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没错哦。虽然是个经常摸鱼、又经常让女孩子流泪的糟糕Servant，不过梅林只要认真起来就相当能干。托他的福，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名垂校史啊。”
落不到实处的飘忽声线，好像对世间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散漫表情。虽然从外表上看无疑就是太宰治本人，但眼前这名身穿黑色西装、大半张脸都被绷带与纱布覆盖，容貌间尚有几分稚气的“少年”——尽管他的气质老成到不可思议——与皋月所熟知的太宰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区别。
轻佻与隐藏在轻佻之下的干练依旧，只是缺少了几分游刃有余、举重若轻的从容，比起神秘感，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更是强烈。茶色眼瞳之中情绪寡淡，深处隐约还能窥见一线针尖般的利芒，这让皋月觉得他很像是如今的芥川。
（不，应该说是芥川学长像老师吗？但是，“这个时间点”的太宰老师比学长还要年轻……）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太宰治成长历程的时候。
“真意外。”
皋月在年少的NPC太宰对面端坐，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颈子：“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能听见太宰老师抱怨别人‘摸鱼’和‘撩女孩子’。”
“太伤人了小月，我当然也有认真工作的时期啊。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拔擢为干部了。”
话虽如此，太宰瞳孔之中却没有丝毫自满的笑意，“只可惜……所谓升官进爵，似乎尽只会带来些不称心的麻烦事呢。”
“……”
皋月沉默不语。
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被称为“历代最年轻干部”，也是唯一未成年就登上高位的逸才。促使他离开的契机，据说是某位无可替代的友人的死亡——有位半生效忠于黑手党的老者曾经如此说道。那位老者也说，“如果你们见到那个人，就会明白太宰君为什么能够成为如今的模样。”
而那位友人现在——
“等一下。”凛提出质疑，“你说有重要的话题，那芥川君怎么不在？”
“哦，芥川君的话在隔壁啦。我稍微做了点小机关，他可以听见我们的对话所以没问题～”
太宰笑眯眯地挥着手一笔带过，“毕竟你瞧，要是现在让芥川君看见我的脸，他搞不好会控制不了杀意呢。织田作正尝试用秘藏的咖喱来治愈他，不过多半只会火上浇油就是了。那东西辣得就像麻婆豆腐一样。”
“杀意？芥川君对你？”
凛一头雾水地重复，“这又是怎么……算了，这也轮不到我来关心。时间有限，我就单刀直入地问啰。”
远坂凛不愧是位训练有素的专业魔术师，决不在吐槽上多费功夫，立刻便语气一转提起了正题：
“请问——抽·到·五·星Caster的太宰老师，对我们有何见教？”
……补充。
远坂凛，是一位训练有素的专业【非洲】魔术师。
“哎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身为NPC的我时间多到花不完，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来找你们聊聊陈年往事啦。”
话语虽是轻浮，太宰眼中却依旧冷静不带笑意，唯独唇角略微上挑，同时竖起一根食指意味深长地抵在唇边。
“对，就是关于小樱不惜做到这一步也想守护的‘真实’哦。”
“真实……太宰老师，您知道樱这么做的原因吗？”
皋月仿佛头一次对他的发言产生兴趣，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说‘知道’也不恰当，应该说是建立在情报之上的‘推理’吧。”
太宰故弄玄虚般摇头，“我能提供给你们的也只有情报，至于小樱的苦衷，你们听完之后自然就会理解了。总而言之……嗯，就先从「穗群原圣杯战争的源头」开始说起吧！”
“这也追溯太久了吧？！”
凛忍不住出声叫道，“怎么，樱她背负着如此深沉的往事吗！！”
“啊，这点和小樱无关啦。小凛，你知道穗群原建校以前，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真正的圣杯战争」吗？”
“这我倒是知道……不同于现在这种竞技，而是魔术师之间纯粹的相互厮杀。后来圣杯被校方接管，选择封存而不再启动，也就为「真正的圣杯战争」画上了休止符。没错吧？”
“嗯嗯，一点没错。不愧是优等生呢小凛。”
太宰含着笑微微点头。虽然还只是未长开的少年面影，他的语气却如同教师一般循循善诱。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知道校方为什么决定‘不使用圣杯’吗？那可是魔术师梦寐以求的奇迹啊。”
“这个……”
凛抿唇陷入沉思，“我听说，是因为最后一次「真正的圣杯战争」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父亲也是在那一次……”
“哇，你连这个都知道啊！远坂家果然名不虚传，天国的时臣先生也可以放心了！”
“……您真的很欠揍耶。所以呢，那次圣杯战争究竟怎么了？可别说您不知道哦。”
“哪里，这一点我还是会好好说明的。不过嘛，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太宰交错十指优雅地托起下颌，一面将身前倾，一面像是在讲述什么隐秘的禁忌般放低了声调。
“在那次圣杯战争中，圣杯遭到了【污染】哦。”
“————？！！”
“‘污染’是指……”
代替瞬息间表情凝固的凛，皋月接过话头，“意思是，现在穗群原的圣杯无法使用吗？”
“嗯，因为混入了某种极为恶质的异物，如今圣杯内部不再是无色的魔力而是黑色的泥，就算许愿也只会引发灾难。所以穗群原封存了圣杯，转而采用‘竞技’这种掩人耳目的形式来实施净化。当然，这也是在穗群原才能达成的奇迹呢！”
“那么，穗群原的比赛就是为了……净化……”
不对。
有什么不太对。
越是倾听太宰给予的信息，皋月头脑中割裂一般的痛楚就越是鲜明。潜伏于本能之中的颤栗无法抑制，视野像是接触不良般扭曲，强烈的违和感转为恶寒，如巨石压迫心胸。
有什么。
有什么不对。
污染？净化？
穗群原圣杯战争，是为了，净化？
被污染的圣杯。
黑色的圣杯。
黑色。
黑色的，什么东西。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曾被父亲埋入我的身体。
“……太宰、老师。”
皋月一手紧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像是喘息一般细声挤出语句，“那个黑圣杯，在穗群原接手之前……遭到过破坏吗。如果有，圣杯碎片的去向呢？”
“…………”
那一瞬间的安静如同永劫，皋月几乎可以清晰听见血液涌上脑门的声响。
“嗯。你问到重点了哦，小月。”
——然后，她听见了太宰的回答。
细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少年太宰治——此刻他的神态更像是青年——俯视皋月面孔的目光似带悲悯，又似是看破一切之后的萧索与达观。
“我想，未来的我之所以会将你和芥川君一起留在身边，大概也是因为预见到这一点吧。因为小月你是……”
“悲哀的、没有未来的，【没能成为圣杯的半成品】啊。”
……
那并不是出人意料的答案，也不是什么新奇的剧本。
早在默默忍受一族“调整”之际，皋月就意识到他们怀揣着某种庞大的、不自量力的野心。
根据太宰过去调查的结果，圣杯遭到污染之后曾被外力毁坏，四散的碎片落入间桐家手中。间桐没有直接以养女樱作为母体，而是与另一魔术师家系「霜月」合作，在霜月一族的幼儿身上开展批量试验，将碎片一一嵌入孩子们的身体。
但是，霜月家最终也没有成功地做出圣杯，所有实验体也尽数死亡。由于教会介入，两家人的野心在抵达间桐樱之前便不得不宣告终止。
“你说、全部死亡……？”
凛不由地抬手掩住了嘴，“可是，皋月她明明就还……”
“不对，小月只是‘看上去还活着’而已。即使外表与常人相同，一度降临在她身上的‘死’也无法颠覆。小月没能成为圣杯，却在实验中通过和圣杯连接，依靠圣杯提供的魔力维持了性命。”
太宰以毫无起伏的平坦语声说道。
他说：一旦圣杯被彻底净化，皋月通过体内黑圣杯碎片维系的连线也将断绝。
也即是说——
“在穗群原圣杯战争的终点，在圣杯恢复纯净、再次成为万能的许愿机之时，小月……霜月家的末裔，霜月咲良（Sakura）就会死去。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事情。”
“————！！”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判，远坂凛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皋月却像是早有觉悟一般面无表情。
——同族的孩子们全都死去了，仅只她一人幸存、获救，平安无恙地成长。
——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主角光环。
霜月家根本没有生还者。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勉强拖延着本该早已降临的死期，以“活着的死者”之身交上朋友，知晓恋情，获得了太多太过奢侈的美丽的奇迹。
虽然咲良（Sakura）的人生一无是处，但至少作为交换，她的牺牲为樱（Sakura）黯淡的人生点缀了光彩。
虽然身为霜月（十一月）一员的记忆满目疮痍，但在那片废墟之上，作为皋月（五月）度过的时光却十分幸福。
——所以，她至少也该坦然地走到最后。
“……说起来，‘皋月’这个名字还是我自己取的呢。”
“因为我原本的名字和‘樱’谐音，但姓氏却是冬天，怎么想都不合逻辑。我个人也很厌恶像严冬一样冷酷的霜月家，如果还有来生，希望能够降生在温暖的季节。”
怀着这份心情，她给劫后余生的自己取名为「皋月」。
而她之后的人生也如同祈愿，获得了宛如阳春或初夏一般灿烂和暖的光芒。
芥川也好，凛也好，太宰也好。
还有，偶然与自己同名、又缔结了牢不可破的羁绊的樱也好。
“如此说来……樱，一直都……”
太宰所说“你听完之后就会理解樱”这句话的深意，皋月终于切身体会。也就在恍然大悟的瞬间，她忽然发觉视野模糊，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上手背。
“太笨了，樱她……真是太笨了……”
没有低头，也没有抬手掩面。少女就只是维持着目视前方的正坐之姿，叠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坚毅地、无声地哭泣着。妙书斋
“明明没有必要……为了早已死去的我，做到这种地步。就算破坏了穗群原的圣杯战争，就算圣杯再也不能复原，就算我一直活下去……以失去樱和这么多人的痛苦为代价换来的余生，究竟又有谁会高兴？”
“谁知道呢？导演这一切的折原君搞不好会开心吧。”
太宰吐了下舌头，“毕竟，最先告诉小樱这些事、把小樱逼入绝境的，怎么想都只有他嘛。不用说，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观看你们的苦恼，以及苦恼之后的选择啦。”
“……哦。我日折原先生八代祖宗。”
不过他的祖宗好像很无辜，据说八代才出这么一个变态，家门不幸莫过于此。
“无论如何，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协助，太宰老师。既然明确了樱的动机，之后要说服她也就相对容易——”
咣当！！
皋月正欲顶着泪眼再说些什么，毫无预兆地，隔壁唐突传来了椅子翻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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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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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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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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