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燕营,堪称是一支钢铁的洪流。
没有如虎贲营一般,三万骑兵令地面沸腾。
可以清晰的看到破燕营中数得过来的骑兵数量,那仅仅是维持正常传令的骑兵,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但在此时。
却成为了全场最为瞩目的一支强军。
破燕营因为重组的缘故,一缕穿戴的是最近的战甲,也代表着大秦现在最高的制造工业。
清一色的黑色铠甲。
前甲,后甲,披膊,这是一支全甲武装的军队。
而且。
破燕营一改此前千里奔袭燕国的特点,转变为移动的军械战团。
这其中。
最令人醒目的,便是那一辆辆带着车轮,被战马拉着的重弩车。
重弩车在地面上之上碾压出来了一条条的车轮印,隔着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这些重弩车所带来的压迫感。
“一二,一二,一二!”
破燕营之中传来一声声齐声协力的声音。
这是从工程车所在传来。
一座又一座的巨型的工程车,投石车在几十匹战马的拉动,上百名将士的推动之下,在咸阳原上缓缓的前进。
这堪称是一个重甲机械兵团。
所乘战马皆为拉车的马匹。
所有之军械皆为大秦冶炼的最高工艺。
当这股力量行走在咸阳原上的时候,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觉袭来。
“秦,虎狼之师啊!”
人群之中,一行青年忍不住的低声的呢喃。
这名青年,正是从函谷关新安县赶来的陆贾。
而就在陆贾的身边,张良轻声叹息道:“始皇帝能够一统天下,秦国能够征服天下,全因为,秦国重视士卒,重视军械,虽有耕战之功,却也是因为秦国历代君王,始皇帝重视军政的缘故啊!”
“换做昔日其他六国任何一个君王,若不重视军事,断然无一统天下的契机。”
“而始皇帝,真正令人钦佩的地方,不单单是其雄才大略,而是其不同于其他君王的眼光和执着。”
“若秦国安居关中,以强国之姿态雄视天下,便没有如今之一统天下。”
“相比起曾经的六国乱战,死伤无数,如今之天下,虽有乱生,却已经少了很多了。”
张良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是非常矛盾的。
从家国仇恨上而言,他对嬴政的仇恨,比天高,比渊深,灭国之恨,断然不敢忘记,哪怕是因此流落天涯,也在所不惜。
可是从个人的情况而言,他对嬴政却又有着浓浓的敬佩之情,这中敬佩,是嬴政敢于做天下第一人,成为第一个帝王。
是嬴政敢于废除有重大弊病的分封制度,但凡是稍微聪明一点,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分封制度之下隐藏的巨大的隐患,三代人或许会念昔日君臣之恩,但是出了五服,那些子孙们只会质问为什么昔日先祖功劳堪比天高,为何却只有这么一点封地。十代人之后,便是征战天下的时候,不过是再次上演一遍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的画面。….这也是他敬佩嬴政的地方,嬴政,竟然一个人压着无数的功臣名将不实行分封,那些功臣名将们却没有一个敢造反的。
这样的威严,是他不敢想象的,至今不可思其中缘由。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嬴政活着的时候复国,所以他想方设法的刺杀嬴政。
就这也就罢了。
其实他也是明白。
车同轨,书同文,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这其中的每一条策略,都是利国利民利天下的良策。
只是。
在昔日他满脑子充满着对嬴政的仇恨的时候,只是纯粹的为了反对而反对。
而此时。
站在这片令人畏惧的阅兵仪式上,看到强大的秦军的时候,他有了种种的思虑。
而这一切,全因为近几个月以来,秦国局势的变化。
尤其是昨日。
祭拜秦墓碑和嬴政那破天荒,惊天下的罪责己身诏书。
让他真正的重新认识了这个一统天下,想要完全中央集团的帝王。
“或许其伟大,或许其痴心妄想,只是,这天下究竟该怎么治理,是一个需要安静沉思的问题!”
“而什么是正确的治理天下之策,什么又是错误的治理天下之策呢,想必这道题,没有答桉吧。”www.miaoshuzhai.net
“只有适合天下之治,可管理与约束天下之民,在此基础上让百姓丰衣足食一点,便是好的治理之策吧!”
张良似乎在发牢骚一般,在低声呢喃。
也是一个矛盾的人。
既希望秦国变好,也希望变得非常不好。
然而。
就张良以及所有围观在咸阳原上的百姓思绪之中。
破燕营。
稳步的出现在了高台上始皇帝的面前。
刹那间,辛胜如阵阵鼓槌的声音震声而起。
“末将,破燕营统帅辛胜……率破燕营三军前来请陛下检阅,恕末将带甲在身,不便参拜!”
破燕营统帅辛胜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皮肤黝黑,棱角分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关中男儿。
而见此。
始皇帝依旧是孤独一人站在高台上,手握天子剑的震声问道:“朕的将士,可还敢战否!”
“战,战,战!”辛胜当即震声道。
刹那间。
整整三万余的破燕营将士,如喊破喉咙般的嘶吼了起来。
声声震天,如雷鸣声,在咸阳原上面悠扬的激荡。
始皇帝孤傲的再次震声问道:“朕的将士,可还勇否!”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始皇帝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天子剑,仰天长指,近乎嘶吼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顿时。
下方震荡传声,万人齐声,有破天之势。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是一道誓言。
是绑架在秦国君王和秦国将士之间永不变色的誓言。….也是秦人独有的声音。
正是这道声音,传遍了九州大地,令无数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的惊叫一声‘秦,如虎狼也!’
而这!
“而这,便是耕战国策的对秦国最大的改变,也是因为这,让秦人的身上,拥有了一层永不退色的精神,正是因为这样的精神的存在,才令秦国一人独战关外六国,甚至连咸阳城都差点被攻破,却依旧能够在灰尽中重生,崛起,再次屹立在北方。”
“这是,秦人的精神。”
“若是我们连这样的精神都丢弃了,那我们秦人,就不再是秦人了!”
嬴城掷地有声的说道:“然而,昔日六国百姓,接触我秦国,见到我秦人的,除了少数的商旅之外,便只有我秦国的军队,也因此,关外六国百姓将秦视为暴秦!”
“因为军队,永远代表的是杀伐与战争,没有战争,军队便失去了存在的根本。”
“然而,杀伐与战争,永远是悲痛的,经历过战争肆虐的人们,永远会厌恶战争,伴随着,也会厌恶发动战争的人。”
“而我大秦,一统天下,发动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我大秦将士的兵戈,犁遍了大江南北,这天下的每一寸的土地。”
“这导致我秦国,被天下人视为仇敌!”
“我秦国想要真正的统御天下,就必须要消除这种仇恨。”
“下下之策,毁灭其肉体,摧毁其精神,奴役其行为。”
“下策,以一代人的死亡来消除这种仇恨,甚至于一代人不够,需要至少三代人,朝廷花费无比巨大的代价来不断的引导仇恨我大秦的思想。”
“而上策!”
“铺天盖地的宣扬,宣扬我秦国的正义性,举天下之正义大旗,然后用我们的思想来更换他们的思想。”
“不亦说乎,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君子乎,人不知而不愠?”
“我说一遍,想必你会认为我将这句话颠倒了!”
“这,没错,我是说反了!”
“所以,我在天下书籍,将这句话改为如此,我每一个时辰读一遍给你听。”
“我每天都读给你听!”
“一年,三年,五年,十年,我每天都读给你听!”
“那么,这句话该怎么读?”
“是不亦说乎,学而时习之,还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什么是正确的言论,在朝廷的允许下,被广为流传的言论!”
“我嬴城和你们,正在进行着一场足以改天换地的事情,而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
嬴城站在章台街乐教司的房顶上,拿着大喇叭激动人心的训话。
他的声音足够大,站的也足够高。
下方。
是大乐司司正严涛以及在这两个多月以来,在他的一遍一遍督促之下,严涛的一遍一遍培训之下,培训出来的六七千乐戏曲人。….有人拿着琵琶。
有人拿着小鼓。
有人拿着锣。
而更多的人,则是身着各种奇装异服。
甚至还有人,穿着一身素黑,不怎么符合规制的黑龙云纹炮,那是帝王之府,也是始皇帝才能穿的服装。
大乐司司正严涛则是一脸严肃的抬头仰望着嬴城,两眼渐渐的坚定了下来。
虽然他很清楚大乐司所有的戏曲,都是杜撰的故事,甚至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
但他更清楚。
百姓们更喜欢看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大悦人心的故事。
至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只有那些跟这段历史息息相关的人才会去深究。
而那些人,其实才是秦国的敌人。
当那些人站出来反对的时候,才是真正揪出拥有判秦之心的人。
而当那些人不站出来阻止或者无法阻止,这样的大悦人心的故事,会渐渐的被人熟知,乃至于,成为历史上真实发生的故事。
至于真假,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严涛思绪万千。
跟随着的乐人,现如今的戏曲人们,却没有在乎那么多。
其中一个扮演着秦花儿的演员。
兴奋的站在街道上,眼中有泪花在闪烁。
“身在乐教司,身不由己,虽不是奴籍,却与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别人的玩物,每天不是取悦于人,便是委曲求全。”
“而现在,我不再干那些肮脏不堪的活儿,不仅脱离了乐教司,成为了一个正常而普通的人,还可以领取到朝廷的俸禄。”
“有了这些,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名演员兴奋的呢喃,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在乎。
她高兴的,只是不再是别人的玩物。
她坚持的,只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份。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都会努力的做好这件事,最好一直都这样。
街道上站着的演员乐手们,不止一人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各不相同。
但在大秦,乐人舞女的地位,只是比奴隶高一点,如今有朝廷的扶持,可以拥有与正常人无二的身份,这对任何一个乐人来说,都是无比高兴的。
至于不高兴的,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大律令,要是有人赶我们出来怎么办,小民这些年行走江湖,以卖艺为生,遇到好人还能讨口饭吃,但是遇到恶人,砸饭碗的事情那也是时常发生啊!”
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呐喊,询问嬴城。
这是一个江湖卖艺人,刚好行走到咸阳地界,就被发了疯拉人头的严涛抓来弹琵琶了。
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什么都遇到过。
这才有了疑问。
很多时候,像他们这种卖艺为生的人,根本得不到别人的尊重,遇到脾气好的还能讨口饭吃,要是遇到恶一点的,有时候活命都难。
“对啊,大律令,这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遇到恶人怎么办?”….“尤其是这进乡里之中,那山沟沟里尽是刁民,我们可打不过。”
“没错没错,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可不是少有的事情,尤其是,人家听不听,那都是两回事。”
人群之中的疑问也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纷纷提出了疑问。
面对众人的疑惑,嬴城笑了笑,给所有人保证道:
“首先我来说说你们演出的方式,因为目前人手不足,所以采用的巡回演出。”
“每一个完整的团体负责一个县,县令给各乡里发布政令,有乡主、亭长、里正下令聚集人员,搭建舞台,你们只需要过去演出便好,这个不用担忧。”
嬴城笑了笑,这就如同大戏台一样,强制要求大家去看。
至于具体实施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遇到了再解决也不迟。
听到嬴城的回答。
下方行走江湖的卖艺人顿时笑容打开,畅快的笑道:“那草民就放心了,有府衙的政令,那就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闻言,嬴城摇头,自问真的没有问题了吗。
这是一场颠覆思想的行动,用颠倒是非黑白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这。
若是没有问题,那就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着。
但是,嬴城依旧震声道:
“如果有人反对你们进一乡一里之地演出,直接去找县尉,县尉会出动一县之地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来支持你们。”
“如果县尉也反对你们,那就去找郡尉,郡尉会出动一郡之地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来支持你们。”
“如果郡尉也反对你们,那就通传任何一个可以传来咸阳的令使,告诉我嬴城,我嬴城,不管他是谁,胆敢阻止你们演出的任何人,便是我嬴城的敌人。”
说着。
嬴城扯着嗓门拿着大喇叭吼道:“大乐司所有戏曲人听令!”
“严涛听令!”
“第一站,咸阳原上!”
“出发!”
听到嬴城下令。
顷刻间。
下方的所有戏曲人躁动了起来。
而大乐司司正严涛,震声道:“下官遵命!”
说着。
严涛转身,稀律律的骑上了战马,下令道:“各戏团团长组织团内人员,第一站,咸阳原!”
“左司正听令,立刻前去和咸阳府令,冯内史沟通,大乐司需要在咸阳原上演一场大戏,请冯内史搭建戏台!”
“今夜,登台唱戏!”
说罢。
严涛一脸严肃的骑马前往南门。
紧张和激动同时涌现。
以前,他严涛是宫廷的大乐伯,一切以取悦陛下,取悦宫中贵人,取悦三公九卿为生,在同道中人来看,看似高贵。
但其实。
他严涛的腰板,从来没有支起来过。
以前。
不要说下令让堂堂内史配合,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宦官也不正眼瞧他。….但现在。
他的腰杆子,挺起来了。
他的言语,字正腔圆宏厚了。
他的目光,不再是取悦谁,而是为了大秦之安定而奋斗。
他,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他,将带着这七千余人,将来还会有更多,遍布天下。
这里,将成为他严涛新的。
为此。
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持。
而他之所以拥有这一切。
全因为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他的后半生,也彻底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且看着吧,有些人,说改变就改变了,对严涛来说,这突然之间身份的转变,或许会令其心性大变。”
“这,谁也不知道他会改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希望,他能维持的持久一点。”
“也许,常年在皇宫见过世面,不会那么快,变的面目十非!”
嬴城摇了摇头,在郭怀义的保护下,缓缓的从梯子上面爬了下去,进入乐教司的顶层,而面对郭怀义敏锐的观察和提醒,嬴城笑吟吟的回道。
是的。
严涛是一个小人,一个一朝得势的小人。
奉常府之下司署,权柄可一点也不小,尤其是大乐司今后的地位是和宣传司有过之无不及的司署。
如此身份地位的转变,是个人都会发生改变。
转变方向是好是坏不是现在能下定论的。
但是他清楚。
现阶段大乐司想要成事,严涛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时的严涛,可以不折不扣的遵从他的命令,并对他的命令,竭尽全力的办好。
郭怀义通常情况下都是只提问题,从来不正面回答。
听到嬴城的回答,郭怀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小心翼翼的护卫嬴城,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
这是郭怀义问嬴城最多的询问。
而嬴城也基本上能做到,对这个第一保镖团团长的如实相告,“当然是去咸阳原了,你方唱罢我登台,陛下的戏,也该唱完了!”
“怎么轮,也该轮到我了,是不是!”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我的那位十八伯啊,真是不怎么听话!”
郭怀义当即点了头,道:“咸阳原上人多复杂,公子还是要小心为妙,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命人先行前往咸阳原。”
“至于胡亥府,公子真的要烧?”
自动忽略护卫的事情,嬴城理所当然的笑道:“当然,我嬴城言出必行,什么时候说出去的话不敢做了。”
“这!”郭怀义顿了顿,小声道:“要不属下让黑甲卫假扮匪徒去烧,这真要是烧了,恐怕会彻底的恶了胡亥。”
“用不着,多带点人,我不仅要烧,胡亥要是敢反抗,灭了胡亥府,将胡亥关起来,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去廷尉大牢。”嬴城发狠。
完全不用猜。
胡亥完全没有任何前往大律府任职的想法,不仅如此,郭怀义前脚走,胡亥就紧闭府门,之后连个缝隙都没有打开。
“想要攻破胡亥府,至少需要一千兵马,这!”郭怀义眸光闪烁,道:“或许可以从中尉府调兵!”
嬴城带你了点头道:“嗯,我被刺杀了,你派人追刺客,刺客进入了胡亥府,想必中尉府兵不会拒绝包围胡亥府,到时候胡亥府的护卫要是敢反抗,看我手势行动。”
“属下这就从宫中卫尉兵马过来。”郭怀义点了点头道。
没错。
郭怀义可不是掌管几十个人的保镖队长,而是掌握三千黑甲卫,可以调任西营一万兵马的保镖队长。
嬴城并没有参言,军事上的事情,除了他偶尔撒会疯,基本都是由郭怀义安排。
当然,郭怀义偶尔陪着他发疯,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目送着严涛带着大乐司的人离开,嬴城徒步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章台街上,突然一声爆呵惊叫道:“抓刺客了,抓刺客了!”
郭怀义也跟着怒吼道:“大胆刺客,哪里逃,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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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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