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女生小说>世子宠妾手札>第 28 章 二十八章
  午后的天由阴转晴,阳光倾洒而下,到处都暖融融的,但是,念瑶却觉得遍体生寒。

  慢慢的蹲下将脸埋在手心里,眼眶的热意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滚烫,也炽热…

  天擦黑,从蓉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嚷着喊她,“念瑶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啊啊啊啊,我都想死你了…”

  念瑶抱着她轻拍后背,“小馋猫来了…”

  “哼,姐姐怎的又笑话我。”从蓉嘟嘴,冻的一缩肩膀,跟她抱怨,“我们都听说了,又是那个张管家捣鬼,让世子撵了你出来,真是可恶…”

  从蓉小嘴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堆,念瑶却恍惚的又忆起男子虚弱不堪的那声,出去…

  原来,都已经传遍了吗?

  从蓉拉着她往外走,“姐姐,你这院子里太冷了,连个炭盆子都没有,去我那儿。”边娇笑的搂着她悄声说,“我想吃红烧肉…”

  “好,给你做。”

  实际上,念瑶有些不知所措,出了松珂斋,她竟不知要去哪里…

  去了大厨房,先挑的五花肉泡出血水,然后微冻定型后切成四方块依次放入珐琅锅,葱姜蒜铺低,放黄酒小火炖,扇着炭火时,有些神思不属,那几个婆子在灶下说的话也听了半耳朵,“前几日张管家订的螃蟹都用了吗?听说肉肥鲜美,要是剩下一个半个的,咱们几个老伙计煮壶酒暖身子得了…”

  “该是还有,连着天的送了三大竹筐,除了那边拿些,其他没做多少…”

  “那快烧火酱上,再烫壶热酒…”

  念瑶没再听,提着红烧肉去从蓉那里,她的院子里倒很暖和,还有个小丫鬟站在外头通报,“姐姐,我好饿啊,快来…”

  猴急的抢过食盒,用筷子夹了一块,刚入口,便急头白脸的吐掉,“呸,太咸了…”

  念瑶坐在她对侧,眉尖轻蹙,脑子里混浆浆的,根本集中不了心思,总是情不自禁的想他,不知他喝没喝药?还咳不咳嗽?听闻还呕吐,那晚饭吃没吃?

  啪…

  从蓉摔了筷子,“姐姐,你怎么这样?是故意不好好给我做的吗?”

  啊?

  听见摔筷子的声音,念瑶才将将回神,温柔的问她,“怎么了?”

  “你自己尝尝。”从蓉气性上来,翻了她一眼,知道她等这口等了多久吗?竟然还不好好做…

  “唔,有点咸。”念瑶吃了一块,用手帕擦嘴,“你别吃了,我拿回去。”

  见她要走,从蓉又着急起来,撒娇道,“姐姐,你陪我睡呗…”

  “不了,我还有事…”念瑶脚步不停,直接出了去。

  翌日凌晨天刚擦亮,常嬷嬷便烘好了朝服给周颂穿上,边系穗子边忍不住唠叨,“世子既然不让念瑶过来伺候,那就换个,还有两个姑娘,一个窈窕知理,一个娇俏可爱,都特别可心,皆是娘娘煞费苦心挑选出来的呢…”

  男子唇抿的发白,微垂的双眸呈暗灰色,徐徐抬起手臂任她穿好,然后才说,“不必。”

  常嬷嬷还想劝,觅山却端了早饭进来,今个儿是从大厨房那边直接端来的,“爷,有双色的苏米豆糕,还有驴打滚,您尝尝看?”

  “不了,没胃口。”周颂伸手拿了苍青色狐裘披上,余光扫了眼衣柜储间里,眸色更加暗沉…

  今日早朝后各位官员全都留在勤勉殿的外殿喝茶,周颂被小太监带去臻云宫,遥遥行礼后,话语简短,“恭祝小姑奶奶千秋千岁,永驻长青。”

  周陵儿刚起,打着哈欠扫他一眼,然后攒了一肚子晦气,“你怎么回事?一大早上就这副棺材脸,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姑姑好…”

  男子身板挺直,眼下垂盯着殿中槅扇角上的雕花看,“于嬷嬷已经把礼收下,侄儿先行告退。”

  “赶紧滚,看见你就来气…”周陵儿捂着脑袋冲着殿外喊,转瞬帐子前就没了人影子,恨恨的捶了两下胸口,语气越发焦躁,“我是洪水猛兽吗?为什么跟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那时候多可爱,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姑姑长姑姑短的,自打进了宫,那个臭小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是气煞我也…”

  于嬷嬷当是知道她惯爱口是心非,“哎呦喂,我的乖乖啊,这是老挝桃花冻石的圆盘玉佩啊,上边刻的这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什么啊?”

  周陵儿抻头出来看,“这是百印堂主的篆字吧?”

  “是,盒子上明晃晃的雕着呢,听闻但凡去百印堂主那请字,都得是施主亲自雕刻,这个,莫不是世子爷亲自雕的?”

  “真的?拿来给我…”

  周陵儿接过仔细瞧了瞧,“嗯,像是那个臭小子的字体,刻的还是心经,唯恐我心焦气躁啊…”

  “娘娘…”于嬷嬷嗔她。

  “得了,掀帐子吧…”

  随着她这句话落地,殿中的宫女全部行动起来,有人打水,有人熏香,有人凑近跪下伺候梳发…

  勤勉殿中的各位大臣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自打周颂回来就挨个儿围上去恭祝一番,他倒始终沉着脸,只点头示意。

  外边站着户部的几位官员,“怎么着,我就说周大人不会赏脸去的吧…”

  “别说,周大人的脾性未免太冷了些,瞧着跟万年寒冰一般,难以接触,今天多大的日子啊,但你看,从来就没有个笑模样,唉…”

  “可架不住姑娘喜欢啊,我家嫡妹妹,一大清早天没亮就缠着我问,世子他喜欢什么颜色啊?喜欢什么款式的裙子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这回轮到他惊讶了,“这些你都知道?”

  “嗯,依我多年与其共事的经验而言,周大人他啊,什么都不喜欢…”

  外面聊着什么,周颂完全不在意,或者说,就连他周遭的人在说什么,他都无关痛痒,寻了个空躲进厢房里,闭上眼假憩,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估计过了很久,他仍旧没清醒,只是感觉他躺的地方好像下沉了,沉重的不想醒过来…

  梦里净是破碎的虚影子,有人在靠近,有人在走远,他动不了,也改变不了…

  “崇阳王世子?”

  “崇阳王世子?”

  谁在喊他?不要喊他…

  “崇阳王世子,太妃娘娘正寻您呢,您醒醒…”

  小太监跪在脚踏上轻声喊着,动作轻柔。

  哦,对了,今天是姑姑的生辰,他在宫中…

  周颂扶着额头坐起来,难受的揉了两下太阳穴,声音清冷,“你出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

  走出厢房的时候,外面已然黑了,到处挂的红灯笼和彩色丝绢花,宫女有序的过来,带他到座位上…

  宴会开始,管丝乐器齐鸣,穿着金凤彩蝶纱丝广裙的舞女在台上妩媚旋转,高高的坐台上,各位官员男女分席,兴致颇高,附和着敲击碗盘…

  周颂面前只有一杯清水,旁边伺候的是臻云宫的小太监,他见世子一动不动,便也不敢作为,只安静的坐在其左后方…

  宴会中途,众人皆举杯祝贺,唯独周颂慢半拍的抬手,景隆帝面带讥笑,“在座美人繁多,周爱卿可是瞧花了眼?”

  说完也不见得让他回答,自顾自的偏头望向周陵儿,女子本就桃李年华,面粉若花,肌肤凝脂皙白,凭地就魅人惑人…

  嘴角上扬勾出一抹暧昧的笑,语气轻柔,“太妃可为周爱卿挑选出来适婚的闺中女子了?这便让他们相看,朕当即就赐婚…”

  这话一出,众多女子皆是满怀希冀,若真和崇阳王府结上亲家,那可是好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首屈一指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崇阳王妃当年便让人钦羡不已,如今的世子妃,更是普朝的头一份殊荣。

  周陵儿斜眼瞪他,小声嗤道,“用不着陛下假殷勤…”

  两个人坐的极近,如此说话只有对方听的见,景隆帝刚要继续撩拨,就听下头一声厉喝,“陛下…”

  定睛一瞧,说话之人正是,周颂。

  “陛下乃天子,万民之敬仰,但后宫空乏无人承宠,迄今为止仍未诞有皇子,此有关国之安危,故,臣请陛下择优选嫔,早日稳固江山社稷…”

  “你放屁…”景隆帝在心里头骂他一万遍,但表面上却要镇定自若,甚至还得朝着他的话把儿说,“哈哈哈,周爱卿这是关心起朕来了,本要说你…”

  话还没圆回去,几位顾命大臣一一抢着跪下,“臣等附议…”

  哗啦啦又跪下一片,“臣等附议…”

  低垂着面容的周颂闭了闭眼,乏味的很,连皇帝娶妻纳妾都受群臣掌控,想必这龙椅坐的并不怎么舒服…

  景隆帝终于阴沉下面容,眼中阴翳万分,这帮老匹夫,都想卖女来宫中分一杯羹,当他是升官发财的捷径,真把你们那些歪瓜裂枣的闺女当成天仙了,朕呸你们满脸吐沫星子…

  “此事再议,今日只为太妃庆祝生辰,来,献礼…”

  等宴会结束,周陵儿累的头发直坠着疼,回宫就赶紧喊于嬷嬷来卸妆,顺便简单冲了个澡,换上身玫瑰色的烟萝纱裙,坐在美人榻上听念礼品,到时候好计算回礼…

  “陛下来了…”

  都亥时了,那个狗东西来作甚?

  “哼,来就来,难不成还要我去迎他不成?”娇俏的声儿从里殿传出来,景隆帝听着心尖直痒,真想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占有她…

  却在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怎能使她哭呢,他会恨自己不能让她接受这样的他…

  “这是拆礼物呢?看谁送的贵重?”景隆帝说着话,但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榻上盘腿坐着的女子,一席纱裙若隐若现,将她浑身曲线勾勒的玲珑有致…

  于嬷嬷抿唇一笑,心领神会,“当然是陛下的最为贵重…”

  周陵儿还不知道他送的是什么,遂疑惑的看过去…

  于嬷嬷捧过来一个正正方方的红漆牧童横笛的妆匣,打开来看,竟是十多个硕大如鸡蛋的夜明珠,“我的老天爷…”

  景隆帝见她表情,特别自豪,骄傲的解释着,“这是从襄阳那边过海来的,个数依照你的生辰来,喜欢吗?”

  “喜欢…”周陵儿伸手攥了一个用手掩起来看,真漂亮,还带着点浅紫色的光,圆润又有光泽,绝乃珍品…

  没留意于嬷嬷什么时候把妆匣递给景隆帝的,等周陵儿抬头的时候,整个殿中就只剩下他,男人低头,几乎贴近她的额头质问,“朕这么想着你,结果呢,你们姑侄两个联合起来涮我,嗯?”

  周陵儿突然就被逗乐了,笑声如泉水叮咚,悦耳动听,“你是羊肉吗?还涮涮…”

  提起涮羊肉,周陵儿有些馋了,“唔,想吃了,都怪你…”

  景隆帝真怕他一个不留神扑上去把人吃了,勉强控制住喊人进来,“备铜锅,要涮羊肉…”

  “嗻。”

  寅春在外守着,只有宫女可以进入,于嬷嬷都给备齐了,特意还上了一壶果子酒,开春时候泡的,这会儿正醇香着呢…

  周陵儿自己个儿的时候酷爱喝一口,今天又这么高兴,挡不住的续上,景隆帝也脱了罩袍,捏着酒壶亲自给她斟酒…

  两人中间的小几上,铜锅发着雾白的热气,男人涮了一筷子的肉递到女子面前,女子只张嘴露出去舌尖一勾,便入了嘴里,如此吃了好多,一壶酒也喝了个精光,“再来一壶,呃…”

  徐英进来,对着周陵儿的位置恭敬行礼,“娘娘,珍嫔带了礼品等在殿外,想要拜见您…”

  周陵儿脸蛋被酒熏的红扑扑的,闻言反应了会儿,突然一拍桌子,“让她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个好心…”

  眼波流转,看见景隆帝托着下巴正看她,登时火大,“都怪你,你个狗娘养的,招那么帮蠢货,见天儿的攀比,为了个破他妈珠子都能薅头发打一架的,个个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嗝…”妙书斋

  “真有这事?”景隆帝冲着徐英指指酒壶,徐英立刻退下取来。

  “嘻嘻嘻,可不吗?”周陵儿想起当时的场面又乐不可支起来,呜呜呜的笑了一顿,捶着靠枕跟他戏说当时,“跟这珍嫔一个院的,叫什么常在,我记不住,总之,隋婕妤恰好遇见了,两个人攀比心立起,说起来脑袋上手腕子上腰上都是什么,然后哪儿样是陛下赏赐的,然后,两个人就发现,她们带的耳坠子一模一样,纷纷争抢着说是对方胡说,陛下怎能赏赐妃嫔一模一样的东西,然后啊…”

  周陵儿比了个老虎的姿势,“就扭打起来了,你是没瞧见,这女人打架狠着哩,尤其薅头发,能让人想弄死她…”

  景隆帝听着这些后宫的女子之事津津有味,比朝堂上那帮老匹夫讲的好听的多…

  就这么,又说了一会儿,周陵儿又起幺蛾子了,“嗝,我吃了太多,得出去遛遛弯,要不好长膘了…”

  景隆帝扶住她要下地的身子,皱眉想,这都是从哪儿来的词儿…

  徐英进来,架不住她,只能任由胡闹,赶紧披上件金丝的羊绒披风,又伺候陛下穿上大氅,跟随两个人到御花园里跑步…

  虽说大半夜,但是人还真不少,出门就碰上珍嫔,她是直奔着景隆帝而去,但在对方一记白眼中,摸索出了自己的生存法则,她还是告退为好…

  冬季的御花园是赏梅的圣地,尤其夜色中看美人,当是着…

  远远的就听见琴声悦耳,周陵儿脚步倒也稳当,抓住景隆帝的手腕就往那个方向去,近了看,美人是真美,随寒风起舞,纱裙飘飘如仙子下凡,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只不过,见到他们后,情绪有点太慢了,都已经到跟前了,还跳过一段,这才惊慌失色的跪下告罪,“陛下,陛下,嫔妾没看见您和太妃娘娘过来,望陛下恕罪…”

  “切,假惺惺…”周陵儿松开景隆帝的手腕,站在一旁看热闹,毕竟这种梅林美人最容易牵绊住男人的心啊…

  景隆帝一直怕她冻着,根本没瞧别处,此刻见她松手,以为是冷了,忙褪下自己的大氅要给她披上,周陵儿嫌弃沉,死活不要,推拒一番后,示意他看,“等着你怜惜呢,应该给她披上,你看看这衣服透的,都能看见屁.股.沟了…”

  “咳咳…”景隆帝咳嗽一声,还是没问她这些粗话到底跟谁学的…

  “不必管她,你冷吗?要不要坐轿回去?”

  周陵儿拍开他的手,“哼,陛下不管,但我这个太妃不能不管,你是哪个院的?”

  跪在雪地里的女子实则已经冻的四肢僵硬了,但,她还是咬着唇瓣泫然若泣的半抬起头,娇美可怜,“嫔妾是景祥苑的虞美人…”

  “我看你是冻鱼美人,瞅瞅这纱裙,能挡住啥,干脆脱光了更有诱惑力,正好你心爱的陛下在这儿,现在就脱,脱的□□,看看陛下能不能怜香惜玉?”

  最后一句话尤为重,周陵儿最讨厌这种女人,牺牲自己当做筹码,到最后只会折了夫人又赔兵…

  傻逼玩意儿…

  话音儿刚落,女子便哀泣起来,哭声断断续续的,恨不能一下掀过气去,“娘娘,娘娘欺人太甚,嫔妾,嫔妾只是夜里思念家人,所以才在此地弹首曲子聊慰一番而已…”

  “用的着穿这么少出来聊慰?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聊慰男人…”周陵儿伸手指着她鼻尖说…

  女子像是感到屈辱一般,突然决绝的往一侧撞去…

  景隆帝反应迅速,一把揽过周陵儿让她转过身面朝自己怀里,听得身后砰的一声,然后是男人的声音,“不要看,太脏。”

  “嗯?她?”周陵儿伸手抓住他的龙袍…

  “撞了古筝上,死不了…”景隆帝安抚完她,沉下口吻,“传朕口谕,虞美人御前失德,贬为采女,打入冷宫。”

  说完,便拉着周陵儿往外走,走了许久,她还是不说话,景隆帝以为她是因为刚才那个虞美人,“后宫这帮妃嫔真应该好好管制管制了,若是你…”

  “她的腰真细…”周陵儿的声儿很小很细…

  景隆帝这才反应过来,攀比心啊攀比心…

  “你的也很细,我就喜欢你这个围度的…”景隆帝双手隔着披风拢她的腰肢,确实很细,力气若太大,都怕在床榻上会不会给她掰折…

  周陵儿闷着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听话?”

  往日里,她说一句,对方恨不能有一百句等着回击…

  男人捂着她冻的通红的脸蛋,“因为啊,今天是你的生辰,那你就是比天子还要大的人…”

  切,前半句触动了一下周陵儿的心弦,但,仅仅一下,后半句就无语了,“即便不过生辰,我也比天子大,我是你名义上的娘…”

  与此同时,梅林美人还有一个,哒哒哒,马车行进在官道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周颂闭着眼随着左右晃动,脑中纷杂无章,觅山在一侧劝说,“爷,您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这有驴打滚和白玉糕…”

  “爷?”觅山靠近了问询。

  周颂睁眼,眼中清清如冷霜,“烤地瓜。”

  “什么?”

  周颂睇他一眼,“去买一个。”

  觅山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应下,“好,好,奴才这就去。”

  拢在袖袍里的手指动了动,伸出来从抽屉里拿了块灰色带穗的手帕折好,正好觅山爬上来,周颂接过扒了皮,撕下里面黄橙橙的瓤吃,热乎乎的香甜可口,还带着股熏烤的焦香,整整吃了一个,才拿起来帕子擦手,随后拿了冷茶灌下一口。

  觅山在一侧始终不敢相信,他的主子爷竟然会吃这种粗野之物,太令人震惊了…

  进府后,冷风吹的树木枝干啪啦作响,周颂眯着眼望向王府后的那一片梅林,他的母亲最爱寒梅,那儿便是父亲亲手为其种植的…

  想着也慢慢往那走,“你回去吧。”

  “是。”觅山把灯笼递过去,往常冬日里,周颂也常夜半的时候去梅林独自呆一会儿。

  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清晰好听,粉白相间的梅花随风飘落,香气四溢,突地听见一声琴音,悠扬漫漫,引人入胜…

  周颂慢慢往琴声处走,远远的瞧见抹粉红色,骤然想起来她常穿,莫不是?

  离近了,才发觉背影不像,但脚步声已经惊扰了,女子回头,琴音停下。

  周颂不欲攀谈,这府中的女子除了她,该是谁不便多说。

  转身朝来路去,却听着后边女子追上来,气喘吁吁的追问,“颂哥哥?”

  “颂哥哥,是你吗?”女子的声音随着寒风飘到周颂耳边,莫名的觉得很熟悉…

  “你…”周颂转身看向她,随即疑惑发问…

  “我是宁薇冉啊,宁首辅的嫡次女…”

  宁首辅原是先帝发妻之弟,后进入朝廷一路青云直上,自景隆帝继位,便罢免其首辅大臣之位,放逐其去边疆,但其儿女,竟然还有余留?

  周颂想起来是谁,小时曾来府中做过客,再多的便记不太起来,如她为何会叫自己为颂哥哥…

  “你怎么在这儿?”

  女子神情恍惚,唇瓣艰涩的动了动,“获罪前夕,父亲去求的太妃娘娘,允我入宫为婢,赐名柠香,后又辗转到了世子府中。”

  原来如此,他姑姑可真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罢了,你继续吧…”

  “颂哥哥?”柠香跑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你还记得我吗?”

  她为了他才这般煎熬,好多次想了结自己,但始终抱有期望,终究在宫廷浸淫中搏出了一条路,如今相遇,怎会轻易放弃?

  “小时,我曾困在王府的假山后,是你,你救了我,你当时说…”柠香越说越急,却在这儿停顿了…

  周颂等着她的下文,谁知,女子竟沉默的簌簌落起泪来,一滴又一滴的顺着皎好的脸颊上滑落下去,这种无声的哭比哽咽的哭更要让人怜惜,起码,周颂好像真的想起来些,小时他母亲最爱办宴会,每次都把他推出去招待,才六七岁就弄的井井有条,有些小客人虽然胡闹,但也都能应付,唯独宁首辅爱女失踪这件事,令他紧张不安手足无措,可算结局圆满,但时隔多年,真的记不清了…

  “你在府中过的如何?念在往日情分,如果有难处,可以来松珂斋找我。”

  说完,周颂便离开了,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提当年宁首辅究竟犯过多少罪过,当不殃及女儿…

  回到松珂斋已经后半夜了,周颂困乏的很,直接合衣躺下,眼睛闭着,但脑子里却很活泛,告诫自己不要想她,却总是控制不住的蹦出来她的味道,她说话时亮晶晶的眼,还有,她给自己按摩时手心的温度…

  不要再想了…

  短短的睡了几个时辰又要去上朝,这几日陛下看他不顺眼,还是早早过去为好,常嬷嬷伺候他穿朝服,周颂想起来昨夜梅林里的女子,简短说,“柠香是旧识,你多照顾,勿要短缺。”

  常嬷嬷还不知道这一茬,怎的冒出来的旧相识?

  “好,柠香姑娘柳絮才高蕙质兰心,和世子爷相配呢…”

  对于这些话,周颂是听的腻了,但凡他说个女子,都是相配的,“嬷嬷有说过哪个女子不配的?”

  常嬷嬷亦是心疼他,桌腿高的孩子就得撑起这偌大的王府,伸手轻抚他袖口,弄的板正了,才说,“老婆子岁数大了,怕伺候不了世子爷多少年,若是寻得个妥当的姑娘,我也能了却一桩心愿。”

  周颂叹口气,常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一生未嫁,全部的年华都放在了王府里,他有些不忍,顺着她的手劲儿把袖口挽好,轻声回答,“嬷嬷长命百岁就好。”

  说完,便踩了牛皮靴出去。

  觅山一见人出来,忙打伞迎上,走时特意瞟了眼旁边的厢房小厅,周颂在前面回头说,“明日江南那边该来人了,让张贤都准备好,不得有差池。”

  “是。”

  人影一前一后走远了,常嬷嬷才伸手推开门进去,果然,小厅里站着个黛青色的人影,正是念瑶…

  念瑶自从蓉院子里回来,取了张纸把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大概都捋了一遍,首先是,张贤为什么会那么对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这是个问号,当时毫无预兆的就掳了她去,她扪心自问,没有触及到张贤的利益,那为什么…

  仔细回想那天的事情,以往每次回想她都会害怕惊惧的睡不着觉,如今却很平静,或许是青曼的死,让她觉得生命太短暂,过好现在的每一天才是真的…

  眼下第一件事,就是要避免正月里她的灾难再次发生…

  那天,应该是亥时左右,她明明在自己院落里睡觉,但是醒来,却是在一间黑屋子里,面前的就是那个恶魔…

  当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念瑶咬着下唇细细的想,他说…

  他说的什么来着?哦,对了,女子眼神一亮,在纸上写下来…

  当时张贤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把东西藏哪儿了?

  当时的她怎么回答的,她害怕的根本说不出话,随后男人靠近扒她的衣裙,挣扎过程中被一根拐杖勒死…

  念瑶看着纸上的这几个字,张贤他要找东西?找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向她要?

  百思不得其解…

  折腾了一夜,天也快亮了,她惦念着世子,转身插好门去了松珂斋。

  还好觅山起的早,念瑶过去了正好碰见,她帮着收拾炭火,又烘了朝服,这才说上话,“爷怎么样?可痊愈了?”

  觅山困的直打哈欠,“唔,昨个儿喝的汤药,不吐也不腹泻了,就是不爱吃东西,这可怎么办啊?”

  这点确实令人发愁,“要不,我去大厨房做了,提前送到马车上去?”

  “嗯,行,前个儿你做的那个柿饼子,我看爷挺喜欢吃,连着吃了好几个呢…”

  柿饼子?

  她,从未做过柿饼子?

  念瑶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抓住觅山的手腕问,“爷他什么时候吃的柿饼子?”

  “就前天啊,早起你做的吃食,等上车后就有个小厮递上来,说是你送的,世子爷连续吃了三四个呢,回府就腹泻不停…”

  正说着,见爷要出来,忙推着念瑶进旁边厢房的小厅里,“姐姐,姐姐,不说了,爷要出来了…”

  柿饼子…

  问题一定出在柿饼子上…

  但是…

  吱嘎,门被人从外推开,念瑶回头,见到来人后,恭敬行礼,“常嬷嬷。”

  “是你啊,我看觅山回头朝这个方向瞧。”常嬷嬷拍拍绣福真丝的褂子问,“你怎么私自来松珂斋了?听闻你家里不是有未婚夫了吗?”

  对面的女子有些局促,“常嬷嬷,我知道不该来,但,总是担心爷的身体,这就回去。”

  念瑶也知道她现在的立场不该这么做,但,谁让她的心已经飞远了呢…

  刚走到门口,听得身后之人说,“慢着…”

  常嬷嬷转向她,语重心长,“念瑶啊,这四人里嬷嬷最看好你,脾性温柔做事认真,回去了好好想想,若跟世子的话,以后苦不了你,明白吗?”

  念瑶再次行礼,“明白,谢谢嬷嬷。”

  常嬷嬷看着她的背影,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啊…

  出了松珂斋的念瑶直奔黄御厨的院落去,进去说明了原委,黄御厨登时便明了,“这便对了,早起你做的蟹黄,螃蟹性凉,遇柿子便会出现腹泻呕吐的症状,丫头,你放心,待世子回府,老夫定去洗脱了你的污名…”

  “谢御厨。”

  这件事情,越想越不对,螃蟹,柿子,恍惚想起来那日婆子们说过的,张贤连续三天都买的螃蟹,难不成?

  “负责采买柿子饼的也是张管家吗?”念瑶想求一个答案。

  黄御厨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对,府内所有都是张管家负责采买,之前负责的人家中有事,已经离开好长时间了,你怎么问起这个?”

  “我没送过柿子饼,那么,是谁送的?”

  黄御厨显然也沉思起来,“待老夫去询问一番,你在这儿等着吧。”

  念瑶等啊等的,等到了申时,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颇有整夜不停的架势,望着银装素裹的盘龙屋檐,她想,或许,这黑暗总会被白雪覆盖起来,让人瞧不见,发觉不到…

  黄御厨拍着雪花回来,“丫头啊,全府的小厮全部都查了一遍,没有人说送过柿子饼,觅山那个孩子还说不出来长相,此事,要就此罢了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是你的冤屈可去除了,世子爷也知道了这件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黄御厨累了一天,瘫在热乎的榻上准备抽一袋子烟草,“去吧,老夫抽大烟,呛着你…”

  “好,再次谢过御厨…”

  念瑶拉好斗篷,撑伞出去,冰凉的雪花扑在她脸上和脖子里,走着走着,雪中黛青色的人影儿竟换了个方向,去往大厨房。

  厨房里已经没人,只有锅底还捂着炭火,噼里啪啦的时不时响一下,念瑶走近器具区,伸手拿了一把剪刀下来揣里怀贴身放好,撑伞又走了出去…

  这次,她直奔了前院而去…

  张贤最喜欢大下雪天的翻弄他那一铁灶的竹炭,烧的通红的然后烤猪肉吃,刚摆上,听见小厮来报,“有位叫念瑶的姑娘想见管家…”

  哦?她?

  “让她进来。”每次见她时都很老鼠见了猫,不想,今个儿主动跑上门,嘿嘿…

  伞收了放在外面的回廊上沥雪水,念瑶独自进去,先是扫了眼周遭的摆设,这屋不是前世那个黑屋子,更像是张贤自己的寝房,玉兰鹦鹉镏金的立屏,后边是个宽敞的会客厅,男人正坐着摆弄什么,见她来回头,皮笑肉不笑的出口调.戏,“念瑶姑娘深夜到访,可是深闺寂寞,想找我暖和暖和身子啊?”

  忍住想弄死他的冲动,念瑶问他,“是你送的柿子饼吗?”

  张贤挑挑眉,邪性的回答,“三更半夜的就来问这个?”

  “是不是你?你知道螃蟹和柿子同食会中毒?”

  女子的声音奇异般的冰冷刺骨,如同此刻她的表情一般。

  “哦?你说完我才知道,原来螃蟹不能和柿子一块吃啊,哈哈哈…”张贤钳起来一大块肉放在烤网上,噼里啪啦的声音特别好听,“我最爱吃半生不熟的肉,带着股血腥气,念瑶姑娘过来尝尝?”

  话音儿刚落,突然感觉后背有股风来,张贤反应灵敏,迅速往一侧躲避,只见念瑶双手握着剪刀,噗呲一声,扎入他右肩中,伴随着肉在烤网上成熟的声音,张贤转身一把薅住女子的领口将她压在椅子扶手上,“好啊你,胆子挺大的…”

  念瑶不慌不忙,一双眸子清亮亮的似西湖的水,“你不是喜欢血腥气吗?”

  张贤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舔了舔唇角,再次大笑起来,“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完便松开她,念瑶退后两步站稳,“张贤,你有阴谋诡计直接冲着我来,不该耍在世子爷身上,这只是一个警告。”

  整了斗篷出门,撑伞离开。

  闻言,张贤只是牵了牵唇角,一把将剪刀拔.出.来,只扎进了半寸,但也流血不止,用另一只手脱掉上衣,先是将沾了血的剪刀擦净,然后才把伤口缠上…

  肉躺在烤网上发出焦糊的气味,但是男子却像是闻不到,只顾低头把玩那把黑铁铸造的剪刀,半晌,张贤才低语道,“啧啧啧,真他娘的合我胃口…”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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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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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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