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峰被顾舟山偷偷看了好多次,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他抬起手敲了敲顾舟山探头探脑的小脑袋,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之前,是你又救了我一次吗?”顾舟山捂着额头,眼里却满是笑意。
他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被一个大浪溅了一脸的河水,再然后,他好像脑子就有点昏沉,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再一睁眼,自己便已经走到了河边,差点一脚踏进奔涌的水里,落得和那个被冲走的小木桥一样的下场。
顾舟山使劲回想了半天,在那一段空白记忆里唯一记得的,就只有一道莫名让人想起桓峰的青『色』光团亮起后,一个陌生男人的惨叫声。
桓峰没有说话,突然碰了碰他的手臂。
于是就连顾舟山手上那点莫名阴冷的感觉也再无踪迹。
去往旅舍的回程比离开村子的要快得多,也许是大家心里都很焦急,还没有从差点被涨『潮』的河水冲走的余悸中回过神来,也就不再像离开时那样注意到身边的浓雾以及其他奇怪的东西。
旅舍的大门正敞开着,老板娘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背对着他们。
范昊看见老板娘,当即就丢下行李冲了上去,正要跟她理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却见老板娘率先站了起来,对着范昊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我后面的水坛子好好的,你们为什么给我打碎了?知道我们这里交通不方便,再去买一个水坛子运送到这里来多不方便吗?”
“而且屋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上楼敲门也不回应,你们是想逃跑吃霸王餐?”
范昊没料到这个老板娘还恶人先告状,愣了半晌才怒道:“我没找你麻烦就算好的了,昨天晚上有人掉进你们水缸里,你这里安保工作怎么做的?是不是偷偷把钥匙拿了一份给其他人?”
两人吵得正面红耳赤,隔着一道墙的隔壁却传来了一阵拍手叫好声:“有人掉水里啦!掉水里啦哈哈哈!”
老板娘脸『色』一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嘴。
听到隔壁的老『妇』人的叫好声,范昊更是被点燃了怒气,走到隔壁去砰砰砰重重拍打着门。
周由虽然满脸疲惫,但又害怕范昊做出什么傻事来,赶紧跟了上去。
老板娘不再像方才那样盛气凌人,她遥遥地看了一眼后院地上那堆水缸碎片,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门外隔壁吵翻了天,这边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苗蓉蓉总觉得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老板娘突然安静下来,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于是她走了过去探听起消息来:“李姨,这隔壁住的是个什么人啊?”
老板娘下意识哼了一声,神情疲惫地回答道:“她啊,一个『迷』信的,无亲无故的孤寡老人而已。”
“『迷』信?”顾舟山注意到了这个有点不同寻常的词,想起了前一日他捡到的那一堆黄符纸。
“对啊。”老板娘肯定了一声,像是回忆起什么来,“整个湖水村都『迷』信得很,周围的大小神婆和道士都被请了个遍,听说做了不少法事呢。隔壁崔老太更可以说是整个村子里最『迷』信的人,一直说是有鬼要害她,几十年没有出过村子一步。但其他人都死了,就她一个还活的好好的……”
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天上,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来到这个村子的时间里,基本都是太太平平的。倒是之前来过几波客人,跟我反映过,似乎的确也遇到过几次麻烦,我都以为是恶作剧,没有理会。只是……”
“这么多客人都这么说过,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
老板娘将以往的事情串联了起来,一直以来都半信半疑的那个字在嘴边转了转,终于还是被外面的声响给打断了。
这是老板娘第一次听到隔壁的崔老太,如此恐惧和仇恨的嘶哑叫声。
顾舟山赶紧跑到门外,就见到隔壁那个紧紧关闭的房门已然打开,住在里面那个脾气不好还『迷』信的崔老太竟然走了出来,跟门外的周由扭打在了一起。
一旁的范昊看得着急,一直护在周由的身边。
但那个崔老太力气大得很,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老人家,闭着眼睛『乱』打一通,连范昊一个成年男子都拉不住。
老板娘走出来一看,急忙上前拉架。
但崔老太不停,嘴里还念叨着:“张丹英!你终于来找我报仇了,你个千刀万剐的,来啊,来啊!”
周由则尖叫着躲在范昊的身后,但迫于自己的头发被崔老太抓住了无法离开而不住地尖叫:“把她拉走,把她拉走!”
几人赶紧上去帮忙,把崔老太拉开来。
这个崔老太还在老板娘的手上挣扎,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手脚却不停地在空中疯狂地挥舞,嘴里念着一些又快又晦涩的方言,好不容易被老板娘拖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把人暂时关在了里面。m.miaoshuzhai.net
就算隔着门,也能听见崔老太用方言念着“张丹英”三个字,仇恨的声音中夹杂了一点恐惧。
那个疯疯癫癫的崔老太折腾了许久,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因为房门被老板娘从外面紧紧地扣住了,她没办法从里面出来闹事,又或者是终于折腾得累了,这才慢慢在门后安静下来。
周由在一旁又急又气,梳理了两下被抓得凌『乱』的头发,嘴里嚷嚷着要离开这里。
老板娘一急,一把拉住了一直在一边看戏的顾舟山:“你们别急,别走,那个老太太就是个疯子,我之后就跟村长商量让她去别的地方,绝对不在你们面前出现了!哎呀,村子里景『色』还有很多的,不要急!那水缸我也不要你们赔的,你们再多玩两天!”
边上这个后生,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很乖巧的那种。
抓他,准没错!
顾舟山这才是飞来横祸,真的想大声告诉这位阿姨,你真的抓错人了!我跟他们俩根本不是一伙的,抓我也没用啊!
还是苗蓉蓉站了出来,跟老板娘说道:“我们正想跟你说呢,我们过来的那条路不是有座桥吗,我们刚才从那儿回来。河水不知怎么涨『潮』了,把桥都冲垮了。还有别的路离开这里吗?”
一听这话,老板娘先是笑了起来:“哎呀涨『潮』了,那你们在这里多待两天,管吃管住,放心!”
说了两句,她才反应过来不对,笑开花的脸又迅速皱在了一起:“什么,涨『潮』了?桥都被冲垮了?这……不应该啊,现在也不是涨『潮』的时间啊?”
老板娘想了一下,先把所有人都推到了旅舍里头:“你们现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找村长问问情况!”
便一溜烟跑远了,追都追不上。
周由红着眼睛,气愤地在屋子里踩来踩去,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她甩了甩没法梳理而仍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看着隔壁院子的眼里透着一丝怨毒。
一旁的范昊也直呼倒霉,拖着行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张丹英……”顾舟山凑近了苗蓉蓉,小声问道,“我记得那个崔老太一直念叨这个名字,这是谁啊?”
“你说什么?”声音在顾舟山的身后响起。
顾舟山一回头,就看到几乎杵在他脸上的周由放大的有些泛着青白的脸,一双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扭曲而密集的红血丝。
顾舟山扶着桌子,稍微往后退了两步,然而周由又跟着靠近过来,惨白的脸杵在近处,眼睛紧紧盯着顾舟山。
他突然注意到,就算靠得这么近,他也几乎感觉不到周由呼吸出来的气体,就好像……
好像周由是个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的人一样。
顾舟山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两颗尖尖的蛇牙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伸长出来。
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往面前的不明生物上咬一口的冲动,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张……丹英。那个崔老太念的名字。”
周由这才慢慢仰起身来,缓慢地拔下了手上那颗刚戴上不久的戒指,举在眼前仔细看起了戒指内侧。
“张丹英……”她轻声呢喃,“我妈妈就叫这个名字。他们都说,我和我妈妈长得很像……”
“但是她已经去世好久了。”周由似乎终于平静下来,陷入了另一段关于回忆的情绪里。
苗蓉蓉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妈妈,是这里的人吗?她认识刚才那个老人吗?”
如果那崔老太和周由的母亲认识并且有着深仇大恨,又把她认成长得相似的母亲,那刚才发生的一切就都有原因了。
周由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妈妈去世得早,没怎么说过她以前的情况。应该只是巧合吧?”
周由说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疑『惑』,可能连她自己都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难道,周由的妈妈,以前真和这个偏僻的湖水村有过什么联系?
周由想不通,又没有再多想。
疲惫至极的周由已经叫上了范昊,一起把他们的行李带到了楼上,回到了之前的房间里。
在『潮』水退去,找到另外的离开村子的办法之前,他们也只能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一楼大厅内,终于只剩下了三人。
苗蓉蓉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子旁,一脸沉思:“这个张丹英,一定跟这个村子有关系。我有预感,这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嗯嗯!”顾舟山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样,我们去村子里找人问问,比如那个村长,一看就在这里住了不少的时间了,他肯定知道点什么。”苗蓉蓉一拍手掌。
顾舟山使劲点着头,表示非常赞同,而且说走就走。
然而顾舟山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没朝门边走上两步,就被身后一直没吭声的桓峰拎住了后衣领,一言不合地带着上了楼。
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大佬不赞同她的意见吗?
苗蓉蓉满脸问号地坐在原地,没敢吭声。
“苗蓉蓉说,我们这会儿去找村长……”顾舟山微微挣扎了一下,但还是被桓峰轻松镇压,捞回了房间,一言不合就关上门,把他的外套和裤子脱了下来。
直到桓峰把衣服裤子都丢进盆里,放出水泡了起来,顾舟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前面的衣服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大片蓝『色』的污渍。
啊!
他想起来了!
之前在河边的时候,河流上游一道大浪扑了过来,正巧溅了他一身的水。
即使现在差不多干掉了,也留下了莫名的蓝『色』斑块,像打翻在衣服上的浅『色』颜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河的水会有这么深的颜『色』,但这样一身走出去……
真是太难看啦!
顾舟山皱着眉头把眼神从洗手池里的盆里收了回来,落到了桓峰的脸上。
他似乎从桓峰看似淡定的眉眼间,也看出了淡淡的对衣服的嫌弃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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