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方才不会亲眼目睹了一场快意的仇杀吧,瞧那几个嫖客的死相,真是有够吓人的。”
“你莫不是真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江澍晚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在桌前坐下来,“这件事应当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师炝说不定早已趁此机会逃跑,我们还是尽早动身为妙,越是迟一分行动,变数就越多。”
闻言,赫樊皱起了眉,这才张口说道:“确实如此,事不宜迟,尽快行动最好。不过……殊华人在何处?”
“嗯?他不是同我们一起出门去查探情况了吗?”朝岐站起身来,说着就要往外走,“我明明在楼梯处见到他来着。”
正说着,屋门忽然向内推开,云殊华抱臂出现在门口。
“你看这不就回来……了……吗。”
谁料厢房门口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道自是云殊华无疑,这另一道……
朝岐俊眉上挑,抬手便唤出佩剑,在空中挽了个轻巧利落的剑花,径直向云殊华身后的男人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云殊华眼前光影变幻,还未来得及阻挡,便闻到身后香风浮动,灵绍逸迅速绕开朝岐的剑刃,口中叫道:“停停,你们道修怎么都喜欢上来就打?!”
“原!来!是!你!当初要不是你私自登上磬苍山窃取浮骨珠,又何来今日这么多的事!”朝岐气愤不已,见灵绍逸躲在云殊华身后,更是怒不可遏。
他单手拉过云殊华的手臂,狠力将他扯开:“云殊华你不要挡路,今日见到这窃贼,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屋内众人便见朝岐飞扑上去同灵绍逸两人扭打起来,长剑与短刀硬碰硬,剑气与法光一时之间大盛。
云殊华抚额,闭了闭眼,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怎么就给忘了,这灵绍逸四处树敌,房中三人均和他有过节。
一旁的赫樊面色也不甚好看,却还是疑惑道:“殊华……你怎会和他一起进来,这贼人难道不应该押入裉荒山受罚?”
“赫樊兄,你误会了,”云殊华摆摆手,忍不住提高声调,“朝岐,你快停下来,今日我们还要同他一起找人的。”
“云兄说的是!”灵绍逸趁机攥住朝岐的手腕,喘了两口气,“你们不想找到师炝了吗!我能帮你们找到他!”
朝岐瞪大眼睛看着云殊华:“满嘴胡言乱语,你该不会是被他骗了才把他带回来的吧?忘了当初我们在磬苍山上的事了吗?!”
“朝岐,你先别冲动,”云殊华上前将他拉开,“他确实可以帮我们找到师炝。”
“哦?”朝岐冷笑,“那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见地。”
话音未落,他长剑一挥搭在灵绍逸的肩膀上,抬起下巴倨傲道:“说吧,你能有什么办法。”ωWW.miaoshuzhai.net
灵绍逸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眸光扫过赫樊,又看向江澍晚。
两人的视线交汇,双方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云殊华察言观色,见到两人如此互动,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上元节那夜是灵氏姐弟把江澍晚劫走的,怎么看着这两人的样子分明不像是有仇,倒像关系不错的样子。
还不待他继续深想,便听见灵绍逸开口道:“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眼下那北域的域主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师炝,他早已被掉包了!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清虚门的门主,名唤卫惝。”
“若我猜得不错,真正的师炝早就受他诱惑叛了五域,不是被软禁就是被杀害了,卫惝顶着他的皮隐姓埋名多年,一直在暗中破坏你们仙盟的计划!”
“你,你胡说!”
赫樊双目通红,愤慨道:“师尊将我一手带大,他是真是假我岂会不知?分明是你一面之词,信不得的!”
“你敢说我信不得?”灵绍逸撇撇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卫惝此人最是贪恋美色,我就不信这些年来他过的是苦行僧的日子、且不曾染指过少男少女。你仔细想想,他是否在山上养过什么禁脔!”
“自然是没有,”赫樊攥紧衣袖,“起码我从未见过。”
“见没见过你自己心里有数,另外,人.皮.面.具不能长时间佩戴,他若不是一月一闭关,我的脖子今日便任你乱割,怎么样?”
赫樊脸色变得煞白,竟没有出声反驳。
见他这副反应,几人都知道灵绍逸这是说中了,面色露出些惊讶来。
云殊华郑重道:“赫樊兄,你不必再质疑,那天我同师炝在通天浮塔对峙之时,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若不是师尊及时赶到,恐怕我无法顺利脱身。”
“师炝确实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正是清虚门的门主卫惝。”
赫樊指尖颤抖,喉咙上下滚了滚,后撤几步,颓丧地败下阵来,变得无话可说。
厢房内一片寂静,江澍晚忽然悠悠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殊华:“如你所言,那狗贼的真实面目就是卫惝,你是否见过卫惝的真实面目,仅凭他几句话便将他打成清虚门人氏?未免偏颇了些吧……殊华。”
不等对面的少年回话,他屈起指节瞧了瞧平滑的檀木桌面,一下一下地,瞧上去分外的冷静:“若是这消息属实,那我们的寻人路便彻底断了。”
“没人见到过卫惝真正的样子,他对于我们几人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我们又怎能在这偌大的骑春苑内准确地找到他?”
话说得越多,众人的心就越沉,朝岐收回长剑,陷入思索之中。
云殊华抬眸,正巧撞见江澍晚在含笑望着他,心头一阵火气,面上倒还是对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敬回去。
装什么装,说不准他就知道卫惝的消息,竟还好意思在这里泼大家的冷水。
“你们也别愁眉苦脸的呀,”灵绍逸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不知道卫惝长什么样没关系,我知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朝岐猛地抬起头,惊诧道:“你说什么?你见过卫惝?!”
“自然,君无戏言,”灵绍逸哼了一声,“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我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他。”
“只要你们助我杀了卫惝,今天这个忙,我就帮定了。”
杀,杀了卫惝?
朝岐目瞪口呆道:“瞧着你是魔修,卫惝是清虚门门主,自然也是魔修。你们……狗咬狗?”
云殊华听得额上青筋暴起。
“这位……这位公子,”赫樊不解道,“想必你功力也不低,为何要让我们几个入门弟子去杀他?这不合常理。”
“自然是因为卫惝修为高强,我一人抵挡不了,可你们不一样,”灵绍逸正色道,“若是景梵与沈棠离出手,那狗贼绝无翻身的可能。”
“等等。”江澍晚开口打断。
“到目前为止,我们依然不知道你所言是否属实,你为何想要将他杀死,倒是与我们说说原因啊。”
“就是,我可不想成为你借刀杀人的工具,至于仙尊与仙宗……就更不能了。”朝岐附和。
灵绍逸冷冷睨了眼江澍晚的脸,低声说:“好,既然如此,我便长话短说。”
“当年卫惝逃入悬泠山,残忍杀害了我的姐夫,又屠了悬泠山脚下整整一座城,我的甥女被他下了毒,成了一个只有呼吸的药人……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是以他一定要死。”
说到这里,他偏过头定睛看着云殊华,眼眸中露出浓浓的癫狂:“你去了朔望幻境,想必也知道那座城有多美了吧,里面那些族人残存的恶念……全部都是失去生命的不甘与愤懑!他们曾经勤劳平安地活着,仅仅是因为接受一个逃亡者,便要为此付出生命,这是何其不公!”
云殊华微讶。
“朔、望?”江澍晚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为何我并未在朔望之中见到过人?”
“我倒是见过,”云殊华道,“所以那些冷漠的村民,全部是悬泠族人的残影?”
灵绍逸颔首:“不错,我阿姐将他们收集起来,这才造出了朔望。入此境者,会一遍又一遍经历自己最痛苦的事,直到活生生痛死。”
“怪不得,”云殊华喃喃道,“怪不得那里的村民都如此厌恶外来者,原是因为这个缘故。”
听灵绍逸的意思,当年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卫惝逃到了极西南,被悬泠山的族人收留,最后恩将仇报,将其尽数灭口。
“若是你们还想继续听个中缘由,我自当奉陪,”灵绍逸拱手道,“可此时不是详谈的时机,我的诚意已经摆了出来,还望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赶快行动,将狗贼杀死。”
“话虽如此,你可有头绪了?”朝岐问,“骑春苑这么多厢房,光凭你一人去识他的面相,我们要找到何时?”
“不必担心,我既然来找你们,定然是有了把握,”灵绍逸淡声道,“卫惝就出现在二楼东厢房内里,一炷香前应是在与人接应,现下约莫正寻欢作乐。”
江澍晚面色微凝,眸光冷了下来。
“这等重要的消息怎么现在才说?!”朝岐提剑,拉着云殊华便要出门。
灵绍逸上前拦住他,斥道:“你这样贸然前去,他的眼线自会及时禀报,等你去了什么都晚了,此人奸猾狡诈,若是这么顺利便能抓住,何至于我姐弟二人至今无法靠近他?!”
“他说的有理,我们先冷静想想对策。”赫樊劝道。
“既然想接近他,必然要来个出其不意,”江澍晚说道,“我们若是能悄悄潜进房中自然是最好。”
“这骑春苑多的是他的探子,这样做凶多吉少,”灵绍逸摇摇头,“不会成功的。”
云殊华凝眉思忖:“有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把握,又能令他放松警惕的破绽?”
灵绍逸想了想,说:“自然有,那便是……”
他余光瞟见厢房门口出现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便下意识捂住云殊华的嘴巴,向后退了退。
其余几人见状,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提剑警惕起来。
只见那袅娜的身影在门前顿了顿,像是在侧耳倾听一般,良久才伸出手叩了叩门,道:“几位小公子,姑娘们梳洗打扮一番出来了,眼下正往几位贵客的房中走,您可出来看看她们合不合几位公子的口味。”
说罢,她便站在房门一侧,做出静待的姿势。
屋中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均有些尴尬。
灵绍逸放开手,轻声说:“这就是破绽。”
“什么意思?”
“卫惝极好美色,尤其爱美人,这美人便是破绽。”
这可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说了跟没说一样,云殊华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原以为卫惝只好男风,如今一看,分明是男女通吃不误。
“我们只需找个人混入那群美人中,□□卫惝,便有近身的机会。”
“色,□□?”朝岐挑眉,“这可真是个馊主意。”
江澍晚点点头:“确实。”
“装作美人去□□,听起来是有些荒谬,不过发生在卫惝身上,”灵绍逸偏过头打量着云殊华的神色,“我倒是觉得很正常。”
“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便是你去,”云殊华挣脱掉他的手,“你平日里不是最会描摹女子形态?又会些缩骨的功夫,再合适不过。”
灵绍逸苦笑道:“我是万万不能去的。”
“其一,我不够美;这其二,卫惝若是见了我的样貌,定能联想到我阿姐,认出我们是悬泠山的人。”
“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换个人了?”
“正是,只需我们这里长得最美的人稍微牺牲一下即可。”
话音一落,云殊华便觉得有三道锐利的视线向自己脸上投了过来。
“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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