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幕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头疼吗？”
“有点。”周顾说。
林幕像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沉默下来。
医务室里太过安静，周顾能听到他浅浅地呼吸声。
这样的安静让林幕有点不自在，“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顾伸出手，在林幕肩膀轻轻捏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只是低血糖，加上磕到头才会晕了几秒钟，其实没什么问题，你不要担心......”
林幕抬起头，眸子蒙上一层水雾，眼尾也慢慢染上嫣红。
周顾脸上闪过一抹错愕。Μ.miaoshuzhai.net
林幕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狼狈，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的热意越来越汹涌。
他抹了一把脸，干脆低头趴到床上，肩膀却一下一下地细微抖动起来，有破碎的抽泣声传来。
周顾怔愣了一瞬，揉了揉林幕头顶的碎发，低声道：“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当时就在你身后，你知道你有多吓人吗？你还流了好多血......”
林幕抬起头朝他吼道，却在周顾伸手过来的时候哑了火。
周顾抹掉他眼角的泪水，弯腰抱了抱他，“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了。”
“......你才哭，我没哭。”林幕鼻音厚重地说道。
周顾安抚似地拍了拍他后背，没说话。
林幕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周顾搂在怀里后，不由得推了他一下。
周顾放开他，靠回墙上，“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林幕脸皮发烫，觉得自己实在是丢脸到家了，他忍不住解释道：“我可不是因为你受伤了才哭的，我就是、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嗯。”周顾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林幕还泛红的眼眶说道：“我知道。”
他这神情莫名地让林幕很不爽，“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周顾轻笑了一声，“那我就当你刚才那一出，是因为担心我了。”
林幕看了他几秒，没说话。
周顾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居然没再反驳。
校医说周顾的磕伤不严重，回去多注意一点，不要碰水，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谢谢。”林幕跟在周顾身后转身，不放心地又转头问道：“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校医大姐摇摇头，“没了，饮食清淡点吧。”
两人走出校医室，周顾站在台阶上，侧头对林幕笑了笑，说：“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周顾让林幕陪他去的地方是一家理发店，就在学校后面的那条小吃街上，店铺面积不大，店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客人。
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高瘦小伙子，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见他俩进来，问清是周顾要理发时，说要亲自帮周顾弄。
周顾跟理发店老板说要弄个寸头，老板一再确认，问：“帅哥，你可想清楚了啊？”
“嗯。”周顾坐在镜子前，“伤口附近小心点就行。”
林幕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看着镜子里的周顾，问：“怎么突然要弄个寸头啊？”
周顾视线从镜子里看向林幕，“头发浓容易粘连伤口，而且天气又热，不能沾水又不方便清洗，弄个寸头省事。”
“你狠得下心？”林幕闻言皱皱眉，很难想象周顾寸头的模样。
周顾垂下眼帘，半晌后抬起头，“头发而已，没什么舍不得的，我也好......从头开始。”
周顾执意要剃，林幕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看着周顾利落的短发渐渐露出青茬，被老板修剪成了圆寸。
“别说，还挺好看的。”老板看着镜子里的周顾，避开伤口摸了摸他贴着头皮的发碴子。
寸头一般人撑不起来，五官要求要立体，脸型更是要漂亮，不能过长过宽，否则就会很影响气质。
林幕闻言抬头去看周顾，只能看到镜子里的他。
林幕有一瞬间的惊艳。
周顾皮肤偏白皙细腻，眉眼精致，五官很漂亮，也足够立体，能撑得住寸头。
短发的周顾让人觉得清冷干净，剃了头以后，反而多了几分刚毅和硬朗。
周顾偏头吹了吹肩膀掉落的碎发，对还坐在沙发上的林幕说：“走吧。”
林幕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周顾站在门口，抬眼看向四周，“去吃东西吧，有点饿了。”
林幕看他一眼，“又低血糖头晕？”
周顾转身，“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虚弱。”
林幕啧了一声，抬脚往前走，“你不弱，只是容易晕倒而已。”
周顾抬脚跟上他，这条小吃街很热闹，两边都有各种零碎的小吃零食。
因为临近学校，街上有很多穿着校服的四中学生来回穿梭。
林幕避开迎面走来的几个学生，推门进了一家小饭馆。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两碗招牌炒面。
周顾刚在碗里加了些姜葱，就见林幕的筷子伸过来，把那些配料挑走，放到自己碗里，“校医说你饮食尽量要清淡，这些东西少吃点吧。”
周顾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看着低头吃面的林幕，“一点都不给吃？”
林幕浓密修长的双眉微微挑了一下，但依然没抬头，过了几秒才说：“不给。”
周顾沉默了一会儿，曲起食指在桌面轻叩了一下，“林幕，你这是在......管我吗？”
林幕睫毛轻颤了一下。
......
林幕躺到沙发上，才觉得全身酸软无力。
这几天一直在打篮球，下午又一通刺|激，这会身心都疲惫不堪。
林幕盯着天花板，又想起周顾晕倒时的情形。
其实周顾跟四年前林芳的情况根本不一样，流的血也不多，场上还有那么多的老师和学生在，周顾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当时自己见血，脑子全是林芳躺在血泊里的画面，恍惚间以为当年的情形重现，他吓得根本无暇思考其他。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周顾什么事都没有。
林幕的腿搭上沙发扶手，他掏出手机点开周顾的聊天窗口，又点开他的朋友圈，除了张落日的背景照片，什么都没有，朋友圈干干净净的，连过往都无从窥探。
林幕犹豫几秒，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周顾刚从浴室出来，就见放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你大爷：到家了吗？
周顾看着这个昵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林幕。
自从上次在白云山的缆车上互加了微信后，他一直没给林幕备注名字。
因为不聊天，有时根本想不起他还加了林幕的微信。
周顾脑海里闪过在校医室里，林幕噙着泪水通红的眼眶。
他第一次见林幕掉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滚，像炮弹似的，砸得他的心乱成了一团。
手指触到眼泪的感觉是温热的，林幕的眼泪不停地掉，他抹都抹不及。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生的眼泪，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流，像洪水泄闸，又可怜又可爱。
林幕给周顾发了信息，见他迟迟不回复，不由得有些后悔，他之前从来没找过周顾聊天，这样冒然发消息好像有点突兀。
他刚想把消息撤回来，手机就震了一下，林幕打开手机，是周顾的回复，而且是一条五秒钟的语音。
林幕从沙发上坐起来，突然有些紧张，过了几秒钟才点开语音。
“我已经到家了，你呢？”
周顾的嗓音其实很清透，林幕见过他唱歌的时候，神情淡然地看过来，声音就会显得特别的干净，让人心情愉悦。
但语音里周顾的声音有些失真，被处理过后，像是更低沉更磁性了一些。
林幕捂了捂酥麻的耳朵，半晌才打字回复周顾：我也到了，你头怎么样？
周顾很快又回了一条语音过来，“不痛了，没碰到水。”
周顾应该是洗了澡，刚在床上，语音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皮肤摩擦被褥发出的声音。
你大爷：你洗好澡，准备睡觉了？
又是一条语音发过来，林幕点开：
“嗯，你想过来？”
林幕盯着这条语音看了好半天，忍不住又听了一遍，他压下心里的那点悸动，没打字，直接也回了条语音过去：
“谁要过去跟你一起睡，明天还要上课，不聊了。”
......
翌日，周顾刚走进校门，便发现身边几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后又避开，小步往前走。
他往后看了一眼，身后有同学扎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见他看过来便又噤了声。
周顾皱了皱眉，快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快看，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是他，投了三个三分球！”
“是那个高二转学来的？”
“听说还是个学霸？”
“新发型好帅啊，我有打篮球的照片，你们要不要看？”
“要要要！”
周顾推开教室的后门，班上同学都已经到齐了，听见动静朝他这边看过来，闹哄哄的教室倏地一静。
“哇......周顾，你居然换发型啦！”刘雨桐正在擦黑板，见着他差点惊掉了手里的粉笔擦，“周顾，你知不知道你成了咱们四中的新晋校草啊？”
“新晋？”周顾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上一任是谁？”
“是林幕啊，”刘文坐在自己的座位，大声说道：“但你昨天一战成名把他挤下来了，估计晚一点你就成了咱四中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寸头校草。”
周顾笑了笑没再说话，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坐下。
“你头怎么样了？”陈家乐走了过来，坐到周顾前面，林幕的位置上。
周顾撇了一眼他坐的位置，“没什么事了，还擦点药就行。”
陈家乐还想再说什么，眼尾瞟见后门有人进来，抬头见是林幕，刚好上课铃声响了，他只好起身回了自己座位。
李老师几乎是与林幕前后脚进的教室。
李老师笑着把教材放到讲台上，“同学们早上好啊。”
“老师好！”
林幕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在裤兜里掏着什么，背靠着椅子撞了一下周顾的桌子，
周顾问：“怎么？”
林幕看了一眼台上的李老师，微侧头对他小声说道：“手伸过来。”
周顾看了他一眼，将手从桌底伸了过去，他的手指被林幕捉住，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周顾顿了一下，没抽回来，然后感觉掌心落了什么东西下来。
他将手收回来，发现掌心里躺着几枚彩色爆浆的夹心水果软糖。
防止低血糖的。
林幕重新趴回桌上，只露了个后脑勺给周顾。
“昨天篮球比赛已经结束了，经过我们班同学的努力，赢得了第一名。”
李老师笑着说：“林幕，周顾还有刘文几位同学都辛苦了，大家为他们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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