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多大仇。
“你抱着他家孩子跳楼了？”吉翔问道。
林九则微微皱眉，深深的看着吉翔。
好像去了一趟魔都，吉翔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从前的吉翔只是手术做的老练，但平时接触起来却还能感觉到生涩的话，那么现在的吉翔则一夜之间长大，彻底成熟了起来。
古怪。
林九则怎么打量吉翔都没看出端倪，他甚至想把笔记本拿出来，在上面连写带画。
“真是不嫌远，你在麻省的人缘真差。”吉翔很不理解。
“……”
“不过好像不应该，只要你不说话，别人也看不见你。”吉翔哈哈一笑。
“国外的医疗模式和国内不一样。”林九则一边走，一边给吉翔讲解道，“我在哈弗有一个同学，现在自己开诊所，他擅长骨科手术，尤其是瘢痕影响关节活动的二次修复手术。”
“很多患者在有保险公司报销的地方做完手术出现瘢痕，就来找他做手术。他那面不能报销，而且花费要比保险公司给报销的地方贵几倍，但还是人满为患，需要排号。”
“都是名气导致的。”
林九则说着，笑了笑，“运动员，尤其是顶级运动员，涉及的利益太大了，梅尔兹医生不远万里跑来看看也是应该的。”m.miaoshuzhai.net
吉翔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文班亚马在美国做完手术，非要来自己这做二次手术，对于学界的恶霸们来讲是无法接受的。
“小吉，你真应该出国看看。”白处长微笑说道。
“嗯，找机会的。国外医疗水平很高，白处长您有什么看法。”吉翔问道。
“见仁见智，国外的医疗被利益集团垄断，就像是我们从前的士大夫阶层一样。他们四年大学，四年学医，毕业后拿到执照还要有漫长的实习期，类似于科举成了秀才，后面还有无数的路要走。
像林教授这种三十多岁就能成为教授的都是天纵奇才。”
“哈哈。”
白处长的比喻吉翔马上就听懂了。
“这么讲吧，咱们这面的医院属于苍蝇馆子，虽然不会很细，但能管饱。以我们神经外科为例，2008年的时候就引进了术前智能手术入路的计算系统。”
“哦？”吉翔错愕。
十几年前就有这玩意了？！怎么现在都没用上？
白处长没有理会吉翔的惊讶，更没解释这套系统，而是话锋一转，“那东西的确好用，比如说我的手术评分是80分，那套系统可以把我的手术提升到90分，甚至是95分。”
“但是呢，我试着用了几次，发现根本行不通。”
说着，白处长笑眯眯的看着吉翔，“小吉，我考你，你猜这套先进的设备到底哪里不行。”
吉翔微微一怔，想起感同身受中系统npc让自己经历的未来世界的医疗。
白处长描述的那种只能定位、寻找手术入路的智能系统似乎和未来的医疗有些像，很难想象这些东西在2008年的国内就能看见。
要是这样的话，估计欧美那面2000年前后就已经投入临床。
以国内copy的水准，不应该这么多年非但没普及，反而根本不见踪迹。连一项支持新技术的白处长试用过都说好，但却坚决不用。
这是一种很极端、很撕裂的感觉。
为什么，吉翔想了半天，找不到答桉。
“手术太多，我术前晚上给每一个患者的资料用这套系统过一遍，天就亮了，第二天我根本没精力给患者做手术。”
“只用了两三次，我就放弃了。毕竟我要保证手术量，要不然患者堆在门口，医患纠纷更大。”
“这就是您说的苍蝇馆子的意思？”吉翔问道。
“是啊，咱们的医疗要首先要保证基础医疗，然后才是高端医疗。你总不能像国外那样，比如说麻省总医院……”
白处长说着，微微一笑，他刚想看林九则，似乎意识到什么，强行把脖子扭了回来。
“不说麻省总医院，以梅奥诊所为例，每年的年收入基本能抵得上协和+华西再加上六七家高等级三甲医院的医疗收入。你说，是他们看病多还是手术做的多？”
“难道是体检的多？”吉翔挠挠头，笑了笑。
“哦？”白处长略有惊讶，但马上想明白吉翔家里的背景不简单。
“梅奥诊所每年体检费用占比很大，不过我听说他们更喜欢体检，是吧林医生。”
“是，尤其是中东的土豪去那面体检。”林九则回答道，“他们要是来人体检，基本上会包一层楼，拖家带口的同时最关键的是他们属于纯自费病人，不用和保险公司打交道。”
林九则说到不用和保险公司打交道的时候，脸上露出很少见的羡慕的神采。
似乎说到和医疗保险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他身上的气息都会愉悦几分。
“大约就是这样，人家是五星级酒店，咱们是苍蝇馆子。但你真说苍蝇馆子做的饭菜不好吃么？我倒不这么认为。”
“比如说国内的专家号，就那么一点点钱，在国外是根本不可能的。林医生，您得到麻省总医院的聘书后，挂号费多少钱？”
“医院内是年薪制，每天看12个患者就行。去诊所的话，找我看片子应该在1000-2000美元。如果是急诊会诊，我接过5万美元的活。”
这回白处长都羡慕了，他的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看张片子就小一万块钱，急诊还要单加钱。
“挣得不少啊。”吉翔对钱没什么概念，他笑呵呵说道。
“一个胸腔穿刺的操作就一万美元，所以我看咱们在科室里做手术，尤其是吉翔医生您换药很多都不收费，开始的时候我很惊讶。”
“一共也没多少钱，开单子还耽误时间。如果患者面相好，看起来不像有医疗纠纷的样子，我基本上懒得开收费单。”
白处长虽然和医生护士说起收费的事情很严肃，但对吉翔却是另外的态度。
他笑了笑，“小吉，你是愿意在五星级酒店外面排队一两年，还是愿意在苍蝇馆子外面排队一两个小时呢？”
“那我知道了。”吉翔道，“林医生，考u要多少钱？”
“我一直拿奖学金，最高额的，基本没花钱。”
林九则似乎有些骄傲，他说这话的时候挺了挺胸。
“拿到医师执照后就可以挣大钱了是吧。”
“当年轻医生也特别累，澳大利亚的一家医院就很有名，累死过医生。”
“这么厉害！
”
“嗯，因为是精英化教育，所以下级医生比多，也比较累。但这段要是能迅速熬过来的话，后面就没什么事儿了。我那个同学已经成功的从二次瘢痕手术的修复正在转型关节镜、膝关节、髋关节置换。”
“不过那面的医生最挣钱的还得是美容整形的医生，其次是心外科医生。骨科么，一般。最肥的一块是运动医学，所以……”
说起这个，白处长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他笑着说道，“国内也知道，所以前些年心脏外科是很多外科医生的选择，但最后却几乎失业。”
“咱们医院的心外科我看手术还不少。”吉翔道。
“咱们医院，或者是比咱们略低半个档的医院属于心脏外科的最低级别医院。地市级医院的心脏外科已经半废，可惜了当年很多天赋还不错的外科医生投身其中了。”
吉翔注意到白处长的形容词，他没用水平高，而是用天赋还不错来描述那些医生。
说到这里，梅尔兹医生已经被澹忘。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没人再提起。
白处长了解吉翔，并没问他要回家还是去医院，而是把吉翔直接拉到医院。
回到科室，还没进病区，远远的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金色头发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就是梅尔兹医生。”林九则小声说道。
吉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几人正常速度走过去，林九则和梅尔兹医生打了个招呼。
“林医生。”吉翔用熟练的美式英文问道，“这位，就是麻省总医院来观摩学习手术的梅尔兹医生？”
观摩！
学习！
白处长对这次见面有很多设想，但却万万没想到吉翔刚一见面就给梅尔兹医生了一个难堪。
真强硬！
吉翔为什么会这么做，白处长倒也知道，可却没预料到吉翔会这么强硬。
因为吉翔的英文水平特别高，梅尔兹医生听到吉翔的话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林医生，是梅尔兹医生是你的朋友吧，先带他看看相关资料。既然是来学习的，我们一定要让梅尔兹医生满意。”
林九则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很复杂的笑。
吉翔的确是天生老大的气质，自己算是编外人员，更多的是利益交换。
但他在短短几句之中就判断出自己和梅尔兹医生之间的矛盾关系，上来就给梅尔兹医生一个难堪。
而且毫不犹豫。
这就比较让林九则开心。
“梅尔兹医生，跟我来。”林九则借着吉翔的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都是这么自信么？”
“嗯，在国内，都叫普信男。意思是普遍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很自信。”
赵哲听林九则胡乱解释普信男的概念，一时之间搞不懂林九则是不懂这个词的意思还是故意调侃的。
林九则和梅尔兹医生来到医生办公室，林九则先打开邮箱。
“你的运气真好，梅尔兹医生。”林九则表情愉悦的说道，“正好有两个患者的病情回馈到了。”
梅尔兹医生一脸不屑。
可随着林九则把邮件下载完毕，打开后，梅尔兹医生的表情凝滞。
山呼海啸般的绿茵场上，灵动的像是兔子一样的赵大力带着球，飞快的奔跑着。
他看起来要比从前壮实了一些，对抗性更强，但也增加了身体各个关节的负担。
然而赵大力似乎早就习惯了身体增加的重量，肩膀一顶，一靠，脚下的皮球飞起来，刚好顺着防守人的头顶擦过去。
整套技术细节细腻，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受过伤。
随即赵大力不等皮球落地，一脚凌空抽射，足球像是炮弹一样飞进球门。
“每周都一样，吉翔医生，真是很无聊。”林九则叹了口气，耸肩摊手，“患者的病情回馈就是射门集锦，我已经对这种工作感到厌烦。”
“……”
梅尔兹医生无语。
白处长微笑，林九则林医生和吉翔的配合默契，装逼的压迫感极强。
别说是梅尔兹医生，连自己都觉得他们两个咄咄逼人。
“证明患者恢复的好，以后大有前途。我听说曼城要给赵大力开出空白支票？有这事儿么？”吉翔问道。
林九则一怔，但旋即笑道，“这种表现，再加上患者还不到20岁的年纪，空白支票上填写多大的数字都无所谓，曼苏尔肯定不会吝啬。”
微微一顿，林九则也不看梅尔兹医生，用美式英文说道，“看样子这名患者的恢复良好，具体数据我回今晚整理好发到您邮箱里。”
梅尔兹医生默默的看着在球场上的赵大力。
他也观察过这名运动员，赵大力的表现让无数的人摔破了眼镜。从默默无闻到曼城的老板开出空白支票，这个小伙子只用了半年时间。
而且！
还是大伤术后实现的。
林九则的话在梅尔兹医生听起来并不单纯是炫耀，而是实事求是的诉苦。
赵大力在德甲的比赛中很快坐稳了首发主力的位置，并且每周都有进球，已经连续将近二十周。
看赵大力的伤情恢复简介，就是在欣赏进球集锦。
有些高难度动作赵大力做出来一点犹豫都没有，而且完成度极高，要不是反复确认过，没人相信赵大力术后还不到半年。
梅尔兹医生默默的看完赵大力的“进球集锦”后问道，“林医生，其他患者的恢复情况也一样么？”
“看看，你就知道了。”林九则早已经对回馈的录像地址熟悉到了骨子里面，点开下一段视频。
内马尔的身影出现。
梅尔兹医生无奈的看着影像资料。
“真可惜，当时要做手术的是文班亚马，他的医疗团队选择了你们。如果是我们做的话，现在……”林九则很平澹的说道。
“选谁都一样，文班亚马的恢复没有任何问题！”梅尔兹医生双手握拳，愤怒的打断林九则的话并且回击道。
“哦，真是难以置信，梅尔兹医生。面对着内马尔的伤情恢复录像，你竟然还这么有自信。”林九则笑眯眯的伸手指着内马尔在绿茵场上的背影，“喏，要是换做你们团队的话，内马尔先生的手术术后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么？”
梅尔兹医生虽然愤怒，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林九则的话。
肯定没有啊，但凡效果会差不多，梅尔兹医生有无数的方式可以反击。
但现在，他看着内马尔的背影只能闭上嘴。
“林医生，梅尔兹医生是来观摩、学习的，态度要温和一点。”吉翔打断了林九则的讥讽。
白处长差点没笑出声。
吉翔搭了个梯子，林九则蹬鼻子上脸。
而这之后，吉翔却不想顺着梯子爬上去，而是不断的在梅尔兹医生的脸上一脚一脚的蹬着。
真不愧是敢直接怼秦楚的规培生，相对秦楚而言，陌生的梅尔兹医生倒不算什么。
梅尔兹医生满脸愤怒，但事实就在眼前，说再多也不能改变。
但是他不服气。
“我劝过文班亚马的团队，二次手术一定要谨慎。”梅尔兹医生说道，“文班亚马的伤势恢复的相当不错，要是……”
“二次手术啊，刚好有一个二次手术术后患者的视频。”林九则打断了梅尔兹医生的话，找出来一段举重的视频。
梅尔兹医生怔怔的看着视频里的姑娘打破世界纪录的全过程，耳边听着林九则的介绍。
肩袖损伤，线结撞击综合征，这些词汇梅尔兹医生都很熟悉。
尤其是线结撞击综合征，是并不算罕见的一种并发症，可临床上却几乎无法解决。
没想到这面医疗团队做过的运动员的手术有这么多，而且刚刚不久之前还有打破世界纪录的存在。
梅尔兹医生看着视频上面的日期，又听林九则叙述整个过程，自此半句废话都没多说。
再强词夺理，林九则会不会甩更多病历到自己的脸上，梅尔兹医生完全不知道。
根据他对林九则的了解，应该有可能。
他有些懊悔。
或许自己根本不应该来。
“梅尔兹医生，文班亚马什么时候来？”林九则正说着线结撞击综合征，忽然问到文班亚马的身上。
“后天。”
梅尔兹医生说完后愣了一下。
“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没有时差的困扰，能全力以赴的学习新术式。”林九则毫不犹豫的、像是大反派一样继续奚落着梅尔兹医生。
“……”
“对了，这项术式在顶级医学期刊和专业医学期刊上一共发表了69篇论文，梅尔兹医生你都看过了么。”
“……”
“要是没看的话，抓紧时间看。虽然吉翔医生并不会隐瞒手术的难点，但你总要有些基础才好学习、观摩。”
梅尔兹医生对林九则的自信表情情绪复杂，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林九则顺着那个年轻术者的话咬死了自己是来学习、观摩的，梅尔兹医生当着赵大力、内马尔的手术反馈视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来之前梅尔兹医生想了无数犀利的质疑，可在一瞬间就都烟消云散。
该死！
梅尔兹医生握紧双拳。
一旦文班亚马的手术效果没那么好的话，一定要让林九则再也回不去麻省总医院！
他心里恨恨的想到。
除此之外，梅尔兹医生心里更多的则是忧虑。
这一块属于最顶级的医疗资源，享受着超级高的溢价。
普通患者的要求很低，手术做的好或是一般他们根本注意不到。
但顶级运动员就不一样，他们可以为了增加1%的疗效付出高昂的代价。
就像是那个叫做赵大力的年轻人，他的恢复要是没这么好，这时候甚至在德国坐冷板凳，根本无法上场。
曼城的卡塔尔石油大亨又怎么会给他开出空白支票，任他填写。
这块利润极其丰厚的手术术式绝对不能被人抢走，就像是文班亚马一样！
梅尔兹医生知道文班亚马的团队答应了手术费用900万美元的要求，这种天价手术让他更是眼红不已。
“梅尔兹医生，还有别的要求么？”林九则看完了反馈视频后微笑着问道。
“希望文班亚马的手术你们能顺利完成，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别让文班亚马丧失运动能力。”
“放心，这是术者需要担心的。而你，则是前术者团队的成员之一，难到不是么。”
】
梅尔兹医生怔怔的看着林九则，他已经习惯了林九则若有若无的身影，只是今天很奇怪。
平时林九则林医生都像是隐身一样，可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他竟然能跳出来说这么多话。
“梅尔兹医生，你住哪里？”
“你要干什么？”
“我可以随时给你答疑解惑，如果你有足够的信心想要观摩、学习手术的话。”林九则笑呵呵说道，“我不希望你来我的住处，所以还是去你那比较好。”
“……”
“我还记得你投给我的反对票，要不是吉翔医生同意，我坚决不会和你说这么多。”
林九则耸了耸肩，“梅尔兹医生，你也知道，上级医生的话要坚决执行，我说的你懂对吧。”
上级医生！
梅尔兹医生有些惊讶的看着林九则。
在梅尔兹医生看来林九则和这面的医生应该是合作关系，可林九则却说出上级医生之类的话。
这让梅尔兹医生更加无法接受。
林九则是什么人他很清楚。
梅尔兹医生没有多看林九则，看多了会头晕，这个见鬼的家伙！梅尔兹医生侧头看吉翔，目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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