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一碗接着一碗,面前的一坛两斤重的烧酒眼看着就要见底,张三担心兄弟身体,想要开口劝阻,可抬起手来又放了下去,心中叹气道,我这兄弟最是好强,心中的委屈无处释放,只能借酒浇愁。
也罢,让他喝吧,想他这一路赶来也不曾好好休息,倒不如借着这酒让他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兄长……”
张三闻言抬起头来,王二道:“兄弟叫我何事?”
王二红着一双眼,按着桌子才能将身子坐直,可见他是真的喝多了。
“你还是对我说吧!”
王二深深看了一眼张三,将一碗酒一口干了,把酒碗重重的摔在了桌上,道:“若你在不跟我说实话,兄弟我这颗心可就真无寄托之所了!”
张三闻听此言急忙问道:“兄弟要我说什么?你万不能做傻事儿!”
他慌了,听出王二话中有话,生怕自己这个兄弟想不开,至于王二问的什么,他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王二红着一双眼睛,醉醺醺道:“兄长不要跟我打马虎,想嫂嫂定然是将话给你说了,弟弟我不求别的,只想知道那贱妇的姘头是何许人也,比我王二强了多少,能让她冒着大不违也要与那人苟合!”
张三面色一滞,心道他还真猜对了,只是这让他如何回答?
刘氏虽与他说了全部,但都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此时王二喝了不少酒,他若是一句不对,只怕会激怒了他,再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就糟了!
他在脑中思量,忽而他想起一件困惑他已久的事情,开口道:“兄弟,你嫂嫂的确跟我说了不少,只不过平日里哥哥大意并未当真,只听进去了一星半点,你若要了解清楚,待明日你嫂嫂归家,你亲自问她吧!”
王二看了一眼张三脸色苍白,刚要开口说话,张三便将之打断,道:“我听闻兄弟此前曾带着蓉蓉妹子去过城中的送子观?”
“送子观?”王二醉醺醺一愣,盯着张三,眼神突兀变得清醒,他点了点头,回道:“不错,上次回家曾带着她去过一次,怎么?她与那姘头是在送子观相识?还是说,那姘头如今就在送子观中?”
说罢,王二气冲冲,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张三眼疾手快,连忙过去将他按下,急道:“你这脾气,教我如何往下说?”
王二喝道;“兄长,这叫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唉,兄弟误会了,我之所以提及送子观,是觉得其中有疑点啊……”好不容易才将王二按下去,张三看了一眼王二沉声道:“你若在这样,就休想在听我说什么了!”
王二呵呵笑道:“哥哥不要吓我,若从一开始你不遮遮掩掩,兄弟我也不会多想,都到了此刻,你知道什么便说吧,兄弟我决计不会发疯,我...也只是想知道详情罢了!”
张三看了一眼王二,叹道:“你自幼聪慧,我知道瞒不过你,只所以找了诸多说辞,是怕酒后控制不住,如今看来,你虽是喝了酒,心中是清明的,那哥哥我便直说了!”
王二摆正身子,点点头道:“兄长尽管说吧,我答应你绝不会再今夜发疯!”
他虽然喝醉,但是心中清楚,他若是今日借着酒劲闯了祸事,一旦怪罪下来,会害了表哥表嫂,虽然他心中明白,表哥对他遮遮掩掩并非是怕受到牵连,但他王二做人堂堂正正,亲兄弟明算账,他说这话,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此时,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李氏,一个送子观了!
张三此时心中也是忐忑纠结,刘氏跟他说起此事时,他早就有此想法,只是没有明说,其实在他心中从来没有信过李氏会与人通奸,并且受孕即将临盆。
所以当他听闻王二承认曾带李氏去过送子观时,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乾列城中有一家送子观,早些年不温不火,最近几年不知为何,香火甚是鼎盛,将武王庙,以及城北之地的千年古树也盖了去。
传闻,凡去送子观求过子嗣的,不出三月便能梦想成真,起初张三还以为起三人成虎,直到自己村中有人亲身经历,他才笼统信了。
只不过自从妻子刘氏提及表弟妹平白受孕之时,他便起了疑心,王二砰的气息李氏,唤做蓉蓉,虽不是大家闺秀,但她言谈举止也非一般乡下女子。
其实这门亲事,还是他张三亲自撮合,李氏的爹爹是钱庄的一位客人,只因在笑谈中提及他家中尚有一位未出阁的女儿,老者无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在钱庄储蓄也是尽做女儿将来嫁妆所用!
张三见这位客人虽然年迈,言谈举止却非一般人,旁敲侧击之下得知此人竟是一位教书先生,张三顿时摆正态度,每每隔上三两个月,这位客人便来储蓄银两,虽然不多,但是也说得过去,想到自家有一位王二兄弟,便厚着脸皮给这位客人说道了几句!
本没有过多希望,谁知这位客人甚是上心,一来二去,双方熟识之后,张三便叫来了王二,对方看过之后,甚是满意,当场临摹了一位画像带回了家中,说是让女儿瞧上一瞧,若是满意,大家皆好,如若不然,只能是有缘无分!
哪知第二天,这位客人便亲自登门拜访,求见张三,张三正在账房算账,听到这位老先生找他,当即一愣,不过他想起昨日的事情,心中顿时振奋起来,连忙前去迎接询问。
“哎呀,又来见先生了!”
老者见张三出来,笑呵呵迎了上去,并且掏出一副卷轴递给了张三,道:“先生听好,这副画轴中便是小女画像,你带与王二看一看,若是绝对随缘,亲事便可成了!不是老朽自夸,方圆数十里,自家教,气质,长相三者中随意挑选一样,也没能有敌的过小女的!”
“啊,令媛她……”张三大喜过望,接过画轴将之打开一看,不由叹道:“我那兄弟好福气啊!”
只见画中人不说是芳华绝代,倾国倾城,但也比一般女子漂亮许多,能看上王二,绝对是王二的福气。
两人寒暄几句,那位客人便离开了,张三将画卷收好,等打烊之后匆匆回到家中将此事和刘氏说了,刘氏看了画像之后也是十分满意。
“相公先不要急着促成之事,待我明日去邻镇打听打听,问一问这家的门风家教,可别坑了王二兄弟!”
张三点头,心道还是娘子心思缜密,他只顾着为王二高兴,便没有多考虑。
“你尽管去打听,不过要尽快,我得给客人回话,时间久了若是被人误会,王二兄弟岂不是要错过一桩美好的姻缘,到时候你我可就成罪人了!”
刘氏听后点头,笑道:“瞧你急得,放心好了,明日一早吃过饭后,我便去邻镇走上一遭,以招收女工刺绣为由,托人打听清楚!”
不得不说,张三和刘氏两人对王二是真的上心,即便是自家亲兄弟,也不见得能比上他们。
第二日午后,刘氏兴高采烈的回来,并跑到镇上的钱庄找到了张三,道:“相公,都打听过了,那李姑娘虽不是大家闺秀,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的那位客人便是镇上有名的教书先生,这门亲事可成啊!”
闻听此言,张三大喜,立刻让刘氏回家取画卷,他向掌柜儿请了半天假,两人一起赶往王二家中。
王二见了画像中的姑娘,也甚是满意,张三和刘氏见双方都没有意见,立刻将两人的事情包揽到了自己身上,寻了媒婆,按规矩置备了聘礼,不出半月时间,王二和李家姑娘便完婚结为了夫妻。
李氏名为李蓉蓉,成婚之后,为人懂事有礼,的确是个不错的媳妇儿,在村中当真是人见人夸,都道王二上辈子积德才娶了如此一个好媳妇儿。
再说王二,成婚之后更加卖力工作,只希望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外出经商,时常一走便是半年,李氏虽不舍得,但知道王二也是为了两人将来的生活,她将心中的委屈都憋在心中,每每王二外出回来在家待上几日,她便尽心尽力的照顾伺候相公,等王二临行时,她眼中尽是不舍,但为了王二能安心上路,都是等王二走了之后,她才在家中哭泣。
如此好的媳妇儿,张三起初无论如何都是不信她会做出与人通奸之事儿,并且诞下一子。
“表哥,表哥?”
王二见张三失神,呼唤了两句,张三从回忆中醒来。
“那送子观怎么了?”
王二追问,他想起上次回家,的确带李氏去过一次送子观,都是因李氏对他讲,成婚已经三年,尚未与他有子嗣,她甚感惭愧。
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氏既然嫁给了王二,一直没有子嗣,日后定然会有风言风语。
“听闻送子观十分灵验,相公陪我去拜一拜,说不定真的准了,到时候有了孩子,相公常年在外经商,我在家照看孩子,倒也不孤寂了!”
听了李氏心中的话,王二觉得也对,虽然他心中对那送子观并不感冒,但见李氏满脸的希翼,不忍她失望,便陪着她走了一遭。
送子观中人山人海,香火十分旺盛,王二和李氏来到送子观中,立刻便有香童前来接待,引领二人。
两人第一次进送子观不懂规矩,便老实跟在香童身后,在观中院里的一个半人高的香炉之中取了三截香火,由李氏双手擎着走进了大殿。
“两位缘主跪拜送子娘娘,只要心诚,不出三月势必会如常所愿!”
那香童指向大殿中央神台之上的一尊泥胎,王二和李氏抬头,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原来那泥胎神像十分怪异,有丈许高,盘坐在莲花之上,身上爬满了众多婴童。
“两位缘主,莫要再直视娘娘,凡人之躯如此,是对娘娘的不敬!”
香童在一旁提醒,王二和李氏闻言忙低下头来,在心中默念姓名和心愿,然后两人拜了三拜,两人一起将三截香火插进了神台上的香炉之中,然后又在神像面前拜了拜这才起身。
哪知道两人才刚起身便被那位香童请了出去,王二不解,就听那香童道:“两位的来意送子娘娘已经知晓,再待下去并无意义,你们现在离去,回家等待即可!”
闻听此言,王二不禁有些好笑,正想开口询问观中是否有功德箱,他想去捐些香火钱。
香童轻笑,摇了摇头道:“缘主有心了,功德箱观中一共有三个,只是需要缘主自己去寻找,缘主若是真有心,自然会寻到的!”
李氏听了香童的话,便对那王二道:“相公,你我分开去寻,定能找到功德箱子所在,捐了香火钱,送子娘娘定然会帮我们实现愿望!”
王二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今日只当是陪李氏游玩了,过几日他就要离去,于是便一口应下,嘱咐李氏不要乱走,他前去寻找功德箱,然后便匆匆离开了大殿。
早不说心诚则灵,王二一出门便找到了一个,捐了五两银子之后,一抬头,入眼处又出现一个,这让他欣喜万分,便又走到第二个功德箱处,又捐了五两银子。
听那香童说,观中一共有三个,他已经捐了两个,剩下一个不妨也一并捐了吧,于是他便在观中寻找起来。
第一第二个箱子容易寻找,这第三个箱子确实有点费心,他足足找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角落中寻到第三个箱子的踪迹,他看到功德箱处,已经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这……”
王二无言,他怕李氏等急想要离开此地,忽又想到李氏那渴望的眼神,再加上这前方排队等候的男子,他定了定神,决定再等下去。
“哎呀,王兄也来求子!”
正等待时,王二听到有人呼唤,抬头寻视,这才看到同村有几人排在他的前面,王二颇有些不好意思,讪笑两声,几人心知肚明,都有这般意思,便寒暄一下,匆匆扭回头去。
好不容易排到了王二,王二掏出五两银子正准备塞进功德箱里,忽觉的不妥,他又添了五两塞了进去。妙书斋
此次送子观之行,二十两银子没了,但是王二并不在意,一切都为了李氏能够如愿以偿。
待他回去大殿,正瞥见李氏站在大殿门口,盯着过往香客张望,神色略微有些不对,王二见到连忙上前,道:“娘子我回来了!”
李氏见到王二,赶紧迎了上去,道:“相公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快担心死了,咱们回家吧!”
王二拉着李氏的手,轻声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城中,怎么能轻易回家,走,我带你去买些东西,你我成婚几年,我送你的东西虽说不少,也未曾见你戴过,大概非是你喜欢的吧,今天咱们去逛一逛首饰,只要你喜欢的!”
李氏听后,甚是感动,她解释道:“相公送我的首饰我件件喜欢,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相公又不时常在我身旁,我戴给谁看去,咱们回家吧,首饰我并不缺少,不必再乱花钱了!”
王二不允,非要去给李氏再买,李氏执拗不过,感动道:“相公,我知你对我的心意,只是我此时真的没有闲逛之心!”
“娘子怎么了?我发觉你似有这不对!”王二挑眉,他发现李氏眼神恍惚,面上亦有淡淡的愁云,细看之下,王二发觉了不对!
李氏叹了口气,解释道:“相公,我没事儿,只是突然念及爹爹,他走了两年,我这做女儿的只送了他最后一程,至今未曾去他的坟前看看,也不知是否有人为他除草添土!”
“唉,瞧我这脑子!”王二一拍脑袋,懊悔道:“都怪我了,这两年一直忙于生意,竟将丈人忘了,走走走,咱们这就去拜祭丈人!”
李氏忍不住落泪,轻声道:“谢谢相公,爹爹他生前最是疼爱相公,知道你对我如此好,泉下有知,也当很开心了!”
王二苦笑,牵着李氏的手离开了送子观,然后两人在城西的白事店里买了些拜祭的用品,匆匆离开了县城朝着李氏得娘家赶去。
直到离开了县城,李氏得面上才隐约有了笑意,王二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李氏是因思念亡父才情绪变化,故此路上他讲述行商之时的趣事,来逗她欢笑。
李氏仔细听着王二的经历,时而皱眉,为其担忧,时而掩面轻笑,惹人爱怜。
“若是相公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多好!即便不能陪在我的身边,我也要为相公生下子嗣,好生教养着!”
李氏自言自语,王二听见一二,笑道:“快了,商队最近再谈一件极为大的合作,我若是能接下,便能赚上千两银子,到时候,我便不出去了,在城中盘下一间铺子,你我夫妻二人共同经营!”
李氏听到之后,泪眼朦胧,两人深情对视一眼,都不言语,一切皆在目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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