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女生小说>穿成冷戾师尊的心尖宠>第 80 章 亡戟得矛
  景梵琢磨许久,直至手中的玉佩被掌心捂热,其中流光隐现,照出星盘点点。

  等待让时间变得异常难熬,首座手持佛珠,看着景梵山岳一样的背影,默然不语,心中一遍又一遍诵着祈福的经文。

  堂上的红烛爆出哔啪作响的灯花,景梵终于转过身,面带笑意道:“看来今日这堂是拜不成了,劳烦首座将这些都撤了吧。”

  “这……”首座摇摇头,“域主大人这是打算放弃了?”

  景梵将玉佩收好,面色沉静如水:“这个堂一定要拜。”

  “到底是在下思量不周,恐眼下并非好时机。”

  景梵立在门口,对着首座尊敬地拜礼,旋即道:“改日定当上门面谢,在下先行一步。”

  不待首座回应,他转身投入到茫茫夜色之中,消失在涤音寺门口。

  明月夜下,老者望着虚空茫茫一叹,怅惘道:“阴魂挂缘,择世再续,那位施主魂魄不稳,想必不能常伴大人左右,感情一事,还是莫强求啊……”

  可惜这话并未传入景梵耳中,他走出寺门,手中浮现出一朵淡淡的莲花印,那法印升入空中悄无声息散开,如同一个打破宁静之夜的信号。

  少顷,几个训练有素的黑影蹲伏在男人面前。

  景梵深邃的五官隐藏在月华照不到的阴影里,声音沉沉,面容如玉,一如传言那般冷戾。

  “云殊华在哪里?”

  “回仙尊大人,云公子在城郊西行七里小院中,那里正是玉逍宫傅徇的宅院。”

  “哦?”

  景梵微眯着眸子:“他是如何去的?”

  “今晨云公子醒来后,先是骑马至秋园附近,此时玉逍宫几名魔修上来与云公子交谈,没过多久云公子便打马随他们走了,瞧上去像是自愿的。随后……云公子便再也没有出过那间院子。”

  既是来秋园观上一眼,那便是看到了他留下的字条。

  即使是这样,还是自愿去见了傅徇,连两个人约好的时辰都忘记了。

  忘得一干二净。

  景梵勾唇,胸膛中好似有块巨石堵住即将决堤的河口,令人呼吸不畅。

  他调整思绪,又问道:“仙宗可有消息送至?”

  “回仙尊大人,沈仙宗目前已至东域,方才传来消息,似乎是想与您先见上一面。”

  那道黑影顿了顿,又添道:“沈仙宗应是探到傅徇近日在此处徘徊,故而有意在此阻截。”

  “不必,告诉他,前线战事不容耽搁,本座择日便披甲上阵,让他安心坐阵后方即可,其余琐事不必担心。”

  景梵背过双手,迈开长腿越过跪在一旁的黑衣人,方走出几步,又转身轻声开口。

  “告诉沈棠离,今夜不准踏入傅徇的宅院。”

  说罢,景梵衣袖轻拂,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留下来待命的几人尚维持姿势恭敬等候着,待到那清莲般的身影离去许久之后,才敢将头抬起来。

  “仙尊大人不让沈仙宗去找傅徇,可为何他却向傅徇的宅院走去了?”

  “仙尊应当是想亲自前去解决此事,且不欲让仙宗插手吧。”

  “可傅徇人手众多,也不知仙尊大人一人能否平安归来,我们要不要偷偷将此事告知沈仙宗?”

  “你当仙尊大人是什么人了?况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仙尊今晚心情不好,你我还是乖乖办事即可。再者,这么多年过去了,仙尊可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其余几人纷纷颔首,无声地离开涤音寺门前的小巷。

  絜城城郊某处小院内,数人正轮流值守着屋门,他们将为数不多的几间宅室看押得如同牢狱一般水泄不通,不得任何人擅自进入或离开。

  从白天对峙到黑夜,云殊华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动了多少次手,就是没有说动傅徇分毫。

  夜幕将至时,他的耐心彻底消失,意欲提剑杀出一条路,赶回絜城城中。

  谁料那时傅徇忽然进了门,眼中带着早已预料到的怡然,笑道:“话还未说尽,殊华就想走了,怎么,赶着去同景梵见面么?”

  云殊华将剑横在脖颈间,冷声道:“舅舅,我已经不想同您废话了,若是您还想要一个完好无损的云殊华,现在便放我走。”

  “别急,舅舅在絜城等了这么些日子,可不只为了见你,这景梵,舅舅同样要会一会。”

  傅徇轻轻抬手,玉笛内便飞出几道梨花针刺入少年腕侧,将他手中的剑震落在地。

  云殊华被刺中,眉头没有眨一下,自他前几日背着景梵做出来见傅徇的决定起,便料到此事不会善终,傅徇更不会轻易放他走。

  可他还是来了,若是想永绝后患、与景梵堂堂正正捍守仙道,迟早要走这么一遭。

  云殊华冷静地看着腕间渗出的鲜血,抬眼凝视着傅徇:“你到底想做什么?”

  “殊华在戒备什么呢,”傅徇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煞有介事地朗声开口,“我是你的舅舅,断然不会害你。不过,你说你与景梵成了亲,我该如何唤他,比如……甥妇?听起来很有意思。”

  “如今你双亲已逝,我自然是你最亲最近的人,改日他景梵是不是也要给我跪下奉茶,唤我一声舅舅?”

  诸如此类之言令傅徇愉悦不已,话未说完,他已经抬下颌大笑不止。

  云殊华倍感愤恨,双目通红道:“大可不必借此事羞辱他,你同他之间究竟有什么仇?”

  “有什么仇,”傅徇喃喃地自言自语,又扬声反问道,“殊华,你说我与景梵有什么仇呢?”

  “我傅徇为你付出多少?可你作为亲人又是怎么报答我的?”他似乎陷入魔怔之中,眼里溢满了红血丝,“我的亲妹,她离经叛道和外男厮混在一起,甚至愿意为了那个人丢掉性命,她走了,给我留下了你。”

  “你小时候多听话,最爱坐在我怀里念书,后来长大了就与舅舅疏远了,可舅舅费尽心思栽培你这么久,为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你背叛我吗?”

  傅徇凑到云殊华面前,狭长的眼中拉扯着又爱又恨的撕裂情绪:“殊华,你不可以背叛玉逍宫,你是傅家最纯正的血脉,此生必须要活在舅舅的眼皮底下,至死方休。”

  “你疯了,”云殊华讽笑地看着他,“好可怜。”

  听到这三个字,傅徇怒从心起,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可笑江澍晚为了你四处奔走,你却半点不提他一句,在你心里,你只记得不听话的妹妹,不争气的外甥,可曾想过亲儿子的感受?”

  这句话说完,傅徇果然恢复了一丝理智,他将云殊华松开,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在舅舅身边好好待着,舅舅日后会让你知道这‘亲儿子’到底是什么人。”

  语毕,傅徇再也没有与云殊华说话,快步离开了房间。

  看着屋门自外落下门栓,紧紧关合在一起,云殊华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心绪也平稳下来。

  他慢慢晃到窗牖前,上下打量着自己,像是在鼓励自己下什么决心一般。

  本想快些解决此事,干干净净去见师尊,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云殊华抹了把脸,将地上的剑重新唤回手中,双手举过头顶,汹涌的剑气混着灵力将窗纸震得粉碎。

  少年一跃而起,长腿一扫踹开支离破碎的木板,冲向夜空之中。

  “小公子跑了,快追!”

  趁傅徇没有亲自前来捉拿,此时是唯一可能逃出去的契机,云殊华不敢回头,一路闯一路劈,对着院中靠墙而倚的古树奔去。

  不过是数丈的距离,却好似隔着天堑,数不清的黑影提剑向他砍来,令他不得不分出心神抵挡。

  这些影卫顾忌着傅徇的命令,不敢将云殊华损伤,可谁知这少年却像是拼了命似往前冲,半点不惧刀口,这倒教他们无从下手。

  交锋之中难免受伤,云殊华脸颊、侧颈都多了数道血痕,衣裳也变得破碎,他紧紧盯着院外的天空,动作越来越迅速,足下一点,就要飞起。

  恰在这时,一只飞刀刺中云殊华的左腿,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眼看着距自由几步之遥的自己掉落下来。

  “殊华,乖,快回来!”

  是傅徇的声音。

  云殊华咬着牙步向院门,右膝又被傅徇的暗器击中,跌跌撞撞坠落在地。

  就在此时,两扇大门卷着尘土被人从外一剑劈开,沙石飞扬之间,尸横遍地倒在来人脚下。

  血溅在那人绯色的华服之上,浸润银线勾勒出的莲花瓣,夜风四起,吹着他红色的发带与如瀑的墨发。

  在场的人如同见了修罗一般,僵在当场。

  云殊华抬起头,迎着月华看去,手指忍不住陷入泥土中,攥起一把湿润的沙砾。

  师尊今日穿的是红色,他这一天到底去准备了些什么……?

  某些从未想过的疯狂念头侵入云殊华脑海,占据了他的大脑。

  在少年怔愣的眸光中,景梵步步靠近,暗红的血滴顺着问月的剑尖落下,不知是不是人血浸润的缘故,那柄剑反射出的光影更加锋利。

  “这就是你这些日子以来修炼的结果?”

  景梵低磁的嗓音随风灌入云殊华耳中。妙书斋

  “这就是,你这些日子心心念念要见的人?”

  景梵歪着头,眯眼打量着远处警惕退后的傅徇。

  “师尊……”云殊华开口,却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

  他想抓住那道绯色的衣袂,可是见到景梵后,所有的勇气与体力找到了流泻的出口,不知怎地就尽数消失了。

  景梵走到云殊华面前,俯身蹲下,温凉的手指抚去他脸上的血丝。

  随即他不再交谈,有力的臂膀将少年一把捞起来,沉声道:“先跟我走,其余的事容后再谈。”

  景梵方对着院外走出一步,剩下的影卫便持着长剑交替上前阻拦,动作中皆透出几分胆怯与犹豫。

  屋门外的傅徇低声笑了笑,对着他的背影摆摆手,道:“仙尊大人,别来无恙啊。”

  景梵瞥了眼拦在身侧颇显怯懦的魔修,冷声道:“傅宫主确定要耗尽剩下的蝼蚁来拦本座?”

  他偏过头,一身红衣衬出挺拔修长的身影,更衬出他唇红齿白宛若恶魇的面容。

  “你要想清楚,这些人没了,你今夜很快便会死在本座的剑下。”

  此话没有半分掺假,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傅徇的修为放在魔界的确难有人能出其右,不过要是执意与景梵硬碰硬,可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傅徇自己心里也清楚,万一硬拼起来,自己断然不是景梵的对手。不过他一向审时度势,个中利害分析得颇为透彻,略一思索,便扬声开口道:“傅某一介宵小,怎敢拦仙尊大人的路?不过,仙尊手中抱着的是傅某的小外甥,出走了大半年,如今也该回家了。”

  景梵停下步子,毫不避讳地与傅徇直视,微笑里透着浓浓的倨傲:“他的家是哪,你说了不算。”

  傅徇咬了咬牙,说:“好,仙尊想带走殊华也可以,不过傅某有一个条件,望仙尊大人应允。”

  “应、允?”

  景梵慢条斯理地说:“难道傅宫主还觉得自己可以同本座谈条件?”

  话音未落,院外忽而响起骏马嘶鸣之声,两人快步出现在傅徇的视野中,将景梵怀中的少年小心翼翼接了过去。

  男人一步步踏入院中,在傅徇面前站定,淡声道:“若不出所料,今夜不会有卫惝的人来接应你,本座奉劝你收起那些没用的心思。”

  他提着手中的剑,发丝飞扬,慢悠悠地继续说:“念在你是他舅舅的份上,本座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拿起你的剑,若是今夜打得不让本座满意,你便永远失去与本座提条件的资格。”

  不待傅徇作出反应,景梵手中的问月便发出一声嘹亮的剑啸,滚滚杀意震颤着周围的人。

  “你们……都退下。”

  傅徇神色莫测,并未怯场,他抬起手对着院中的人招了招手,玉扳指折射着屋中的光,照在众人眼中。

  “仙尊大人,傅某今日并不想与你动手,可若是仙尊执意如此,届时就别怪傅某无情了。”

  傅徇双手成诀,额间青光一闪,长剑乍现于面前。

  今夜,景梵心绪翻沉如海,并不想与傅徇继续纠缠下去,但见他手起剑落,雄浑的杀意尽现,直逼傅徇的面门。

  这一下堪堪提剑抵挡,傅徇被强大的法力震退至屋中,口中溢出鲜血。

  他知晓景梵修为的恐怖,虽则这些年从未与他交手,却也告诫自己此人不可小觑。

  不过以自己的灵力拆下了五六招,傅徇便有些吃不消。他心中萌生出退意,脑中细细思量该如何避过今夜这一劫。

  “傅某猜测仙尊大人应当还没有殊华那道蛊毒的解药吧……”傅徇伺机而动,甩出玉笛,数道梨花针刺向景梵的脖颈,却被他一剑悉数劈开。

  “那道解药就在我身上,没了这药,殊华虽不会死,可也会受尽折磨,体力每况愈下。”

  “不必你劳心,他现在安康得很。”

  “什么?”傅徇蹙眉道,“这解药是悬泠山灵氏之子一手调制,当世只有一份,你是如何取到解药的?”

  景梵趁其不备,挥剑刺入他左肩,手下使力,逼得傅徇不得不低下身子,仰视着他。

  “哦……我明白了。”

  傅徇邪笑起来:“难不成仙尊大人以自己肉身做解药,将殊华体内的蛊虫引走了?”

  “以仙尊宠爱徒儿的程度,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景梵冷眼看着他,周身刮起巨大的罡风,问月燃起强烈的冷焰对着傅徇头顶劈下。

  “铮”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之中,傅徇竟扔掉佩剑,双手持玉笛拦住了问月的剑刃。

  他紧咬牙关,冷汗自额角流下,强撑着一点点站起来,与景梵平视。

  “果然如传闻那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人物。”

  “此话怎讲?”

  景梵挑眉道:“与傅宫主这等蔑视人命的魔头相比,本座尚还比不及。”

  “哈哈哈……”

  傅徇大笑起来,五官因为强逼入脏腑的法力压制而流出血滴。

  “景梵,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带云殊华回玉逍宫?”

  说到云殊华三个字,傅徇能明显感觉到面前坚不可摧的男人神色微变,他抓住机会,强忍着痛意颤声道:“那孩子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你竟没有发现他与天音石互有感应?”

  景梵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殊华他就是下一任命定的东域域主,迟早有一天会取代你,成为天下新一任的主人!你二人相爱又如何,最后不过是沦为众生的笑柄,做师尊的终究会遭徒儿背叛,亲手被所爱之人弑杀,亲眼看着他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

  “若我是你,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云殊华,我不会留给别人任何可乘之机,可你呢?景梵,你不是这世上最冷血无情的人吗,你难道会安心看他成为你的威胁?”

  景梵一剑狠狠刺入傅徇腹中。

  他眉眼疏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傅宫主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呃……”傅徇吃痛地握住剑,额上青筋暴起,他唇角似勾微勾,仿佛不在意自己即将要死似的,“你不信?”

  “你可知殊华为何姓氏为云,那是因为,他的爹是东域云氏名正言顺的天道传承人,是曾经的东域域主!你不过是机缘巧合下造势而得传承的窃贼,是须弥中微不足道的一粒芥子,怎配这等尊贵的殊荣?”

  “殊华天生便与天音石有感应,届时五域众人皆会以他为尊,你这等失了天道支持的弃子,自然要跌入尘泥,粉身碎骨!”

  景梵似笑非笑点点头,道:“好啊,至于后事到底如何,请傅宫主去九泉之下一观吧。”

  语毕,他单手结出一道莲花法印加在问月剑柄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傅徇忽然如鬼魅一般迎着剑刃直逼景梵,抬手化出魔气缭绕的一掌直击他心口!

  眼前的人法力暴涨,竟将十成十的修为用了出来,景梵反应极快地后退抵挡,还是被那强势的法力震退数步。

  就在这瞬息之间,傅徇已占得先机,只见他向嘴中丢了颗珠子,脸色顿时红润起来,趁乱消失在屋中。

  景梵收回问月,轻轻擦拭掉脸上的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宅院,踏上了马车。

  月色照耀之下,一驾马车快速驶回絜城,最终在秋园门前停下。

  这一路上,景梵一语不发地为云殊华上了药,神色如往常那般温柔。

  云殊华咬着唇,时时想开口解释,可看着景梵闭目静坐的样子,又噤了声。

  马车停靠在巷口,景梵一把撩开帘子,扶着云殊华小心地下了车。

  临入秋园之时,云殊华忽然顿住,转头看着不远处露出的涤音寺一角,试探性地问道:“师尊,我们不去那里了吗?”

  景梵顺着他的眸光看去,轻声道:“不去了。”

  “……”

  云殊华失神地眨眨眼,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入秋园,瞬间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眸中闪过浓浓的惊艳。

  “公子终于回来了,快快请进。”

  不远处迎上来一位面容和蔼的老伯,但见他衣着华贵,手中一盏灯,毕恭毕敬看着景梵。

  “带这位小公子去休息。”

  景梵淡淡撂下这一句话,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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