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笑着说:“董事长,公司发生这种事情是我的责任,我管理不力,应该我给您一个交代。这样,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行吗?”
余兆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微微颔首。
“给我严肃处理。”他指着余安州,沉声道,“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林又心笑着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秉公处理。”
在公共区域影响不太好,于是她带着两人回了办公室。
被打的实习生叫姜大力,无比激愤地叙述了事情经过。余安州全程冷眼旁观,好像丝毫不干他的事。
姜大力说完后,林又心皱着眉望向余安州:“他说的是事实?”
余安州单手插兜,站得直挺挺的,神色坦然:“是。”
姜大力声泪俱下地形容了自己被打的经过,他能说什么呢。
当初自己的确是抱着把他揍到死的心态,手下半点没留情。
林又心觉得头疼,扶了扶额,再看他:“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余安州语气淡定:“没有。”
林又心紧紧攥着手指,把座椅扶手捏得咯吱响,咬着牙再问一遍:“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没话要说?”
他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神色:“没有。”
林又心忍着想把他骂一顿的冲动,冷声道:“警告并记过处分,这个月绩效扣50%,赔偿姜大力的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误工费,还有跟进后续治疗费用,你有意见吗?”
姜大力咬了咬唇,可怜巴巴道:“还有精神损失费……”
林又心冷冰冰的眼神怼过去,姜大力浑身一抖,闭了嘴。
她现在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深吸了一口气,态度很差地把人轰走了。
片刻后,小金抱着份文件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桌角,试探着问:“林总,要通知人事部拟处分邮件吗?”
林又心紧紧攥着钢笔,没说话。
小金又叫了一声:“林总?”
林又心气呼呼地把钢笔摔出去,盖子裂开了,在地上拖出一道墨迹:“我真的要被气死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包?平时看着挺靠谱一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篓子呢?”
小金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安抚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难免冲动。”
林又心气到极致,忍不住爆粗口:“他妈的有苦衷他不会说啊?我拼死把他从董事长面前保下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那么严重,结果呢?是我自作多情想保他,他妈的屁都问不出来一个。”
“林总。”小金柔声道,“您已经仁至义尽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谁也没办法。”
林又心烦躁地闭了闭眼,指着门:“你出去。”
小金抿抿唇:“好的。”
往外走了两步,又小心翼翼地回头问:“那我用现在通知人事吗?”
林又心:“随你便。”
小金嘴角一抽,认命地出去了。
林又心闭着眼睛揉了一会儿太阳穴,才稍微平静下来,处理公务。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小金打电话进来。
林又心还是有点烦躁:“说。”
小金硬着头皮道:“林总,技术部的秦工来找你,说有话要跟你说。”
林又心揉了揉眉骨:“让他进来。”
现在她对技术部这三个字已经PTSD了。
看到秦帅的时候,火气又被勾了起来,没什么好态度:“我很忙,给你一分钟。”
“用不了一分钟,我只是来给你送个东西。”秦帅递给她一个U盘,点点头,“走了。”
林又心狐疑地接过来。
秦帅没多停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林又心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里面唯一一个视频文件。
是技术部工区的监控。
-
“我就是要警告某些人,别仗着自己是正式员工就敢欺负我们实习生。”姜大力悠哉地坐在转椅上,打着石膏的腿翘得高高的,下巴指着前面工位的男人,“那个谁,赔我的钱什么时候到账啊?看你平时那寒酸样,应该家里挺困难的,这样吧,我这人大气,允许你分期付——”
“安州。”秦帅从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打断姜大力的阴阳怪气,“今天晚上不加班,咱撸串儿去呗,顺便酒吧喝两杯,彭俊杰那小子说请客。”
“晚上再说吧。”余安州盯着屏幕上的测试界面。
“喂,姓余的,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姜大力高声叫道。
“你以为别人都是你吗聋子?”秦帅回头白了他一眼,“人家不理你就是瞧不上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好不好?跳梁小丑。”
姜大力气得快要爆炸,奈何腿脚不方便,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恶狠狠盯着他们:“给我等着,我看处分公告下来了你们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哟。”秦帅拿出手机看了眼,“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啊。”
姜大力激动地打开邮箱。
前一秒还神气扬扬,瞬间变成一棵蔫了吧唧的白菜,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你眼睛没被打瞎吧?要不要我念给你听?”秦帅吊儿郎当地笑着,“姜大力,取消实习生资格,你说你是现在卷铺盖走人呢,还是等待满最后一个月实习期再滚蛋?”
余安州看着新收到的邮件,唇角浅浅地上扬了几分。
“不是我说啊年轻人,你真是太浮躁了。”秦帅不禁咋舌,“背地里造谣诋毁领导也就算了,今天董事长来视察工作,你拿这种烂事儿往他老人家面前凑,你让林总的面子往哪儿搁?拜托长点脑子好不好?就算你真是无辜被打的,还指望林总留着你,有事没事去董事长那儿打打小报告?”
姜大力盯着这份处分公告,面如死灰。
余安州始终神色淡然,片刻后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手插在兜里懒懒地回头,目光落在姜大力身上,和嗓音一样清冷刻薄:“五千块不算多,我拿去打发叫花子都不想给你,你有意见可以报警,咱顺便处理处理诽谤的事儿。”
-
林又心在办公室待到晚上十一点,七点的时候就叫小金先回去了。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才感觉到肚子里空荡荡。
晚饭到现在还没吃,小金买的饭菜都已经放凉了,看上去毫无食欲。
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拿出手机,点开某人的微信:
【抄完了吗?】
手机敲字发出咔哒的响声,心口也仿佛跟着钝钝的颤抖。
白天看过那段监控视频之后,她久久没办法平静。
不是震撼于他干脆利落行云流水的身手,连揍人都像拍武打片一样的好看。而是他提着那人衣领,咬牙切齿的一句:“你说我可以,别这么说她。”
每一拳每一脚,都是为她而打的。
私心里她并不想罚他,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让他抄五十遍员工守则。
手机响了一下。
余安州:【还没。】
林又心笑了笑,仰在椅背上把手机举得高高的:【我有点饿。】
余安州:【我刚点了外卖。】
林又心:【点得多吗?】
余安州:【有点多。】
林又心:【那你吃不完吧?】
余安州:【废话,下来。】
林又心忍不住用手背盖住眼睛,翘起双腿,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她快速起身拿了外套和笔记本,乘电梯到50楼。
技术部工区也是空荡荡的,只剩下某人头顶一片灯管亮着。
她走过去的时候,余安州正在打开外卖袋子,把饭菜摆在桌面上。
很家常的四菜一汤,但是冒着热气,香喷喷的,让人恨不得马上开动。
林又心控制住胃里的馋虫,搬了把椅子过来,淡定地坐下:“你一个人点这么多?”
余安州挑眉望向她:“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林又心心底咯噔一下,忽然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
余安州忍俊不禁,递给她一双筷子。
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林又心脸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筷子。
“我看你秘书发的朋友圈,说你到现在还没下班。”他笑着,把她爱吃的牛肉放到最前面,“正好托你的福,我也还没下班。”
“……”想起处分的事,林又心多少有点内疚,“对不起啊。”
她看见被他挪到彭俊杰桌上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咬了咬唇,说:“其实你可以回家写的。”
不写也可以。
她也就那么一说,毕竟要做给别人看。
“我回家写,你今晚又不打算吃东西了是吗?”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林又心心口一颤。
他望着她难得有点呆傻的样子,勾了勾唇:“金秘书把监督你吃饭的任务交代给我了,我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说着,给她盛了碗粥:“先暖一下胃。”
林又心闻见那盘牛肉散发出的香辣味,魂都被勾走了:“我能先吃牛肉吗?”
他把粥端给她,神情严肃:“不可以。”
“……”
林又心乖乖地喝了几口粥,转过头用眼神请示某人,获得准许之后,才伸出筷子去夹牛肉。
爽翻天的麻辣滋味,让人瞬间精神起来。
“多吃点。”余安州突然淡淡地开口,“吃完喝药。”
“……”林又心脸一白,面前的饭菜顿时不香了。
吃完饭,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喝过了,余安州便当着她的面问了金灿灿。
小金:【你知道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
【就是林总说她自己乖乖喝药了。】
【这招她每天都会用。】
这一刻,林又心在想把金灿灿调到后勤部哪个组比较解恨。
但无论把金灿灿弄到哪儿,这顿药她都是逃不掉了。
余安州亲自去楼上拿来,用开水温了一下,倒进杯子。
然后送到她手里,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喝吧。”他说。
鼻腔里又钻进一阵熟悉的苦味,味蕾起了应激反应,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手里这杯东西。林又心盯着深褐色的液体,连咽下去的口水都是苦的。
“乖。”余安州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颗糖,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喝完请你吃糖。”
林又心抬眸看他一眼,男人眼瞳漆黑,如夜色一样的深邃,她忽然眼眶一热。
她已经过惯了极端自我的日子。
高考前那几年,为了能申请到喜欢的国外院校,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学习,妈妈除了一句提醒,别的都不会多说。
没有人管她吃没吃饭,几点睡觉。
出国以后,更没有人管她了,她喜欢这种自己决定一切的感觉,在她看来,为了达到目标,别的都不重要。那时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你不要这么拼,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熬夜,喝酒,不停地透支。为了夜里提神,她还每天喝很多咖啡。后来咖啡不管用了,她也尝试着学抽烟,好在自己受不了烟味,没能养成这个更糟糕的习惯。
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像这样管着她了。
会在她不想喝药不想吃饭的时候,如此耐心地哄她。
虽然很烦,却不禁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依恋。
“快点,等凉了会更难喝。”他盯着她,揶揄地勾了勾唇,“还是想要我喂你?”
说着,他的手探向杯子。
林又心咬咬牙,视死如归地抬起杯子,仰头喝下去。
终于喝光的那一刻,她解脱地舒了口气,却连喷出的气都是苦的。
男人看着她苦兮兮一张脸,不禁宠溺地笑了笑,剥开糖纸,把带着凉意的水果糖喂进她嘴里。
酸酸甜甜的草莓味,似乎一下子渗进心底。林又心像是被他的眼神电着一般,蓦地垂下眼眸。
“我继续抄员工守则。”他起身,走到彭俊杰的工位前坐下。
“……我也加班了。”林又心竭力摁下凌乱不已的心跳,假装淡定地把自己的笔记本拿过来。
两点五十五,林又心才做完工作。
合上笔记本的时候,旁边的男人还在写。
她正想对他说干脆别写了,转头一看,发现他哪里是在抄员工守则。
拿的是稿纸和签字笔,却在专心致志地画着素描。
画的还是……她?
“喂。”她装作很不爽地开了口,“你抄完了?”
余安州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早就抄完了。”
“抄完了你不回去。”她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在这里画什么画,你不用睡觉的吗?”
“陪你啊。”男人轻描淡写道。
猝不及防的,心脏咯噔猛跳了下。
林又心抿抿唇,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为所动:“快三点了。”
“嗯。”余安州继续轻轻地在纸上落笔,“马上画完了。”
“……你好无聊。”林又心撇了撇嘴。
“是挺无聊的。”他点点头,勾下最后一个线条,“但乐在其中。”
说完,他把那沓稿纸转过去,立在她面前,笑着问:“看我画得像不像?”
画的是她刚才工作时的侧面,单手托腮,眉心微蹙着思考的模样。虽然只是幅素描,头发遮挡的五官也并没有画得十分细致,但仅仅是上面那些线条,已经足够生动传神。
“丑死了。”林又心皱着脸还给他。
“那我自己留着好了。”他笑了笑,仿佛丝毫不介意,把这张画收进自己桌上的文件盒里,接着问:“你回家吗?”
“不回了,又不困。”她揉了揉肩膀,“去办公室等上班。”
“现在才三点。”他认真地望着她。
林又心直觉这人又要管她了,眼皮一颤,求生欲很强地说:“……我去办公室眯两个小时。”
余安州了然地勾了勾唇,语气里夹着轻叹:“算了。”
林又心错愕。
他摁下电脑主机上的开关,淡淡道:“今天周五,你最好坚持一整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周末两天调过来。”
林又心张了张口:“干嘛?”
他望着她,扯了扯唇:“倒时差。”
林又心:“……”
作为一个从来不把作息当回事的人,哪怕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也没倒过时差,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游离在地球时差之外的人。
然而她没有想到,如今作为一个本土中国人,居然要如此费劲地倒回东八时区。
两人决定看场电影。
余安州把同事放在这里的沙发床支起来,比坐在椅子上舒服很多。怕林又心觉得冷,他又给她盖上自己午休用的毯子。
为了不让她看到睡着,选的是一部烧脑悬疑片,带一点点恐怖元素。
其实林又心这方面胆子挺小的。
工区里最后一盏灯关了,现在只剩下电脑屏幕上发出的亮光,各种感官和情绪都被放大。
她用毛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旁边的男人出声和她讨论剧情,她也不搭腔。
一直看完上集,自动跳转到下半集之后,被屡次忽略的余安州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饶有兴致地望向她。
藉着电脑屏幕微弱的光,女孩的脸看上去不太清晰,但还是能看到毛毯下面双腿蜷缩,手臂抱膝的姿势,以及那双抿得紧紧的唇,掩饰不住的紧张僵硬的神情。
忽然他勾了勾唇,低下脑袋,在她后颈处幽幽地吹了口气。
正如临大敌地盯着电脑屏幕的林又心,瞳孔一缩,忍不住惊叫出声,不由自主地投向身旁男人的怀抱。
余安州本意只是逗逗她,却没想温香软玉入怀,直接得了个豪华套餐。
一整个晚上,他都能闻见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馨香,夹着一股奶味的清新,时不时飘过来令他心猿意马,这会儿才发现,这是她头发上的香味。
以及穿插在手指间的蓬松柔软的发丝,和掌心下隔着薄薄的衬衣,能感受到的女孩光滑的肌理。
黑暗里,仿佛有一头猛兽挣脱理智咆哮着出来。ωWW.miaoshuzhai.net
他低下头,呼吸扫过她馨香惑人的发顶,掠过额头,温热的手掌从她脖子侧面轻轻地往上移动,捧住一边光滑的脸颊,将她的脸温柔地抬起来。
兴许是刚刚被吓到,她眼里氤氲着薄薄一层水雾,格外的明亮勾人。
唇珠上凝聚着一点光。
像颗半熟不熟的樱桃。
身体里那头猛兽仿佛张开了饥饿已久的血盆大口,那股冲动也瞬间袭上他的脑海。
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含住那颗娇嫩欲滴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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