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自己判断失误。
她那加点的直觉,也不是那么容易错的。
她道:“带我去看看。”
说罢,跟威克斯一起冲进了隔壁房间。
许是所有人都已经把她当成了疯子。
她再怎样风风火火,路过的人也只多看她一眼,不会再大喊大叫把修女招来了。
花云卉和谢可佳也忐忑地进了隔壁房。
刚踏进房门,一股浓重血腥味扑鼻而来。
曲光斜躺在床边,脸苍白,唇被血染得艳丽。
他喘着粗气道:“你不是说,我们都没病吗?你叫我们不要吃药,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说着,他把枕头扔向沈容。
沈容闪身避开。
枕头砸在谢可佳手臂上。
谢可佳立刻跳脚,冲回隔壁宿舍换衣服洗手臂。
沈容示意花云卉把门关上,道:“把你们的药都拿出来。”
“你又想做什么?”曲光恼怒地盯着她。
彭进倒是听话,立刻把药交了出来。
威克斯和花云卉也交了药。
上次他们都吃了一片,现在他们各自还有两片药。
沈容把药放在手上。
这药都是白色的药片,只有包装不同。
她把药从包装里抠出来,放在手里摇了摇,展示给曲光看,道:“你还分得清这些药分别这是什么药吗?”
曲光眼珠子往上抬,道:“你什么意思?”
沈容把之前偷听到的圣女和主教的对话,还有这个教会里的事都告诉他们,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吃的药都是同一种。”
“你动脑子想想,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种药可以包治百病?他们要是有这技术,还用拿人去换钱吗?”
曲光指着地面上他吐出的血,问道:“那这,你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吐血?”
沈容垂眸看他:“这个教会有问题。主教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而且是能控制大脑的那种。”
主教唱歌,令人心境平和。
主教催眠,就连她都会犯晕。
沈容坚定地道:“你们要相信,我们没有生病,不能有一点的怀疑。否则,你们可能真的会死于这所谓的病。”
沈容拿出自己的药,丢给曲光,道:“你要想吃药就吃。我该说的都说了,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判断。”
彭进圆滑地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意志力。你说让我们坚信,但我们这脑子就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沈容看这世界一直是有幻觉的,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但是那又如何?
她不还是在“患有精神病”的情况下保住了理智吗?
沈容道:“每当你们怀疑自己的时候,就不断重复告诉你们自己,你没病。如果你们连这都做不到,那我也没办法。”
“这之后随便你们怎么做吧。”
沈容离开他们房间。
这些人要是意志不坚定,别说帮她忙了,不给她拖后腿就不错了。
她跟他们划清界限,回到自己宿舍静静地重新制定了一番计划。
离开宿舍,她去找了圣女。
圣女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隐隐还能看出血迹。
沈容本想缠她脖子威胁她,但见她这样,想到她的热情,也就作罢,直接道:“能不能带我去见约翰先生?”
圣女靠近她道:“我不能……”
沈容轻轻掐住她的下颚:“这样能吗?”
这算是威胁吧?
圣女说过,威胁她,可以让她办事。
圣女眼里迸发出星火一样的光彩,轻轻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带沈容往接待的地方走去,道:“那个臭男人很脏的,你离他远点,好不好?”
“对待他也不用客气,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是别碰到他行不行?他真的很脏的。”
沈容敷衍道:“嗯嗯嗯,好好好。”
心想:哪有人质这么叮嘱威胁她的人的?
沈容走进接待室,这时约翰先生他们还没来。
她赶走了圣女,在接待室内大大方方地坐下。
约翰被主教带到接客室时,就见沈容跷着腿躺在沙发上,对他微笑了一下。
约翰暧昧地问主教道:“这是你有意安排好的?”
主教道:“不是,她是精神病人,一时没看住就跑这里来了。”
说着他对沈容使眼色,让沈容赶快走。
沈容坐正,扁了扁嘴,委屈道:“约翰先生,你看我像精神病人吗?”
约翰笑得眼睛眯起,摇头说不像。
沈容招招手,示意主教离开:“你赶快去把其他人带过来吧,别打扰了约翰先生的兴致。”
主教顿在原地。
约翰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对主教道:“还不快去!”
主教素来平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他皱眉盯了沈容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沈容咬住右手食指,对约翰笑眯了眼睛。
约翰挑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叫主人。”
约翰一愣,随机露出淫.荡的笑:“你喜欢玩这个?”
“对呀。”
沈容翘起二郎腿,咬破手指,将血涂在舌尖上,命令道:“从此刻起,我就是你唯命是从,要以生命来保护,直到你魂飞魄散为止的,主人。”
约翰浑身一怔,看向沈容的目光从淫.秽转变为忠诚。
她留着今天的言灵,就是为了这个用途。
支开主教,也是为了这。
主教打不打得过她不好说。
但能给那么多鬼洗脑,还差点催眠了她,这说明主教的精神力不低于她。
要是当着主教的面用言灵,她直觉会有糟糕的后果。
沈容起身,走到门口,见主教还没带人过来,问约翰道:“老实告诉我,外面的战争是不是已经平息了?”
约翰道:“是的,已经停战快十年了。”
沈容:“主教和圣女是不是明知停战的事,还蒙骗所有教会的人?让他们做你们的玩物?”
约翰道:“不是,那些人是自愿的。主教和圣女其实是在保护他们。”
沈容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约翰道:“你刚刚说什么?”
约翰尊敬地道:“那些人是自愿的。他们都知道战争已经停歇了,但是他们无法从战争中走出来。”
“他们亲眼目睹了亲人在自己眼前惨死,而他们自己则靠亲人尸体的遮掩才勉强活了下来。他们被主教救走的时候,连保护自己的亲人的尸体都没能安置好,为了活命跟着主教仓促逃离。”
“他们跟随主教走过一个又一个满目疮痍的战场,看着主教从一具又一具尸体下面挖出那些存活的人,精神逐渐崩溃。”
“主教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以后,决定带救下来的这群人找个僻静的地方生活。他们在这里靠各方资助待到了战争结束,然而这群人依然无法走出战争的阴影。”
“为了他们,主教成立了教会。”
约翰远眺尖顶教堂,道,“看到那个奇怪的十字架了吗?那些残肢,内脏,那海生物的触须,都是代表了教徒们死去的亲人。让教徒们在面对十字架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丝宽慰。”
沈容盯着十字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约翰继续道:“未经历过战争的人,可能无法理解战争给当事人带来的精神折磨与痛苦。对他们来说,他们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算是他们的亲人和主教,为他们从死神那儿偷来的。”
“他们想死,却又无法主动放弃生命,因为那样就对不起为他们付出的亲人了。他们想活,可午夜梦回时,整个梦境里都是枪.炮巨响和惨叫,还有亲人死在眼前血淋淋的模样……”
“十年前,主教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但他们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痛苦。他们觉得亲人死了,自己怎么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选择自我催眠,将他们丢下了亲人尸体的事,想象成是亲人抛弃了他们。可事实真相一直埋藏在他们心底,他们无法真正的忘记。痛苦时只能去寻求主教的安慰。”
“战争结束后,有能力的慈善家们不愿意再养着他们。主教便接触了我们……我们提出了条件,主教起初并没有同意,是他们自己同意了。”
“他们挣扎而又纠结地活着。有些主动牺牲自己,是因为这能让他们得到为了所有人牺牲的荣誉,能安慰他们的内心。而有些人,既想死又不敢死,既想出去生活又怕无颜面对那些奉献的人,就假装得了绝症来逃避现实。”
沈容眺望那黑色十字架,沉思。
所以,主教做的一切其实是在保护教徒们脆弱的精神世界?
教会里,无论人鬼都很维护主教的原因就是这?
可是禁闭室里的鬼们,为什么会因为知道了战争结束而被杀害?
沈容确实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也听说过战后PTSD有多悲惨。Μ.miaoshuzhai.net
她无法对这批人的行为和思想置评,因为这是不可评判的悲剧。
而且他们没有伤害到无辜的其他人,他们只是在伤害他们自己。
芳芳,那些赤.裸的鬼,还有禁闭室里的鬼……表现出来的也确实没有任何仇恨,而是接受一切惨痛。
他们只是对修女们糟糕的对待而不满。
那么,这就是这个游戏世界的剧情吗?
如果这就是剧情,那么作为玩家的她们,要做什么?
将这些教徒从自我囚禁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
沈容不觉得这是神会要他们玩家做的事情。
而且剧情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以往副本的解脱任务,都是NPC本身寻求解脱,玩家去帮他们。
最终结局也是让NPC自由选择。
玩家只是为他们打破了限制,提供了选择的权利。
可这个游戏剧情里,这些教徒并没有寻求解脱,他们也无法解脱。
因为他们是在自我囚禁。
主教已经在帮他们解脱。
可是十年,他们依旧走不出来。
刚来到这儿的玩家要怎么做才能将他们解脱?
除非让他们集体失忆。
但他们这些玩家,目前应该没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沈容闭眼沉思,睁眼。
她眼神阴暗,对约翰道:“如果你对我撒谎,那么请你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
约翰惶恐道:“我没有撒谎,我所说的一切就是我了解到的一切!而且我每次来这里,那些人确实都是自愿的啊!”
沈容道:“待会儿我会带你去见几个人。我要你把刚刚对我说的事,全部再对他们说一遍。”
她把约翰带去宿舍,找到花云卉他们。
她本来是想和他们划清界限的。
但是现在没办法,她需要试验品。
而且试验品必须是玩家才行。
在让约翰复述剧情前。
沈容对茫然的玩家们道:“我把剧情共享给你们,但是我不为这剧情负责。这剧情是真是假,知道剧情后你们要怎么办,全由你们自己判断。”
虽然是他们是“试验品”,但她一向尊重别人的选择。
而且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她就不会对后果负责了。
也省得他们跟着她的选择走,还要怪她选错了。
沈容对玩家们微笑。
她这才不是记仇呢。
她这人啊,最不记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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