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梅见顾立春丝毫不慌,不解地问道:“顾哥,你都不急吗?他这次回来绝对没好事。”
顾立春笑着安抚郭红梅:“红梅,红河农场再也不是姓毕的地盘了,是咱们大家的。你不用慌,先缓缓心情,我去把大家都叫过来,咱们开个会。”
顾立春转身去通知赵高、孙厚玉、孟念群、陈禹、陈洁等核心成员到办公室开会。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孟念群和陈禹默默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凝重。
几个人齐聚在顾立春在猪场的办公室,郭红梅给大家介绍情况:“一个小时前,毕主任带着市里的两个人回来了,金发和王铁正跟他们周旋,金发让人给我传话,让我赶紧告诉顾哥。”
顾立春问:“红梅,跟着毕刚的那两个是什么情况。”
郭红梅说:“那两个是市革委会的,有一个说话特别横,另一个万事不上心,不言也不语,动不动就打瞌睡。”
陈禹接着问:“那革委会的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是害怕还是无所谓?”
郭红梅低头想了一会儿,答道:“他刚回来,我也不清楚,但我猜,肯定是有害怕的,也有无所谓的,还有选择观望的。”
顾立春对郭红梅说道:“红梅,你要稳住,不要慌。一会儿就回家去,让金发和王铁多多招待另外两人吃饭喝酒,尽量多打探点消息。”
郭红梅一看顾立春这么冷静,她也跟着平静下来,点头:“好的,顾哥,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郭红梅回去了,剩下的几个人继续商量对策。
陈洁建议赶紧去找朱书记和邓场,把这事上报给场里,同时还要盯着谢宣和吕进步别搞小动作。
之后,陈洁和赵高回场办,他们也有任务和工作在身。孙厚玉也出去打探消息。办公室只剩下顾立春还有陈禹孟念群。
陈禹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顾哥,咱们过年时发现的兔子洞可以用上派场了。”
顾立春说道:“那确实是个办法,不过,这个难点在于怎么把人引进来。姓毕的已经跟我交过几次手,对我的防备心很重。”
陈禹低头默想一会儿,说:“这事得从革委会成员里面下手,你不用管,我一会儿就去找金发商量。”
孟念群也说:“咱们动作一定要快,姓毕的也知道农场是你的主场,他肯定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还有,我怕他找借口突然审问你,对你刑讯副供。”
陈禹咬牙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咱们也别管什么计谋了,直接上去拼命拦下,绝对不能让他把人带出农场。”
顾立春看他俩比自己还紧张,笑着说道:“不至于,你们不要太紧张。”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对策,修正一些细节和漏洞。
顾立春一看天色晚了,就说道:“行啦,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得回家了,都把心放宽些。”
两人没说话,皱着眉头,默默地送他出去,之后便立即分头行动。
顾立春骑着自行车,春天的黄昏是别有一番韵味,春风柔和拂着面颊,一阵阵清甜的花香萦绕在鼻端,让人忍不住猛吸一口这好闻的空气。
顾立春一边慢慢地蹬着自行车一边沉思着,解决掉毕刚之后,应该没有敌人了,他之后的任务是打探父亲和大伯的消息,能做多少做多少,实在不行,就再苟一年多,熬到76年平反。
顾立春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小顾同志,咱们又见面了。”
顾立春一怔,抬头一看,就看前面的路上窜出三个人,中间那个正是毕刚,其余两个是生面孔,两个人都是又黑又壮,左边那个脸上带道刀疤,显得十分凶恶,右边那个一脸淡漠,只是握着胸脯看热闹。这两人应该就是他带来的帮手。
顾立春停下车子,用脚蹬着地,静静地看着毕刚,微微一笑:“老毕同志,欢迎回来。”
毕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顾同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顾立春看看四周,附近没什么人经过,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太晚了,我要回家吃饭,改天再聊吧。”
毕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不,我想顾同志想得很,就想现在跟你聊。把你带走。”
顾立春惊讶道:“嗬,你还真来硬的?”
他话音刚落,毕刚等三人便如狼似虎地朝他扑来。顾立春跳下自行车,只听得咣当一声,自行车摔在地上。
三个人把顾立春围住,顾立春不慌不忙地说道:“想问问题是吧,就在这儿问吧。”
毕刚冷笑:“这儿不是问问题的地方,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顾立春看看三个人,硬来,他肯定不好脱身,英雄不吃眼前亏。
他只好说道:“行,你说去哪儿问,走吧。”
毕刚三人领着顾立春绕了半个小时,到了一个陌生而偏僻的地方。
毕刚指着一处爬满青藤的破败房子,感慨道:“这里以前是革委会的审讯室,好久没用了。”
顾立春没接话,他在想他的自行车扔在路边,多久会被人发现?毕主任除了审讯,还会不会动手?如果对方动手,他该怎么还手?
毕刚上前去开门,门锁已经生锈了,钥匙都插不进去。无奈,三人便咣咣踹门,门早已朽坏,踹了几脚就开了。
毕刚拉了一下电灯,竟然还有电。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笑容都是阴森森的。
毕刚让另外两人在门外守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顾立春进去。
顾立春大步走进去,打量了一下房间,桌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凳子也脏,他拿起凳子磕了一下灰尘,再吹了吹才坐下。
毕刚盯着顾立春的动作,阴阴地笑了:“顾立春同志,你是我见过最难对付的人,我做为对手也不得不佩服你脑子转得够快,嘴皮子够利落。”
顾立春谦逊地说道:“过奖,也就一般,都是对手衬托。”
毕刚突然大笑起来:“哈哈。”笑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指指窗户外面:“顾同志,我不得不告诉你,屋后这片树林在67年68年那两年,吊死了不少人。这个地方大家都绕着走,到了晚上更是没人敢来。”
顾立春盯着窗口看了一会儿,装作打了一个寒颤:“怪不得总觉得阴森森的,背后直发凉,原来是这个原因。”
说罢,顾立春又好奇地问道:“不过,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毕同志,我倒无所谓,心怀正义,胸怀坦荡。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不心虚不害怕吗?你不怕曾经的老相识来找你叙旧吗?”
毕刚嘴角漾起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我还真不怕。”
说完,他看了一下手表,突然神色一冷,凑近顾立春说道:“顾立春,你上次的手法真高超,我都没想到你能这么巧妙地破了局,不过,你也给了一点灵感。”
顾立春眨眨眼睛,用不解地目光看着他,可惜毕刚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突然话锋一转道:“顾同志,你知道你亲生父亲的情况吗?”
顾立春心头一跳,听毕刚这意思,他知道父亲的消息?
不过,对方肯定没安好心,他耐着性子,继续跟毕刚闲扯:“毕同志,你对我亲生父亲好奇,我对你也很好奇,你爹也姓毕吗?”
毕刚冷笑一声,用怨毒的目光盯着顾立春,没有理会他的故意打岔,慢声细语地说道:“顾立春,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装了。你亲生父亲叫孟安城,是东大中文系教授。他先是被自己的学生揪斗,各种酷刑尝了个遍,喷气飞机式刑罚你知道吗?紧箍咒你听说过吗?”毕刚用平静的语言叙述着残酷的事实。
顾立春表面上一派平静,可实际上拳头都硬了。
“……别看你爸是个文弱书生,骨头还挺硬,打得再狠从来不求饶。听人说,他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
毕刚叙述得越来越详细,越来越生动。
顾立春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在故意刺激他。也对,他的心脏不好,在场里并不是个秘密。对于他这种类型的人,如果受到强烈的情绪刺激,发生点意外是再正常不过。怪不得毕刚说他从自己的做法中得到了灵感。原来如此。
既然对方费尽心思想到了这个办法,如果他不配合一下,显得很不礼貌。
他也知道这个毕刚很不好对付,这场表演有点难度。不过适当挑战一下自己也挺好。
随着毕刚抖露出越来越多的细节,顾立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但面上仍强作镇定道:“这个姓孟的虽然我不认识,但听上去挺厉害啊,威武不能屈,有骨气。”
毕刚冷笑:“你接着装,我看你能挺到几时。”
他继续用言语刺激顾立春,顾立春左手紧紧抓着脏兮兮地桌角,右手捂着胸口,挣扎着要起来。
一看到他想走,门外的两个看门神便死死地堵住门口。
毕刚一看顾立春这神色,突然想到,这个人是该死,但最好不要死在自己手上。
他便对那个脸上带刀疤的男子喊道:“老吴,你过来给小顾同志讲讲犯人孟安城的情况,那家伙是小顾的亲生父亲。”
叫老吴的男子响亮地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进来,他伸手就习惯性地去扯腰间的皮带。
毕刚制止了他:“今天先不动手,小顾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你悠着点儿。”
老吴立即明白了,这是要活活气死对方了,这手法倒挺新鲜。
一是屋里空间太小,空气也不好,再加上毕刚也不想污了自己的手,他便在门外站岗,放手让老吴去审。
老吴果然没让人失望,他把孟安城坐牢的细节讲得绘声绘色。
顾立春“浑身颤抖”,一扫刚才的平静,对着老吴怒吼:“你给我闭嘴,别说了行吗?老子不想听。”
他越是这样,老吴就越说得起劲,他的神情兴奋激动,滔滔不绝,仿佛在讲着一个有趣好玩的故事似的。
顾立春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突然冷不丁地插一句嘴道:“这是你瞎编的吧?你是市革委会的,你怎么知道孟安城的事情?他要关押也应该关在省城的监狱里,你们说慌前都不打个草稿吗?真是可笑。”
老吴正讲得起劲,突然被人打断和质疑,满脸地不爽,凶神恶煞地嚷道:“老子说见过就见过他,我撒这种谎言有什么好处?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不但见过他,还亲自用皮带抽过那个老东西。他还说我可怜哩,真是念书念傻了,可怜的是他自己好嘛。”
顾立春的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你确定那个人是孟安城?你确定他在东云市的监狱。”
老吴已经全无耐心,大声骂道:“你小子哪那么多问题,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他就在东云市第”
老吴的话没说完,就被毕刚打断了。
“老吴,你告诉他这些干什么?别被他带偏了,这小子狡猾得很。”
老吴会意,继续用语言刺激顾立春:“你不用好奇他关在哪里,你要是人不在了也不必知道,你要是还在的话,我们会让你们父子团聚。我接着说,你那个爸现在快去见马克思了,他得了重病,浑身发肿,腿肿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哈哈哈。”m.miaoshuzhai.net
老吴面容狰狞,狂笑不止。
顾立春突然一皱眉头,右手死死地按住胸口,盯着毕刚和老吴,恨恨地说道:“你们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说完,他扶着桌子,慢慢地倒了下去,瘫倒在墙角再也不动弹了。
老吴愣了一会儿,才说道:“老毕,他这就完事了?咱们还没怎么审呢?”
毕刚也不信顾立春就这么倒下了,他走过去查看一下,就见顾立春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着,呼吸极其微弱。
这种情况,如果不吃药,不送医院抢救,再冻上一夜,明天就可以彻底完事了。
他挥挥手:“咱们走吧,把灯关了,人留在这里。”
三人把灯关上,门关上,他们想把门锁上,可惜门已经被踹怀了,无奈只好作罢。
三人快步离开,他们走了一会儿,顾立春忽然睁开双眼,他轻手轻脚地出来,远远地跟在三人身后。
他从老吴嘴里听到了父亲的消息,这是一个突破,他有预感,他们回去以后还会继续谈论这件事,他需要获取更多的消息,同时,也要趁机报复一下这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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