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想着刘氏不是别人,是重孙的外祖母,十分客气,好茶伺候,嘘长问短,说了几句家常,老太太和王氏还要留饭,刘氏说起还要拜会别家,便推辞了。
老太太心里清楚,乔家在都城没几门亲戚,这个别家是魏国公府,那是乔家正经的亲家,杜家没有长辈,哪里需要登门拜访的,他们侯府不过是沾带了敏嘉姐弟俩,乔家给侯府面子,先来拜会他们。
想起当年的事,又悔上来,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这亲家就是他们侯府。
离了侯府,刘氏便上了马车往国公府去!
国公府是亲家,听说刘氏母子今日要来拜会,早知会了管家,因此刘氏一进门,管家婆子就把母子俩带去老太太的院子。
松鹤堂里,大太太孟氏、二太太李氏、乔氏都在旁边陪着说话,乔冠杰进来给老太太、太太磕了个头,就被管家领着去了外间喝茶。
刘氏见屋里热热闹闹的,进来就给云老太太磕头请安。
云老太太忙道:“亲家太太,使不得,快起来!”说着挥手叫身边的丫头去扶。
没等那丫头过去,二太太李氏忙去搀起来,“都是亲戚!”
刘氏知道这是萧茹玉的母亲,便问她,“三姑娘可好啊?”
二太太笑道:“好着呢,那孩子叨扰了你们大半年,还给她请了那么好的女医,唉,我都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刘氏笑道:“三姑娘是个好孩子,我见了喜欢,又是二爷的妹子,一家子亲戚,太太别见外,说起来她陪我一个粗鄙的老婆子大半年,也是我的福分,我只盼她早日康复!”
二太太拉着刘氏的手,她也是千金小姐,心说刘氏虽是乡野出身,天生善良热忱,说话又讨喜,听半烟说,刘氏还亲自去庙里求了护身符给女儿,又说了好些开导的话,难怪女儿回来,精神焕发!
“就借亲家太太吉言,明儿她若好了,叫她给你磕头!”
刘氏忙道:“使不得,她是大家小姐,折煞我了!”
云老太太便道:“你是她长辈,又是煜哥儿媳妇的母亲,受得起!”
说着老太太笑道:“那丫头带了一只叫团子的狗,真真是个灵物,就冲这个也得好好谢谢刘亲家!”
刘氏笑道:“团子平日就是看看门儿,放在家里大材小用,跟着三姑娘有大用处的。”
云老太太道:“茹玉这孩子今日有些风寒,便没让她出来,刘亲家可见谅!”
刘氏忙问:“可好些了?”
二太太道:“已大好了,只是大夫吩咐她少吹风,便没让她来!”
刘氏忙道:“病了就歇着,姑娘家身子娇贵,回头我去瞧瞧她!”
云老太太问她:“刘亲家这回来都城住多久!”
刘氏笑道:“这回住的长了,老三要来都城开店,左右也要小半年,今年估计要在都城过年了!”
云老太太笑道:“那敢情好,没事来我们这边坐坐,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
刘氏笑道:“老太太有媳妇孙女陪着,我没什么见识,只怕老太太嫌我不会说话!”
云老太太笑说:“瞧瞧,这还不会说,这满屋谁会说话?你这个女儿,可怜见的,都不如你这个做母亲的伶俐,我这两个儿媳妇,你也见着了,老大家的不大说话,老二家的要操心儿女,就盼着人来呢!”
乔氏红着脸垂首站在一边。
刘氏便道:“我这个女儿娇气了些,她父亲在世时宠得什么似的,养成这副刁钻古怪的性子,老太太太太们可要担待她几分。”
云老太太笑道:“不瞒亲家说,这阵子我们府上出了些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料理,极妥当的,煜儿回来后见了,还不高兴,说我们不怜惜她媳妇!”
刘氏听了很受用,笑道:“老太太这是看得上她,她哪里懂得这些大事,还得老太太做主!”
云老太太看着乔氏,对刘氏笑道:“你这个女儿既孝顺,又会来事,还是煜儿会挑人,只盼着来年给我添个重孙子!”
二太太也道:“说不定还是一对呢!”
这话说得孟氏心中微动,刘氏生过双胎,乔氏头胎也是双胎,若是儿媳妇生对双生子,那她也认了这个儿媳妇!
却是乔氏满面通红,拿眼嗔了她母亲一眼,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萧煜又不在家,她上哪里生去,再说她也三十多了,又不是年轻小姑娘,哪那么容易的!
二太太见了,笑说:“快别提了,煜哥媳妇都不好意思了!”
云老太太又问刘氏,“听说三爷来都城开酒楼饭馆,地儿可看好了?”
刘氏道:“说是约了下午瞧去!”
云老太太便道:“若有什么事,只管来寻我,我找人给你们瞧瞧,你说你们也太客气了,早该知会我们一声的,明儿开了业可别忘了我们。”
刘氏忙道:“怎么会忘呢,我还指着老太太的贺礼呢!”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云老太太又问,“我刚瞧见三爷,好气质,倒像个读书的公子,今年多大了,可相看媳妇了?”
刘氏笑道:“二十六了,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功夫找媳妇的,媒人倒没少上我们乔家跑,他自己不点头有什么办法,我也就随他去了,他娶媳妇得他自己乐意,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得两情相悦!”
云老太太点头笑道:“你倒是个开明的婆婆,往后你这小儿媳妇有福了!”
刘氏笑道:“儿媳妇也是人家的闺女,养了那么大,嫁到家里来给你家生儿育女,操劳一大家子,人家的母亲不心疼的?咱们做婆婆的再不通情达理一点,怎么算个人咧?”m.miaoshuzhai.net
话音一落,孟氏脸上有些不自在,云老太太笑道:“刘亲家这话有理,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嫁得又远,一年回不了一次娘家,书信上报喜不报忧的,我也不知道她过得什么日子!”
刘氏便笑着宽慰说:“老太太是个吃斋念佛的,宽厚善良,佛法上说因果报应,你待大太太二太太好,人家也会待你的女儿好的,就放心吧!”
大太太孟氏听得有些站不住,二太太李氏却若有所思。
正说着,那边丫头传话说摆饭了,刘氏还有些拘束,云老太太直接吩咐说:“刘亲家坐我旁边!”
马上就有个丫头扶着刘氏坐了,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喝了一会儿茶,刘氏便说些扬州乡间趣事,云老太太等人听得入神,半晌见老太太打了呵欠,刘氏便告辞出来。
出了松鹤堂,刘氏又去女儿的屋里坐了坐!
绿梅给刘氏磕了头,便遣退了众人,自己守在门外,留她们母女说体己话。
乔氏亲自捧茶,“娘,你可真能说,说说别的也罢了,扯什么孩子!”
刘氏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盅,“娘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不过才三十出头,身体康健,有什么不能的,萧家子嗣单薄,老太太大太太包括二爷都盼着呢!”
乔氏心里何尝不知道,只是萧煜远在南境,她本想去南境陪他,偏儿女在都城,一个要出嫁,一个要春闱,小的才几岁,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她舍不得!
刘氏拍着女儿的手,“你放心,还记得咱们从前在苏州卖菜的老严,他媳妇四十还生个姑娘,上回我去苏州,正巧碰上那丫头出嫁,你才三十多,怕什么!”
说着拿出一个玉菩萨,“来这里之前我去求过送子娘娘,来年必得贵子,你也记得在家里拜拜,菩萨才显灵呢!”
乔氏:“……”
她母亲最是信奉佛祖菩萨的,整日烧香,听说还给茹玉求了,菩萨要真显灵,茹玉的眼疾就好了,不过想起母亲的苦心,只得违心地收下了。
刘氏见女儿收下了,心中欢喜,见四下无人,便问:“茹玉那孩子眼疾真没得治了?”
乔氏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刘氏便道:“我记得她比咱们敏嘉还大两岁,过年可就二十了,你们家老太太二太太究竟是什么打算!”
乔氏悄悄地跟刘氏道:“今年开春本也想给茹玉相看人家的,谁知夏天那病又发了,老太太和二太太不放心,相看好的人家也推了,只怕是要留在家里!”
刘氏心中一震,一辈子留在家里,只是想到萧茹玉的眼疾,也明白了,老太太和二太太是不想茹玉将来受委屈,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疼!
因此感慨道:“可怜二太太一片苦心,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姑娘!”
乔氏也道:“她虽傲些,待人的心却真!”
刘氏拉着女儿的手,“姑娘留在家里是被人说闲话的,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做嫂子的照应些,她也是不得已。”
乔氏道:“放心吧,老太太发了话的,谁也不许议论,再说她跟敏嘉情同姐妹,跟我也好,我如何能怠慢了她,若依了我,没有一个掏心肺的人对茹玉,不如待在家里,有我们照应着,也好过去婆家受气!”
刘氏道:“你婆婆那个人,我看着不如二太太和善,偏你是大房的儿媳妇,如今又管着家,这里面的分寸,你可要拿捏好!”
乔氏道:“自打我生了阿悦,她倒好些了,这两年二爷不在家,她也不好给我脸色瞧,老太太头一个不允的。”
乔氏叹道:“也怪我没多调教几个得用的丫头婆子给你带来,没想到你会嫁到国公府,女人得有自己的心腹,在婆家才能站得稳!”
乔氏笑道:“娘放心吧,二爷给我准备了几个好的,我冷眼瞧了几年,还算衷心,本还想调教几个给敏嘉那个丫头,只是我也没想到她会嫁到王府!”
乔氏笑道:“我看倒不必了,她家里出了一个娘娘,侯府的老太太太太必是准备了!”
乔氏笑道:“我也略到了!”
刘氏拉着女儿的手,“我本来还担心,如今瞧你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现如今反而担忧敏丫头,她进的可是王府!”
乔氏笑道:“您老不是在扬州见过,王爷那样的人还有什么挑的!”
刘氏道:“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只是他身份高贵,为何会瞧上敏嘉啊,我听说王爷的后院一群女人,他往后若是纳妾,敏嘉可怎么办?”
乔氏笑说:“二爷跟侯爷保证了,今生今世就一个王妃,不会纳妾!”
刘氏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
乔氏:“我还能糊弄母亲!”
刘氏想了片刻,道:“你们母女俩竟是有福的!”
想当初萧二爷求娶女儿时,也称自己不纳妾,她也只当萧二爷随口说的,如今成婚四五年,萧二爷真没第二个女人,她方信了,如今齐王也如此深情,岂不是敏嘉的福气。
她自己做了一辈子姨娘,老爷虽对她好,却也没断过女人,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有情有义的男子!
刘氏坐了片刻,说要看看阿悦,奶娘说还在睡觉,刘氏便说下回再见,想着萧茹玉如今该起了,便要去映月阁瞧茹玉,乔氏打发了个小丫头带了母亲去。
萧茹玉听小丫头来报说乔家刘太太到了,喜不自胜,这几日病着,懒待梳妆,忙叫丫头梳洗,刘氏进来见着茹玉,眼圈不禁红了。
眼前的姑娘,脸色苍白,下巴也尖了,一年不见,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三姑娘!”
“太太来了!”萧茹玉站起来,跌跌撞撞地伸出手。
刘氏忙去拉着她的手,“三姑娘快坐下!”
茹玉忙唤半烟抚琴两个上茶,刘氏道:“别忙了,喝了茶来的,就是看看你,好孩子,你瘦了!”
茹玉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一到换季,就容易咳嗽,老毛病了,喝了几天药,好多了!”
刘氏便道:“那就好,人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身子。”
茹玉笑道:“我省的,老太太什么时候到的,住多久?”
刘氏道:“前日到的,老三要来这里开铺子,估摸要半年呢!”
茹玉有些失落,心说自己眼睛不好,不然就能去迎一迎,听说要待上半年,又欣喜,“可惜我不能常出门,得了空老太太来我们府上坐坐!”
刘氏便道:“定会来的!”
离去之前刘氏又拉着半烟和抚琴两个:“你主子身体弱,两位姑娘可要劳累些!”
半烟和抚琴忙道:“太太放心吧,姑娘有我们照应呢,屋里丫头多,哪里能累着的。”
刘氏又嘱托了几句方离去。
刘氏一走,乔家带了的礼一一送到各房各屋,除了老太太,就属茹玉的东西最多,满满一箱子,老太太和李氏看了下,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想来也是用心了。
不仅主子连茹玉房里的几个丫头都没忘,心里更感念乔家几分。
晚间,刘氏坐在屋里等儿子吃饭,外面小丫头进来说三爷回来了,刘氏忙叫摆饭。
乔冠杰见母亲还在等他,便道:“这个时辰,母亲何必等儿子!”
刘氏给儿子夹了些菜,“才回来就忙个不停,别熬坏了身子!”
原来乔冠杰下午就去找潘掌柜,两人一起去看铺子,到如今才回来。
乔冠杰笑道:“昨儿不是歇了一天了,儿子心里有数!”
刘氏问他,“地方看好了?”
乔冠杰笑说:“今日看了三家,都不错,潘掌柜说还有一家在西街,店主今日不在,约了明天午后。”
刘氏道:“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这都城不比扬州城,寸土寸金,你可带足了银子没有?”
乔冠杰笑说:“母亲尽管放心,等一切妥当,我领着你去看看!”
刘氏笑着点点头,看着对面埋头吃饭的儿子,放下筷子,“我今儿去看三姑娘了,那孩子病了,也瘦了!”
乔冠杰手中一顿,半天没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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