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柱媳妇见这姑娘睡了,这才坐回了桌边,趴在桌子上眯起盹来。
听得细微的鼾声,徐茵茵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跟统子兑换了止痛消炎的药来,实在没力气拿水出来,便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吃了止痛药,药效没这么快,但心理作用,徐茵茵很快就觉得不那么痛了,也实在困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
张秀兰睁了眼来,看见的就是黑漆漆的四周,身上的痛提醒了她的处境,她扭头,看着个宽阔的黑影,不由吞咽了一口本来也没多少的口水,“细辛...”
“夫人...”细辛靠着石头,听着夫人喊她,也没什么劲说话了。
“你咋嗓子都哑了?”张秀兰不解,但转而想着自己喉咙眼也是干得难受,滴水未进,还真是受不了。
“都夜里了,也不知朱成他们咋样了。”她和细辛倒是有个伴,眼下还不知道闺女是么子情况呢,张秀兰觉得自己醒不得,这醒来了心里焦心得不行。
又痛又渴又饿的,两人都没力气多说话。
山风呼呼呼的吹着,张秀兰冷不丁打了个摆子。
突然,似乎听到有人声。
她竖起耳朵去听,又只听得到风声。
心里头不禁在想:这顺风耳千里眼的金手指劳什子的咋就不派一个给她,这种时候,她但凡能看到闺女在哪里听到有没有救兵来找她们,都不会这么难捱。
“夫人...姑娘...”
山风簌簌,夹杂着的声音,张秀兰隐隐约约的又听到了,顿时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没听错,不由激动道:“细辛,你听到有人在喊没?有人找来了!”
细辛也支了耳朵去听,这会儿那声音更清晰了。
“夫人!姑娘!”
细辛也是一喜,“是有人找来了!”
说着,忙扯着哑疼的嗓子回应,“在这儿!在这儿呢!”
那哑乎乎的声音被山风遮了个干净,张秀兰赶紧拉扯着自己还好使的嗓子,“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喊声停下来,似乎在倾听动静,张秀兰忙又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
不多时,便听得了脚步声。
“是朱成马宽吗?是柳姑娘吗?我们在这里!”
“夫人!是夫人!”上方有声音传来,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张秀兰仰头,也看到了火光。
柳如眉一个飞跃,先一步的落到了张秀兰身前,眼神极好的只看到了两个人,不由声音一提:“姑娘呢?”
张秀兰早就担心闺女担心得不得了了,会儿救兵来了,当然是赶紧让他们快去寻闺女了,“我们没掉在一处,天没黑前,细辛四下找了找没找到,还不知道茵茵在哪里呢,你们赶紧去找找!”
后下来的朱成马宽一听,赶紧带着人四散开来搜寻。
咬牙跟来的黄嬷嬷带着连翘赶紧的上前来扶起张秀兰,知道他们可能受了伤,所以特意雇了人抬了简易的抬杆来,还找了个大夫来。
当下大夫给张秀兰和细辛都一一的检查了一番,两个一个伤了腰,一个伤了腿和头,所幸不会妨碍性命,但这厢也不好治,得赶紧抬回去救治才好。
黄嬷嬷和连翘赶紧的将张秀兰和细辛二人都扶上了抬杆去倚躺着,要先救她们二人离开。
张秀兰还不知道闺女情况,哪里肯走?
但留下来等了好半晌,搜寻了附近一圈的朱成等人回来,也都没找到徐茵茵的身影。
夜已经深了,光靠火把照耀着,找起来人也费劲,再者张秀兰和细辛二人的伤得赶紧处理,还有口子在流血呢。
还是赶紧回去才好。
柳如眉就道:“我留下来再找找看,你们先回去。”
黄嬷嬷也劝夫人:“夫人,我们暂且在离得不远的村里安顿了下来,这些人都是村里的村民,来帮着寻人的,等后半夜天蒙蒙亮,让他们都再出来寻姑娘,您的伤得赶紧诊治,咱们先回去吧。”
张秀兰这才没坚持,主要是她痛的头脑发昏,也没那个力气多说了。
——
徐茵茵再睁眼来,是被动静给惊醒的。m.miaoshuzhai.net
李大柱媳妇和李二柱媳妇正把她往院外牛车上搬,见人睁了眼,李大柱媳妇就忙道:“姑娘,天麻麻亮了,这就带你往镇上去,你放心,我叫我家小子和他小叔一道往昨儿那崖底下去了,肯定仔细找的。”
徐茵茵应了一声,随后整个人就被轻轻的放到了铺了厚厚一层被褥的牛车上。
大清早的,山边风冷,这被褥垫着,也不觉得热,主要是软和,总比干巴巴的躺在车板上好,她心叹这救了她的人家心善也体贴。
转头便见一汉子坐上了牛车来,准备赶车走,还不忘回头来看一眼她可安置妥当了。
就是这一回头,虽然天才麻麻亮,但离得近,徐茵茵视力又好,便看清了李大柱的模样,觉得有些眼熟,细细一想,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去年卖熊瞎子那几个猎户中的一个嘛!
没曾想这么巧!竟是他救了她呢!
牛车晃晃荡荡的行驶起来,徐茵茵仰面躺着,只看得上空残星一一淡去,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牛车颠得她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去,等再睁眼,东边的一轮红日已经升到了半山头,在树影间躲着猫儿。
“姑娘,你醒了?身上可都好?再有一会儿就到镇上了。”一旁坐着的李大柱媳妇见她醒了,忙道。
徐茵茵微微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痛得不得了,一点力气都没有,那止痛的药效用也过了。
不知道她娘和细辛怎么样,那些土匪都解决没有,其他人都有没有事。
徐茵茵思绪散乱着,不多时,只听得纷杂人声闹声。
到镇口了,排队进镇子呢。
她躺着没力气动弹,斜着眼睛看也累得慌,只能看得顶上,耳朵支起来听,很快,就轮到牛车进去了。
这什么镇子,竟还要收进城税,一文一个人头,牛车还要三文呢。
虽说几文几文的听着也不多,但对于穷苦人家,这是都不敢往镇上来的。
牛车驶过去,徐茵茵余光只瞥得一眼那守兵的身影,她转动着眼珠子往上看,想看看这叫什么镇,但并没有看见。
进了镇子,满耳朵的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她躺在牛车上的角度,一双双往来的腿从余光里经过,别说,这看不到更多的,还真有些慌得很。
走了一大段,牛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李大柱先跳下牛车,将一旁放着的一人长的木板拿上,跟他媳妇两个一人抬脚一人挪上半身的将人给挪到了木板上,然后抬着往回春堂里头去。
“刘大大夫在吗?快救人呐!”
回春堂是镇上最好的医馆,便是大早上的,来看诊抓药的病人也很多,坐堂大夫有两个都看不过来。
药童见木板抬进来个病人,又听李大柱喊得,只以为快要死了,赶紧迎上来,“这是得了什么病?”
两个坐堂大夫擅长的都不一样,他先问清楚了病人,才好给病人安排往哪里诊间去。
李大柱道:“从山上给摔下来了,断了肋骨,脚骨也伤了,这痛了一晚上了,小哥儿,刘老大夫在吗?”
难怪进来就找刘老大夫,原来是伤了骨头。
药童打量过李大柱两口子的穿着,先道:“这断了骨头治起来可是要花不少银子的,我们回春堂向来不赊账的,你们可晓得?”
那意思就差直说,要是没带够银子,还是麻溜的换一家吧。
李大柱舔了舔干干的嘴皮,忙点头道:“晓得晓得。”他把三十五两银子都带上了呐,这要是还不够,先治着,他再回去挖银票。
药童这才点点头,安排着李大柱两口子先将病人给放到一旁等一等,刘老大夫这会儿正给一个断了腿的病人看呢,还得等一等。
两间诊间外头等了好几个病人的,像李大柱他们这般抬着病人来的,还没有,又听说是摔断了骨头,其他人就免不得好奇的打量。
这一打量过来,只见那躺在木板上的姑娘长得白净得很,便是脸上有几条刮伤,都掩盖不了漂亮,要不是穿着普通的粗棉衣裳,也没什么颜色,看着还真不像个村里姑娘。
有个妇人就忍不住跟李大柱媳妇搭起话来,“大妹子,这是你闺女?长得可真是俊!瞧这可怜见的,咋就摔成这样了?可真是遭了罪了哟。”
李大柱媳妇看了徐茵茵一眼,这姑娘到底是谁她也不知道呢,这妇人一看就是个爱唠嗑的,要是说不是,不晓得又要追着唠些啥来,又没坏心的,总不能给人家甩脸子。
便随口应了几句,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妇人便以为她应了,心里还嘀咕呢,这闺女倒是不像爹也不像娘,嘴里麻溜的接了话,打听起来,“大妹子,你们是哪个村的?你这闺女许人家了没有?要是没有,我给你保个媒咋样?”
妇人嘴里叨叨叨的,原来竟专是做媒人这个活计的。
李大柱媳妇尴尬起来,这妇人热情的招架不住,便赶紧应道:“已经许人家了。”
说着也不由给徐茵茵挤了挤眼睛,想着请这姑娘见谅她胡口一说。
徐茵茵并不介意,她本来也是许人家了嘛。
那妇人一听已经许人家了,不免可惜,又说了几句,倒是就没再多说了。
李大柱媳妇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挂着帘子的诊间,嘀咕这咋这么久呢,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李大柱也是坐不住,见这姑娘痛得脸色都白了,还咬牙忍住的,想了想,起身往柜台边去问药童还要等多久。
知道他们是有银子治病的,药童脸色也不差,“再等等,头一个是断了腿的,要接骨这些,治起来没这么快。”
李大柱知道催也催不来,只能扭头坐回去等着。
就在这时,外头风风火火的进来一大帮子人,打头的就是一顶小坐轿,抬着个华服公子,两个气派十足的小厮模样最先迈进来,吆喝着药童:“刘老大夫在哪?快,我家公子伤到了手,赶紧让刘老大夫给我家公子诊治!”
药童一见来人,也是变了脸色,立马迎了上去,“哎哟,这不是冯公子吗?怎么就伤到了手?冯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喊刘老大夫去!”
说着,麻溜的就进左边那诊间去了。
李大柱看着,心道这一天天的又是断腿又是伤手的,这回春堂的生意,还真是好哟。
同时也发愁,来了个富贵公子,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排上去。
果然,那进了诊间才片刻的药童再出来,就殷切的引着那两个小厮扶着那贵公子往诊间里去了。
李大柱余光小心的打量了一眼那脸色难看的贵公子,到底是没那个勇气起身来说他们先到这话,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想着他看到那贵公子的右手用锦怕包着还在浸血,是伤了手,但也没到断的那个地步,应该治不了多久吧?
李大柱媳妇低头看向徐茵茵,小声道:“姑娘,还受得住不?咱们估计还得再等等了。”
徐茵茵也听见的,来了个贵公子,明晃晃的插了队,不止插她的队,里头正接着骨的病人都得给他先腾位置呢。
端看刚才那药童问有没有银子诊治那话就知道,这回春堂,看钱看人的,可不是什么医者仁心为第一的医馆。
徐茵茵浑身痛得扯了扯嘴角,也只有忍着。
但只是伤了手的贵公子包扎好就完了,却偏偏要带走刘老大夫,说是府里头还有个受了伤不能挪动的,要让刘老大夫上门去诊治。
先才那妇人忍不住,小心的瞥了那边一眼,凑近李大柱媳妇小声的道:“大妹子,你们运气不好啊,可不敢闹,那是冯家的公子呢!你知道冯家吧?咱们镇上的大户,他嫡亲的伯父在京里头当县令呢!”
徐茵茵眨眨眼,京里头的县令?姓冯,那是大兴县县令啊,那位县令冯夫人她认识,是化妆品铺子的银牌会员呢,好像还跟诚意伯父是姻亲,不怪乎冯家在这小镇上这般有派头。
李大柱两口子一听,脸上吓了一跳,原来这么金贵呢,李大柱更是想着幸好他刚才没凑上去,若不然,人家给他打一顿他都没处说理去。
可这会儿对方要把刘老大夫带回府里去救人?那他们咋办?等了这么久呢。
眼看着那贵公子坐回了小轿,胡子花白的刘老大夫也带着背了药箱的药童跟上就要去了。
李大柱看了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的姑娘,咬咬牙,拔腿凑了上去,语气小心的期期艾艾道:“刘老大夫......能不能请您先给我闺女瞧瞧?她骨头断了两根,实在是痛了一晚上了...”
他没敢直接找上那贵公子的小厮,只想着刘老大夫医者仁心,能先给瞧瞧。
但刘老大夫还没说话呢,那两个小厮见有人敢跟他们冯府抢大夫,一双眼睛顿时斜了过来,离得李大柱近点的马脸小厮二话不说,先就一把便李大柱推来想将人给搡开,但没曾想李大柱常年干活又打猎的身板结实,他这弱鸡压根没将人推动。
顿时,这小厮就恼羞成怒了,转而就抬了脚,狠狠地一脚朝李大柱的肚子踹去,“滚开!”
李大柱没及防他会踢肚子,当然,就算知道也不敢还手不敢躲,只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把,减轻了肚子挨踢的力度,但整个人也是被踢得坐在了地上。
倒是那小轿上的冯公子好整以暇的往这边望来,看到了躺在木板上的徐茵茵,不经意一打量,看清了脸,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兴味来。
好生漂亮的村姑!
这颜色,若是换身衣裳,丝毫不输家里那个烈娘子啊!
那个胆敢伤了他,要不是看在那好模样的份上,他不杀了她就是好的了,给她诊治也是为了救好了人再好好的磋磨。
既是这儿有个模样更好的......
冯公子呵了一声,也不急着回去了,随即道:“刘老大夫,先救这个小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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