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场长沉吟着:“可我们林场的工作,不如你们肉联厂的待遇好啊。”
肉联厂连吃带拿有油水可捞,他们林场能有什么油水。
孙松原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老哥,实话实说吧,自从你闺女进了供销社,咱们这些当小领导的就被人盯上了,我想要把我闺女直接安排到肉联厂,也要考虑一下影响,不然的话,你以为我愿意我闺女去你们那破地方啊?上下班离家里十几里路,都不够我闺女遭罪的。”
林副场长被孙松原一句话给噎着了,拿不起乔摆不起架子,只能答应自己想办法:“说起来,林场也就食堂还缺人,你们家清月能干吗?”
梁满囤不在食堂干了,田良友又被抓了,食堂那边还真就缺人。
只是食堂的活不轻松不说,还有个禾小善那么难对付,林副场长都舍不得自己闺女去遭罪去。
以己度人,他觉得孙松原估计也不能乐意女儿去受累。
孙松原看了看孙清月,孙清月只是问道:“林叔,我就想知道,食堂的工资,跟其他岗位的工资都一样吗?”
林副场长:“一样的,这个是一样的,而且,上灶掌厨,工资还能更高一点。”
孙清月笑笑:“那请你帮我安排一下吧,我去了,保证好好干,一定不给你脸上抹黑。”
林副场长看向孙主任,孙主任摊手:“她都说成了,那就这样吧。”
林副场长:“……”
他怎么忘记了,老孙疼闺女可是出了名的。
事情这么定下来。
林副场长从孙家离开的时候,心情豁然开朗,孙清月是个有主见的,又是自己人,把她安排到食堂,等于是在禾小善面前插了一根钉子,回头好好嘱咐嘱咐,让孙清月天天监视着禾小善,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回了家,只要想到用不了两天,顾西安跟禾小善都要在自己面前履行赌注,一个要在自己面前磕三个响头,另外一个要大头朝下滚出林场,心情就无比舒畅。
只是高兴之余,他心里莫名的有一股不安,又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想得太多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有什么好不安的。
林副场长心情愉快的回到家,林金枝看到他回来了,果然很高兴,还特地在供销社买了两个猪蹄子给他喝酒。
林副场长一边感叹闺女孝顺,一边叹气,女儿样样都好,就是眼瞎,给自己找了那么一个对象。
不过他也来不及吃饭,拎着媳妇准备好的两只鸡,连夜去了王局长家里。
他连说辞都准备好了:眼看着来到年了,提前给王局长拜个早年。
往年家里条件不好,顶多能送两瓶酒,今年不一样了,家里养了几只鸡,送来给王局长尝尝鲜。
王局长爱面子,好贪小便宜,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很高兴。
自己再好好说说,将之前的印象扭转过来,也不一定。
可没想到,到了王局长家里,话都没说完,林副场长就被赶了出来,王局长冷若冰霜:“老林,我早就想要说你了,你能不能把你那心思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你说你成天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怎么就不能想想,要怎么做好本职工作呢?”
林副场长不服气:“我是想做好本职工作啊,可是,您让我去学习,一走就是二十多天,等我回到林场,天都变了,哪里还有我的用武之地。”
王局长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怎么就变天了?”
林副场长将林场最近的变化说了出来。
王局长听了冷笑不已:“怎么,那要是按照你的意思,这当场长的,就应该一成不变才对呗?”
林副场长察觉这话味不对,不敢轻易开口。
王局长怒其不争:“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只是个副场长,反而是场长这个位置,流水似的换人?”妙书斋
林副场长被扎了心窝子,心道:还能是怎么样,只是我没有人家的后台呗。
不过这话,他也就只敢心里想想,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就因为你能力不行,才一直在换人!”
林副场长觉得冤枉:“我伺候走了这么多场长,我能力怎么不行了?”
“你能力行?你给我说说,这么多年了,去上面开会,你们咕噜嘎林场受过几次表扬?哦,也不是没有表彰,禾二海当上县级劳模市级劳模的时候,你们咕噜嘎林场也会跟着沾光了。”
林副场长:“……”
王局长没什么耐心的挥挥手:“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我就真的不知道,外面的人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不是聋子,我能听到,只是顾忌着咱们这么多年的上下级关系,我给你留了面子而已,你要是真的想要自己快点副职转正职,那就多做点实事,少弄些歪门邪道!”
林副场长臊着脸离开的王局长家,越想越来气,随手将那两只鸡扔了出去,可很快就后悔。
又连忙将那两只鸡抓了回来,拎回了家。
林金枝母女一看到他把鸡拿了回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连忙安慰,可林副场长心情却没有半点好转,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喝着酒,脑子里想着的都是自己最近的倒霉事。
越想越憋屈,很快就喝多了。
嘴里一个劲的嚷嚷着让林金枝跟孔林生赶紧黄了。
林金枝无奈:“你说黄就黄,哪有那么容易,我也要脸要名声呢。”
金枝娘见女儿不高兴,哄着她去睡觉,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摆弄林副场长。
林金枝刚走,林副场长就霍然起身,死死地盯着媳妇,说道:“我一定把那两个丫头的工作安排好了,让那些说我闲话的人,都来给我磕头赔罪!”
金枝娘:“……”
既然决定这么做,就要拿出诚意来,第二天林副场长直接带着孙清月去了林场,把人安排在了食堂工作。
他吃了前两次的教训,唯恐自己如果提前告诉周朝晖会再生变故,这次干脆先斩后奏。
可没想到周朝晖出门了,林副场长的威风呈给了瞎子看,颇有些索然无味。
示威一样,让老钟对人多多照顾,说话的时候,还在刻意的看着禾小善。
孙清月也在看着禾小善,眼中带着探寻和性质。
跟食堂的人说好了,林副场长又去给孙清月安排宿舍。
单人宿舍都被周朝晖跟容锦鹤占上了,孙清月只能住多人宿舍,一铺通长的炕,一个小炉子。
窗户有块玻璃碎了,一直没还上,炉子点着就冒烟。
这也难不倒林副场长,叫来了禾继祖帮着修葺整理。
孙清月朝着禾继祖道了谢。
林副场长大包大揽:“丫头,在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说一声,别抹不开面子,还有啊,食堂里的那几个人,你多长点心眼,她们都跟禾小善好的穿一条裤子,别被她们算计了。”
孙清月笑了:“我有什么值得人家算计的?”
林副场长:“呶,这可不见得,你之前无意中得罪了禾小善,你知道吗?”
孙清月:“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她?我们两个唯一的交集也就是中学是在同一个学校吧,可她念初一的时候我都已经初三了,要毕业了,还真就没打过什么交道,对于我来说,顶多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长得挺漂亮的,算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吧,老师都挺喜欢她的。”
林副场长一听孙清月对禾小善的评价都是正面的,立刻着急起来:“你年轻,不懂事,这看人不能只是看表面,禾小善这个人吧,一贯是两面三刀小心眼。哦,对了,你认得孔林生吧?”
孙清月点头:“说我不认得,您信吗?我跟他相过亲,他现在不还是你们家金枝的对象吗?”
林副场长说道:“是啊,就是因为孔林生,当初孔林生跟禾小善差点成为一对,你知道吗?”
孙清月:“孔林生当初没说,我也不知道,再说了,我也没看上孔林生啊。”
“你是没看上,可你毕竟是孔林生相看的第一个人,在禾小善看来,意义完全不一样。”
林副场长看了看禾继祖,希望这个人能机灵一点,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
可禾继祖哪里有这份机灵劲,只是朝着他呲牙一乐,跟个傻小子似的。
林副场长顿时觉得头疼,不明白,这一个藤上怎么就能长出两样瓜来,明明都是姓禾的,怎么禾继祖就没有禾小善的半分机灵劲呢。
禾继祖能不能打配合,林副场长就只能唱独角戏。
“在禾小善眼里,你就是来抢孔林生的那个人,你跟孔林生相亲,等于是搅碎了她的吗,梦想,你说她能不记恨你吗?”
孙清月冷笑:“她怎么那么没出息啊,把一个孔林生当成了梦想?说出去不嫌弃丢人吗?”
禾小善没把孔林生当成梦想,反倒是自己的那个亲闺女,一直对孔林生死心塌地的,可话是自己说的,林副场长有被内涵到。
只能苦涩的笑笑。
他还想再和孙清月唠唠,孙清月却直接说道:“这边收拾着就成了,我也应该去食堂帮忙了,一直在这磨蹭也不太好是吧?”
林副场长也只能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等孙清月一走,林副场长就站到了禾继祖面前,手指指着禾继祖的脑门,怒其不争的说道:“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多长几个心眼?”
禾继祖眼巴巴的望着他:“我——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林副场长:“……”
孙清月来到了食堂,挽着袖子问钟大爷:“我需要做什么,大爷您直接吩咐就成。”
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气质干净,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钟大爷指了指李秋荷:“去跟着摘菜吧。”
顺手交给了她一条围裙,一个白色帽子,以及一副手套。
这些东西都在容锦鹤那保管,是钟大爷刚刚去领回来的。
孙清月跟钟大爷道了谢,
李秋荷跟孙清月解释:“以前啊,只有大厨才戴这个帽子,自从咱们周场长来了之后,一直强调食堂的卫生情况,这才不管是干什么的,只要是在食堂干活的人,统一都要戴上这个帽子。”
“挺好的,毕竟是国营单位,正规一点没错,再说了,要是洗菜的时候真的有头发丝掉进去,咱们也不一定能留意到是不是?”孙清月表示理解。
李秋荷觉得孙清月说话还挺好听的:“这倒是,毕竟是人吃的,干净一点,大家吃着放心。”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
李秋荷看着孙清月身上的衣服,就说道:“你这衣料是今年刚时兴的,可不便宜吧。”
孙清月看看自己的衣服:“还行,过年了,我妈特地给我做了一身新衣服,今天来见工,就想着穿的体面一点。”
李秋荷笑道:“见工体面一点没错,不过在厨房干活,净是油烟子,一会儿还是去换一身干活的衣服好。我看你拎着行李包来的,你家住哪?要在这住宿吗?”
孙清月如实相告,李秋荷又跟着感叹,林场冬天下班天都黑了,一个女孩子,顶着星星月亮的回镇上的确不方便。
李秋荷典型的社交能手,孙清月也不是隔路人,两个人很快聊得热火朝天的。
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聊到了禾小善的身上。
“你二十,比小善还要大两岁呢。小善应该叫你姐。”
乡里乡亲的,都觉得叫姐姐妹妹才不生分。
孙清月看着禾小善说道:“我知道她,她上初一的时候我初三,她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学校的护旗手,学习也好,老师都喜欢她。”
正在炒菜的禾小善回头看着孙清月笑道:“我就说看着你面熟,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你。”
孙清月也笑了:“这会儿想起了,肯定是在学校里看到过我吧?”
禾小善点头,觉得大概是这样的,只是学校好几百名学生,不是一个年组的,就都不熟悉。
孙清月又道:“只觉得我面熟,不觉得我的名字耳熟吗?”
禾小善:“嗯?”
“我跟孔林生相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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