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从不是瞻前顾后之人。
否则也当不上首富。
事情已经安排下去。
郑修让庆十三时不时抓“有罪”之人进“无间炼狱”鞭笞、油炸、咔嚓剪,不断加强“无间炼狱”在皇城百姓中的印象。
如今只要在郑宅中,郑修便能与心牢连接,让“囚者”上线。
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后。
郑修用“泡澡”作为借口,“神游”出窍。
人魂离体,轻飘飘地飘向夜空。
在养鸦人死后,夜未央已名存实亡,夜空中没了渡鸦的叨扰,郑修以人魂行动更是肆无忌惮。
借着夜色遮蔽,郑修在夜空中一连换了十几种姿势,畅快地感受着夜风穿过身体的畅快,很快他便抵达了皇宫附近。
当然,郑修的姿态看似嚣张,实则外松内紧,小心得很。
入行越久,越清楚奇术师这一行中诡谲奇术层出不穷,指不定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禁卫便有着针对人魂的奇术,大意不得。
盘腿在皇城高空看着皇宫中的火光移动,简单计算了皇宫禁卫们的移动路线后,郑修在皇宫高墙外选了一个隐蔽处,径直钻入地底。
郑修即便以“公孙陌”的视角在皇宫地下密室枯坐百年,却不知道密室的入口在何处。只是,【神游】姿态的好处便是能穿透任何障碍,一切墙壁在人魂面前都是形同虚设。
过了一会,郑修顺利地找到了那间密室。皇宫地下的密室空旷宽敞,郑修方向没错,很轻易便找到了。
漆黑的空洞中一片死寂,上空偶有狭长的风声传来。
叮当!叮当!
空洞上层,锁链上挂着许多笼子,笼子中躺着一具具死去多时的尸骸。
郑修落在地上,此刻他用的是“郑恶”的化身。
四周乌黑无光,郑修在黑暗中勉强辨认着四周的景色。
“与一百多年前有着许多不同。”
郑修心想。
郑修回头一看,背后有一扇门,他落地时刚好在入口不远处。稍作思考,郑修还是压下了探寻入口在哪的念头,入口在哪对他来说不重要,能进来就行了。
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力从前方传来,郑修的意识一阵恍惚。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感,只要郑修的注意力稍微集中在那股“吸力”上时,顷刻间便生出一种“飘上云端”、“潮起潮落”、“重重坠地”的错觉,令他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吟。
但很快,他便为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生出的“高潮感”而惊得冷汗涔涔。人魂不能轻易接近那里!惊醒后,他连忙凝实了化身,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地板上。
至此,那股古怪的啜力才消失无踪。
郑修眼中浮起一抹骇然,他的推测没错,那里果然有无比接近常闇的地方!
用人魂姿态接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常闇的……“诱惑”!
是的,诱惑。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体会,可那种感觉甚至让郑修食髓知味,有种恨不得主动靠上去被吸干榨净的冲动。“啪!”郑修右拳握紧在左掌一拍,终是想通了如何形容被常闇吸引时的滋味。
“就好像那里藏着一位妖娆多姿的美女,百般姿势精通地诱惑着我。”
是这种感觉没错了。
心有余悸地想着,小马恶童在黑暗中摸黑向前走。
一股腐臭的味道飘来。
一根根五人合抱粗的盘龙柱立起,作为地下宫殿的支撑。
郑修左顾右盼,以前可没这些柱子的。
“啪滋!”
郑修脚下踩中了什么,俯身一看,地上竟躺了一只只死去多时的渡鸦,上面有一群肥白的蛆虫在腐烂的血肉上仰泳。
起身继续向前走,走过一条窄桥,桥下是一个“池子”。
郑修顿足一看,池子中填的不是水,而是尸骸。尸骸大多尸首分离,腐烂的衣服依稀能分辨出囚服的款式。
“死囚?堆这里做什么?”
郑修眯着眼分辨,眼前的光景超乎想象。
这是一个死人池。
很快,郑修走过窄桥,来到一处空无一物的平台前。
不,并非空无一物!
郑修站在平台边缘,浑身汗毛炸起,仿佛有一桶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令他透心凉。郑修忍不住喃喃自语:“疯了!简直疯了!”
平台中央,一块巴掌大小的灰色“镜面”悬空漂浮。
“镜面”光滑,时不时飘出几朵红花的幻影,在“镜面”中一闪而过。
是通道!
通往常闇的通道!
郑修本以为,在皇宫地下,因公孙陌当年的所作所为,诞生了一个人魂聚集的场所,近乎鬼蜮,很接近常闇。但郑修只猜对了一半。
并不是说在皇宫地下有接近常闇的地方,而是,这里根本就有一个能直接通往常闇的……
入口!
“常闇的背后是什么?”
“将手伸进去能得到什么?”
“活人能挤过去吗?”
“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出来?”
“里面有长生?”
“有无敌?”
“有逍遥?”
越靠近那入口,郑修心中生出无数的杂念。一时间,郑修的眼中浮现出贪婪、挣扎、色欲、憎恨、渴望等无数疯狂的情绪。
每生出一个念头,郑修便忍不住向前走一步。
每走一步,他心中便生出一种杂念。
到了最后,郑修来到“镜面”前,耳边回荡着听不懂的呓语,吱吱喳喳,全是噪音。可这些噪音,又宛若女子娇娥、靡靡之音,令他流露出陶醉的表情。
“喵!”
“不能再往前走了!”
郑修咬牙,合掌拍聋双耳,却对耳边的聒噪呓语毫无作用。无奈之下,郑修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直接取消了【神游】姿态,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入口”前。
回过神时。
郑修泡澡的水早已凉却,他在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
头顶传来叹气声,郑修茫然抬头,便看见令他忍俊不禁的一幕。
凤北穿着一袭黑衣,两手环抱在胸,面露冷笑。她头顶蹲着小凤喵,同样是两手抱着胸。一人一猫便用这古怪的叠罗汉姿势站浴桶边上静静地看着他。
“我……”
郑修正想解释,他忽然想起自己光溜溜的,下意识夹紧腿捂着。
“别说了,先起来,着凉了。”凤北打断了郑修的话,取来厚厚的毛巾让郑修起身,注意到郑修的动作时,凤北翻了一个白眼,嘴角一翘:“捂什么捂,又不是没用过。”
郑修一愣,凤北说话时的口吻与神情让郑修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谢洛河站在那里。
穿好衣服后。
让下人将浴桶搬走。
小凤喵从凤北的头顶一跃而下,从窗户溜走了。
“说吧,去哪了?”
凤北光着脚,坐在床头,圆润白皙的足弓呈现出完美的弧度,微微蜷曲着,二郎腿一翘,一副女王问责的姿态。
“咕咚!”
郑修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艰难从凤北的小脚丫上移开目光,他突然想起了在谷中十年的夫妻床笫之乐。可此时别说乐呵了,一个不老实可能会被活活打个半死。他只能老老实实将他在皇宫底下的所见所闻说出。
凤北由头到尾听完,她脸上没有任何震惊、意外的情绪,听见“差点被常闇吸走时”,凤北双拳紧紧地捏着,似乎在忍着往郑修脸上咣咣来两拳的冲动:“你就不担心自己有危险?”Μ.miaoshuzhai.net
郑修笑着解释:“别担心,你又不是不知,我的化身即便死了,也不会真的死。”
“可那是常闇!”
凤北抓起郑修往床上丢,裹着被子在被窝里对郑修拳打脚踢。
轰!
床板塌了!
二人摔在了一起。
在被窝里滚了半宿,动静传到屋外。
蹲房顶上的庆十三听见床板崩塌的声音,感慨道:“真不愧是老爷啊。”
屋内。
恢复冷静的凤北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她也不清楚刚才自己怎么就没忍住了。
郑修与凤北坐在崩塌的床板上,凤北虽然揍了他一顿,却没下死手,更像是情人间的“撒娇”。他呲牙咧嘴地活动一下手脚,只是这种“撒娇”,一般人未必遭得住,可能会被打死。
他刚才可是连【牢不可破】都用上了,被锤得咣咣响,凤北的手掌拍下来就跟敲钢板似地。
“总而言之,皇宫底下,有一个通往常闇的‘入口’,被固定在那里了。”
郑修察言观色,眼看凤北的怒气消去,这才重新谈正事:“在画中世界我虽然亲身经历了公孙陌的记忆,可公孙陌的画,只画到了落笔那一瞬间。落笔之后的事,他已经无力画下去了。很有可能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被带走了。”
“我没想到的是,那里竟留了一个‘入口’。这应该就是烛一直不敢靠近皇城的理由。”
“只是我如今无法理解的是,这‘入口’的存在,到底是意外诞生,还是在烛的计划中。”
目前看来,烛就算不是长生不死之人,也有着远超常人的悠长寿命。他有几乎无尽的时间去布局。这种深不见底、跨越历史的布局让郑修忌惮不已。与其说是意外,郑修更愿意相信这是烛在为下一个百年作出落下的一步棋。
就譬如画中世界的经历,烛在两百年前挑选了程嚣、楼梦空、谢洛河三人。而谢洛河的死,也让公孙陌被坑,自愿成为下一个百年的“人柱”。
这种环环相扣的百年布局,郑修每每想起都觉得心惊不已。
“况且,我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死人池。如果我没猜错,要维持‘入口’,必须要源源不断地用人魂去……喂养。”郑修稍作斟酌,用了“喂养”这么一个词去形容那里带给他的感觉。
“人魂四分,足够多的‘向’能击穿常闇与常世的壁障。可一旦形成了稳定的通道,我认为,只要时不时喂一点,维持通道不关闭,那就行了。很显然,这‘入口’,是故意留下的。”
凤北默默地听着,有几分心不在焉的。她似乎仍在为刚才自己的举动而感觉到疑惑与茫然。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揍郑修时,是“谢洛河”的“那部分”在作祟。
“你答应我,”凤北将长发挽于耳后,神情平静,波澜不惊,道:“以后别再去那里了。”
“好。”郑修答应下来。
凤北狐疑:“保证?”
“我发誓。”郑修竖起三根手指:“若偷偷再去那里,让我生孩子没……”
“别……罢了。”凤北瞪了郑修一眼,连忙捂住郑修的嘴巴,转而叹息道:“你答应就成。”
凤北起身,准备离开。
郑修试着挽留:“你看夜深了,这大半夜地从我房里走出,似乎不妥,要不,今晚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凤北红着脸破窗而出。
翌日。
郑宅中哨声不断,抑扬顿挫,连起来像是一首小曲。
郑修一出门便看见庆批迎接,一脸坏笑,竖起两根大拇指,直夸他威猛,床都遭不住。郑修自是百口莫辩,总不能说被凤北锤了一顿,只能昂首挺胸地接下流言蜚语。
紧接着自然是换床,旧的床成了残骸,新的床大张旗鼓地搬入时,郑二娘面色古怪地将郑修拉到一边,红着脸告诫郑修悠着点,说你这重病初愈地,别折腾坏了身子。
郑修看着早膳汤中飘着的人参、鹿茸、当归、枸杞、淫羊藿,知道二娘误会了,只能默默地将大补汤咽下。
男人嘛,多补补总是不会错的。
月燕时不时传回消息,夜未央那边仍未有任何动静。
接下来几日,郑宅内来了不少访客。
三位皇子分别遣人送来重礼,有金银珠宝、书画文玩,甚至还有一些产自天阴山的雪莲子什么的。在三月三祭祖大典后,郑修重新成了香饽饽,三位皇子以各自的方式,在向忠烈侯示好。
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接下来,许多朝中郑修早已记不得名字与容貌的高官,隔三差五地来拜访走关系时,让郑修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就好像……整个朝廷里除了老魏之外,都往他郑家跑了。
“怎么回事?”
郑修看着堆了满满一院子的礼品在发愁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期间,身居高位的江高义来了一回。
郑修热情地引为上宾,呈上好茶,江高义唏嘘地用隐晦的话语感慨着这些日子朝中的暗潮汹涌。
“老夫可算是……劫后余生呀!”
江高义用“劫后余生”四字,说明了当时的凶险。他本就没有站位,一旦老魏立的储太子是三位成年的皇子其中之一,朝中的官员极有可能会来一次暗戳戳的大换血。
老魏立四皇子为储太子这一招,让江高义对大帝无比地佩服,更是感慨帝心难测。
“对了,你从我脸上看见了什么?”
郑修想起江高义无意中窥见了门径,能“察言观色”。
江高义与郑修的关系可是在牢里打出的感情,没有推诿,仔细在郑修脸上观摩一二,便道:“侯爷左脸写着‘痛’,右脸写着‘乐’,不知这是何故?”
郑修一听,心道牛逼,连我痛并快乐着你都能看出。几盏茶功夫后,江高义政务繁忙,匆匆别过,郑修亲自送到门外,与江高义一叙,郑修心情愉悦。算是忆苦思甜了。
五月初。
神出鬼没的赊刀人孙二鸣来了一回,他哭丧着脸问起当初借刀一事。
“郑老爷,我那箴言,你还没应验么!”
孙二鸣脸上仍是贴着一块狗皮膏药,见郑修一脸茫然失忆的模样,孙二鸣苦着脸,两手比划着当年那把小刀的模样。郑修这才想起,“当年”,他为了薅羊毛,练“画师”,在孙二鸣那里淘了一把古玩刻刀,名匠遗物。他在书房里雕了一尊“凤北像”,至今还没完工。
只是如今他的【画师】门径在机缘巧合下几乎走到头了,连【画师】的诡物都入手了,这小刻刀倒成了可有可无的玩意。于是郑修试探着问:“我能不能……还给你?”
他想起了赊刀人孙二鸣的预言,似乎在画中世界出来时,差点就应验了。要是和尚真被范谣夺舍,郑修想着当时那情形,默默地替和尚感到庆幸。
“不成!”孙二鸣摇头:“我所看见的,是必定会发生之事!即便你将刻刀还于在下,在下的‘箴言’必定会发生。”
郑修面容一肃。
孙二鸣得知郑修尚未到箴言应验那刻,失魂落魄地离开,临走时嘴里呢喃:“还没到那刻。”
如此看来,他的门径修行,似乎在郑修这处……卡住了。
送走孙二鸣后。
接下来几日他们郑家的门槛几乎被踏破了,朝中大官小官几乎都来了一遍。
从前他的“忠烈侯”空有爵位,并无实权,他除了富甲天下之外应是没有能让他们巴结之处了。偏偏朝中官员来此,一不谈钱,二不谈事,似乎真的是在关心侯爷的身子是否安康。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郑修觉得这种现象极其古怪,可他也不好问,只能虚与委蛇,一时间光是接客,便忙得郑修焦头烂额。
直到五月中旬,某一天。
下了一个月的连绵阴雨停歇,天空放晴。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郑宅门前,车夫孔武有力,穿着鹅黄色长裙的貌美婢女,礼貌敲开郑家的门后,小声报上来人身份。
此刻郑修正躺在院子里晒着久违的太阳。趁着凤北不在,吱吱、萍萍二人在旁服侍。吱吱用上奇术,两手润滑无比,在捏着郑修的肩膀,萍萍则在一旁贴心地为郑修嘴边送上糕点,时不时说起她家乡波斯古国的趣闻。
这时一道身影落下,兜帽遮住面容,长袖中隐约可见袖剑的机巧。
“老爷。”
他看了吱吱与萍萍一眼。
“但说无妨。”
“皇帝来了。”
兄弟会刺客得言,小声说道。
郑修瞬间坐直了身体,眸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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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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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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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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