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素云没有给杜姨太辩解下去的时机,高声打断她说:

  “你敢说不是你自个撞的?”

  杜姨太待了呆,她这分明就是偷换概念。

  这妮子才满15岁,这开口巴啥时间变的这样锐利了?

  “是我撞上木柱,可我那是……”

  晋素云再度打断她,说:

  “这不就要了,你撞上了木柱和我什么关系,还不承认是你还嫁祸我?”

  晋三少爷面色沉下,望向急了眼不断掉泪的杜姨太,问:

  “阿緑,到底是素云推的你,还是你自个撞上去的?”

  这问题问的妙,晋三少爷这样惊奇的脑回路,这种善解人意,怪不得了杜大娘子会输的一败涂地。

  杜姨太贯会装,那杜大娘子的脾性定是做不来这些戏,她不吃亏谁吃亏?

  这儿可没人说晋素云推的杜姨太,才导致了她脑门上的伤,晋三少爷却已自行脑补出一场大戏来。

  可能是晋素云推了杜姨太,导致杜姨太撞上了木柱。

  也可能是杜姨太自个撞的木柱,而后嫁祸给了晋素云。

  这晋素云如果换做了杜大娘子,那他定是对杜姨太的话深信不疑。

  可现在换成了晋素云,这可是他亲手带大的妹妹,却咋也不信自个亲手带大的妹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杜姨太?和他惺惺相惜多年,她和晋素云又没仇没怨的,怎能自个撞了嫁祸给她。

  晋三少爷那脑筋……此刻就是个给捅蜂窝,乱的很。

  “我……”杜姨太惊的讲不出话来,夫君这毛病他是知道的呀,她每回不全都是用这偷换概念的方式击败段缨红的么?如今给晋素云用到自个的身上,她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

  见着这磕磕绊绊的杜姨太,晋三少爷那眼睛寒了二分,又心疼又忿怒。

  他对她这样好,什么都想着她,要是她真真是这样恶毒的女人叫他咋办?

  晋素云一个小娘子,要是他偏袒她,那这妹子还不的闹翻天?

  自母亲生下妹妹便过世了,自个带大的妹,他比谁全都清楚她的脾性。

  “快说!”

  晋三少爷怒斥。

  晋素云站在一边笑起,心头大感爽快。

  心说:缪大姑妈娘这招果真管用呀,只须这贱种敢反咬一口,她马上骂她个血淋头,叫她憋死也讲不出话来。

  等这罪状必定,再说什么便都晚了。

  在这晋府学到的东西,成功为晋素云未来成为宅斗宫斗的胜利者,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跪在杜姨太身旁的丫环婆娘们吓的瑟瑟发抖,为那吓懵的杜姨太解释:

  “三少,咱们夫人没有嫁祸小姐,那是因为……”

  晋素云马上打断她:

  “那你的意思是本姑娘推的她喽?”

  “不是,也不是……”讲话的婆娘忙道。

  “滚一边,主子讲话,谁准许你一个仆人开口的?”

  晋三公子一脚踢到那个讲话的婆娘身上,又怒视着杜姨太,说:

  “你说,究竟是咋回事?”

  晋府的规矩,主子讲话,没少仆人开口,仆人们是不可以开口的。

  没人敢为杜姨太讲话了,那杜姨太便说:

  “是我自个撞的,大姐不可以了,我只是想以死明志……”

  晋素云又给她顶回:

  “你要死要活关我什么事?你还扯上我?敢嫁祸我,你觉得我像段缨红那个受气包那样好欺么?二哥,你今天可要为妹妹我作主,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万不可以要杜姨太白冤枉去。诶,哥……”

  晋素云话未讲完,但见那晋三少爷已抛开了晋素云和杜姨太,揭开了纱帘去看杜大娘子去了。

  杜姨太心头惊异,忙追上。

  奈何头痛的厉害,终究没起的来,又坐下。

  庄小兰说:

  “杜姨太,你这伤的是脑筋,可要当心一些。

  你先这儿坐坐吧,咱们进去瞧瞧。”

  晋素云冲杜姨太得瑟的笑了,就差吐上一口唾液。

  缪宛洲跟着庄小兰入了内屋,里边,清妮儿两眼通红的守着,没有哭,就是非常安静。

  晋三少爷站在床沿,那手伸了一半,又缩回。

  听闻她要死了,讲不清心头什么感觉。

  分明该是开心才对,不知为什么,心头会闷闷的难受。

  他抬起了手摸向自个的头,心说:许是和自个伤了脑袋有关。

  先前她活的好好时,他就不只一回诅咒过,她死了才好。

  “晋三公子,听闻你们就要和离了,如今倒是省了。”

  庄小兰的目光落到那杜大娘子的脸面上,淡淡的说着话。

  晋三公子一怔,忽而又冷笑。

  是呀,他们要和离的事不是闹的满城都知了嘛。

  京师的富贵人家还没和离的先例,他们这是第一例,自然倍受关注。

  “真真的没救了?”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庄小兰没讲话,她自以为自个是有职业素养的大夫,这些诳人的事她可以不做就不做。

  后边进的晋素云忙说:

  “二哥,听仆人们说二嫂嫂是先掉下水的,后来杜姨太才坠水。

  那一些下水救人的人全都知道你宠爱的是杜姨太,二嫂嫂的命和她比来,自然是她的命更要紧,因此众人全都忙着去救杜姨太了,二嫂嫂才误了给救的最佳时机。”

  晋三公子握紧了拳,沉声说:

  “那她们是咋落下水的?”

  “这……”晋素云一笑,说:“我的说法只怕和那杜姨太的说法不大一样,我觉的这事吧,为显公道,不如等父亲回来了,我跟杜姨太一块说。

  噢,哦对了,还有清妮儿,今天这事蹊跷的非常。”

  晋三公子蒙的一惊,沉声问:

  “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是想说……”

  晋素云忙打断她,

  “诶诶,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呀,二哥,且看杜姨太咋说吧,左右她说什么你全都是信的。

  这次二嫂嫂也活不成了,左右她也不会起来和你们对峙。

  你们咋说,也就咋算就是了。”

  “素云,你咋这样讲话?”Μ.miaoshuzhai.net

  晋三公子有一些恼火。

  晋素云说:

  “这无非是我打小看见大的戏码,莫非我说的不对么?你不信杜姨太的话了?”

  “我只信实情!”

  晋素云讪笑几声,忽然觉的自个这二哥又可气又可怜。

  “的,你只信‘实情’。”

  帮理不帮亲,他这样眼瞎心瞎的人,段缨红果真是和错了他。

  晋员外回来了。

  家中的破事闹了几年,从二年前杜大娘子搬到偏院去后清宁了很多,因此他并没多说什么。

  这二年,他还是第一次至这处院子中来。

  府中最偏僻的院落,是这种破敝?又抑或说,晋府中竟然有这样破敝的地方,他属实惊的不轻。

  “缨红真真的住的是这儿?”

  他险些便问成了这地方也可以住人?

  老家奴答:

  “二少夫人的确是住这儿,清宁。”

  清宁?只怕好几年没人住的杜府,也比这儿好。

  “怪不得了缨红要和老二和离,老二竟然把她逼迫成这样。”

  他不禁想,兴许自个真真的错了,不该是把他们强行的绑在一块。

  入了内宅,入了那惟一可以住人的屋,同样的,在外间先看见了嘤嘤哭泣的杜姨太,头上绑着的白色布条,上边还浸出许多深红的血渍。

  晋员外顿下步子,面上是全然没有掩匿的厌憎。

  “你这又是唱哪出?”

  杜姨太抬头,面露惧色。

  她历来怕这晋员外,

  “我……我这是自个碰的。”

  她了解晋三公子,同时也了解晋员外,他厌憎自个,要是她说这是因为晋素云讲的那一些话叫她想不开撞的,只会引的晋员外更厌憎自个罢了。

  就在方才,她忽然只想通了。

  先前可以哄的晋三公子信她,处处护她,无非是因为他喜欢自个,而讨厌段缨红罢了。

  可晋素云不同,她是他们血亲的人,即使再信任自个,也不会偏帮到哪去。

  这一撞,算是失策。

  她叹息,轻声哭泣。

  “大姐坠水了,庄大夫说只怕不可以了。

  我属实怕,怕死去的父亲怨我没可以救起大姐,因此才……想跟着她一块死了算了。”

  晋员外并没信过杜姨太讲的一个字,只呵一声,甩开衣袖阔步向内室走去。

  看着那揭起又跟上的布帘,杜姨太深吸气,那方才流下的泪再吞回。

  她死了就好,那自个只需要应对过这一关,所有全都会好的。

  “夫人,你瞧这儿?”

  杜姨太身旁的婢子属实担忧的很,她总觉的这次不是那样好过。

  杜姨太叹说:

  “先抚我进去吧,要来的总要来。

  大风大雨都经历过了,眼见就要成功了,万不可以在这时出意外。”

  杜大娘子的寝室阴暗又濡湿,却收拾的非常干净。

  晋员外一进,看见那面如死灰的杜大娘子就红了眼眶,轻声叹说:

  “早知道会这样,我不如早早叫你们和离去。

  段兄,是道元对不住你呀……

  你临终托孤,一个我没帮你教好,另一个也没有可以护好。

  要不是我,她也不会年少体壮的就……”

  说到这里,他哽噎的讲不下,问庄小兰:

  “庄大夫,真不可以救下了么?求庄大夫不管怎样也救缨红一命,什么代价我都乐意付。”

  传闻晋员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看上去不假。

  庄小兰未讲话,只一副为难的模样。

  晋素云忙站出讲:

  “父亲,你就不要为难庄大夫了。

  庄大夫原本自个也病着,正在府中修养,是女儿硬把她拉来救人的。

  要不是庄大夫来的及时,二嫂嫂哪还可以留着一口气等着你们回来?早就去了。”

  这时,赶巧看见杜姨太给婢子搀抚着进了,她睁着杜姨太呵说:

  “没料到庄大夫这趟来,没把二嫂嫂救活,反而是把杜姨太给救下了。

  杜姨太来的赶巧,你莫非不计划说一说今天这坠水,到底是咋回事么?”

  晋素云这样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杜姨太的身上,那杜姨太长年演戏,信手拈来,推开了抚着她的婢子,濮嗵一声就跪倒了地上,同时,那标准一般梨花带雨哭也信手拈来。

  “晋员外,夫君,今天之事,要确是星绿有罪……”

  同样的,晋员外不允准杜姨太叫他父亲,因此晋员外迄今没给二儿子这两个媳妇儿叫上声父亲。

  他蹙起了眉头,说:

  “你给我认真说起,如有半句虚言,我就把你交于衙门处理。”

  杜大娘子如今变成了这模样,晋员外是内疚的很。

  同时也心疼的很。

  故人临终托孤,关系好端端的两姊妹接进府中,没过二年就闹的你死我活。

  若当真杜大娘子死了是段二姑妈娘害的,他究竟要不要令段二姑妈娘伏诛?这可是杜员外唯有的骨血了。

  原本就死一个,要是再叫另外一个也死,他未来去到九泉下,要咋面对昔日友人呀……

  全都是这畜牲害的。

  想到此,晋员外红着一对眼,吃人一样的目光从杜姨太身上挪开,挪到晋三少爷身上。

  杜姨太伏在地上,慢慢仰起头望向晋三公子。

  见他满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居然没有要抚起自个的意思,她心都凉半截。

  怎能这样?遇见这种事,他不是历来就站在自个这里么?

  她望向床上躺着的人,心头咯噔一声。

  莫非是因为她就要死了么?

  呵,好吧,既然她就要死了,自个又何须同死人计较。

  杜姨太擦干了泪,轻声讲起。

  “是这样,今天我同以前一样,带大姐爱吃的糕点来瞧她,讲起了父亲,还有……她即即要离开晋府的事。

  她说她要走了,想着把父亲生前留下的手札带走。

  那手札,是我和大姐才进府时,一块装进盒埋在莲池水榭旁的柳树底的。

  后来,咱们就取了铁铲一块去柳树底挖盒。

  可莲池边地滑,加上大姐挖盒时蹲的太久,一时头晕,就失足掉入了莲池里……”

  “那你又是咋掉进去的?”

  报信的人分明便说是她们两个都掉下。

  杜姨太泪由梨花带雨变成了大枚大枚的向下掉,又说:

  “我见着姐姐掉下去,岸滩边一时又没人,就情急之下自个下去救她。

  那时状况危及,忘掉了……我自个也不会水……”

  晋素云冷嗖嗖的说:

  “好个忘掉了自个也不会水?因此你跳下,要那一些下水救人的仆人全都围你转,把你救起来了,才耽搁了二嫂嫂给救起的最佳时机?”

  “我,我也不想这样,唔唔……”杜姨太满脸惊诧,哭的非常难过。

  晋素云冷冷一笑说:

  “我看你压根就不是想救她,而是存心跳下水去害她。

  拿不准呀,二嫂嫂坠水也不是意外,是你存心而为之,是不是呀杜姨太?”

  “我没有!”

  杜姨太不断的摇头,高声说:

  “三小姐,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没有要害我大姐……”

  讲完,又爬过去拉晋三少爷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楚楚:

  “夫君,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我怎能害我大姐?你知道的,以前几年我坠水后就一直非常怕水的,如果不是慌张我大姐,我又咋可能跳下去?”

  晋三少爷从呆怔中缓过心神来,见着这哭成泪人的女人,战抖的抬起手,为她擦干泪,

  “我信你,这仅仅是个意外!”

  庄小兰坐在床边,在杜大娘子的胳膊上开始下针。

  遇见这一等狗男女最爽快的是骂回,还可以期许什么?期许他可以还她一个公道么?

  人全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厢,晋素云可不计划这样放过杜姨太,说:

  “这是你的说词,可我方才问过二嫂嫂的婢子,可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向清妮儿递眼色,得到主子允准能讲话的清妮儿,马上就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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