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邈来时,风雪扑朔,雪花狂乱,似天上醉仙将白云揉碎,四散人间。
又似地上道修点燃炉烟,蒸腾间白雾袅袅,天地也随之蒙上一层清洌寒光。
夙邈的目光,沿着残损的山脉寸寸看过,又到裂隙四现,剑痕纵横的山谷。
眼前种种,即使因为天道意识驻停此地,迟迟不愿离去,而穹顶的雪却愈下愈大,以至于将这里的痕迹,都掩没了大半。
却依旧不难看出,在这方凝雪渊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多激烈宏大的战斗。
夙邈来到凝雪渊后,也并没有临空而行,而是切切实实地走在这片土地上。
也正因此,他所看到的,有关沈逐凰的印记便更多了。
剑痕,碎石,凝冰,霜层,还有血。
这凝雪渊,几乎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峦,甚至落下的每一片雪,仿佛都印留下了沈逐凰的气息。
而夙邈一路以自身神力静默感应着,身前是被雪铺平的路,耳边是凛寒的风。
于他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沈逐凰在这方天地间,驻停过的每一道身影。
有时短暂,似惊鸿掠影。
有时却恒常,像伫立在凝雪渊中的,另一座雪峰。
但无论是什么模样的沈逐凰,总是最让他心慕的那个。
也是最能动乱他心神,让他既为她的剑招惊艳,也为她的意志钦叹,更为她的隐忍而生忧的存在。
而当夙邈循着天道余留下的气息,才终于找到自身气息被心魔劫掩盖,神智也陷于其中的沈逐凰时。
对方正身处于一道狭而深长的裂隙中。
裂隙两旁落下的乱石碎土,以及穹顶飘落的雪,几乎是快要将沈逐凰整个人,都活埋在其下了。
从裂隙上方,窥见沈逐凰全无意识,被霜雪冻得青白的脸。
那一瞬间,冲升至夙邈心头的,只用“心疼”二字来形容,都显得太浅白了些。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掌便将这狭深且长,裂谷一般的缝隙,以神力冲击成一方深不见底的幽渊。
沈逐凰险些要接着向下落,但夙邈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发生。
他身影极快,几乎是跟着裂谷向四方蔓延,地面土层相继崩裂塌陷,洪潮般势不可当的速度,落至了沈逐凰身边。
又在对方将要下落的那一瞬,伸臂揽紧了沈逐凰的腰身,将人环着腰直接拥上了,一座未被他方才那一掌波及到的雪峰。
夙邈一搂着人,便有些不愿松了。
即使此刻的沈逐凰,因为先前快被活埋了的缘故,身上又是雪又是泥的,灰头土脸都不足以形容。
脏兮兮的,全然不似一个刚渡过九霄神雷劫,连天道亲身设计的问心劫,都没能难住她的天骄修士。
夙邈却半点不嫌弃,或者说,他看到这样的沈逐凰,除了心疼怜惜,便再无其他了。
抱着人在怀里,更是什么都顾不得,第一件事便是去摸怀中人的脉搏。
夙邈在反复确认过,沈逐凰除了损耗过多,需要休息后,其余便再无别的毛病。
或者说,有也在天道的馈赠中,被尽数治好了。
就连沈逐凰在问心劫最后,使用了禁断性的药物,本该会有的后遗症,都没有遗留下后患。
他才终于狠狠地松了口气。
也有了细细打量沈逐凰的心思。
【十九日】
只是十九日,十九个日夜。
于他漫长前生,只犹如一瞬的光景,却让他生出了比千千万万年还要厚重的惦念来。
尤其是,在和断虹宗的人相继告别,目送他们各自去寻试炼之处。
并在他们走后,他独自一人封上断虹宗的大门,设下除了断虹宗之人和他之外,谁也无法探寻进入的结界后。
他突然就觉得寂寥,从未如此之盛的寂寥。
有那么一瞬间,夙邈忽而觉得,他的小凤凰,也不止是像清清冷冷,总在无声处静默倾落的月光了。
至少,在他这里,小凤凰有时候给他的感觉,会像是掠经他指隙的一缕清风。
见时两相欢,似春风拂面,却又同时让夙邈清醒地知道,她不会为自己做太多的停留。
但既然是风,有离时,便有再逢之日。
风过风来纵无定数,可若是为她,他也甘之如饴地愿等。
她能垂青于他,本就是他的幸。
所以不通情爱的仙神,也愿为一人,去落坠于这万丈红尘。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身为经天地造化蕴生出的仙神,夙邈虽不会像世间之人以为的那样,也认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
但妄自菲薄这种情绪,也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以为自己能够克制,以为那早已滚水般沸腾的爱意,裹藏在心底,再深压下去。
便是他对着沈逐凰,虽然是郑重说出口,却也只是点到为止的心悦而已。
可是怎么可能只是心悦?
他的“情”字,一种于心,便如火星落入草木丰茂的原野,东风乍起,一瞬燎原。
就连被烤炙其中的仙神自己,却都始料未及。
他也不明白,为何第一次爱人,便会深陷沉沦至此。
但这世间的喜欢,也许原本便没什么道理的。
人与人的因缘,也是如此奇妙之事。
如果没有那时,审判金光落降四重天,他一念生的心血来潮,他和沈逐凰,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至少,从他尚未知晓沈逐凰的存在之前,他算出的每一卦,推衍出的每一次天机,却是全然没有他的小凤凰的。
所以,夙邈拿上面那些,“喜欢本就没什么道理”之类的话,来解释自己对沈逐凰日盛一日的在意。
——————
可近些日子,夙邈亲自送离断虹宗的那些人。
送走那些与他最开始的交集,同他与小凤凰之间的,其实没什么差别的承天命者后。
他顺从本心所能想到的,便也只剩下守着小凤凰这一件事。
但碍于天道意识对凝雪渊的投注犹在,无处可去的夙邈。只能再度折返回五重天的天尽头。
那里,有他先前设下的阵法,也是天道最不易察觉到——他分身在下界,人也并没有被对方完整封印在八重天的地方。
但这些抛开不谈,他会如此踌躇,连接近凝雪渊都不敢。
也只是因为,他生出了满心都想要护住的软肋罢了。
天道他从没畏惧过,即便天道发现它自己被他愚弄了,也只会拿夙邈无计可施。
他会如此步步慎行,也只是因为他依旧会惊怖于,天道察觉到小凤凰与他之间的交集,会对小凤凰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所以即使是仙神,一旦心生软肋,便也只能在天尽头,看着漫天的飞雪,静默地等。
而也是在这样静谧空寥,天地恍若一色的澄明之境中。
夙邈忽而就明悟了。
根本不是什么,他的情念一起,便如烈火汹汹,狂浪滔滔。
是“情”字从他心头扎根之时,他根本就蒙昧不知。
他以为他与沈逐凰的初次交集,除了沈逐凰的身份,不是承天命者之外。
其余的,和商玺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救人于不该有的厄运中罢了。
但实际上,不是的。
从一开始,沈逐凰就是不同的。
无论是商玺,还是晏颂之,兰凝夏他们,他会出手相救,虽也有惋惜不忍,惜才之意。
但究其原因是,他们五人,都是原本的承天命者。
只要他们五人活下来,好好修行历练,迟早都会成为——凭实力可以搅动九重天域的存在。
而天道有缺,最终会引发的动乱,也需要有他们五人这样的存在,来成为稳定九重天域,庇佑生灵不可缺失的力量。
但沈逐凰不同。
审判金光落下之时,他信手一掐,便推衍出了她的前生。
而以分身金手,降临四重天,将她救起之时。
他心中,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想法。
这样的人,他不想见她就这样,屈辱遗憾地死去。
凤凰就该展翼遨游,清唳九天才对。
或者说,再简明一点,他不想让她死。
所以夙邈救下了她。
第一次全然没有站在仙神维系天地平衡,庇佑世间生灵的角度上,只凭私心的,去救下了一个人。
是的,私心。
信奉神爱世人的仙神,第一次有了私心。
从那时起,也许今日的恋慕,便都有了缘由。
毕竟,他的私心,是为一人而生,也只为一人有过。
之后,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经历的年月太长,早已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了具体感知的仙神,却会留意于沈逐凰蕴养之后,醒来的日子。
会挂心于她与断虹宗众人的相处,看看她是否能放下前痛,融入其中。
也会羡慕于对方只送给断虹宗众人礼物,却半点都没有想起自己。
在救下金龙一族,存留于这世间的唯一命脉后。
明明断虹宗的其他几人,每一个都比沈逐凰,当时的修为境界要强。
可若是想一个要将金龙托付于对方的人,他第一个想起的,却是沈逐凰。
之后,以窥尘境给小金龙看沈逐凰,在五重天秘境中的日常。
私心和为了让小金龙提前了解它的新主人,这两者放在一起……
如今想来,就连夙邈自己,也记不起当时,哪一者更重一些。
但当窥尘镜上的景象,显现出时,亲眼见到沈逐凰被人一刀劈开血肉,刀身斩陷进骨节。
那一瞬间,夙邈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
除却那些不顾条例,到凡俗界肆意作恶的魔修,或是邪修之类的,还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愤怒过。
连被有缺的天道找茬时,他都是游刃有余的,甚至只把对方当做自己,漫长且无聊岁月中的一味调剂。
可那时的他,眼睛被落满素衣的血刺红。
理智都有一瞬间的崩断,自然不可能会去细想,这愤怒究竟是因何而来。
是否真的只是因为,他看穿了沈逐凰,对她自身毫不顾惜,拿命而赌的行为。www.miaoshuzhai.net
所以作为救她之人,希望她能拥有新人生的自己,才如此愤怒。
又如此无力。
可现在再回想一下,只是一时兴起才救下的人罢了,之后怎么过,终究是那个人自己的人生。
就像商玺,晏颂之他们,他们在断虹宗的种种,他之后又哪里有曾再多做关注过?
所以沈逐凰赌不赌命,顾不顾惜自己,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作为仙神,见过的生老病死,人间惨事,难道还少吗?
就连他自己,出世不久,不也遭遇了十一位仙神相继陨落,十二仙神仅剩他一个的神陨巨变吗?
所以,沈逐凰是苦了些,惨了些。
但他苦的惨的见多了,又怎么可能是因为怜悯,是因为所谓的“神爱世人”,就为沈逐凰做到那种地步呢?
不可能的。
就算有再多的悲悯,他也不会轻率地去触碰一个人。
不会因为随意一个人,失去意识后脱力,便揽住她的腰身,更是在之后,亲手将她抱了起来。
更不会因为对方一句,几乎听不清的低喃,便对对方心软。
连理智上不该向对方展露的容貌,也应下了要给她看。
更不会为她做出抹除天劫这种事,还为了不在天道面前,显露出她,接连破戒,彻底激怒了天道。
而第一次,这样放纵自己的私欲,去护着一个人的夙邈,当时所惦念着的,却只有他对沈逐凰的失约。
他答应过,要等她醒来,让她看自己的样貌的。
但那件事,因为天道的原因,终究没办法以他真身兑现。
所以他为她留下了一枚,内藏玄机的神石。
神石解除封印后,会显现出他的模样,护佑在她周身。
即使他有意封锁她从前的记忆,就是为了不让天道察觉到,沈逐凰与他之间,越来越多的交集。
可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她。
所以,那会自行藏匿身形的小人偶,就像由他亲身上演的,一场极为荒诞的掩耳盗铃般。
夙邈何时做过这种前后矛盾,踌躇不停的事?
所以大抵是在那时,他便早已是动情而不知了。
身体远比心诚实,都先一步抱她在怀中,接纳她于自己的领地内。
他却还将这一切,都归于沈逐凰到底是他救下之人……
而既是由他亲手结下的缘分,那他再多庇护她几分又如何?
活该有了后来,感知到她的泪,砸落在神石上,心口恒持到下一次亲眼见到她时,才稍稍缓解的灼疼。
——————
将往事重新想过一遍,夙邈叹息一声,手指轻轻抚过沈逐凰的额间。
“我还一直以为,我是在赐你神佑之时,才对你有了不一样的心思的。”
“所以我走得那样急,被你只抓了下袖子,便已经窘迫到了极点。”
“为自己难以诉诸于口的心思。”
“和你比起来,我不够坦诚,也总是迟钝。”
“逐凰。”他将人拥紧,声音有些低:“我好像,已经无法忍受一个人再常居九重天了。”
所以他曾经觉得,沈逐凰是倾落在他身上的一隙月光。
后来又觉得,她是自由自在的风。
但现在,却觉得她是赖以生存的呼吸。
“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所以,再见的时候,不要太生我封锁你记忆的气,好吗?”
夙邈顿了顿,眼神柔软下来:“生气也没关系,是我该受的。”
“总归,我是会等着你的。”
——这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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