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直是她的心病。
嫁过来十多年,至今连孕吐的机会都不曾有。
看着家里面这个福晋有喜,那个福晋有喜。
就算再不在意,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她心里苦,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和努尔哈赤的蜜月期也就那么短短几个月,之后这些年虽然也有同房过,但她的肚子就是没反应。
是她不配有个儿子吗?
曾几何时,她也曾天真的提前给自己的小孩做好小衣服。
幻想着他降生之后,她该如何当个额涅,看着他长大成人,出人头地。以后等到老了,也可以不愁没有个依靠。
可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她变成全府上下唯一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人。
别人当着面不敢说她什么,可背地里呢,说得那些话不堪入目。
不就是没生孩子吗?
这难道也要给别人定一个罪名吗?
阿敏内心其实是挺害怕的。
但她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害怕。
她把自己伪装起来,想让自己尽可能变得厉害一点。
这样大家兴许也不会敢对她怎么样了。
老实说做到这一步,阿敏也不想的。
毕竟有雅利奇在前,知道要是没把孟古哲哲弄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可她这也是被逼得没法了啊。
这不是当初雅利奇给人家送了人头,扔下了一个九阿哥没人管吗?
阿敏就想着不能白白浪费这么一个机会,便是主动向衮代提出想要收养九阿哥,让她成为九阿哥的养母。
这样的话只要她培养九阿哥出来,到老了九阿哥还能不养她?
但谁能想到又是这孟古哲哲……
衮代告诉她:“我知道你的难处,也想把这孩子交给你。可咱们爷说,说你太意气用事,不会照顾孩子,打算把九阿哥交给伊尔根福晋,由她来代为照顾。”
阿敏当时就炸了,她说:“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天知道她有多想要一个孩子。
她发誓,只要九阿哥给她,她一定会视如己出。
衮代说:“你可以有什么用。爷不相信你也没辙。”
说完衮代就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阿敏说:“是孟古哲哲吹的枕边风吗?”
衮代说:“你说是就是吧。”
那一刻,阿敏对孟古哲哲的恨又加深了一分。
她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给自己换上了一件漂亮华丽的衣服。
她死了,哈哈,她终于要死了。
到这里,阿敏忽然觉得心里并不好受。
她眉头一皱,发现自己呼吸也有点困难。
这是怎么了?
她问自己。
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也会有恻隐之心。
承认了有什么用?
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想让孟古哲哲死。
只有她死了,衮代这个大福晋的位置才算真正坐稳了。
阿敏巴结到衮代,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所以没什么好后悔的。
想完阿敏就开始给自己化妆打扮。
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
她应该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朝着她料想的反方向发展。
当她看到一群人冲进她的屋里。
阿敏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冲进来站在最前头的是便是努尔哈赤的好兄弟额亦都,他说:“哈达福晋,有人举报你伺机陷害府上的家眷,证据确凿。贝勒爷特赐毒酒一杯,请哈达福晋收拾收拾,早早上路吧。”
阿敏大惊,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投毒?谁举报的我,站出来!”
阿敏也不傻,真以为她去找乌喇氏没猜到她会反水吗?
只不过就是乌喇氏想反水,量她也不敢!
之前一段时间,乌喇氏和她掏心掏肺,把舒尔哈齐的烦恼全都和她说了。www.miaoshuzhai.net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他们两兄弟早就已经离心了。
这时候即便是不想跟阿敏合作,也绝不可能把事情给抖露出来。
难道她不怕阿敏把这些事全说给努尔哈赤听?
就算努尔哈赤不信,这事也会让他们兄弟间发生信任裂痕。
说了,就再也好不了了。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阿敏依然觉得自己还有转圜的余地。
有人一定会来救她。
她坚信。
额亦都说:“哈达福晋,贝勒爷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证据,至于是谁说的,证据又在哪,自是没必要再和你说了。”
很显然,有人为了要保住那个举报的人,故意不让额亦都将这人的名字说出来。
不说出来,就不会牵连给第二个人,那个人就会安全。
阿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想得太天真了。
即使是他们两兄弟闹得再不合,关键时候也还是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她被炮灰了。
真好。
阿敏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容易。
之前雅利奇至少真的威胁到了皇太极的生命。
而她呢,竟然连面都见,就直接被努尔哈赤处置。
这才是最大的笑话吧?
毒酒?
是打算毒死她吗?
不,她还不能死。
这事衮代也参与了。
求生意识让阿敏顾不得其他。
她需要把衮代也拉下水。
说是衮代指使她的。
这样或许自己还能躲过一劫。
阿敏开始叫嚣:“我没有看到证据,凭什么抓我?我要见大福晋,我要见大福晋。”
额亦都说:“你是想让大福晋过来救你吗?”
阿敏说:“大福晋在哪?”
两个人就在一个院子里,为什么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衮代死哪去了?
额亦都说:“大福晋也自身难保了。哈达福晋,谁也救不了你了,你还是放心上路吧。”
说着便是给旁边几个下人一个眼神。
之后,阿敏就被他们死死的压制住,再也无法动弹。
毒药,
很快就送到了她嘴边。
*
阿敏死的消息太突然,当秦墨知道的时候阿敏早就断了气。
她俩之前虽然的确是水火不相容,关系并不好。
但是这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谁能受得了?
秦墨问塔尔玛:“贝勒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处死哈达福晋?”
刚才不还看到阿敏站在衮代旁边跟个没事人一样吗?
当时也没惩罚她啊。
塔尔玛摇头,只说:“奴婢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哈达福晋偷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被贝勒爷发现了。”
偷东西?
阿敏在这个家里,嫁妆和孟古哲哲带的一样多。
她爱钱是没错,但也还没到要偷东西拿出去买的地步。
秦墨觉得这事一定还有蹊跷。
她让塔尔玛先别把这事告诉皇太极,毕竟他还小,告诉了也没用。
便是和塔尔玛一起打算先去阿敏那个院里瞧瞧是什么事。
走出自家院子,就在假山那处看到刚要离开的舒尔哈齐。
两个人对视,舒尔哈齐就对秦墨行了个礼。
叫道:“叶赫嫂嫂好。”
秦墨回应了一下。因为现在心里都是阿敏的事,并不想和舒尔哈齐有过多的交流,便是打算绕过他超前走去。
但这时舒尔哈齐偏偏叫住了她。
“叶赫福晋。”
秦墨一怔,她说:“嗯?还有事吗?”
舒尔哈齐说:“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允诺过我,说要送我绣一件和大哥一样的外套,到底什么时候能兑现?”
啊,这事啊。
秦墨一开始都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答应的。
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几年前她刚穿来答应他的事吗?
当时他说的是只要把东哥请来,她就给他绣一件一模一样的。
因为一直没再提过,所以秦墨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他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个来了?
秦墨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舒尔哈齐用心险恶啊。
这哈达福晋刚把努尔哈赤惹怒了,命都没了。
他现在是想做什么?
引诱她犯罪?
给他绣东西,没头没脑的,还不怕别人拿去做文章啊。
秦墨才不傻呢。
反正就是不做舒尔哈齐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便笑着说:“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装傻,装傻就行了。
舒尔哈齐说:“不记得就算了,那当我没说。”
他用一种秦墨猜不透的表情看了秦墨一眼,然后说:“好了,我该回去了。”
秦墨说:“贝勒爷慢走。”
舒尔哈齐对着她笑笑,说:“你啊,就是巴不得我早点走。”
秦墨心想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但这话肯定是不能当着他面说的。
只得笑脸相迎,直到舒尔哈齐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一旁的塔尔玛突然说:“福晋,舒尔哈齐贝勒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您说诶。”
秦墨耸肩,她说:“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刚才两人也没说两句啊,塔尔玛是怎么看出来的?
塔尔玛说:“我也说不上来。”她摇头,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秦墨拍拍塔尔玛,说:“别想这些有的没了,还是赶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两人继续朝衮代的那个院子走去。
这刚走到门口,就见努尔哈赤在屋子里训斥衮代的声音,声音之大,大到外面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守在院子里的额亦都看到秦墨过来,便也和她行礼。
额亦都先是对秦墨说:“多谢叶赫福晋照顾小女,小女才能转危为安。”
秦墨说:“殊韵是在我们家出的事,我照顾也是应该。”
额亦都说:“叶赫福晋不用客气,殊韵经常您待她像自己的亲闺女,平日里好吃的好玩都少不了她,这份情我都记在心里。”
秦墨看额亦都这么说,便是没再说话。
她看看衮代那间屋子,此时已经没有声响,又看看阿敏的屋子,里面下人们正在清理阿敏的衣物,正打算拿去一并烧掉。
下人们找出许多小孩的衣服,不光有男孩的,就连女孩的也有。
小至满月的,大至七八岁的,竟然有一箱这么多。
秦墨走过去从中拿起一件衣服,发现上面细致到一针一线都没有错,这足以证明,阿敏对这事有多上心。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正当秦墨纳闷的时候,额亦都就奉了努尔哈赤的命令过来叫秦墨进去。
秦墨一脸懵逼,跟随额亦都一起进了他和衮代的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衮代坐在地上哭泣,哪里还有之前那般高贵的模样。
头发散乱,脸上的妆容也哭花了。
秦墨不敢和衮代对视,只得走到努尔哈赤跟前,说:“爷,您找我?”
努尔哈赤点头。
他伸出手说:“过来。”
霸道总裁又附身了。
秦墨没法,只得坐在他旁边。
努尔哈赤握住秦墨的手说:“以后,这大福晋就位置就给你了。”
秦墨诧异的看着他,说:“贝勒爷,我说过我不会当这个的。”
她的态度还不坚定吗?
努尔哈赤说:“我知道。但是……”
两人齐齐看向衮代。
“她犯了错,没法再做大福晋了。”
犯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墨说:“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努尔哈赤便把衮代和阿敏合伙要陷害她的事说了。
努尔哈赤说:“两个人都招了。打算晚上对你下手。要不是我提早发现,估计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坟头草就有三米高了。”
什么?
秦墨听到这个顿时后背发凉。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次事件的主角。
不是,她们为什么要害她啊。
秦墨自问做事一直很低调,从来不会做什么逾越身份的事。
也没霸占着努尔哈赤不放。
现在家里面那些年龄的福晋谁不比她得宠啊。
衮代和阿敏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专门盯着她不放呢?
唉,想要苟下去也太难了吧。
想不通那就开口问。
秦墨对衮代说:“姐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衮代擦干眼泪说:“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你不就是想让自己上位,才怂恿你的八阿哥管家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
啊,原来是这样。
这真是误会。
秦墨当真没想过这事会引起误会啊。
皇太极想学习管家是没错,那是因为其他兄弟对这个不感兴趣才轮到他的啊。
要是褚英代善莽古尔泰任意一个站出来说他们想要管,努尔哈赤还会把机会给皇太极吗?
再者说了,努尔哈赤对这些嫡子是真的好上天啊。
小时候的待遇就不说了。
就说以后长大了。
褚英和代善两任都是太子。
褚英都已经监国了。
代善看上的房子,老努修了三次不照样让给他了?
还有莽古尔泰出兵打仗,额亦都没来得及拦住,被努尔哈赤一顿训斥,说什么“我派你去就是让你保护我儿子莽古尔泰的。”
瞧瞧,这些都是努尔哈赤爱儿子的表现啊。
倒是皇太极,在史料里面好像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偏爱啊。
虽然秦墨心里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吧。
但想想她要是想在以后顺利当上皇太后,那就千万不要改变历史。
让皇太极遭受他该遭受的挫折,这样才能成就一番大业。
所以衮代真的大可以放心,秦墨压根就没想过要和她争抢什么。
她有淘宝,在那个院子里苟个二十年也能过下去。
而衮代,她不出这事,日子会过得很好。
儿子以后会成为骁勇善战的勇士,打仗那是一等一的厉害。至于莽古尔泰出事,那也是衮代死后发生的事了,她也不会知道啊。
糊涂啊。
为了一个假想敌,生生把自己的前途给葬送了。
秦墨看着衮代现在敌视自己的样子,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这会儿也只得咽下去了。
因为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就错什么。
人家只会信她自己相信的。
多说无益。
努尔哈赤看秦墨有些不高兴,就对衮代说:“都到这时候了还不知错,衮代,阿敏在路上等你,你随她去吧。”
这意思就是想要把衮代处死了。
衮代听见努尔哈赤这么说,想到他们夫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心直接就死了。想着与其被努尔哈赤处死,倒不如自己撞墙死去,一了百了。
见衮代想撞墙。
秦墨赶紧过去拉住衮代。
因为冲击力,衮代把秦墨也撞翻在地。
两人都倒在地上。
原以为离得这么近,衮代会朝前扑向秦墨,但事实却没有,她已经不想再斗了。
秦墨知道衮代对自己没有了敌意,就说:“你要是再想死,我也不拦你了。孩子以后我会替你看着,抚养他们长大成人,你就放心去吧。”
衮代咬着牙说:“你无耻,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是斗不过你,不过你不要高兴太早,后面还会有人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你的。”
秦墨说:“好,我会谨记姐姐的话,以后时刻做到心平气和,与人为善,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在家里发生一遍。”
衮代哭笑不得,她突然笑了。
是啊,这个道理,她为什么没有早点领悟到呢?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衮代说:“临死前,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秦墨说:“是担心德格类吗?”
衮代先是讶异,然后点头。
德格类是她和努尔哈赤最小的儿子,现在才不过四岁。
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能舍得。
秦墨说:“好,我会帮你照顾。”
衮代说:“我希望我所做的事,不要让这些孩子知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有一个这么可恶的额涅。”
努尔哈赤说:“做这事的时候怎么不想他们有一天会知道?”
衮代哭着说:“我也是被嫉妒迷了心智,全然不顾后果。现在我知道错了。贝勒爷,就给我一点最后尊严吧。就说他们的额涅去了其他地方,等过了几个月,再说我是病死了好不好。莽古尔泰刚犯了错,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的死是他造成的。贝勒爷,求求你了。”
秦墨听完转身就对努尔哈赤说:“贝勒爷。”
努尔哈赤知道她要说什么,他说:“你心软了?不记得刚才这两个毒蝎妇人想置你于死地吗?”
秦墨心抽了一下。
她没有否认。
刚才她的确是有被脑子被门夹的冲动。
竟然还想着要为衮代求情?
到底是还学不会心狠。
所以人总会迟疑一下。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努尔哈赤盛怒,他看上去生气的原因并不是这么简单。
衮代,似乎一点生机都没有。
若这时候秦墨还想好心去帮着衮代求情,估计会引火上身。
不仅没帮到人,反而还会连累自己。
她应该要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衮代必死无疑。
秦墨这个大福晋是当定了。
要是原来的孟古哲哲,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
秦墨闭上眼想了想。
按照她的行为处事,这时候应该会……
“贝勒爷,你错了,我并不是想替她求情。”秦墨说。
努尔哈赤挑眉,刚才还阴晴不定的,这会儿看到秦墨说这话,竟然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他说:“那你想说什么?”
秦墨说:“她想毒死我,只是没有得手。这事若不惩罚她,以后即使我当上大福晋,也必然不能服众。所以以儆效尤,只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她们的法子用在她的身上。”
衮代一听这话立马就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她连忙摇头,大声呼喊道:“不,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
秦墨问努尔哈赤:“连她都这么害怕,想必应该是很厉害的毒药了?”
努尔哈赤哼了一声:“你猜对了,这药一段时间还看不出来,等大家发现的时候,你早就肠穿肚烂,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了。还好幸亏被我发现,不然你啊……”
秦墨说:“多谢贝勒爷的救命之恩,孟古哲哲铭记在心。”
努尔哈赤说:“嗯,知道就好。”
秦墨说:“既然这样,那就把药给衮代喝了吧。就像她说的,把她送到其他地方去,先当是面壁思过。等过段时间,再突然暴毙,几位阿哥格格也就不知道她的死因。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了。”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连秦墨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么暗黑的话真是她自己说的吗?
但努尔哈赤却很高兴,他说:“不亏是我看上的女人,就照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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