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砚炀实在不按常理出牌,把她这个也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震到了。
她的身体被捆住,根本没有办法避开,而叶砚炀狠了心不让她躲,两个人暗地里交锋,静谧的室内交错着凳脚与地面摩擦声、相互较劲的碰撞声。
她的反抗在他手里一次次压制,双方都憋着一股气,互不退让,她躲不过,干脆正面应对,一口咬下去,叶砚炀也是有种,竟一声不吭,硬是吃下这记痛楚。
夏葵心里头冷笑,一面装作反抗,一面分着心,手上不停动作。她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地自投罗网,绳子里藏着关窍,她快要解开了。
就在绳子解开的一瞬间,她突然愣了下,叶砚炀竟然……她猛地睁开眼,忘记了挣扎。
但她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手刀切在叶砚炀颈侧。
叶砚炀始料不及,踉跄跪地,夏葵当机立断推开他。
他们可能知道她怕黑,但不知道她在一次次的被迫中,也练就了暗中辨向的能力。
夏葵早就判断好路线,冲向门口,守在门口的人察觉到不对劲,转眼间,夏葵已经到跟前。
门口的人飞快地低声道:“打我。”
夏葵没犹豫,黑暗里立刻激起一阵打斗声,两人默契地过了几招,随着男人的一声惨叫,夏葵夺门而出,门口隔着不远,有三个人抽着烟在那瞎扯淡,夏葵扭头就往反方向跑,对面的人听到动静,瞥来一眼,瞬间飙出一句“卧槽”,丢了烟头,拔腿就追。www.miaoshuzhai.net
这里的地形并不开阔,四周很暗,能通过外头隐约的路灯借光。夏葵的神经紧绷着,注意力高度集中,每到拐角千万分小心,他们把她绑在最高层,她撑着楼梯扶手一路滑下去,到达二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下头传来脚步声,暗骂两句后,推开应急出口的门遁走。
心跳的速度比刚才又快了几分。
在黑暗里奔跑,这种窒息的压迫感似曾相识,耳边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惊悚回头,身后并无人影。
风穿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发出阵阵低吟。夏葵咽了口唾沫,手捂住胸口,汗已经湿透了她的后背。
跑出去后,她才搞清楚自己的所在,一片三不管的烂尾楼,她从二楼张望下去,下头有一堆垃圾,高度还可以。这里正好是南面,对准了一块闪着破败灯箱的夜宵店,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和她智能手表里收到的信息一致。
隐约有人声靠近,不时听到“这边,那边”急促的指示声。夏葵转了转脚脖子,退后两步,调整了下呼吸,没有丝毫犹豫,跨步冲向窗口,单手撑着窗沿,翻身越窗而出。
她护着头坠入垃圾堆,撞击不可避免,身体好几处钝痛,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顾不上哪里受伤,撑着地面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对面跑去。而那边,白誉已经从车里出来,焦急地等着她。
“夏葵。”
夏葵站在路边,望着天上的皎月,舔了舔小虎牙,吐出一口浊气,换上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
叶砚炀就站在二楼的窗口,神态轻松,丝毫没有因为她的逃脱懊恼,边上的胡炎就不一样了,气急败坏地嚷嚷着快追。
一楼涌出五六个人,带头的正是刚才被她打了几拳的胡须男。
叶砚炀冲她提高了音量,笑道:“你下手可真狠,就不怕这具身体残废了?”
夏葵哼了一声:“你没那么不顶用吧。”
“你逃也没用,跟我合作不好吗,除了我,你对其他人一文不值。”
夏葵张开双臂,脚下踩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后退,身后的兄弟已经围到她跟前将她护住,她抬起头,吊儿郎当地回他:“是吗,你这么说,我就越发觉得我有价值。”
“我们可以打个赌。”叶砚炀说,“想要知道你兄弟的事,你只能找我。”
白誉已经替夏葵打开车门,夏葵最后回道:“打赌可以,但赌的是,你永远掩盖不了真相。”
说完,夏葵钻进车里。
外头还在对峙,胡炎那边的人作势要冲上来,但不知有谁在胡炎耳边说了什么,胡炎突然下令停止。
眼看着夏葵伤了他们几个,自己轻轻松松全身而退,包子气得咬牙:“火哥,就这么放她走了?”
“眼瞎,没看到车里有谁吗?”胡炎反手一巴掌。
另一头,夏葵上车后,一下子瘫在座位上,身上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放下警惕,缓了好一会后,她转头看向身边人:“师父,您怎么来了?”
和器依然戴着墨镜,只是今天他绷着脸,对她少有的严肃:“大半夜的,你以为我想来?”
夏葵当即伸手就往白誉脑袋上招呼:“你把师父惊动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和器手里转着两个核桃,闻言差点把核桃丢她脑壳上:“谁不懂事?年纪长了,脑子不长。”
和器对其他人都挺能装,到夏葵这里脾气就来了。
夏葵忙堆起笑脸讨好道:“我不懂事,又让您操心了。但真没事,我都安排好了。胡炎身边现在有我的眼线,白誉和波仔带着兄弟在外头,里应外合,。”
虽然戴着墨镜,但夏葵依然能感觉到和器白了她一眼,她立马闭嘴。
和器淡淡道:“那些终究不是自己人,你跟王玦玩心眼,就能保证她不跟你玩?你心眼多,人家心眼也不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慧眼。”夏葵低头抱拳,佩服得五体投地。
和器嫌弃味十足地拍掉她的手,话锋一转:“那小子又是什么情况?”
车内瞬间沉默下来。
夏葵吸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就……就他以前跟胡炎认识,吃个饭罢了。”
和器瞥了她一眼,懒得揭穿她,二话不说,下令道:“开快点。你先休息会。”
车子加速穿过一条条街道,浮光掠影,夏葵盯着车窗上的光点,偶尔缓慢地眨下眼,像是找到了指引内心的平静,胸口剧烈的震动总算得到缓解,但还是隐隐发慌。
刚才所经历的一幕幕占据了她大脑全部容量,她必须用尽气力去思考,可这一刻,她有点想放弃思考。
疾风骤雨之后,空气里除了打湿的泥土气,还有困顿与茫然。
和器将她带到自己的地方,进屋后,和器开了灯,指了指沙发,让她过去,然后进厨房给她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
“说吧。”
刚才在车上,夏葵不方便说,情绪也不对,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俩,夏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如同一个仪式,做完后才能开口。
夏葵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提到叶砚炀的时候,她下意识用了三次不敢相信来形容,语序不如平时有条理,可见她还处在震惊中。和器在她讲述的过程中,缓缓把玩着手里的核桃,一言未发,没有打断她的思路,直到她再次捧起杯子。
和器右手的动作停住,快速捋了捋,这事确实令人意想不到,他沉吟道:“叶雾白,叶砚炀,依你看,他是幕后之人?”
夏葵很想说不是,但她只能说:“我不知道,我还没想明白。”
“你刚才说,你们和几个关键人都沟通过,是一起的吗?”
夏葵回想了下,康琼、章有为、方剑名,还有贾舟:“有些是,因为我在可能会引起防备心理,大多数他出面为主。”
和器立刻莫名笑了下,表情微妙:“所以你听到的也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他就是个黑匣子,只告诉你他想让你知道的,你完全无法印证。”
夏葵愣住,她压着额角,神色一变,不知何时起,她的观念里,一开始叶雾白是同盟,但她还不是很信任他,有所保留,可他的温柔悄无声息卸去了她变色龙的盔甲,将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姑娘,起了普通姑娘都会起的心思。
甚至硬是将感情和理智分开。
她自以为了解他的为人,自然而然地认为他说的都是可信的,他们在一起解开谜题。
然而,谜面是他出的,谜底也是他写的吗?
和器一针见血:“你大意了,你以前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过,看走眼在所难免,我见过他两次,当时也觉得这人应该可靠。”
夏葵喃喃:“要不然就是他太会演戏了。”
和器没听清:“你说什么?”
夏葵摇头,再次拿起水杯:“没什么。师父,能帮我个忙吗,很急。”
“你说。”和器今天爽快。
“帮我查查叶遂,有什么把柄,我明天要去找他。”
“行。”和器看到水杯见底:“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用了,我回去了。”
“回去,回哪?”
夏葵起身:“他家。”
和器拦住她的去路,命令道:“呆这里,不准去。”
和器对她一直是放养的,这时候说这话,说明他很担心夏葵。
“师父,我这人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我就是有点意外,睡一觉就没事了。”夏葵心里头明镜似的,明白和器在担心什么,“走了啊,您晚上睡觉记得锁门,别让不轨之人觊觎您的美色。”
“……”
和器知道夏葵心性强韧,过去的经历让她对黑暗、低谷、背叛、利用司空见惯,她从不会为情所困。
和器拧眉,但这次他觉得有所不同。
夏葵打车赶回叶雾白家,距离她离开也不过5个小时,现在是凌晨3点。
孤独的月和孤独的她。
她站在门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密码,叶雾白设的密码,她起初不明白,后来他告诉她,是章美心的生日。
这样的人,会是伤害母亲的人吗?
开门之前,她不禁吸了口气。
推门而入的瞬间,她竟还想着,叶雾白会不会就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书,困倦地等着她。
但是,门里的一切和5小时前她离开时一样,桌上放着冷掉的饭菜。
她拿起留给他的字条:出去遛弯,你先吃。
下一秒,字条被她捏碎在掌心。
夏葵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随后来到储藏室,一把扯下遮挡布,坐在手写板前,猛灌一口啤酒,啤酒冰凉味苦的液体顺着喉咙进入身体,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叶雾白曾说过:名单里,一定有人对幕后之人不利。
所以,他才会不断地寻找。
名单里,有人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从王玦那里传递出的信息,幕后之人最近与胡炎接触频繁,胡炎突然找人跟踪她,不可能是为了那些陈年旧账。
叶砚炀今天说想要跟她合作。
问题在她身上?
可是,明明是她先和叶雾白提出合作。
叶雾白没有发现问题在她身上?
这些动作都是在最近几天。
夏葵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每个字,最终再次落在右下角被圈起来的数字。
这串数字,叶雾白为什么会记在这里?
夏葵刚才就觉得眼熟,心里有些在意,定睛看了好一会,她猛然站了起来。
夏葵摸了摸胸口,这是她右胸口上的纹身。
唯一的变数就是他们第二次上床的那天晚上,如果那时候是叶砚炀,那么,记录下这个的也是他。
这串数字,确实是她妈消失前,带她去纹的,那天恰好是她生日,孟楠问她有什么愿望,她那时候开始叛逆,故意说想要纹身。
没想到孟楠同意了。
她实际上是临时起意,那时候她叛逆期,孟楠经常不在家,她就总跟孟楠闹脾气,恶劣地吵着要去纹身。夏葵也就嘴上硬,没想到孟楠竟带着她去纹,她又不好临阵退缩,思来想去,咬牙纹了一串数字,其实就是自己和孟楠的生日,还特地纹胸口,不想太明显,一般人看不到,毕竟那时候她还有点学生自觉。
他特地记下了这个数字。
夏葵打了个冷颤,失手摔了啤酒罐,她麻木地盯着金黄色的液体在地砖上漫延,沾湿了她的脚。
狱中,齐了梵传出的纸条上写着:孟楠,独子叶雾白。
显然,齐了梵阴差阳错了,独子叶雾白不正确,但提到了孟楠,是千真万确。
夏葵脑中有些乱,有什么信息被她遗漏了。
早前,穆木似乎问过她是不是有兄弟,她以为孟楠有个儿子。会不会,她妈妈当年隐瞒了她的存在?孟楠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生病,并且去非法临床试验赚钱,所以编造了家庭信息。
目击证人说要在三杨门外见面,那个地方有她喜欢的早餐铺子,她曾听人说,孟楠离开后的一年,偶尔看到过她在那附近出现。当时,她心里带着恨,根本没在意。
她现在被叶砚炀盯上了。
是不是意味着,名单上那个神秘的,叶雾白查了十二年,这个案件中唯一的目击证人。
是她母亲。
如同溺水之人,夏葵猛然抬头,露出水面,发现自己早就在漩涡中心。
夏葵扶着身后的桌子,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浑身发冷。
不知从何时起,叶砚炀偷了叶雾白的身体,神不知鬼不觉,将计就计演起了戏。
可还有一种。
他一再说,只有她能看穿他,棒棒糖就是在暗示她,他还是叶雾白。
叶雾白,你究竟在哪里,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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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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