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柠以为自己第一时间会考虑这句话。
可她眉头轻拧,目不转睛望着他。
春日下午的风不温不凉,柔柔和和得如同少女的手,抚过她的面庞,吹干她的眼角。
见她许久不说话,陈沿反问:“怎么了柠柠?”
“哪有人像你这样许愿的?”
“嗯?”
“不是说不能太贪心吗?”
不贪心的愿望,应该是最近的一次好事,比如小学生想要下次月考考得好一点,大学生希望考试不挂科,成年人希望老板态度好一点……
哪有人像他这样,上来就一个长命百岁。
“很贪心吗。”陈沿不以为意,“我觉得还好。你许的什么?”
她别过脸,“我没许。”
“刚刚看见你闭上眼睛了。”
“我眼睛不舒服,所以闭上去歇一歇。”
“真没许吗?”
“没许。”她说,“太幼稚了,不想玩。”
说罢,转身要走。
那模样,反正不咋高兴。
但是陈沿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着她了,说她长命百岁就不高兴了吗?还是觉得百岁少了,得千岁万岁?那不得成老佛爷了吗。
女人的心思,果然不好猜。
“柠柠?”陈沿直接问出来,“你怎么了?不高兴啊?”
“没有。”
“这小嘴都能挂油瓶了,还说没有?”
她双目微微瞪,看他一眼,又去看那许愿树。
她一看,陈沿就知道,她刚才应该是许了。
“是不是许的愿望太少,所以不甘心?”
“才没有。”
“我知道了。”他浅笑,“你后悔自己许的愿望了。”
白柠懵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陈沿自然是瞎猜的,他又没有读心术,哪知道她在想什么。
谁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他顺着话继续说:“是不是因为忘记许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愿望,所以悔得肠子都青了。”
“陈沿。”
“嗯?”
“要点脸吧。”
“噢。”
看她还是半恼半嗔的样子,陈沿对她许下的愿望反而更感兴趣了。
还许完愿望气呼呼的人。真是稀奇。
“柠柠。”陈沿耐着性子,“你到底许了什么?”
一提这个,白柠就瞠目。
“你不说的话,我很容易乱猜。”他说。
这事,他还真的干得出来。
白柠背过身,懒得拿眼看他,“我以为你会许点正经的愿望。”
“嗯?我的愿望不正经吗?”
“我又没病,身体健康,你干嘛许我。”她说,“多想想自己行吗?我以为你会……”
“会什么。”
“至少许自己多活几十年的愿望。”
结果呢,想要她长命百岁。
他问:“那这个和你的愿望什么关系。”
“因为。”白柠握紧拳头,“因为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
她当时没想太多,先是想要身边所有人平安喜乐,然后又觉得愿望太大,便换成一个详细的小愿望。
谁能想到给他许的愿望,还能反弹到自己的身上。
“噢?”陈沿低笑,“就气这个啊。”
“是啊,我不是白许愿了吗。”
到头来,两人都许了个不切实际的愿望。
就气这个——一件非常渺小的事情。
可就是这个渺小,让陈沿意识到,他在她心里,不是不可以留有一点存在感的。
他轻哄着她,其实许不许愿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人怎么活。他最近不是也很听她的话,定时吃药吗。哪怕为了陪她,他也要多活几年。
折回到寺庙大院,发现外婆还没有走。
这一次白柠带着陈沿一起过去。
外婆不记得她,但亲切地唤她的名字:“柠柠啊。”
她手边有过完寒冬后留下的柿饼,递过去,要她吃。
白柠咬了一口,“好甜。”
外婆满意地笑了。
她还是不记得外孙女。可大脑深处,是记得平生中,有很重要的人是爱吃这些的。所以备着。
老人家和善的目光落在陈沿的身上,费心思想了一番,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丈夫。”
外婆又正式地将陈沿打量一番,夸赞:“模样很俊,配得上柠柠。”
也只有患老年痴呆的时候,外婆才认可他们。
白柠不是没想过,把外婆从这里接走,但这里的老人给出的意见是,没这个必要,外婆在这里,不缺吃穿,空气新鲜,每天有可以做的事情,何必接回城呢。
城里的老太太,和她不熟,未必能玩到一块儿去。还是这里的老姐妹好。
话也有理。所以白柠便放弃这个念头,改为常来看看。这一次她念头又发生改变,以后不止要自己一个人来,如果陈沿有空的话,她也愿意把他带着。
谁也没说,这算不算一种认可。
谁都没管是什么原因。
那之后白柠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渐渐地把孟若云找她的事情给忘了。上年纪的成年人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记性不好,忘东忘西的,只要没人提起,不经意地就会被忘记。
再加上和办公室里小姑娘呆在一起,总是充满欢笑,这段时间大家都和白柠一样,忙到累着了,把甲方爸爸的任务交予之后,有人提议去娱乐下。
她们还想着怎么AA的时候白柠大手一挥,表示请客吃饭,又给他们订了零度的包厢。
“哇哦,是我知道的那个零度?”
“一个卡座没几千都拿不下来的零度吗?”
“白姐太大方了吧。”
她们纷纷拍着马屁,而顾桉树了然于胸的表情,“也不用替她心疼钱。”
大家纷纷疑惑。
顾桉树微笑:“反正零度是她自己的。”
大家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在瞬间冻住,惊愕到快要窒息。没听错吧,她们的老板还有这个背景吗。
“别听他胡说。”白柠及时扼住她们胡乱飘扬的思维,“我只是有一点小股份而已。”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感叹:“那也很厉害了!”
顾桉树笑而不语,她还是他认识的白柠,还真能心安理得地说成是小股份。
二十出头的姑娘们就是爱玩,到包厢后又唱又跳的。
白柠握着酒杯,在长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观赏。别人的二十岁就是好啊,她前几年的青春,好像全被人夺走了一样。
呆得久了,有些闷,她找个借口提前离开。
门口,一个外套大衣,内穿短裙的女孩刚好从眼前路过。
她正在打电话,声音很大,但因为语速过快,白柠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隐约听到什么,林越北,分手几个关键的字眼。
细看,才发现她上次见过这个女孩。
这不就是林越北的小女友吗。
她大概在找人,但没看见踪影,折身返回的时候,白柠嗅到啊她身上的香水味。ωWW.miaoshuzhai.net
香奈儿5号。
是很熟悉的香味。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上次也闻过。
陈沿的衬衫上也有这个味道。
白柠自然不觉得他们两人能有什么,只是当女孩回头看的时候,她们两人对上目光,她清晰地看见这个女孩的脸。
上次她情绪不好所以没注意到,这一次算是看清楚了。
她和陈又薇有五六分相像的脸。
但没有陈又薇不可一世,傲娇小公主的气质。
对方也是因为突然发现见过的面孔才回头,见白柠一直在看,不客气地问出来:“你看我做什么?”
白柠抿唇,因为对方语气不太好,没做回应。
刚好陈沿电话响起,她一边接,一边往外面走。
再次路过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这个女孩拉了下。
对方有话要说,但因为她打电话不得不耽搁。
外面,陈沿在等。
白柠常看他开车来等她的样子,很懒散,但并没有不耐烦。
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她随口问一句:“林越北和他的小女友分手了吗?”
“嗯?”
“随便问问。”
“不了解。”陈沿说,“他那种人,你指望他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什么意思。”
“都是又薇的替身。”
对于这个人,陈沿是觉得好笑又可怜。如果不是林越北多次帮助他,他肯定会当着人家的面嘲讽:有这个必要吗。
替身终究是替身,他找不到陈又薇。
白柠淡声问:“因为是你妹妹的替身,所以你和她走得也挺近的吗?”
“我干嘛和她走得近。”
“是吗。”
陈沿一边开车,一边说:“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我总不能都认过来做妹妹,再说,她性格不像又薇。”
“那要是像呢?你就认了?”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逐渐地他发现她说话的味道变了。
咄咄逼人以及质问。
即便她面带微笑语气温和,但每个字的逼迫感丝毫不弱。
陈沿问:“怎么了柠柠?”
白柠不好说自己闻到他衬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只问他是不是和那个女孩近距离接触过。
陈沿仔细想了下。
唯一一次近距离是姜晚宁要给他倒酒。
他当然拒绝了,但是拒绝不了她身上香味的侵袭,可能是那次,被白柠发现了?但她竟然能忍住,忍到现在才问吗?
是个狠人。
“没什么。”白柠淡淡道,“我又不是小气的人,近距离接触又不是接吻上床,我无所谓的。”
——那是不可能的。
后面的六个字,是陈沿帮她脑补的。
她这语气,都不可能无所谓。
可如今,他怎么自证清白。
“那天林越北在场,他可以作证的。”陈沿说,“那个女的想给我倒酒,就在我身边呆了一会儿。”
“噢,你和林越北不是朋友吗。”
既然是朋友,能作证什么。
陈沿总算知道自己有多烦了——每次吃醋的时候确实挺烦人的,这些事情明明没必要在意的。
事到如今他只能搬出那天在零度包厢的录像来自证清白,路上让人安排下去,将录像发过来。
白柠确实挺闲的,在车上把那晚的录像看完。
四个无聊的男人在打牌的录像。
快到家的时候,她说了句:“看完了。”
“这回知道我是清白的了吧。”
“我一直都知道啊。”
“你刚刚可不是这个语气。”
白柠没在意自己刚刚什么语气,将录像回放,调到一部分,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录像里,陈沿正在和林越北说话。
——“放心好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爱上我。”
——“是爱,还是爱上,你要是床上把她伺候舒服的话,也可以是爱上。”
——“都要。”
再次重温一遍录像之后,白柠侧首,认真看向旁边的男人:“真就这么自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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