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王岑想着，既然是顾晏舟介绍过来的人，那能力应该不会太差，而且温雪这姑娘怎么说呢，一看就老实，乖乖巧巧的瞧着就踏实肯干。
但出于严谨认真的态度，王岑还是按照惯例对她进行了面试。
“你叫什么名字？”
“温雪。”
“没带简历？”
“哦。”闻言，温雪有些紧张的赶忙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过塑的简历，小心翼翼的双手递给了王岑。
王岑接过粗略的大致看了一遍：“江大毕业，学国贸的，这专业不对口啊，还差得有点儿远。”他抬眸看向温雪：“板绘会吗？”
“啊？”温雪因为太紧张，一下没听清。
“就是用手绘板或者手绘屏画画。”王岑耐着性子又给她解释了一遍：“用平板电脑也行。”
“会……会的。”
“有作品集吗？”
温雪点点头，又忙是打开包开始翻找。
王岑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又歪着头，抿唇看向了坐在一旁抱着胳膊，拿着手机一言不发的顾晏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在质问顾晏舟，为什么要给他介绍这样的助理……
顾晏舟没理他，装作没看见他投来的控诉目光，继续看手机。
“王老师，这是我的作品集，画得不好。”温雪的声音怯怯的，王岑不好发难，忙是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看向顾晏舟的目光，接过了她的所谓作品集。
在看到这份极不专业的作品集时，王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曾经死去的回忆攻击了，温雪的作品集和他当年第一次去面试原画师时，自信准备的那份，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平心而论，他当年的水平确实比现在的温雪高很多，至少他的作品都是原创的，而温雪的这份作品集里大多是临摹，甚至这些临摹图里还有几张他的画。
温雪看着王岑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这是她离梦想最近的一次。
半晌，王岑放下了她的作品集，嘶了一声，尽可能婉转的犹豫道：“看的出来，你确实会画。就是……”他顿了顿：“就是可能基础薄弱了一些，我方不方便问一下，你有没有学过画画？”Μ.miaoshuzhai.net
温雪攥紧了手，她看了看顾晏舟，小声道：“我上初中的时候，学过一学期素描。”
王岑拉长了音嗯了一声，也看向了顾晏舟，但顾晏舟只顾着用手机看文件，全然没搭理他俩。
王岑瞧着面前的女孩脸涨得通红，一副紧张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很是楚楚可怜。
他这人心软最看不得女孩这样，更何况人还是顾晏舟带来的，卖他个面子，严格的话到了嘴边，也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没基础也……问题不大，以后还是要勤加练习，毕竟勤能补拙嘛！”
温雪听了这话，眼睛亮了起来，她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能成为您的助理？”
王岑有些尴尬的笑道：“你这姑娘，现在倒挺直接的嘛。”他捻了捻手里拿着的作品集：“这样吧，我带你做个上机测试，要是可以的话，就先实习吧。”
温雪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上机测试，王岑倒也没难为她，还放了不少水，他给了温雪一张草图，让她重新构型。
温雪皱着眉头，攥着笔，开始认真画画，但王岑用的绘画软件还有手绘板和她平时用的不太一样，她只能强压着紧张，一边画，一边摸索软件。
王岑怕自己在旁边看着，会让她不自在，便找了个借口回了他的小会议室，他靠坐在桌边，朝顾晏舟打了个响指：“喂，老顾，你这是从哪儿给我扒拉出来的人？”
“我老婆继母的女儿。”
“啥玩意儿？”王岑掰着手指头，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老婆也就是小鹿同学，你老婆的继母……不就是那个，你说过的事儿很多的那女的吗？她的女儿，你也敢往我这儿招揽？顾晏舟亏我拿你当兄弟，你这不是坑我吗？”
顾晏舟不紧不慢的把手机装进西服口袋里，他把手随意搭在桌面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她妈已经不成问题了，人你要是能用就留下，不能用就直接拒绝，别给她希望。”
“我去，你他丫的刚没看到她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吗？你让我怎么拒绝她？”
顾晏舟笑了笑：“这就是你的事儿了，王岑，你在女人身上还没吃够亏啊？”
王岑愣了一下，用力捶了一拳他的肩膀：“你别给我往别的事儿上扯，现在咱们就说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
王岑瞧见温雪透过玻璃门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忙是压低了声音：“她这能力肯定不过关，老子招助理是找人给我帮忙的，不是为了办补习班，我没耐心零基础教学。”
“那就说她不合适，让她走呗。”
“老顾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顾晏舟推了推眼镜：“我很认真，应聘本来就是这样啊，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找下一份工作，她不至于心里没数。你也没必要这么纠结。”
“如果她今天应聘失败，不会被她妈抓回去吧？”
“不会，我会劝她放弃像漫画这种，以她现在的能力够不到的梦想，继而脚踏实地的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漫画是她的梦想？”
“嗯。”顾晏舟笑了笑：“怎么着，听到梦想这两个字，又和人家共情了？”
“你懂个屁，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她可以能力不足，但我们不能轻视她的梦想。”
“所以呢？”
王岑抱着胳膊，看着温雪认真画画的背影，叹了口气：“所以，能怎么着，我也不是头一次做慈善了。”
“留她？”
王岑转头看向顾晏舟，犹豫着反问道：“留下？”
顾晏舟耸了耸肩，表示这件事还是他自己拿主意吧。
本来王岑给温雪规定的上机测试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但因为温雪对软件和工具都实在不熟悉，最后她用自己的最高水平完成这张图用了三个半小时。
她一画完，就知道自己肯定不合格，她放下笔，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会议室，正好对上了王岑看向她的目光。
王岑会意，从桌子上跳下来，又捶了顾晏舟的肩膀一拳，忙是推门出去：“画完了？”
温雪点点头，王岑走到她身后一看，皱起了眉头：“基础还是有的，但以后还是得勤加练习。”
“王老师的意思是，我……”
王岑站直身子，垂眸看着温雪，笑着点了点头：“你可以留下实习了……”他话还没说完，温雪就忙是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认真鞠了一躬：“谢谢王老师！”
这一记大礼，倒是把王岑整不会了，他努力扯着嘴角笑笑：“客气客气，但咱们还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实习期工资可不高，咱们这个行业比较卷，也比较忙，像加班啊……”
“我可以克服！我都可以克服！”
王岑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又再一次扬起了嘴角：“你能克服就好，那明天还是什么时候，你看着来上班吧，我这人事儿少，你别迟到早退，上班摸鱼别太过分就行。”
“好！”
……
温雪入职后，因为她的基础实在太薄弱了，所以王岑不敢让她冒然插手自己的作品，只每天给她许多练习稿，让她练习。
每到饭点儿，王岑都会客气的问问她要不要吃黄焖鸡，温雪总是客气的摇头，然后从包里掏出自己做的便当，问王岑借微波炉去热饭。
该说不说，温雪的便当虽然是二次加热的，但的确非常诱人，王岑坐在温雪对面，看看自己飘着一层油花的黄焖鸡，再看看她色香味俱全的便当，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温雪也注意到了他有意无意投向自己便当的眼神。
在她入职一周后，和王岑也稍稍熟悉了一些，她就开始每天带两份饭，一份自己吃，另一份给王岑。
王岑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很是推拒了一番，但在听温雪说这是她多做的，她一个人住，剩得多了会浪费。
虽然知道这是她想让自己宽心收下便当的借口，但在美食面前，王岑也懒得再矫情，欣欣然收下了。
吃温雪做的便当吃的时间久了，偶然一次，王岑听温雪说，她每天早上为了做饭要起很早，前一天下班再晚也要去买菜。
王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想来想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和温雪提议说，以后菜都由他来买，反正工作室也有厨房，她每天中午到这儿再做饭就行。
温雪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要和王岑一起平摊伙食费，王岑笑笑：“你一小姑娘能吃多少啊？伙食费用不着你摊，你做饭已经够抵了。”
就这样，王岑和温雪成功成了饭搭子，温雪的手艺很好，人也比看上去聪明，和王岑在一起吃了一段时间饭后，她就大概摸清了王岑吃饭的口味和食材喜好，她开始换着花样的投喂王岑。
她也知道自己画技不好，入职这么久以来都没能真的开始工作，但王岑不仅不收她伙食费，还按时给她发工资，甚至还给她交五险一金。
这样的福利待遇，不论放在哪儿，她都觉得无可挑剔。
但心里也渐渐萌生出了一些愧疚，对于这份愧疚，她除了每天努力练习外，也开始在做饭之余，帮王岑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王岑看到后，也觉不好意思，但在劝说了温雪几次无果后，他也就由着她去了，只在每个月给她发工资时，多加几百块，算作她帮忙收拾屋子的报酬。
温雪看到自己每个月工资条上多出来的钱，心里也清楚自己收下会让王岑心里好过一些，便也没多问。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相处着。
转眼，温雪入职已经大半年了，经过王岑对她能力的层层评估，确认她可以正式投入作品的创作了。
温雪也开始了和王岑以及团队小伙伴们的熬夜时光，尤其是快到交稿的那几天，工作室那是白天晚上灯火通明。
其他的同事，有时候熬不住了，会把工作带回家去做，但温雪却一直陪着王岑留守。
她不知见过了多少次王岑画着画着就睡着的模样，也不知见过了多少次，因为交不上稿，王岑被编辑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催，可催来催去，画不出来就是画不出来，他焦躁的不停抽烟，抓耳挠腮，长吁短叹。
温雪支着脑袋看着他，可每每王岑对上她视线的时候，却总是微笑着的。
温雪知道，王岑真的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他对人尊重，她从没听他对谁说过一句重话，就连有时候买菜被人坑了，他也只是笑着抱怨两句，比如说：“我今天买了两根白萝卜，那大娘居然要我二十块。”
“你从哪儿买的？”
“就菜市场旁边的小摊儿上，她说这是有机萝卜，吃了能治病。”
温雪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偶尔也会小声调侃一句：“你当你买的这是人参啊？”
王岑笑笑：“嗐，我看她年纪这么大了，编个瞎话也不容易，我就当做慈善，上她一当吧！”
然后，他这当就隔三差五的上，温雪每次看到差不多的白萝卜，就知道这又是王岑在同一个大娘那儿上的当。
最让她惊讶的是，王岑居然能细心到记住她的生理期，每次他也不多说什么，只在她生理期那几天，偶尔默默给她递一杯红糖水，请客喝奶茶，也总是给她点一杯热的，工作再忙，那几天也让她按时回家。
但他的这种温柔，不止给她一个人，他对工作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所有人都说他好。
温雪从小就喜欢这样的人，所以对王岑也难免有些心动，更何况王岑长得确实好看，完完全全在她的审美点上。
可她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意，毕竟他那么优秀，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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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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