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包里,盛放着林越北给的录音器。
什么时候用,怎么用,能不能全心信赖林越北,这些全部都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光是下药这一招,她便看出来,林越北城府极深,稍一不小心,没准她也中了他的圈套。
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拧开门,白柠走出去。
一个服务生不小心同她撞个满怀。
“抱歉……”白柠先道的歉,抬头忽见服务生异样的目光。
显然,服务生认出她就是老板娘,但并未有任何恭敬之意,眼神里,反而带着同情,怜悯。
还有不屑,轻蔑。
白柠诧异之际,人已经匆匆忙忙的走了。
她恍恍惚惚地站着。
大家,对她好像比以前更冷漠了。
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许嘉芝和陈沿明目张胆地共处一室,甚至还有一方中了情药,没人相信他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而现在的老板娘,不过是个笑话。
之前不是没人调侃过,野雀终究是野雀,不是攀上高枝就能变凤凰。
也是,比起她,出身优渥,门当户对的许嘉芝确实更让人认可。
不知到了哪个楼层,白柠听见阵阵装修机械声,以及一声声扯高的女声,嚣张刺耳。
“让你做的是奉命做不就完了,别和我扯这么多道理,我说不行就不行。”
“要是不能干赶紧滚蛋,啰里啰嗦的。”
“这点水平还N大的学生呢。”
白柠熟悉这个声音。
是窦经理,这里的女强人。
有些女强人喜欢鄙视家庭妇女,更鄙视白柠这种靠男人养活的。
井水不犯河水,白柠本想略过,却见窦经理的跟前,站着一个清瘦的大男孩,手里拿着颜色刷,面色难堪,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面相白皙清秀,看着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说好,风格以中式为主……”大男孩试着讲道理。
“我不管。”窦经理大手一挥,“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要么改,要么滚蛋。”
窦经理手里也拿着刷子,没蘸过颜料,看起来是强行从大男孩手里夺走的。
这刷子就像命令的武器,使她跋扈野蛮。
担心再不制止,那窦经理随时都可能拿东西打人,白柠于是出声:“怎么回事?”
虽为会所的老板娘,但管事的权利并不大。
这里的管理者没一个是吃素的,让眼下这个二十岁小姑娘当头儿,早就有人不爽,因此除了窦经理之外,其他管理看到她,甚至连招呼都不打。
经过昨晚的事后,大家对老板这个可有可无的小情人,更加鄙夷不屑。
“还以为谁来了呢,原来是白小姐。”窦经理眼白一翻,鼻息间轻哼一声,“白小姐不去伺候陈少,来这里做什么。”
言外之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白柠看向那个大男孩,“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娘,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大男孩没想到年纪不大的姑娘排面这么大,久久注视下才慢吞讲出原委。
事发之因是窦经理雇佣N大一批美术生来这里画壁画,本来说好定下草稿和风格,但突然临时改变主意,让美术生们配合,不然直接滚蛋,根本不管他们颜料和人手已经就位。
白柠问:“能给我看看设计方案吗?”
窦经理不客气地插嘴:“给你看有什么用?”
其他人默不作声。
都知道这个经理横行霸道,但大家想不到能在老板娘面前如此不知收敛。
好在白柠没计较窦经理的无礼,接过大男孩递来的草稿看了看。
壁画对于美术生来说是个不小的项目,他们抽出周末空闲时间才能赚这份辛苦的零花钱。甲方临时变卦或者为难的话,会让他们吃力不讨好。
白柠合上本子,给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起初方案挺好的。”
这一句无疑是站在美术生这边,和窦经理对着干。
“我觉得不行。”窦经理立刻反驳,“刚才和设计交谈过,现在的装修和壁画完全是两种风格。”
“那是你认为的。”
“我认为怎么了?”
“你认为的,我不打算采纳。”
白柠的后两个字,吐落得轻飘飘的,甚至没什么气势,可却把其他人唬住了。
难得见一个和窦经理对着干的。
“白小姐。”窦经理并没有把小丫头放在眼里,“你平时只知道消费娱乐,根本不懂管理这一块,这件事还是不要插手了。”
“那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的老板。”白柠语调不惊,“问问他,我到底能不能插手。”
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没人说得好白柠这个老板娘的分量到底重不重。
她挂着名分,却没什么实权,很少插手管理方面的事情,今天这一次,只是碰巧撞上而已。
窦经理没有胆子打电话质问陈沿,却不甘心咽下这口气,咄咄骂道:“一个被玩腻的货色,真把自己当老板娘了,有多管闲事的时间,不如学点讨好男人的新姿势。”
本身不受这边人待见的白柠,昨晚陈沿和许嘉芝过夜的事传出去后,低迷的地位再落千丈。
她好似没在意,眼神波澜不动,“窦经理。”
窦经理没好气:“干嘛?”
白柠心平气和:“滚。”
一个黄毛丫头——
竟然还教资深管理者做事。
窦经理只觉好生可笑,鼻孔两气直出,举起手里的刷子,来势汹汹,似要将其投掷到白柠那张迷惑男人的脸蛋上。
就在关键时刻,刷子被别人的手握住。
“窦经理。”
突如其来的阿诺立身于此,三两下握住窦经理的腕,将其制在一旁,同时,神色严肃:“你越线了。”
作为老板身边最得力有用的秘书,阿诺的话,相当于老板的命令。
“我……”窦经理脸一黑。老板的特助居然在这个时候过来。
“白小姐现在是陈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日后也是要做陈太太的。”阿诺声不高却威严,“你再这般放肆,要是被老板知道,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仅窦经理,其他管理者以及服务生面面相望,难以置信。
但是阿诺护着白柠的行为,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她是老板娘。
再没权的老板娘,再受旁人议论的情丨妇,也是老板枕头人,吹两阵耳旁风,就能把他们这群人的饭碗吹没了。
他们欺负的,不是白柠没权,而是她软弱,从不发脾气。
如果她的性格像窦经理那般强势,谁还敢肆意妄为。一时间,大家惶惶不安,敛声屏息”。
阿诺走到白柠跟前,颔首低头,非常恭敬地询问,“白小姐,你没事吧。”妙书斋
白柠抿唇,“没事。”
阿诺来得很及时。
他可能是陈沿身边,唯一一个不鄙视嘲弄她的人。
把刷子还给那个大男孩,白柠顺带夸一句:“你很有天赋啊。”
大男孩不知所措地挠头:“啊?你看得懂吗?”
“我以前学过一点。”
“你也是美术生?”
“现在不是了。”白柠摇头,她已经两年没碰过画笔。
有时候白柠觉得好笑,为什么她要杜绝和陈又薇相关的一切,比如不能提到陈又薇的名字和任何事情,比如不能哼出陈又薇弹过的钢琴曲,比如不能画画。
就因为他妹妹生前喜欢做吗。陈又薇生前还吃饭呢,陈沿怎么不阻止她吃饭。
出于对窦经理行为的歉意,白柠送给每个美术生一杯热饮。
因为担心窦经理以后还会为难,还交换了手机号码。
大男孩很腼腆,说几句话的功夫脸已经红了。
“你看着年纪并不大。”似乎在有意找话题,他好奇问道,“已经是这里的老板娘了吗?”
本来想叫声老板娘或者姐姐的,但白柠实在太年轻了,女人保养好的年轻,和青春时期的蓬勃状态是可以看出来的。
“是啊。”白柠说,“我今年二十岁。”
“才二十岁?那不是应该……”
在上学吗。
“按理来说,应该和你同届的。”白柠感慨,她当年的志愿填的也是本地大学,离家近,照顾亲人比较方便。
“那为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白柠微笑,“错过报名时间了。”
“这样啊。”大男孩摸了摸头,“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么多。”
“没事。”
因为觉着年纪相仿,可能情不自禁多问几句,白柠没放在心上,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他们工作。俗话说大学生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不会偷工减料,经历不够容易忽悠,这也是窦经理雇佣他们的原因之一。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她应该和他们一样,趁着周末空隙打打零工,一起被资本家压榨。
哥哥出事后,她跑前跑后,错过报名时间,后来跟了陈沿,他对她上学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即便这只是他开口就能通融的事情。
白柠知道,要是让她上学的话,他无法让她随叫随到,无法二十四个小时掌控她,比起她所谓的前途,他的舒服最重要。
“白小姐,您不用担心他们。”阿诺尽心尽力道,“这边的装修工作,我会撤离窦经理,另找人负责的。”
“好,谢谢了。”
看出她情绪低落,阿诺又建议:“商场最近上架不少新款,您要不去逛街散散心,司机和保镖随时就绪。”
作为公私方面兼顾的助理,商场上新这等小事,也在阿诺的关怀范围内。
白柠想了想。
虽然阿诺救场,但包括窦经理以外的其他高层,并不想看她插手零度的事情。
逛街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主意。
“那就去逛逛吧。”
不过她这一走,刚好应了窦经理说的她只知道消费娱乐那句。
罢了。反正她在这里给人的印象就不好,何必在意太多。
“白小姐有什么问题和需要和我说就好,不用客气。”阿诺亦步亦趋跟在她两米开外的位置,“还有,外面关于昨晚的传闻我会尽快地处理掉。”
阿诺是个细致贴心的助理,不论公私,处理陈沿身边大部分的事务,都很得心应手。
“昨天晚上……”白柠迟疑地问,“那个给陈沿下药的服务生,怎么样了。”
“陈少让我把她交给警局处理。”
“警局啊。”她呼了口气,“那太好了。”
太好了?阿诺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事有什么好的。
“我是说。”白柠笑着解释,“很难看到他大发慈悲的一面呢。”
这倒是真的。
阿诺跟了陈沿这么长时间,别说大发慈悲,连网开一面都是少数。
送到警局的话,也不起诉,这个人应该只是被拘留一段时间,没有其他之忧。
这多少出乎人意料。
阿诺猜想道:“可能陈少心情好,而且那人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才得以逃过一劫吧。”
“没有威胁生命安全吗?”白柠漫不经心地提起,“那他的手上为什么带伤?”
“这个……”前方开车的阿诺犹豫了下,“陈少的伤,是自己留下来的。”
“自己?”白柠意外,“他自己怎么弄的,磕碰着了?还是……”
“昨天晚上,陈少体内药性过于激烈,他怕发生意外,只能刺伤自己,用疼痛保持暂时的清醒。”
白柠微怔。
原来是这样啊。
那所谓的意外是什么意外呢。
宁愿划伤自己也不和许嘉芝做吗。
想不到这个人……还挺守男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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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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