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这两个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打了一个转又吞了回去,转而换成一句,“不小心将宋瑜攘进了湖里。”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宋姒搭下眼帘,泪珠成串。
“人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气儿,肚子鼓的像是七月的双身子,也不知究竟灌了多少水进去。”
“我总也不信他死了,大剌剌的朝他走过去,可他就那么躺在地上……再也不会躲了。”
“湖岸上分明有人,我想着即便李妈妈不小心将他攘进去了,左也不过呛几口水的事,怎么就淹死了呢?”
宋姒含着哭腔的絮叨声滑过江江耳畔,隔着旁人的述说想象事发那天的情形,少女柔柔的面庞一瞬染上泼天的恨意。
突然想起什么,宋姒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抓住跟前儿姑娘逶迤在地上的裙裾,急切的道,“还有苏嫲,长姐,他们为了不让苏嫲将信儿传出去,一直把她关在小柴房里,每天只给些馊饭冷水吊着命,可是……”
“可是比馊饭冷水更可怕的是苏嫲自个儿不想活了。”
“她觉得宋瑜的死是她看顾不周造成的,可那日母亲强邀她去看花样,纵然她是祖母身边的人,也终究不过是个下人,难不成还敢违逆当家祖母的命令,更何况……更何况她又如何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宋姒说的急,又因为含着哭腔,很多话都说的不真切,但到底还是听的明白的。
江江长了一张圆圆的肉脸,幼年,那张脸总是生动而富有表情的,后来阿娘没了,她五官洋溢的一点生动也随之消弭,但眉眼还是偶有温柔的时候,而现在,仅有的那丝温柔也被染成了凛冬的风霜和刀剑的锋光。
看着宋姒那张哭花了薄妆的脸,江江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她脸颊的泪痕,松开咬的咯咯作响的牙齿,“把哭腔收了,脸擦干净,好整以暇的从这里离开,莫要让周晏琬看出你来过我这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一星半点的波澜起伏,平静的就像是一只怪物。
宋姒抬手抹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后又细致的抚平打了褶子的裙角,确定已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才转身走进红墙小巷里。
意识到她曾顶顶瞧不上的野丫头是现下唯一一个能替那个傻子做主的人,亦是苏嫲独份儿的指望,宋姒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乖巧和顺从。
而这样的她,和记忆中只会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她天差地别。
出生在大家族的宅院里,没有母亲做依仗,要想活得好,就只能攀附有话语权的嫡系,宋姒打小就不遗余力的巴结周晏琬和她所生的女儿宋芊芊,而那些想攀附却又攀附不上的,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嘲笑她像只狗。
她知道,很多人都瞧不起她,为了不受欺负,她学的骄纵跋扈专断蛮横,在别人轻视的目光投过来前便率先竖起身上的刺立威,张牙舞爪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当是那样的人。
直到……
直到看见那个从前在曲池被她欺负狠了的傻瓜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宋姒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一桩很久远的旧事来。
彼时,钱姨娘生的孩子还不是傻子,而是人人称颂的天才。
宋瑜四岁通读百书,被先生赞为古往今来第一人的时候,宋姒只是一个追在宋芊芊身后溜须拍马看人脸色的贱丫头,她与阿娘生活的好与坏全系在嫡系一脉的心情上,而嫡系一脉的心情通常都是不怎么好的。
宋芊芊因为丢了一只好看的如意绒花,便拽着宋姒的小辫撒气儿,小小女孩儿的力气竟那样大,扯的她的头皮都要掉了,宋姒疼的泪眼花花却不敢做出一点反抗的举动。
等到宋芊芊撒完了气跑开,宋姒方才敢抄起桌上的茶盏用力摔在地上,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黑釉木叶纹盏破裂的同时,她瞧见了一双藏在软屏风后不知窥了多久的小眼睛,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仅有的两抹光。
原以为,那双眼睛的主人和其他很多人一样,都是来看她笑话的,没曾想,就在她咬牙切齿的走过去扬起手心想要扇对方一巴掌的时候,小眼睛的主人突然往她刚刚扬起的掌心里塞了一块莲蓉酥,并脆生生的跟她说——
“姒姐姐,不开心的时候吃块糕点,甜甜的食物装进肚子里,所有的不痛快都会跑掉!”
宋姒愣了一下,继而用另外一只手接过掌心的莲蓉酥塞进嘴巴里,举在半空中的五指依旧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对方软软的脸颊上。
旁人的东西果然不能白吃,若非这一块莲蓉酥,那么在那个钱姨娘被母亲扒掉狐裘扔进冷缸的风雪夜,她又怎么敢将母亲的儿子宋池哄上秋千,并在秋千荡至最高点的时候一掌将他推出去……
宋姒怕死,这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每每午夜梦回,睡眼惺忪中看见母亲拉着宋池的手站在秋千边上问他是怎么掉下来的,宋姒总会吓出一身冷汗。
多少个橙黄色烛火烫破黑暗的长夜里,宋姒抱着膝盖缩在床头一角暗自庆幸四岁的宋池还不太会说话的同时,也悔恨那一次的多管闲事,她一直以为,倘若时光重来还有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再做同样的选择。
那一年的风雪夜,她放在宋池背后徒然用力的手,给她往后的日子埋下了无尽的恐慌,然而……
行走在彩画红墙小巷里的宋姒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拂光殿虚掩的院门,视线一点一点模糊。
原来,就算是有第二次机会,她仍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江江走进拂光殿,命月牙关掉了所有的门窗,一室晦暗中,唯有婢女刚端上几案的吃食散发着屡屡幽香,那不是她喜欢的八珍梅,而是小鱼爱不释手的莲蓉酥。www.miaoshuzhai.net
抱着食盒蹲坐在地上,江江往嘴里一块接一块的塞着糕点,来不及下咽,两腮撑得鼓鼓的,她却仍然没有停下塞食物的动作,那模样仿佛已几近疯狂。
月牙看着害怕,忙蹲在江江身边按住她不停拿取莲蓉酥的手,惊恐万分,“娘娘万不能这样吃东西,是要噎死人的。”
死人,这两个字像是触碰到了江江心底最后一点点残存的自持,她松开抱着食盒的手,终于忍不住仰面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好似杜鹃凄凉哀怨的悲鸣。
人若没走到跟前儿,哪里知嘶声力竭的痛到底有多痛,那是一种一嗓子嚎到底,恨不得将身上所有力气全部都抽干的绝望。
欢喜惊慌失措的脚步甫一踏入拂光殿小院,入耳的便是阿姐痛到极致的哀恸声,须臾一刹,他胸腔里那颗早已麻木不仁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插在拂光殿院里的暗子来报,说丞相府的姒姑娘偷摸儿见了阿姐,心中隐约猜到是什么事,他立马放下手中所有公务赶了过来,站在院里听见自殿中传来的痛哭声,欢喜难过的快要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怀疑起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吗?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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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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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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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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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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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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