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让立夏在猪场等着,他骑车去找白大姐和齐科请假,他说得很含糊,只说他弟弟来找他,家里出了点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齐科也没多问,很痛快地就批了假。Μ.miaoshuzhai.net
白大姐关切地说道:“小顾你先回去处理,要是处理不了的,你回来告诉我们,大家帮你一起想办法。”
顾立春由衷地道谢:“谢谢白大姐,我先回去看看,实在不行,我再找你们帮忙。”
顾立春告别白大姐,匆匆返回猪场。陈洁本来在荒地那儿忙活,她回猪场拿东西,一看到立夏来了,心里就觉得不好,猜测肯定是顾家出事了。
等她看到顾立春刚想安慰几句,顾立春就开始跟她交待注意事项:“我只离开一天,明天就回,种子的事你给我盯着,别让居心叵测的人破坏了。”
陈洁重重地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的。”
他们说着话,赵高也喘着粗气跑回来了。
“顾哥,你家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回吧?”
顾立春摇头:“不用,我能处理。都回去了这儿的事怎么办?你跟吴胖继续犁地,趁着拖拉机还在,能多犁几亩是几亩。”
嘱咐完两人,顾立春便带上立夏骑车回家去了。
早春的风仍然有些凛冽,顾立春骑得又快,刮得脸颊生疼,他也懒得在乎,此刻,他心里攒着一股邪火,那火离家越近越大。立夏察觉到哥哥在生气,安静地坐在后座,连话也没敢多说,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哥,爹的事会影响你吗?农场会不会开除你?”
顾立春知道自己吓着立夏了,尽量放柔语气,说道:“这事对我影响不大,但对你们几个和娘的伤害最大。”
顾大江做出这事,受伤害最大的是田三红,其次是四个弟弟妹妹。
“这个人渣,我对他还是太放纵了。”顾立春似在自言自语。
顾立春奋力蹬着自行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家。
他进村时,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无一不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真是可惜了这孩子,摊上了这么个爹。还有人在等着顾立春倒霉,顾大江要是被斗了,顾立春在农场应该也不好过吧,说不定还会被开除呢。一想到此,很多人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和兴奋。
顾立春没空琢磨这些人的心思,他只是礼貌地跟大家伙打声招呼,面上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慌乱。你们越想看笑话,老子就越不让你们得逞。
等他回到家里,只见院门紧闭,立夏喊了几嗓子,小满跑出来开门,一见到大哥,她便激动地喊了一声:“哥,你可回来了。”大哥不在,大家像没了主心骨似的。
顾立春停好自行车,插上院门,省得那些闲人来看热闹。他先去堂屋看看田三红,田三红已经哭过了,这会儿正呆呆地坐着,神情恍惚。
一看到顾立春回来,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立春回来了?”
顾立春在田三红面前坐下,然后示意几个弟弟妹妹出去,有些话还是别让他们听到。
顾立春先问:“顾大江呢?”他连爹都不叫了,他不配。
田三红道:“刚灌了一瓶酒,在东厢房里睡觉呢。”
顾立春咬着牙说道:“行,先让他睡着,一会儿我去看他。”
接着他开始询问顾大江和钟艳丽的事,这种事其实不该再问一遍伤田三红的心,可他不问又不行,只有把一切弄清楚了,他才好想办法应对。
田三红对此已经麻木了,就算儿子不问,她也会说。
田三红开始絮叨起来:“他俩眉来眼去地有一段时间了,其实我也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男人有了外心,跟往常是不一样的。可我想着他这人从前就没干过这种事,都这把年纪了,应该不至于,肯定是我想多了。我怎么就那么笨,我要是细心些早发现就好了……”
顾立春说道:“以前他是没机会干这种事,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谁愿意跟他?”
顾立春不想再刺激田三红,便温声安慰道:“娘,你要记住,你没有一点错,不用自责,错的是这对狗男女。”
田三红听着儿子这话,忍了几日的委屈再一次宣泄而出,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你说咱们家刚刚好过一些,他这个人渣就搞出这样的事。让大家伙笑话咱们,笑话你,要是农场因为他把你开了,你以后怎么办?他还是个人吗?”
顾立春轻拍田三红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娘不用担心我,还没告诉你呢,我已经转正了。现在我是农牧科干事。正式工是不能随便开除的。”
田三红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顾立春待她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接着商量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怎样把这件事的危害降到最小。”
田三红只想到一个办法:“村里有人要批,斗你爹,还打算让他俩脖子上挂着破鞋游街,要是那样的话,你爹就真出名了。以后你们兄妹几个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将来你们几个的婚事也会受影响。”
田三红一想到这事就气得浑身发抖,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个儿,而是五个孩子。
顾立春道:“娘,说实话,这样的丈夫还不如没有,没有他咱家还清净些,我真想劝你跟他离婚。”
田三红没有反对,只是沉默半晌,涩声问道:“离了婚,咱们靠啥生活,住哪儿?总不能回你姥姥家吧?你舅的日子也困难着呢。”
顾立春笃定地道:“娘,你要相信我,以后咱们会有办法的,我有办法进农场,就有办法进城,到时咱们全家都搬走。”他倒是想让养母进农场,可是他刚转正,农场也不可能给他分房,他现在住在猪场,他娘可以进去当临时工,可是四个弟弟妹妹呢,上学和户口都得解决。他决定回去问问农场的有关规定,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先打发顾大江去水库当临时工,熬到改革开放再让两人离婚。
田三红抬起头,看着儿子,颤声说道:“立春,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跟你爹离婚。”
顾立春点头,对于田三红的转变,他诧异的同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其实他娘很聪明,属于心灵手巧的那一种,她也不是生来就逆来顺受,只是姥爷早逝,舅舅残疾,娘家没有依靠,家里又有五个孩子,没有任何出路,她不得不忍,要是有个出路,她肯定能改变想法。
顾立春接着跟田三红商量:“现在的情况,最好先让我爹躲出去。躲近了不行,我姥那边不行,我姑那边不方便。我打算——”
顾立春话没说完,田三红便道:“你奶奶早上来说,可以让你爹去她兄弟家躲一阵,我觉得不太妥当,我想让他去你大姨那儿,反正你大姨嫁得远,离咱这儿好几百里。”
顾立春摇头:“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不行,何况爹那人你也清楚,别到时再搞出点什么事来。他的去处我想好了,就让他去三百里外的清江水电站当临时工,每月二十块钱,扣掉伙食费后还能赚十五块,这钱不能到他手里,我替他领了交给家里。明天我就带他离开。”
顾立春让田三红去收拾顾大江的衣裳,一年四季的衣裳都要收拾,他是不打算让顾大江回来了,就让他在水电站劳改吧,那个地方不要临时工了也没关系,他再动用关系帮他找一个。
趁着田三红去收拾东西,顾立春去叶长明开介绍信,说他爹要去水库当临时工,叶长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也没多问,很快就开好了介绍信。
他看着顾立春,语重心长地道:“拿好介绍信,赶紧带你爹走,我虽然是个大队长,可村里也不是人人都听我的,你应该明白的。”
顾立春道:“叶叔,我明白。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你家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我一定会尽力。”
叶长明笑道:“叔相信你,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顾立春还有急事要办,也没多做停留,揣着介绍信赶紧回家。
介绍信开了,接下来,他该好好地跟顾大江谈谈了。
顾立春沉着脸径直进了东厢房,转身先把门插上,然后,对着正在床上正呼呼大睡的顾大江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痛揍。
顾大江正在做美梦,身上吃痛,浑身一个激灵,立即醒了。
他瞪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冲着顾立春怒吼:“干啥呢?一回来就动手打老子,有没有一点王法?”
顾立春照脸就是几记重拳,边打边骂道:“就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还讲王法呢?我这几个月没揍你,就浑身发痒。”
顾大江爬起来跟顾立春对打,一边反击一声叫嚷道:“你他娘的净吓唬我,说啥玩意死过一回,见过阎王。小艳说了,你就是吓唬老子,你小子突然变得厉害,肯定是啥脏东西上身了,老子下回让人给你驱驱邪。小艳还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现在可是穿鞋的,老子是光脚的,闹开了,吃亏的是你。儿子打老子就是不对。”
顾立春听他一句一个“小艳说”,火气更怒,下手更狠。先收拾这个人渣,那个女人以后再报复。
他的眼里冒着怒火:“你是个彻彻底底的人渣,你知道你会给全家带来多大的影响吗?从此以后,我娘会时时刻刻地受到村民的嘲讽,被人指指点点,四个弟弟妹妹在村里,在学校都会被人笑话,抬不起头来。以后小满小雨的婚事也会受影响。以前,你是个二流子,不务正业还动手打人,现在我和娘在养家,什么都不指望你,你连做个不惹事的废物都做不到吗?你这种人为什么活着?你这种人为什么要生孩子?”
“不负责任的人不配有孩子。”最后那句话,顾立春是怒吼出来的。轰的一声,他觉得心底有一根弦突然断裂了,下手更狠更重,顾大江见顾立春像发疯了一样揍他,从刚开始的逞强变成满眼的恐惧,最开始的那种感觉又来了,这家伙邪门得很。
顾大江满屋地躲闪着,大声叫喊:“立春娘,你儿子要杀爹了!立夏小满,你哥要成杀人犯了!”
门外的四个孩子和田三红也吓傻了。
田三红带着哭腔劝道:“立春,你快住手,快开门哪。”
立夏和立冬开始用力踹门。
好在门本来就破,两人踹了十几下就踹开了。
门一踹开,满身是血的顾大江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杀气的顾立春。
大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立春,既震惊又有些害怕。
顾立春看着弟弟妹妹那满脸的惊惧,慢慢冷静下来,他是陷入魔障了。刚才,有一个瞬间,顾大江的背叛和前世那双不负责任的父母的身影交叠了在一起,他心里的怒火和怨气交织在一起……
顾立春自嘲地笑道,原来,伤口一直都在,只是他误以为愈合了。
田三红扑上去抱着顾立春,啜泣道:“娃,娘知道你生气难过,可不能出人命啊,咱不打了啊。娘不恨那个死人了,随便他怎样都没关系。”
立夏和小满也围上来劝:“哥,你别气了。为那种人不值当。”
顾立春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说道:“不打了,手疼,嫌脏。”
他走到躲在墙角的顾大江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顾大江,村里要批、斗你,你和钟艳丽都是‘破鞋’,他们要‘斗破鞋’。我在农场给你找了份临时工,每月20块钱,管吃管住,你现在就跟我走。”
顾大江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你真的给我找了份临时工?”
顾立春盯着他的眼睛,轻轻点点头。
顾大江见他已经恢复正常,便大着胆子问道:“那活累不?什么时候能转正?”
顾立春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活一点也不累,住大屋子,管饱饭,吃得也不错。你只要好好干就能转正。”
田三红把顾大江扶到屋里去处理伤口,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立夏以为又是来看笑话的,便没好气地嚷了一句:“别敲了,都不在家。”
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我找你哥,我知道他回来了。”
立夏听出是陈禹的声音,便找开了门。
顾立春瞥了陈禹一眼,这么光明正大的登门,这是头一次。
陈禹盯着顾立春看了一会儿,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顾立春嗯了一声,带他进了自己屋。
陈禹一进来,毫不客气地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赶紧想办法把你爹弄走,顾惊蛰这几天正在到处奔走,准备‘斗破鞋’,听说,隔壁村子里也有,应该是攒够一波,一起斗,你知道的,□□这事,被斗的人越多,越热闹。”
陈禹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而且,被批、斗时全家必须到场,你娘你弟弟你妹妹你,都得在场看着。”
顾立春点头,“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陈禹的脸上现出一丝自嘲的笑意:“你看,我多懂批、斗,这方面你远不如我。”
顾立春哭笑不得,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
陈禹笑完,又正色道:“我劝你最好赶紧带着你爹离开。要是顾惊蛰知道你回来,没准会提前行动。”
顾立春也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他站起身去找田三红,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他推上自行车,看了顾大江一眼,“咱们今天就走。”
顾大江不情愿地道:“我身上还有伤,明天再走也不迟。”
顾立春冷笑:“你要是想脖子挂鞋游街,你就等。”
顾大江纠结一会儿,只好说道:“那行,你等我一会儿,我出门去跟……哥们打声招呼。”
顾立春冷冷地盯着他,陈禹在旁边开口道:“你是想跟钟艳丽打招呼?不用了,人家早躲到亲戚家去了。”
顾大江这才发现陈禹,瞪着眼睛嚷道:“你这个坏分子到我家来干啥?”
陈禹反唇相讥:“我是来告诉你,挨批、斗时要注意哪些事项。”
顾大江还想骂人,立夏和立冬上来,一左一右架着他就往外走,小满说道:“爹,你能不能要点脸?人家陈禹挨批、斗是因为出身不好,你可是靠自己努力挣来的。”
顾大江怒喝一声:“你这个丫头片子,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
兄弟俩把顾大江架出去,顾立春接过田三红递过来的行李,田三红有一肚子的话要给顾立春说,但又不知道该说哪句。
顾立春不好在家耽搁太久,便说道:“娘,立夏立冬小满小雨,你们都记住了,这件事,错在爹,你们没有一点错,不要觉得抬不起头来,该怎样就怎样。谁嘲讽你们,就狠狠地骂回去;谁欺负你们就狠狠地打回去。打不过的,先留着,等我回来。”四个弟弟妹妹一起点头,本来他们心里挺怕的,听大哥这么一说又不怕了。
说完,顾立春特地嘱咐田三红:“娘,你要坚强起来,家里还指着你呢。千万别自责,一条狗吃屎是因为它是狗,狗的天性就是爱吃屎,不是因为主人没看好,也不是因为主人没能耐。”
陈禹:“……”看了看“那条”顾大江。
顾大江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他被儿子当着大家的面骂作是狗。
顾大江咆哮道:“顾立春,你骂你爹是狗,你是个啥?你说你是啥?”
顾立春淡声说道:“我还能是什么?我是打狗的呗。”
“赶紧走,别啰嗦。”
顾大江突然往地上一坐,耍赖道:“老子不走了,批、斗就批、斗,老子不怕,反正丢脸的可不光是我。”这还威胁上了。
顾立春可不怕他威胁,他问陈禹:“批、斗会是要挨打的吧?”
陈禹很配合地回答道:“当然得打,菜叶子、石头、土坷垃什么都扔,要是现场失控,大家会一涌而上,拳打脚踢,打死人是常事。像这种斗破鞋的,说还不定有人要扒衣服,嗯扒光了衣服打,哪里犯错就打哪儿。”
听到这里,顾大江不由得浑身一颤。
顾立春看着顾大江,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挨批、斗的不是我,不过就是个丢脸而已,又不是没丢过。你要不怕挨打,我就成全你。”
顾大江慢慢地站起身,耷拉着脑袋继续往前走。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顾立春也不再刺激顾大江。
两人绕路离开了村子。
一路无话,顾立春把顾大江带到农场,在卫大爷那儿登了记。
顾大江还想参观农场,顾立春拒绝了。把他安排在猪场里最偏僻的那间房里。有吃有住,但不能随便出门。
晚上,赵高和吴胖回来,看到顾大江,过来打招呼,再懒得搭理他。
晚饭后,顾立春去找胡大华,告诉他人已经来了。
顾大江在农场呆了一天,在这期间,他已经得知儿子转正并升任农牧科干事的事情,既震惊又得意。再想到自己,他很快也能转正,到时拿着三十几块的工资,那得有多少女人往上贴?
次日凌晨,顾大江还在做着美梦,就被顾立春揪了起来,说到要去集合去工地。
顾大江诧异地问道:“我的工作不是在农场吗?要去哪里集合?”
顾立春道:“农场大得很,好几万亩呢,你的工作地点在清江水库。”
顾大江心中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水库的工作都很累很苦吧?”
顾立春温和地笑笑:“苦累那是别人的,你不一样,我那里有熟人,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顾大江明显不信:“你有那么好心?”
顾立春一本正经地道:“不管怎样,你名义上还是我爹,你代表着我的面子,你过得体面我才有面子,明白了吗?”
他这么说,顾大江有些明白了。
顾大江麻溜地收拾行李揣好介绍信,乖乖地跟上顾立春。
顾立春买了一条烟两坛酒,还有一些辣椒酱豆豉之类的吃食,满满一兜子东西塞给胡大华的大舅子:“大哥,谢谢你和胡哥,我爹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所了解了,希望你们看在胡哥的面子上多多照看他。你替我跟胡哥的战友说一声,一切咱们按咱们商量好的做,我每隔三个月去一回。”他要去领顾大江的工资。
对方点头,爽气地答应了,然后对顾大江一挥手:“拿好行李,快上车,准备出发。”
顾大江看着这辆威风凛凛的解放牌大卡车,他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哩,儿子果然出息了。
顾大江带着满腔期待坐上了大卡车,顾立春笑着冲他们挥手告别。
送走顾大江,也算拔除一个不稳定分子,顾立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放松感。
回到猪场,陈洁和吴胖在煮早饭,赵高说,今天农场中学的三四年级学生要来。顾立春嘱咐他们多弄点苞米花,煮上几大锅绿豆汤和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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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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