离开那一处乌黑的墙角。
他兴许正在看着什么,又兴许什么全都没看见。
他只一直看着那一处瞧,就好像看见了靳叔麟。
鼻酸涩无比,靳员外深抽一口气,说:
“要不是我成日便知道骂他,明知道他自责的想死还骂他,他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庄小兰低头,静悄悄的听见了。
同时也记起了那个时间,靳叔麟的确非常的自责。
发生了那种事,受伤的是3个人。
而最先看开的那个人,反倒是最容易走出的。
可靳叔麟独独是最瞧不开的那个人。
“他是最像我的儿子,他娘生前就最喜欢他,我也最喜欢他,本当他未来能像我一样,作一个才正不阿的文臣,延续靳家为人臣的风骨,却是没料到他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对自个。”
兴许在那个时间,靳叔麟觉的家中待不下去了,乃至京师周边都待不下去了。
周围的人,没人给他善意的一面,他不想做像他爹爹那种人,因此才选择了参军,去渤海。
“我知道他去参军,就该是不顾所有的把他带回的。
他哥那个人……诶!我老了,不想再管他们,也管不了。
庄大夫,多谢你可以来,咱们靳家受你那样多恩惠,却一直没有机会还些许恩情。
就是这样也好,表明庄小兰是个有能耐的人,唯有那一些真正有能耐的人,才可以像庄小兰这样不需要人帮忙。”
“靳员外,你客气,你无形中已帮了好多忙!”
“解侧室妃?”
绿苗的声音在外传来,
“解侧室妃,等下,咱们皇长子妃在房中给靳员外医病,你不可以如今进。”
靳素云满脸担心的样子,要是阻挡着她的是靳家的仆人,估摸已给她拍飞去。
因为是庄小兰的人,她才耐着脾性,说:
“我父亲咋样了?”
不等绿苗答复,房中传出庄小兰的声音。
“绿苗,叫她进。”
听言,绿苗忙闪开了路,靳素云急慌慌的进,见着自个的父亲正好端端的坐在床上她才放了口气。
她背后两个抱着孩子的婢女也好快进,靳素云抱怨说:
“父亲,你搞什么呀,大寒天的你就该是好好保重自个的身子,你看折腾的,我当是你出事了,忙带了孩子来看你。”
靳员外呵一声,瞧了眼抱着的孩子,说:
“知道大寒天的你还抱着我的两个外孙来作甚?如果给他们冻着了咋办?”
靳素云说:
“还不是担忧你嘛,咱们家江阴王找人算过了,这两个孩子是有福的人,我想着把孩子带来,给你也过过福气。”
靳员外啼笑皆非,脸面上的阴霾瞬时少很多,说:
“既然都抱来了,就快抱来我瞧瞧。”
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庄小兰识趣的退出。
到书房中,她写下了方子,要靳府的仆人们就照这方子给靳员外拿药。
靳员外身子上的病是小,心头上的病是大。
人最怕的就是中年失了伴,老年失了子女。
期盼他看在靳素云和两个外孙的份儿上可以从新振作起。
……
回府中,就知道杜大娘子要问声。
“靳府出什么事?”
庄小兰不知道咋和她说这事,靳叔麟已死的消息迟早要传到杜大娘子耳中,要是先前,她肯是没有忧虑的就跟她说了。
可是她如今是个孕妇,跟她说孩子的爹爹已死了,不知道她可不可以经受。
庄小兰一想,还是决心先不和她说。
得亏她如今在躲胎,只须她吩咐好了,不会把这消息传到她的耳室中。
庄小兰说:
“靳员外病了,他那个人又执拗,不愿歇息,因此病的有一些严重。”
“那他如今咋样?”
杜大娘子满脸的担心。
庄小兰说:
“如今已没事了,我给他开了药,靳素云也回母家了,会亲自督促他好好歇息,好好吃药,该是没什么事。”
“我……”杜大娘子摸着自个的肚皮叹说:
“很遗憾我如今这状况不可以去,否则,我该是去瞧瞧他的。
我们二家,只剩下靳员外一个长辈儿了。”
庄小兰扯唇笑说:
“没关系,靳员外好快就行起来了。
你如今身分量,该是好好歇息才对。”
杜大娘子瞧了眼庄小兰的肚皮,也笑起,说:
“你如今也身分量,你不也该是歇息。
那靳家的仆人也真是,有些事就跑来找你,靳员外害病了,早该是找个太医瞧瞧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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