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在庭前问她,“这些打哪来的?”
红苕道,“我也不知道,方才我正准备去膳房取姑娘的早膳,一开门便见门上挂着个布包,打开一看,便是这一堆书了。”
琥珀皱眉,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那你可瞧见什么人?”
红苕摇头,忽而又道,“要不我去问问打扫外院的刘二婶子?”
“也行,去问清楚。府中有这些书的,估计就那三位小爷,只是不知是世子爷送来的,还是二爷。”琥珀压根都不往三爷身上想,接过那堆书,拧身进了屋。
云黛在窗前瞧了个清楚,等琥珀抱着书走进来,她抬了抬眉,伸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这一包总共七八本书,有《四书集注》《性理字训》《小儿语》《名贤集》《急就篇》等,保管得很妥当,若不是书页有些许泛黄,真就如崭新的一般。这些书大都通俗易懂,正适合云黛这个年纪阅读。
尤其书页上还有批注,那笔迹清隽整齐,云黛读到有不懂的,看那精简扼要的批注,顿时豁然开朗。
她只觉如获至宝,又惊又喜,“这些书真好,我正好用得上。”
正好红苕那边也打听完回来,一进屋便道,“刘二婶子说了,早些时候世子爷和二爷去归德院给夫人请安了,都经过了咱们这边。”
“倒是难得见二爷这么早请安。”琥珀随口说了一句,想了想,轻声对云黛道,“奴婢估计这些书是二爷送来的,他一向喜欢读书弄墨,每月的月钱一大半都花在古籍孤本上,咱府中就属他院里的书最多。”
奶娘对那文质彬彬的二爷也很有好感,笑道,“定是他听说姑娘您读书有些吃力,这才专门送了这些书来。要考科举的读书人果然不一样……”比带着姑娘钻狗洞的三爷不知强了多少倍!
云黛将书本妥帖收好,轻声道,“二哥哥有心了。”
她寻思着二哥哥昨夜才从郡学回来,一早就送了这么多书上门,昨夜肯定找书都找到很晚。那她更要好好读书,不能辜负二哥哥这番赠书的心意。
***
且说这日,云黛随谢叔南一道到了家塾。
谢叔南不是第一回逃课,无论是面对舅母孙氏,还是面对夫子和同窗们,都脸皮厚得跟无事发生一般。可云黛不行,她羞愧得要命,打从踏进文庆伯府的门,一张脸就滚烫涨红,低着头不敢看人,只觉得自己做了天下第一等错事。
好在孙氏他们并未多说,只苦口婆心地嘱咐他们日后莫要再犯,便放他们去家塾了。
课间,乔玉珠实在忍不住好奇,放下“等云黛主动搭话”的执念,主动来找云黛说话,“昨儿个你们到底去哪儿了?我看谢南瓜的手包成猪蹄似的,怎么,姑父责罚你们了?”
云黛有些难以启齿,但见玉珠睁着一双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支吾一阵,还是简单复述了一遍。
乔玉珠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向云黛,“就说你是傻的嘛,谢南瓜他就是个不靠谱的惹事精,你要还跟他玩,日后挨打受罚的机会还多着呢。”
云黛咬唇,忍不住为谢叔南辩解一句,“其实三哥哥他人不坏的,昨日的事也不能全怪他……他差点就逮着那小贼了,要不是城门关了,那小贼趁机溜了出去,他是能抓到那人的。”
乔玉珠对谢叔南偏见极深,懒得听这话,摆摆手,“他都把你丢在街上了,你还帮他说话?你真是傻到没边了!他就是做事不过脑子,只凭着一腔冲动去做事,根本就不考虑旁人的死活。要我说,谢家三位表兄里属他最差劲儿,大表哥文武双全,刚毅持重,二表哥满腹珠玑,文采斐然,就他文不成武不就,成日只知道招猫逗狗,斗鸡猜拳,妥妥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你啊,还是少跟他一块儿玩吧,”
云黛闻言,心里暗暗觉得玉珠这话有点太伤人,却也不好直着反驳,只小声道,“他是我三哥哥……”
乔玉珠撇了撇唇,只觉得云黛被谢叔南给哄骗得没脑子了,嘀咕了一句“傻子”,转身坐回了她的位置。
隔着一侧的屏风,不知何时从庭外回来的谢叔南默默捏紧了手指。
他才不差劲!
他也能像大哥二哥那样,给妹妹做个好榜样的。
***
家塾里读书的日子一天过去一天,自从得了谢仲宣送来的那堆书,云黛有如神助般,渐渐也跟上孟夫子的节奏。
她心头感激,决定投桃报李,拿出攒了三个月的月钱,在墨轩阁买了块质地细腻润泽的竹纹歙砚,打算送给谢仲宣。
不过谢仲宣在郡学读书,每半月才回来一次。云黛便将那砚台仔细放起来,打算等谢仲宣下次回来再送给他。
且说阳春三月将尽,眼见快要到花团锦簇,浓郁明媚的四月天,乔氏也开始张罗起春日宴的事。
她翻着黄历选在了三月二十六办筵席,这日宜出行、会亲友、见贵。帖子是早已制好了的,主母一发令,很快便发往陇西地界的各个州府。
国公府也开始张罗着,上上下下清扫着,又摆上许多鲜艳的花盆。后花园更是辉煌华丽,原本园里种得各色花儿不说,又从外头采买了许多奇花异草摆着,整个花园真是花的世界一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看得人应接不暇。
乔氏很是重视这次春日宴,除了府里的布置外,还给云黛做了新衣裳,打了新首饰。
看着那丝滑轻柔的锦缎衣裙,做工精巧却又不艳俗的华贵发饰,云黛受宠若惊,心里对乔氏的感激也愈发多了。
奶娘碰都不敢碰那些华丽又金贵的衣饰,只觉得自个儿笨手笨脚的,万一碰坏了可不得了。她搓着手,笑吟吟的对云黛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姑娘,春日宴那日您穿上这一身,肯定漂亮极了。”
琥珀帮腔道,“谁说不是呢,到时候姑娘要被那些夫人夸奖得耳朵都起茧子咯。”
屋内另两个小丫鬟也都笑起来,都很期待自家姑娘盛装打扮的模样。
云黛却是轻轻笑了下,并没说话。
有了郑嬷嬷的教导,她对这春日宴上的规矩礼仪什么的倒是不担心,就是控制不住的有些紧张。
到底不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她心里没底得很。
不过紧张归紧张,该来的还是会来。
晋国公动作细致的擦着长剑,黄浸浸的烛光下,锋利的剑刃寒光凛凛,他对妻子的语气却满是柔情,“好夫人,你先别担心,朝堂那边还没下军令,没准北庭军就足够应付乌孙军,那便无需我们陇西军赴援。”
“最好是这样。”乔氏凑到他身旁坐下,两道柳眉蹙着,“你每回出征,我的心就跟放在锅上煎熬一般,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日夜只盼着你平安回来……那种提心吊胆的滋味,实在太难熬了。”
晋国公将剑放在一旁,大掌搂住乔氏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记挂。不过你夫君我英勇神武,寻常人难以伤我半分。”
乔氏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真是越老越不知羞。”
夫妻俩说笑一番,战争带来的紧张感稍缓。
然而,七日后,一封加急圣旨从长安直至陇西大营——
乌孙军来势汹汹,北庭军备难以抵挡,命晋国公统领三万大军前去支援,务必将乌孙部落赶回伊犁河谷。
听到这旨意,乔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对外倒没表现出来,一回到屋内,就忍不住红了眼圈,“你腿上还有旧疾,才歇了没半年,又要你去卖命!那北庭军都养了些什么废物蠹虫,五万乌孙兵都挡不住。”
晋国公赶紧去哄她,又道,“我们谢家世世代代驻守陇西,防御外敌,护卫西境,本就是我们职责所在。”
乔氏咬唇,心里难受又没法,当初嫁到这晋国公府,她就知道下半辈子提心吊胆的日子不会少。
一阵沉默后,她问,“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晋国公斟酌道,“清点粮草辎重,安排兵马,最迟七日后。”
顿了顿,他观察着乔氏的脸色,补了一句,“夫人,这回我打算将阿缙也带上。”
果不其然,乔氏娇美的脸色更差了,捏紧帕子望向晋国公,“阿缙才跟你去军营练了一年,现在带去战场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了,我也是在他这般大的时候,第一次砍下敌人的头颅。纸上得来终觉浅,真要想成长起来,还是得真枪真刀上战场。而且这次,是阿缙自己提出要跟我去沙洲的。”晋国公成熟英俊的面容上满是自豪,搂着乔氏肩膀的手紧了紧,“我们的阿缙长大了,想离开你我的庇佑,自己出去闯一番天地了。”
乔氏愕然,再想到长子持重守静的性子,一时无话。
好半晌,她挨着榻边坐下,轻轻叹口气,“他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现在大了,我也管不着了,都随你们吧。反正你们在外御敌,我就在这替你把这个家守好,把几个小的照顾好,安安心心等着你们回来。”
晋国公搂着她道,“我知道夫人最是贤惠明理的。”
“你别拿这些话哄我。”乔氏哽噎道,“其他我不管,只一条你们必须记着,你和阿缙如何出去的,就得如何回来!”
晋国公自是满口应下。
***
世子爷要随国公爷出征的消息,很快传遍肃州城。
云黛对战事有心理阴影,听到俩人不日即将出征,连着好几日都睡不好,白日上课也心神不宁的,一回府中,不是抓紧缝制护腕,就是去小佛堂祈福。
战场上刀剑无眼,她真是太害怕了,害怕噩耗再次来临,她已经失去了父兄,再不想见到身边亲近之人有半点不测。
是以当乔氏要她跟着一起去法圆寺拜佛时,云黛毫不犹豫答应了。
那日风和日丽,国公府一大家子一齐出了门——
除了国公爷,大军出发在即,他实在抽不开身。
谢家三兄弟共乘一辆马车,云黛与乔氏一辆。
马车上鎏金博山炉泄出袅袅安神清香,乔氏端坐着,手中握着一串紫檀木小叶佛珠,闭目养神。
云黛静静靠坐在窗边,春风吹起车帘,她望着郊外春意盎然的景色,不由想到八百里外的沙洲。
一边是岁月静好,一边是战火燎原。
云黛清丽的眉眼浮上不符年龄的沉重与惆怅,她真是恨极了战事。
晌午时分,一行人到达法源寺。
山间寺庙佛香袅袅,门口早已有僧人等候。
云黛乖顺地跟在乔氏身旁烧香拜佛,就连往日最闹腾的谢叔南今日也敛了性子,恭恭敬敬朝着佛祖拜了三拜,分外虔诚。
谢伯缙并不信神佛,这次之所以跟着来,完全是为了让母亲安心。
见所有人都拜过了,就他一动不动的杵在佛殿门外,乔氏朝一旁的云黛道,“云丫头,将你大哥叫进来,他也得给佛祖上香。”
“是,夫人。”云黛点头应下,小小的身子从青色蒲团爬起来,缓步走到门口。
午间阳光缓缓流动,穿过繁茂青翠的枝叶,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谢伯缙站在树下,线条分明的脸庞被光影分割成两边,一半明,一半暗,安静又秾丽。
云黛看呆了一瞬,等回过神来,脆生生唤道,“大哥哥,夫人叫你来进香呢。”
听到这声音,谢伯缙缓缓侧过脸,眸光轻垂,“你们拜便是。”
云黛摇头,“那不行。你和国公爷要上战场了,你们也得拜一拜的。大哥哥,来都来了,你就拜一下吧。”
她仰着一张满是认真的白嫩小脸,黑眸清凌凌的,谢伯缙从里头能看到自己的影儿,长长的一道暗色,她的眼眸却是亮的,泛着水光。
须臾,他抿了下薄唇,低低“嗯”了一声,步子迈过门槛,往佛前走去。
云黛一看,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前去,很是殷勤的给他拿香。
乔氏见状,打趣道,“还是得妹妹去请才管用,要换做二郎和三郎,怕是请不动你哦。”
谢伯缙不置可否,接过云黛递来的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他拜佛的时候,云黛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等他拜完,便有僧人引着他们出大佛堂。
云黛见他们都往门口去,又朝那宝相庄严的佛像拜了几拜。
“佛祖啊佛祖,刚才烧香的就是我大哥哥,他马上要上战场了,求求您千万要保佑他呀。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很诚心拜佛的,您不要觉着他冷脸就是不诚心哦,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
她闭着眼睛碎碎念,“佛祖您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阿弥陀佛。”
走到门边的突然发现少了个小尾巴的谢伯缙轻蹙起眉头。
等回过头看到佛前驻足的那抹娇小纤瘦的身影,他眯起黑眸,语调稍扬,“还没拜完?”
像是被抓包般,云黛肩膀一颤。
她小心翼翼回头瞅了门口之人一眼,见他并无不耐,心头暗暗松了口气,又赶紧放下两只小爪子,提着裙摆朝他跑去,一脸乖巧道,“大哥哥,我已经跟佛祖说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闻言,谢伯缙哑然失笑。
敢情她刚才还跟佛祖聊上了?
“喜欢,很喜欢。”云黛望向乔氏,白嫩的脸颊露出真诚的笑,软声道,“多谢夫人,让夫人费心了。”
“你喜欢便好。”乔氏缓缓走到她身旁,弯下腰,美眸真切地望着她,语气充满怜爱,“云黛,以后别唤我夫人了。你既入了府,我与国公爷是真心想拿你当女儿待的,你日后便与阿缙他们一样,唤我母亲便是。”
云黛微愣。
唤她母亲……
她虽然明白这是夫人待她亲近,真心喜欢她,可是——
云黛两片嫣红的唇瓣动了动,“母”那个音在嗓子眼卡着,却是无论如何都唤不出来。
有些挫败,又有些难为情,她低下头,躲开乔氏温柔鼓励的眼眸,“夫人,对不住……我……我……”
“无妨。”乔氏抬起手,温热的手掌抚摸着云黛的小脑袋,眸光愈发温和,“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叫不出口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是你三位兄长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
云黛也不知道是夫人嗓音太温柔,还是夫人抚摸的手掌太让人心安,她的眼眶蓦得一热,有种想哭的冲动。
乔氏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怔了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再说这些,只拉着云黛的手,轻松的笑道,“乖孩子,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梳妆台和新衣裳。”
云黛缓了缓情绪,乖乖跟着去了。
等看过乔氏给她准备的衣裳用品,大丫鬟玄琴那边也领着两大两小、四个丫鬟走进屋来。
“夫人,奴婢将人带来了。”玄琴毕恭毕敬的唤道。
乔氏应了一声,领着云黛走到明间,“这是我给你安排的几个丫鬟,原先还安排了个婆子,但你身边既有了个熟悉的奶娘,我便没再给你安排婆子。”
她又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个身着藕色袄子,瞧着约莫十五岁的丫鬟,“这是琥珀,先前是在我院里当差的,做事一向麻利,人也聪慧,你初来乍到,有她在你房里照料,我也放心。”
被点名的琥珀站了出来,感激涕零的谢过乔氏的赏识,又恭敬的给云黛请安,“奴婢拜见姑娘,姑娘万福金安。”ωWW.miaoshuzhai.net
云黛忙抬了下手,“姐姐请起。”
“日后奴婢在清夏轩当差,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尽力替姑娘解忧。”琥珀这般说完,低眉顺眼的退到一旁。
接下来,乔氏敲打了几个丫鬟一番,又与云黛叮嘱几句,这才起了身,“你先歇息一会儿,等晚些我再派人叫你过去用晚饭。”
“是。”云黛也跟着起身,一直送乔氏到院门口。直到看不见乔氏的身影来,这才转身回屋。
一迈进屋内,她就瞧见奶娘站在几个箱笼前,四顾茫然。
云黛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奶娘,你怎么了?”
奶娘回过神,朝云黛笑得一脸无奈,“国公夫人布置的太周到了,院子里啥也不缺,衣裳被褥、鞋袜巾帕、珠宝首饰、笔墨纸砚、一应具有。老奴在想,咱带来的这些东西,拿出来该摆哪里。”
云黛抿了下唇,轻声道,“您看着办吧,我平日用惯的东西还是摆出来,那些不常用的就放箱子里。”
奶娘“欸”了一声,弯腰动手,屋内几个丫鬟见状,也很是乖觉的上前帮忙。
看着她们归置东西,云黛忽然记起一事。
她将琥珀叫到身前,神色为难道,“琥珀姐姐,我随行的行李里,有两个箱笼是之前国公爷送来府上的谢礼。我想着如今国公爷收留了我,已是报恩。这两箱厚礼,我不好再收了……方才我就该跟夫人说的,可事儿一多,一下子给忘了……”
琥珀见她眸中一片澄澈,没有半点贪恋,心中不由高看这小姑娘两眼,面上的态度也越发恭敬,“姑娘莫急,您今日才入府,琐事繁多,忘了也正常。等晚些用饭,或是明早给夫人请安时,你再与夫人说这事也不迟。”
云黛放下心来,与琥珀道了声谢,又真切道了句,“日后怕是要多麻烦姐姐了。”
琥珀连道不敢,弯着腰道,“夫人将奴婢派来伺候姑娘,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姑娘这话可就折煞奴婢了。”
云黛便不再多说,心里对琥珀添了几分好感。
*
冬日白昼苦短,等行李都收拾好,窗外的天色也暗了下来。归德院里的丫鬟来到清夏轩,请云黛过去用晚膳。
云黛洗了把脸,换了件素净的浅青色细缎暗纹袄子,便带着琥珀出了门。
她到的不算早,二郎谢仲宣和三郎谢叔南已经到了,但也不算晚,晋国公和世子爷还没到。
云黛老老实实的坐在软榻边,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谢仲宣见她拘谨的模样,指了指檀木桌案上的白玉碟子,温文尔雅微笑道,“还得等人齐了才能吃饭,云妹妹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吧。”
云黛垂了垂眸,轻轻说了句“谢谢二哥哥”,拿了块红豆糕慢慢吃着。
谢叔南听她叫了谢仲宣哥哥,又见她捧着糕点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模样怪有趣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伸手拿了碟茯苓饼递到云黛面前,“喏,你尝尝这个,这个也挺好吃的。”
云黛手中的红豆糕还剩半块,见着那碟茯苓饼,愣了片刻。
她的饭量一向很小,这会儿又吃红豆糕又吃茯苓饼的,待会儿晚饭怕是要吃不下了……可是三哥哥都端到自己面前了,自己若是不拿,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识好歹,心生不满?
思忖过后,云黛还是伸手拿了一块,细细说了声,“多谢三哥哥。”
“跟我客气什么。”谢叔南挑了挑眉,扭过头与谢仲宣嘀咕着,“二哥,你说同样是叫哥哥,怎么乔玉珠每次叫我,都咬牙切齿,凶神恶煞,听她一声哥哥我能连做好几宿噩梦。可云妹妹叫我哥哥,我听着却顺耳极了,真是奇怪了哈?”
谢仲宣浅啜一口茶水,慢悠悠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和玉珠俩人乌眼鸡似的,一见面就掐,从小为了争论谁年岁更大,不知道打过多少回……”
谢叔南“嘁”了一声,“谁稀罕跟她掐架,是她先挑事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乔氏张罗好饭菜,掀帘进来,“我怎么听到你们在说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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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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