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是正对他的站位,视线映入少有刺眼的冷白炽色。
可能是角度不适,季向蕊自顾自玩了会他手,觉得无聊,便凑近上前。
双手避开他腰间受伤的位置,环了上去,她好奇问:“我先前抱你都不注意,是不是有碰到过你的伤口。”
“没有。”时鉴答得简洁。
季向蕊现在想来,她每次抱他的力道都像疯狗似的,避开伤口的几率太低,怎么可能会不疼。
她知错地朝他眨了眨眼,“你得说实话啊。”
时鉴很受用季向蕊这黏人劲,由她闹也没半句不行,完全把交流的主动权交到她手上。
他揉揉她脑袋,开火煮面后,才转而目光投向她,哄似的笑说:“说的就是实话。”
果然,时鉴但凡顺毛哄。
不出几句,季向蕊的暴躁脾气就能彻底被哄得服服帖帖。这事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唯独时鉴能够做到。
季向蕊蓦然想到自己当年叛逆那会,时鉴去外市参加训练,季老也不知道哪得来的招,治季向蕊,但很遗憾,没一次成功。
爷孙俩没几句,季老那拐杖就要挥上来,季向蕊机灵,躲得快,没一次被拐杖甩到身上。
季向蕊抱着时鉴,颇为骄傲地说:“爷爷老说我脾气不好,我脾气明明很好。”
“嗯。”时鉴顺她,“脾气很好。”
季向蕊挑眉,“你好不走心。”
时鉴低眸看她,就算背光,眸色也一如既往的耀熠,只留给她的。他有耐心地问;“想听我怎么说?”
季向蕊不说。
这事还要她亲手教吗?
时鉴牵住她手,细细摩挲了下,随即顺手地带她手游走到身前。
亲密的触碰,伴随着砰砰砰鲜明的活跃跳动,季向蕊不受控地屏息凝神,难得紧张地感受着时鉴在她面前时的心跳节奏。
细腻的情绪仿若在无形间便得以传递。
季向蕊仰颈,正巧撞上时鉴降下的目光。
男人发烫的呼吸似有若无地被心跳带得微快少许,灼热的沉降而下,和她清浅低微的呼吸融合在一起。
如羽拂扫地,在她心头种下迎面抽枝的嫩芽。
季向蕊难免被自己油然而生的悸动被动支配,颊及耳根都绯红得明显。
她舔了舔唇,明确体会到了心跳因他这出动作而被稳准狙击的起伏波动。
她没说话,只主动又凑近了点,把侧脸贴到他身前,双手搂住他,绕话强调说:“你就会哄我。”
时鉴笑,嗓音略低,却磨过她耳,牵出一丝酥麻:“实话实说而已。”
季向蕊没再接话。
她独自消化着他这十有九句的好听话。
不知怎的,季向蕊刚才还因行李箱而有的不适,现在顿然挥散一空。她亲昵地感受着身边男人强大的存在感,竟说不出的心安。
一顿宵夜,季向蕊吃得也快。
吃饭时,她想到明天休假的事,顺道说:“戎羿那个体检报告是不是还要去拿?上回他住校后,听说老太太把他手机也给收了,他那天打电话给我,我正好在开会。”
因为做体检那块是时鉴认识的人,明天他要作为代表去医院探望队友,正好想着顺路帮戎羿带到学校,便应:“嗯,明天我正好要去医院。”
季向蕊捧着碗又坐近了点,“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上班?”时鉴由她随心所欲地把两条腿翘到自己腿上,还伸手帮她一把,让她微侧过身坐,打趣,“在老院怎么不见你这么做?”
季向蕊轻哼了声:“明天我休假。”
她想到他刚才那个问题,一本正经回答:“在老院得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那在我这怎么不坐有坐相?”时鉴只觉好笑。
季向蕊可不管这些,小脾气半遮半掩,“我翘都翘了——”
但这话刚到一半,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流露,季向蕊倏然想到一件事。
挺直的身板立刻识相地降了点高度,连带着话音也沉降不少:“是不是我腿太重了?”
她缩腿的动作刚有做出,就被时鉴拦住。
“不重。”他左手护在她腿边,转移话题说,“吃完一会就去洗澡。”
季向蕊也没多想,点点头,加快速度吃起来。
但出乎季向蕊意料的是,等她后面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床上居然只有一床被子。
而时鉴给她的解释,是另一床洗了。
季向蕊当时愣在原地几秒,看似不上心地“哦”了声,实则心里七上八下的,闷头就是朝被窝里钻,背对着顶灯的光源方向,身子拱成一团。
很快,“啪”的一声,时鉴关了房间灯走近,另一半床随即塌陷。
季向蕊依旧是背对着他的睡姿。
但就她的角度,掀被后窜入的凉风瞬间将她刚才那么点时间窝在里面酝酿出的热气统统扰散。
时鉴躺上床,没忘伸手帮季向蕊把肩膀上的被子掖好。
不过很快,季向蕊想到马上要去的记者交流会,同时期的时鉴不在国内,她就算想和他联系,登船后拍照片给他,他应该都收不到。Μ.miaoshuzhai.net
这么一想,季向蕊更珍惜现在和时鉴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没等时鉴出声,季向蕊就侧转过身,转而正面向他的位置。
她凑近了些,小声打破好不容易沉静下的气氛,和他商量说:“我睡不着,我们再聊会天吧。”
“聊什么?”时鉴闭目养神,就着黯淡光线,还是朝季向蕊伸出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也不知道季老收拾的什么行李箱,护肤品倒是收拾了,但衣服的话,纯粹收拾的是一堆外出穿的衬衫裤子,睡衣一件没收。
季向蕊晚上想换衣服,但翻了半天行李箱都没找到,最后还是从时鉴的衣柜里扒出一件白衬衫,不管不顾,洗完澡就拿着往身上套。
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时鉴的衬衫穿在季向蕊身上,松松垮垮,没个正形,原先的长度愣是成了她的裙。
时鉴仍记得季向蕊刚才进房间时的模样,长发柔软地搭在肩头,顶扣未扭,纤瘦的肩胛走线明澈。
衬衫当裙穿后,两条腿外露在含温空气里,不经意间便引人注目。
时鉴想的眸色微黯,喉结微滚后,有意压制着浮现脑海的想法。
他抬手揉着她的脑袋,把她不由分说地按进怀里,嗓间拖出的磁沉却尤在温柔哄她:“不早了,好好睡觉。”
季向蕊以为他累了,便没再多说。
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好一会,只觉腰间被束缚得有点难受。
周旁得以呼吸的空气也由鲜活变得逼仄,时鉴的温热气息仿若铺天盖地地笼罩,她有点透不过气。
兴许是时鉴的呼吸渐变轻缓,季向蕊怕自己一个大动静就把他吵醒,干脆放平心态,一点一点地龟速向外挪着。
耳畔时刻注意着时鉴呼吸的速率变化。
季向蕊从每一刻,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
但刚有两步挪出,季向蕊还没来得及施展第三步,时鉴扣在她腰间的手就有所施力。
像内勾的轻力,轻而易举将她带回了原来。
甚至没带收敛后的力道,他将她继而彻底地带进怀里。
上身严丝合缝的相贴,季向蕊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着时鉴的胸膛。
这一秒,她所有的敏锐感官都被缭绕眼前的,源于时鉴的热息迫得几近失灵。
难究其因地,她再度局促到心跳骤缓后,无边加快速率,砰砰乱跳的碰壁而归,将她的紧张都逼到了嗓子眼。
季向蕊从没躺着和时鉴靠近,同床共枕的亲昵,是她没想象过的画面。
上一次还是喝醉那次。
可她这次足够清醒,倒是没那个底气去从容面对。
季向蕊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太争气。
尤其是在两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交相重叠,味道融合冲撞时,无形交织的暧昧随着体温的不断上升而愈渐升华。
季向蕊屏住呼吸好久,终于再忍不住,努力克制住胸膛的起伏,慢慢地在被窝里吐出一口气,推了推他。
男人慵懒的话随即在耳边游走:“不困?”
季向蕊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也别乱动。”时鉴的嗓音似乎变得有点奇怪,是季向蕊难以形容的那种奇怪,低哑中还裹挟压抑,她以为他不舒服。
季向蕊下意识就是抬手碰了碰时鉴的脸颊,体温没见异常,她揉了揉他的耳朵,“你怎么了?”
“什么?”时鉴睁开眼,平视望她。
就算房间漆黑一片,窗帘微缝中斑驳进的微光依稀能将房间一隅照亮,借着浅薄光色,季向蕊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
似乎是猝不及防的答案,她从他波平无澜眼神里撞见了少有的动荡。
彼时,季向蕊和时鉴面颊极度靠近,近到只要鼻尖稍稍向前,就能轻软触碰上的彼此。
他们眼里都只容得下对方的模样。
再落安静的环境,季向蕊不知不觉便放低声线,入耳平添几分柔感,带歉地说:“我睡不着,是不是刚刚吵到你了?”
“没有。”时鉴顺过她的长发,靠近少许后,吻了下她的额头,“我没睡着。”
季向蕊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想着刚才给他上药时看到的伤口,虽然多数已然结痂,但还有小部分发炎不轻,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可能是牵扯到伤口,会疼。
想到这,季向蕊自觉地伸手扶在时鉴的腰间,没压到他伤口,而是慢慢地找寻到纱布的位置,极轻地略过,抬眼看他,关心问:“是不是伤口疼?”
不知想到什么,时鉴没说话,只是没给任何预兆地直接扯住她手腕,揉在愈渐发烫的掌心。
细细的抚摸到连指尖都不放过的亲昵后。
他另一只手绕过她的长发,指腹流连过她温软的耳垂,最后停留在她的颈间的位置,如同沉溺。
“没那么疼。”时鉴不想让她担心。
但带着难以言表的额外情绪,季向蕊感受着耳骨至此的微麻,眼睫难防微颤。她心头徒增一个想法。
随着呼吸的肆乱发酵,想法越发没入成熟。
季向蕊轻轻地吸了口气,像是刻意覆压下流窜在滚烫血液里的躁动情绪,佯装云淡风轻地嗯了声。
时鉴却似乎不太满意她这个回答。
他掌心密密扣住她的颈,朝自己的方向压进后,蕴含侵略的吻落了下去,绵密地找过她唇,将每一丝岌待浓烈的暧昧推进。
起先的主导地位,时鉴有违寻常地一步步亲手转交到季向蕊手上。
他这次给她机会,给她反驳的机会。
或许是多时的适应,时鉴的视线已然能够适应房间的沉黯,目光沉沉含情地落定在因衬衫过大而迫出的肩胛间隙。
男人的呼吸缭绕着独有的占据意味,太过清晰的高低立下,她的呼吸都被她搅得如同一池欲要泛滥的春水。
季向蕊拿到主动的机会,都半滞半愣地没能迅速找到回应的方式。她被锢在他怀里,汲取的无不是他带给她的凛冽热度。
时鉴吻过她的眉眼、鼻尖、双唇、及至最后的下巴,季向蕊的双手自然而然地就搂上他的脖颈。
亲密的相拥,他发间的微茬无端像是裹了刺,扎在她的掌心,给以激灵的量度。
兴许是因为和心中所想有所重叠,季向蕊在这方面没经验,很快便更深刻地在时鉴的靠近后趋于心跳的疾速警示。
“时鉴。”她冷不丁喊了声,嗓音略低,却恰恰好好的如是成功发酵其间的催化剂。
时鉴抬眼看她,眸中已然铺展开含情脉脉的牵扯。他没多话,不过是鼻尖泄出一丝笑,微扬的调,勾得她无所适从。
“嗯?”他算是给她回应。
偏偏因为这个回应,季向蕊心脏重跳了下。
颈间拂过他鼻尖的热息,她的脖颈没被烫得温热,倒是反常地因他吻过而渐趋微凉。
风中划过的动情,不遗余力地将即将燃升的烈意染过房间的每处角落。
季向蕊紧张至极,却仍是考虑到了时鉴的伤口。
她想要避开视线,下巴却被他勾住,只好处在被动位置,小声说:“你伤还没好。”
时鉴低应了声:“所以呢?”
季向蕊满心慌乱,掌心推在他肩胛的位置,这会还不忘和他打商量:“伤口可能会裂的——”
更多的话,明明已经滑到唇边,季向蕊却莫名说不出来。
她心跳如雷,每一声滚雷在心房的炸裂,都将她沉淀已久的淡然驱散殆尽。她内心被勾得有了蠢蠢欲动的跨越心思,理智却在给出否决的答案。
季向蕊手还搂在时鉴的脖颈间。
她的指腹蔓延之上,揉进他的发间,却在下句缓解氛围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时,时鉴伸手按住了她的左手,继而带回被窝。
季向蕊没懂他意思。
可就在两人十指交扣的瞬间。
她明确感觉到他碰了下她,极轻地把她带入接下来该有的意境,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亟待解决的事。
脑海思绪的融汇,季向蕊顿然懂了时鉴牵她手的意思。
她背脊发僵,如芒在背地连说话都一时羞赧地打岔:“时鉴。”她虚着声喊他。
多秒的对视后,时鉴左手还露在被外。
他抚过她的发边,一丝一缕的碎发都细节至极地替她勾到耳后,尤带情意的眸色划过的心思,是她慢一拍又没能抓到的。
季向蕊没眨眼,眼见着时鉴愈渐放大的面颊,近到双唇重新碰上的距离,他轻咬过她唇,呼吸勾连,和她追讨着自己想要的。
季向蕊被他亲的思绪快要紊乱,心弦一根根地,毫无次序地绷紧,紧到岌待断裂的程度。
她听他辗转过她的耳垂,弥散含糊的话,在她的耳际。
“不想伤口裂?”
此刻的季向蕊早已大失方寸。
她来不及开口,就被他趁机夺去出言的机会,她几次的鼻中轻微应声,把答案一点点地加重,推进他耳里。
就在彼此感官都快被放肆占据到无一席空地时,季向蕊清晰地听到时鉴极轻的低笑。
像是设下的圈套,狩猎者敏锐地套住了猎物。
他终于松开对她十指相扣的禁锢,转而牵着她的手,转移阵地似的偏折角度而过,直到逼近位置。
她注定在今夜成了咬住诱人鱼饵的鱼。
季向蕊视线迷乱。
时鉴唇边勾出不深不浅的微弧:“那这么帮?”
“好吗?”
......
“啪”的一声,洗手间的灯关。
季向蕊被时鉴搂着走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寻常被他抱的姿势,脚不沾地,像极孩子。
但现在的这个孩子,很明确的是在闹脾气。
季向蕊被时鉴放到床上后,赌气地转身过去,不想搭理他。
时鉴却是笑着在关灯后,要重新把她搂进怀里。
季向蕊气得不行,抬手就是直接不顾轻重地打开他环在他腰间的手,撒脾气说:“你不许抱我。”
时鉴随即就抱了她。
季向蕊更气了,眼见着他要靠近,一巴掌直接给他甩脸上,冷脸说:“不许亲我。”
时鉴依旧没听,亲了下她的额头。
“时鉴!”季向蕊不爽地彻底炸了毛。
时鉴却依旧是不紧不慢哄她的态度。
他揉着她脑袋,另一只手帮她暖着刚才凉水反复冲过后弥留下的冷感。
手温是在一点点地回温。
季向蕊的脾气却丝毫不见好转。
她气死了,关键这人心里还没数。
她都说手好酸,他还是不听她的。
季向蕊这么前后联结地一想,怒不可遏的那股脾气顷刻暴戾炸开,指责说:“我看透你了,狗东西。”
时鉴失笑:“我怎么了?”
季向蕊盯准他就是骂:“你就是耳朵不好,明天去医院,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耳朵,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
时鉴由她源源不断的话从胸腔爆发出来,也不反驳。
季向蕊说着说着,才发现这场独角戏唱得好累。
渐渐声势弱下,她最终偃旗息鼓,选择不搭不理地背对过去,不看他。
多秒的沉淀后,重回沉静的房间。
季向蕊没睡着,依稀感受到后背贴上的温暖,还有腰间微不可察却在慢慢收拢的力道。
季向蕊没再发脾气,而是好奇时鉴下一步会怎么做。
有如所料地,时鉴伸手将她搂回怀里,极轻地亲了下她的发心。他抱着她睡,安然渡满周身。
季向蕊那点小暴躁发泄完其实就没了。
这会,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下意识就是往他怀里更深的地方凑了凑,困意快速席卷而上。
黯淡光线下,季向蕊的呼吸终于渐转平缓。
时鉴眉梢的弧度亦是随之微挑,散漫笑意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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