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急匆匆地将白梨拉到休息区坐下，神色复杂地问她：“你……你真的要和她打吗？”
“假的。”白梨脸不红气不喘，直接予以否认。
莱特大惊：“那你还答应她？”
白梨解释：“气势不能输。”
系统在脑内为她喝彩：「好！这才是恶毒女配该有的气势！」
白梨：「别乱说，我只是单纯看她讨厌罢了。」
她又补充：「而且……我还有其他意图。」
没等系统品出来她的其他意图是什么，莱特先开口问道：“那半个月后你打算怎么办？娜丽塔上校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梨理直气壮：“当然是爽约喽。身为怀特公爵的女儿，任性一点也不奇怪吧？”
莱特像是被她的脑回路给清奇到了，好久才说了句：“……这样不好吧，公爵大人会生气的。”
白梨笑笑：“那也总好过我被人失手打死吧？不过……”
她从口袋中摸出圆柱形“电池”，语气认真：“如果我能破解出它的秘密……打败娜丽塔上校，或许也不是件难事。”
莱特看向那枚“电池”，沉默不语。忽然，他像决定了什么似的深吸一口气。
他环顾左右，确定四周无人后凑到白梨耳边悄声道：“卡莱尔爷爷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我带你去找他。”
莱特说完，一刻也没落下地抓住白梨就走。白梨脸上一副迟钝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脚上却相当诚实地跟上了莱特。
系统嗤之以鼻：「这就是你的别有意图？宿主，真是看错你了。」
它长吁短叹，意有所指：「可怜的莱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白梨很无辜：「我又没有强迫他，是他自己愿意的。」
听起来很有那么点渣女语录的意思。但白梨的语气过于无辜，系统一时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说话间，莱特已将白梨带到了目的地——后勤部不起眼角落里的一个小隔间，隔间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仓库管理室”。
推开门，隔间只有几平米大，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坐在桌前，正悠哉地一边看书一边喝茶。
听见推门声，老人头也没抬：“莱特，怎么工作时间又跑我这儿来鬼混？”
莱特没吭声，老人这才放下书，扭头看过来。他的视线在扫过白梨时顿住，然后他向下推了推眼镜，一双眼睛从镜片上方看过来，细细打量着白梨。
“这位小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是怀特家的千金吗？”老人问莱特，语气听不出好坏。
莱特站得笔直：“是的，卡莱尔爷爷。她叫白梨，是怀特上校的女儿。”
他又向白梨介绍：“白姑娘，这位就是卡莱尔爷爷。以前是帝国最高级的工程师，现在年纪大了，就在后勤部当仓库管理员。”
白梨露出个最能讨长辈欢心的灿烂笑容，天真又单纯，像地主家的傻闺女一样：“卡莱尔爷爷，您好。莱特说您是帝国资历最老的工程师前辈，我一直很敬仰您！”
卡莱尔慈祥地笑了：“好好好，小丫头，快过来坐。”
被冷落的莱特一脸诧异地看着白梨，心中似有狂风肆虐：卡莱尔爷爷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和蔼过！天哪，是糖！！卡莱尔爷爷居然也会拿糖哄小孩的吗？！他从来都不知道！卡莱尔爷爷明明只会一脸不耐烦地喊他臭小子！
“臭小子！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门关了，过来坐下。”
莱特魂不守舍地把门关了：回来了，都回来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卡莱尔爷爷。
*
白梨从卡莱尔口中得知，她手中的人工智能并不是特例，而是幸存者。
帝国的首批机甲其实全部都配有人工智能系统。
机甲的操纵是十分复杂的。机甲驾驶员不但要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还要经历一系列严格的训练和考核。帝国培养出一名能够实战的机甲驾驶员，通常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
而人工智能的出现则能极大的缩短这一时间。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下，普通人只要经过短短几天的训练，就能获得操作机甲作战的能力。
按此设想，帝国应当拥有数以万计的机甲部队，而非现在的寥寥几百架。虽然制造万架机甲需要消耗许多资源，但这对占有多个资源星的帝国而言，并非负担不起。
卡莱尔就是当年参与人工智能开发的工程师之一。当时所有的研究人员都相信，人工智能是机甲的未来，在帝国浩荡机甲战斗群的进攻下，虫族将不堪一击。
消灭了虫族，人类会走向更深远的宇宙——大家这样相信着。
然而，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军方取消了机甲端人工智能的研发项目，并宣布销毁所有已经适配了人工智能的机甲。
面对研究人员的质疑声，军部是这样解释的：太过依仗人工智能，人类自身的发展就会陷入停滞甚至退化。
“项目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家了。”卡莱尔苦笑着复述了这句话，“这就是我们为项目付出了十几年心血后，得到的唯一回报。”
他看向白梨和莱特：“后来发生的事，你们都看到了。”
白梨沉默不语。
是的，虽然卡莱尔没有细说，但之后发生的事情确实已摆在眼前了。
军部所谓的“人工智能威胁论”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机甲变成贵族的专属物。
只有受过严格训练和考核的人才能驾驶机甲，而在帝国，只有贵族才有接受严格训练和考核的机会。
机甲驾驶员里，像娜丽塔那样平民出身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有，也大都与娜丽塔一样，是攀附权贵才得到的接触机甲的机会。
卡莱尔长叹：“那之后，帝国在与虫族的战争中转攻为守，驾驶机甲的贵族被打造成神兵天降的救世主，而普通士兵只能用最常规的武器，以一个及其惨烈的战损比与虫族拼命。”
莱特出声安慰：“爷爷，会好起来的。”
卡莱尔叹息：“但愿吧……”
他摇了摇头：“好了，不说这些了。人老了总爱提些以前的事，你们也该听烦了。”
卡莱尔看向白梨：“那架机甲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被保留下来的，因为我还算有些背景，所以军部妥协了。他们取走了机甲的驱动核心，至于人工智能装置，本来也是要拿走的。”他忽然调皮地眨了眨眼，“但是我用一个假的糊弄了过去，告诉他们装置已经损坏不能用了……反正他们也辨别不出来。”www.miaoshuzhai.net
“真正的设备被我东藏西藏，最后还是藏到了它原本属于的那台机甲里。那架老伙计已经被军部遗忘了，我本以为没有人会去动它。”
卡莱尔对白梨笑笑。
白梨有些尴尬，卡莱尔爷爷也没想到，会有她这样将机甲拆了个底朝天，然后找出那个被妥善藏匿起来的人工智能的人吧。
莱特出面为白梨解围：“卡莱尔爷爷，是我带她去……”
“我没怪她。”卡莱尔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向白梨，“小丫头，我和你父亲也有些交情，如果你真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家里还留了些当年的研究资料……”
来了，她就是在等这个！
“谢谢您，卡莱尔爷爷。我明天就、不不不，我今晚就去你家。”白梨拍桌而起，语气激动。
卡莱尔捻着胡须“嚯嚯嚯”地笑。
而莱特，可怜的莱特。他一会儿看看卡莱尔爷爷，一会儿看看白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爷爷心中最疼爱的孙子了。
首都星有着漫长的白昼，后勤部关门时，外面还敞亮一片，丝毫不见昏暗。
白梨蹭上了卡莱尔的飞行器，在首都星繁忙的空中航线穿梭。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莱特居然也坐卡莱尔的飞行器一同回去。
“莱特，你也找卡莱尔爷爷有事吗？”
莱特瞪她：“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卡莱尔爷爷从孤儿院里领养了，他是我爷爷，他家也就是我家。”
那语气，就像个和兄弟姐妹争执“爷爷到底更喜欢谁”的小屁孩。
白梨淡淡“哦”了一声，莱特更气了。
为了不让怀特公爵担心，白梨用个人终端发了条短信过去，大意就是她要去卡莱尔家里做客，晚上不回去吃了，也可能不回去睡了。
没一会儿卡莱尔就接到了怀特公爵的视频通讯，他似乎真的和怀特很熟，三言两语就让怀特化担心为妥协，同意了白梨的外宿申请。
飞行器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卡莱尔家很大，就其外观而言，与怀特公爵的宅邸不遑多让。但其内部却疏于打理，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
据莱特所言，这里只住了自己和爷爷两个人，没有佣人，治安也不好，偶尔还会有小偷光顾。
卡莱尔则表示：祖上辉煌过，现在落魄了，只能扎紧裤腰带过苦日子。
虽然他这么说，但白梨惊喜地发现，卡莱尔家除了留有研究资料，居然还有一个小型实验室。
实验室已停用许久，但相当整洁。与宅邸里到处可见的乱糟糟景象相比，这里干净得尤其突兀。
“我偶尔会过来打扫，莱特也会跟着帮忙。”卡莱尔打开实验室的灯，“我总放不下以前的事情，可也没有精力继续研究了。真是没想到，这个实验室还有继续实现它价值的一天。”
卡莱尔在实验室的门禁系统中添加了白梨的权限：“好了，小丫头。这里的设备虽然老旧了些，但都是能用的。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吧，晚饭我会让莱特送过来。”
白梨应了声是，抱起厚厚的资料就往实验室里走。
按分工，莱特应该去准备晚饭的。但他不知与卡莱尔说了些什么，也留在了实验室里。
白梨搬了张椅子坐下，开始研究资料。资料中关于机载人工智能的记载很全面，囊括了最初的实验性开发到最后系统趋于完善的所有数据。
但这些研发数据都只涉及软件方面，在最早的设计中，人工智能系统是内嵌于机甲之中，与机甲构成一体的。
后来在军部的插手下，人工智能程序才与机甲分开，变成了后者的外载式配件——也就是白梨手中的圆柱形“电池”。
军部研发了“电池”，并为之命名“启动器”。再后来，他们销毁了所有“启动器”，使之成为历史的尘埃。
正因为启动器是军部的作品，所以只参与了人工智能开发的工程师并不了解其制造技术，更不会有资料留存下来。
这个世界的军部很擅长做技术垄断的事。好在白梨当下还没有制造新启动器的需求，她先修复好手中“零零三号人工智能”的程序便足够了。
在程序研究中，实践必不可少。白梨快速翻了遍手中的资料后，便开始研究实验室中的那台数据终端。
原先一直很安静的莱特忽然出声：“你要用终端吗？我来吧。这里的线路比较乱，你一时半会儿摸不清楚的。”
他埋头忙活了很久，直到终端显示屏亮起，才直起身来歇了口气。
“把启动器给我吧。”莱特边说边在终端操作台的某处按了按，“咔哒”一声轻响，原本的平面出现了四方形裂纹，裂纹内部升起，露出一个圆柱形凹槽。
启动器完美地嵌在了凹槽内。
辐射着幽蓝光线的显示屏闪了闪，之后蓦地变成刺眼的亮白，没过多久，几个黑色的字符出现在了显示屏中。
白梨这次认出来了：智能ai零零三。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您好，滋……智能……ai零零三……号为您……您服务……”
声音依旧断断续续，但明显少了许多电流的杂音。
白梨取来资料，破解了几道安全程序后，成功获取了编辑“智能ai零零三”源代码的权限。
接下来，只需要对照研发数据，修复和完善这些代码了。
白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她身侧，莱特笔挺站着，他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白黑色的显示屏。
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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