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其它小说>倾城绝之赤雪引>第四十七章
  火光冲天又如烟幻灭。

  剑影如梭,血光四溅,眼前划过的还有那从林舒玖手中掉落的碧色羽毛——碧血印。

  “咳咳,林大哥”

  轻染痛苦的捂着胸口咳嗽,每咳嗽一声心脏的伤处就揪着疼,有血腥涌上咽喉,她害怕脏了身侧的黑色绒毛裘衣,艰难的翻了个身,将一口血吐到了地上。

  地上如白雪融冰,厚厚的一层,冒着阵阵冷气。

  一口血吐出,胸前的压抑难受顿时减去不少,然而心里的那一抹难以释怀的悲伤仍旧无法逝去。

  “碧水长吟”她轻轻叫一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为何是她心里珍藏的这个人杀了林大哥,林大哥与她有恩,不仅赎了她的身,还不嫌弃她的胭脂身份,答应娶她,与她来说,这本该是最完美的生活了,可是……为何会变成这样?

  哭了会,心里的痛缓和不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将目光移向左侧的一层白色帘账后。

  对,她没死,有人救了她,而这个人就在那白色帘账后的药池中泡着身子。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她清楚,一定是江湖中的厉害人物。

  还记得她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情景,一个满身伤痕,血肉翻卷的胸膛映入眼帘,伤口太过狰狞恐怖,泛白流血,就连血肉中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辨,残忍的一道道割裂白皙如玉的肌肤,第一次见如此诡异的胸膛,吓的她心头剧烈一跳,“啊!”一声大叫了出来。

  “姑娘最好给本宫乖乖闭嘴”就听一声低哑性感的声音传来,带着压倒性的威力,吓得她赶紧闭了嘴。

  缓了缓,感觉到一股清泉似的力量一直往她体内涌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状况。

  她与他面对面,掌对掌坐在冒着冷气的寒冰床上,他正在替她疗伤。

  这个人在救自己?她这么一想,安下心来,视线往上落在他的脸上,顿时神经短路,痴呆了一般。

  墨发用一条红色系带绑了发尾垂在肩头,他眉目如画,眼睛缀了冰棱般透着寒彻的幽幽光亮,脸部轮廓流线般冷毅又带着稍许柔和,美,好美的人,她心中感叹,神仙二字跳入脑海,轻染不由轻轻喊道,“神仙!”

  然而,他并未理她,脸上层层薄汗溢出,眉毛轻蹙,只顾将内力往她体内输入。

  片刻,他收了掌,她看到他身体蓦然一颤,晃了晃,呕出一口血来,脸上痛苦表情一闪而过,接着他再未看自己一眼,踉跄着下了冰床,缓缓离开。

  一位黑袍女人倾身上前,将一碗药递到了她的面前,“姑娘初醒,身体还很虚弱,喝了它,躺下好好休息”

  没了他的内力支撑,她就感到头昏脑涨,心口一阵阵的痛,她乖乖将药喝了,“多谢了”

  黑袍女人道,“老妇明天再来”说完,端了碗,转身出去,白色帘账随着她的身影飘起,她转头望去,便看到那个男人身上披的锦色长衣从肩头滑下,后背血淋淋的一幕就那样映入她的眼帘,让她疼的呼吸一窒,流水声响起,她就看到他跨入了药池中。

  几声闷哼传来,她就看到他疼的蹙眉,右手急急抓向岸边冰层,咔嚓一声,仿佛抓在了她的心上,疼极了,帘账落下,最终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听到了黑袍女人的声音。

  “宫主,手脚筋这才刚接好,你方才为救轻染姑娘已经再次重伤,你若再这般用力,怕是要再次裂开了”

  “宫主若实在忍不住,让老妇点了睡穴,如何?”

  他疼的发颤的声音传来,“拿酒来”

  “宫主!”

  “拿酒来”他的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子,“蛊娘,你的心思本宫岂会不知,你放心,本宫死不了”

  等了片刻,便听黑袍女人声音冷冷传来,“宫主叫老妇如何放心?经脉受挫,五脏俱损,中了断肠丹强行用功,胃部穿孔,差点断肠,如今又受了严重外伤,连续失血,引发了寒症,发烧了只顾强撑”只听黑袍女人幽幽叹息一声,“宫主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怕是等老妇红莲绽放之日,宫主早已经不在这世上,老妇如何放心?”

  天啊,他到底有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轻染听的心惊,便觉蓦然冷气刮过,比这寒冰床都要冷上几分,黑袍女人身体倒飞出去,撞向一侧冰壁。

  “本宫再说一遍,拿酒来”听他的声音怒气,似乎已经忍到极致,几欲发狂。

  黑袍女人退了下去,“老妇这就取酒来”

  四周安静下来,轻染低头看向寒冰床,他坐过的地方血迹斑斑,心头更痛,他到底是有多傻,竟然还有比连柯更傻,更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如此,十几天来,都差不多同样的情形,他每天早上进来输入内力替她疗伤,然后到帘账后喝酒泡药浴。

  他几乎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直冷冷的,也不说话,动作上倒是对她温柔。

  每每输了内力他都要吐血,她看着他脸色越发苍白,昨天几乎昏倒在地,她心急,然而他却过后好像习以为常,忍过一阵,就走了出去,那个黑袍女人同样一声不吭,站在一旁漠不关心的样子。

  没人心疼他,她心疼,可她却找不到同他开口的机会。

  今天,他没有进来。

  望着帘账后,根本看不清里面情形,她想了想,翻身下了床,如今手脚不似初醒时那般迟钝,身子也不再发晕,就是心脏偶尔疼上一疼,她想看看他身上的伤好没好?想看看他睡着的样子。

  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冰面上又冷又滑,走的极其费力,等走到帘账前,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她忽而听到了黑袍女人的声音,“宫主,玉蚕,老妇带来了”

  她偷偷掀开帘账一侧朝里面望去。

  他身上的伤口怎么还没有好,不仅没有好转,反而似乎恶化了,比第一次看到的还要更为严重,原本安好的肌肤都泛了青色。

  他眼睛迷蒙水汽氤氲,仿佛隔了一层轻纱,手中的一坛酒随着黑袍女人的话落砰的扔到了一边,他手臂撑在岸边上了岸,上岸的一刹那身体一软向着地面倒去。

  轻染吓的心惊肉跳,却见他倒地的一瞬间,剑声嗡鸣,剑影飞过,他握了剑,剑尖抵在地面,身体一跃而起,然后安然落在了一旁。

  轻染松了一口气。

  “咳咳”他轻轻咳嗽一声淡淡说道,“那就开始吧”

  黑袍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古瓷罐子,她冷笑一声说道,“宫主既然要除去这一身丑陋疤痕,

  为何偏偏放过腹部伤口?”

  他的腹部绑了绷带,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色。

  黑袍女人诡异一笑,手指向着他的腹部探去,“宫主向来一尘不染,为何独独留了这处伤疤?”

  轻染听着他们谈话,突然就见黑袍女人后退一步,捂了胸轻哼一声,弯腰呕出一口血来。

  “本宫不杀你,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冒犯本宫”就听他冷冷说道。

  黑袍女人微低了头说道,“是老妇逾越了”

  他转身坐了下来,黑袍女人将古瓷罐子打了开来,放到了地上,闻到血腥味,数百只通体雪白的虫子朝着他的身上爬去。

  他闭了眼一动不动。

  “宫主,可要忍住了,自身血肉被蚕食的痛可不比这药浴中活生生将伤口撕裂带来的痛少”黑袍女人说道。

  轻染完全吓白了脸色,立即捂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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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水阁。

  一处宽敞的竹排之上,冷连柯碧血剑在手,正在练武。

  凤千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冷连柯练的气喘吁吁,直冒热汗的脸,当冷连柯最后一招完毕,凤千羽将一壶水递到她的面前,“冷公子喝口水缓缓再练吧”

  “谢谢”冷连柯接过,大口大口的饮了起来。清凉的水入腹,顿觉清爽许多。

  凤千羽轻笑一声,宠溺的看着她,等冷连柯喝过,他将水壶接过放到一边问道,“冷公子,能否

  跟我说说如何哄的姑姑开心?”

  “啊?”冷连柯奇怪望着他。

  他又一笑说道,“姑姑向来脾气古怪,我从小到大一直未曾摸透,不想,冷公子这短短十几天,就将姑姑哄得开开心心的,我看她最近很开心的样子”

  冷连柯轻轻一笑,“因为我喜欢姑姑,姑姑也喜欢我”

  凤千羽一顿,又无奈一笑,“我见你很少与人这般放下戒心的交流,你能跟姑姑这样,我很高兴”

  冷连柯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看到姑姑,心里就自然而然的很开心,就像见到西门倾夜……”她顿了顿气道,“就像见到他总是忍不住生气一样”

  这是冷连柯第一次提到西门倾夜,凤千羽见她神色沉闷的样子,目光落在她的发间,“冷公子,为何不再带我送你的玉石簪子?”

  冷连柯神色一顿,冷哼一声,“谁叫西门倾夜总是欺负我,簪子被我用来当做武器插入了他的腹部”

  嘴上说的狠,凤千羽却瞧到她绞着腰带的手指,他神色一暗,问道,“冷公子,这碧血剑可是西门兄送你的?”

  冷连柯点点头,“他说,只要有剑才有资格当他的对手”

  凤千羽手掌温柔的拍在她的肩头,“冷公子,你若是担心他,就去找他吧”

  “我没有担心他”冷连柯立即反驳。

  凤千羽笑道,“冷公子,你的心思瞒不过我的眼睛,这十几天你一直过的不开心,方才你舞剑也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

  见凤千羽猜出来,冷连柯便觉心里一阵委屈有点要哭的样子,“凤千羽,我很担心他,但又觉得不该担心他,我很害怕”

  “怕什么?”凤千羽柔柔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总是想,如果他死了,我会不会就变回以前的样子了,我从未这样矛盾过,这种感觉特别不好受,可一想到他死了,我更怕”

  “西门兄在哪里?去找他,跟他好好谈谈,你说的话,我相信他会好好听的”

  冷连柯目光急切盯着凤千羽,“真的?只要我说的话他就会听?”

  “恩”

  冷连柯立即站起身道,“我要去明州城,我要见碧水长吟,我要救他”

  “你要找碧水长吟?”凤千羽说道,“我也在找碧水长吟,听微知查探,碧血宫应当在天阴山中”

  “那……”冷连柯立即去换衣服,“那凤千羽,我们速度前往天阴山吧,否则我怕倾夜他……”

  看她着急的样子,凤千羽立即应道,“好,我跟姑姑告辞一声,我们就上路”

  —————————————————————————————————————

  玉蚕遇到鲜血淋漓的伤口,便纷纷聚了上去,开始疯狂噬咬。

  玉蚕是生长在冰层下的一种白色如玉一般的虫子,嘴角如勾,被玉蚕咬食过的血肉可以再生,长成后的肌肤嫩滑宛如婴儿,更甚从前,以往毁了容貌之人曾求百里越用玉蚕疗伤,可惜见了玉蚕啃食之状都吓得花容失色,况且,用玉蚕有一个条件,伤疤必须是未愈合的,若是伤口早已愈合,非要再次割开才行,谁还敢再让自己脸上白挨一刀。

  这十几天来,西门倾夜整天泡在药池中,一来是为了疗伤,二来药池中加了防止伤口愈合的药剂,一遍遍刺激着伤口难以愈合,痛的忍不住才叫百里越拿了酒来。

  不过片刻,西门倾夜整个前胸后背爬满了玉蚕,玉蚕在伤口之中蠕动游走,啃食血肉,绽裂翻卷的血肉渐渐变得平滑,而玉蚕的身体也从雪白向着血红转变。

  噬咬之痛,如万箭穿心。

  隐忍如西门倾夜,仍旧止不住的浑身抽搐颤抖,冷汗如雨滴落,面色早已惨白,撑在两侧的手臂微微弯曲,五指深陷地面冰层,薄薄的嘴唇被他咬的鲜血淋漓。

  一波波的疼痛从全身经脉袭向心头,极致的痛,难以忍受的痛。

  “噗”他身体晃了晃,一口血喷了出来,“连柯”他低垂着头叫了一声,再次咬牙手臂用力,倒向地面的身体堪堪稳住。

  何以强大的意志力!百里越惊叹!

  眼看差不多,百里越咬破中指将一滴血滴在罐子中,玉蚕感应到召唤,停止了噬咬,纷纷从西门倾夜身上退去,朝着罐口爬去,等皆数爬回到罐子中,百里越封了罐口。

  西门倾夜宛如血人一个,重重倒在了地上。

  百里越抱着古瓷罐子转身离去。

  耳中再也听不到玉蚕啃食血肉的残忍可怕之声,轻染这才松开眼睛再次偷偷朝里面看去。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一张脸几乎惨白到不忍直视的地步,她看到他丝毫不去理会身上鲜血淋淋的样子,将锦色长袍捡起披在了身上,然后靠着墙壁缓缓站起了身子。

  她思量着要不要走过去扶他?便听得恐怖的“噗”的一声。

  腹部的绷带解了开,他的手指无情的穿入他腹部血肉翻卷的伤口中,他痛的闷哼,却是狠了狠,手指拔出的一瞬间,一直簪子捏在了他的手中。

  天啦,那个簪子大概有两寸长,就那样一直留在他的伤口中吗?

  腹部鲜血不停涌出,他却望着簪子如视珍宝,冷漠的脸上泛起点点涟漪,将它轻轻擦拭干净后,放入了衣袖口袋中。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轻染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痛,脸上冰凉一片,她一抹,才知她已经泪流满面。

  剑鸣声传来,他摇晃的身子握着那把锋利泛着冷光的剑朝着一处冰层划去,刀光剑影一闪而过,接着,一壶酒被他用剑尖挑起,安稳落于手中,他仰头喝一口,朝着最里面的冰室走去。Μ.miaoshuzhai.net

  她听到他踩着碎瓦片的声音。

  直到见不到他的身影,她再也忍不住拉开帘账走了进去。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她默默念道,他方才挥剑写下的就是这几个字。

  轻染顿了顿,朝着里面走去。

  里面冰室更甚冰窖,寒气刺骨,她冻得一缩,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冰壁上无数的“爱”字,剑痕深深印在冰壁,让她震惊,难道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吗?他被情所伤吗?

  酒壶砸来,从耳旁擦过,吓的她一抖,她目光从墙壁上移开,落在靠在一处冰座上的人身上。

  幽幽声音传来,“咳咳,一醉解千愁,若是真能解,为何本宫还是忍不住的想你”便听他又轻轻

  一笑,“呵,本宫真怕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你,咳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看到他笑,她心中不是滋味,看到他腹部撕裂的伤口,她忍不住叫道,“你受伤了?”

  他目光只落在手中的酒壶上,“受伤也好,流血也罢,这样本宫就没力气找她,惹她痛苦了,未尝不好”

  原来他说的这样也好,是指他受伤。

  到底怎样的爱才让他甘心用受伤来阻止他去靠近她?那个女人到底是有多残忍才会这样无情对他?

  他说着,仰头又去喝酒,她急急说道,“宫主,你喝太多酒了”

  “多?不,一点都不多,要不然,本宫为何还没有醉?”

  她往前走了走,试图取下他手中的酒壶,“宫主,你已经醉了”

  他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他定定望着她,说道,“知道本宫为何救你吗?”他眼睛迷蒙,神色却清明一般不像真的醉了。

  她摇了摇头,“轻染不知,但轻染知道宫主是轻染的救命恩人”

  他目光柔柔说道,“因为,她亲近的人中,只有你是真诚待她的”

  轻染只当他说醉话,“宫主你喝醉了”

  她话落,便看他身体一顿,弯腰捂向心口。“宫主,你怎么了?”轻染急急去扶他,却看到一串血花喷溅在冰面,他身体直直向着地面倒去。

  “宫主!”她蹲下将他抱在怀中,“宫主?”

  他紧闭着眼,血沫不停从他嘴角滴落,她吓的哭了出来。

  半晌,他才悠悠转醒,看到她,他神色一顿,冷声道,“姑娘若是不想死的话,最好给本宫乖乖躺回去”

  她摇头道,“宫主,轻染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轻染早已不怕死”心脏处疼痛传来,她目光只落在他身上。

  她只感觉胸膛冰凉点过,有内力向着她心口涌来,她视线却不争气的低垂,支撑不住的缓缓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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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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