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房产中介这么热衷推销,太敬业了,连短信都不忘发进来……
程奕问她:“你要和我说什么。”
亦徐愣了下。
“没……”
“我忽然忘了问题。”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下次吧,下次我记起来了再问你。”
程奕颔首,又侧头看向窗外。
两人异常沉默。
若是平时,以程奕的敏锐感知,势必发现顾亦徐的语气生硬。
但他的思维被那通意外电话打断,嘴角绷紧成一线,放在口袋的指尖不自觉摩挲手机边缘。
顾亦徐兀自泄气。
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瞬间把她所有的心思都遣散了。
若说哪个初恋少女没点幻想,顾亦徐虽然不在意一段感情中谁主动,谁最先表白,但也会固执甚至到执拗地认为,选择告白的时机是头等大事。
所以她精心筹划了今天的安排,临出门前对着梳妆镜反复观摩,确保自身打扮合宜美观,比平常精致漂亮,又不至于过度修饰得引人起疑。
经过一次次的试探,她几乎确信程奕心底对她和别人是不同的,只是差别不算明显,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自知。
他们从摩天轮下来,这是顾亦徐原定最后一个项目,她本想在上面迈出最后一步,却在紧要关头,退缩了。
负责游乐场代拍的小哥笑容洋溢,趴在摩天轮出口的围栏上,他一看到便冲顾亦徐招手。
不得不说,小哥技术很好,抓拍角度精准,连穿梭过云霄飞车后,仪容略微散乱的顾亦徐都拍出种唯美的氛围感。
顾亦徐翻看几张,笑着道谢,直夸小哥有经验。
她低头时,饱满圆润的额头下连着挺翘的鼻子,淡红唇色元气十足,下巴尖且圆润,很是秀丽。侧脸美如画,脸颊与额头鼻梁、唇峰描摹出旷野之上,一围起伏的青山。
第一眼看去,未必惊艳,却是少见的安谧古典的气质长相。
小伙子目不转睛看着亦徐,眼睛里闪烁着异彩:“你们站一块儿靓眼登对,怎么拍都好看。”
顾亦徐道:“你不觉得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她比划一下,“表情很乏味、单一么。”
“怎么会!”小伙不可置信,“他的表情很丰富。”
“你看得出来?”
顾亦徐讶异。
“为了拍摄,我的目光一直跟随你们,”他指了指自己的眼,“我给许多游客拍过照片,他们中有些人会提各种各样的要求,比如抓拍固定姿势、神色、多人出镜等,慢慢的,我就练成了一双鹰隼般随时洞察的眼,满足客人稀奇古怪的要求。”说到后面,他自己率先笑出声。
“所以,我很肯定那位先生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
小伙说:“他好像过于谨慎,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在镜头下放不开。但在相机拍摄不到、或者光线不适合的角度时,他的表情会真实很多。”
·
寥寥几句,顾亦徐和拍照小伙分别告辞,转身时,却发现程奕不见踪影。
短短一会儿谈话的时间,程奕消失得无影无踪,顾亦徐以为他迷路了,在附近转圈找人,结果,程奕没找到,反而慌神没看到脚下,碰上个刚及腿高的小男孩,戴着消防员的小红帽,圆溜溜的黑眼珠内含半包眼泪,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撞在顾亦徐身上后,反弹跌倒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委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嚎哭不止。
“别哭,别哭……”
顾亦徐蹲下哄他,想抱又不敢抱,孩子父母也不知道在哪。她只好擦去孩子的眼泪,但小孩简直和溃堤水坝似的,流个没完,一边打奶嗝一边啼哭喊道:“麻麻。我要麻麻——”
周围游客顺着响亮哭声看过来,女孩年纪太小,不像是这孩子的母亲,目光猜测好奇,幸好顾亦徐长得没有任何威胁,不然估计要被误认为是人贩子了。
顾亦徐真想一头撞地。
游乐场人群吵嚷,这孩子多半是和父母走丢了,她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随口哄说:“我帮你找妈妈。”抬头环视一圈,试图从人群中找到孩子母亲,忽然间,余光瞥过一个熟悉的背影。
十几米外茂盛绿植中,程奕匿在粗壮树干后,看姿势像是在打电话。
·
待到手机铃声快要停止时,程奕才找到块合适隐秘的地方。
接听,对面触不及防,没在第一刻出声。
大抵没想到真的会接。
直到停顿须臾,对面才试探道:“Cyril?是你吗?”
没有任何回应。
但这反而让女人确认,正是那个倔强又冷漠到不讨喜的孩子。
她轻吁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永远不再和我说话了。”
声线低哑婉转,如交响曲中大提琴奏出美妙的乐符,独特到过耳不忘,如果顾亦徐在这,一定能听出声音的主人,就是方才影院中的美艳模特。
惊奇的是,那位活跃在荧幕前的外籍女星,从未在公众面前展现过,她能说一口流利中文。
“从某种意义上,你答对了。”
程奕道:“停止无意义的干扰,我淡出你们的生活。”
女人笑了下:“这怎么是无意义的?作为母亲关心我的孩子,难道也是不对的么。”
“如果只是要说这些,这个新号码也要作废了。”
女人沉默一下,方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总算进入正题了啊。程奕嘲讽地想。
“整整四年,和家里人断绝往来,更换所有联系方式。你真是不够乖巧,不过亲爱的,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家。”
游乐场内,儿童嚎啕大哭令他听不清声音,程奕偏头往另一个方向,不经意在树干后露出半截身影。
“我发誓再不回去。”
“Cyril,你父亲的纵容是有限度的。”
口吻中带上严厉,只是她声线丰富磁性,削弱了威胁力度。
在最开始,他们以为孩子只是闹别扭,直到后面发现事态不可控时,Cyril父亲将他名属资产全部冻结,试图以此逼回叛逆到离家出走的儿子,结果反而意外被告知,所有银行卡内的金额一直分文未动。
程奕在外自食其力,靠他的能力养活自己。
向来牢牢把持在手心的雏鸟,一朝间完全脱离了掌控,这令那个男人震怒。
“回去?”
程奕脸上浮现恶劣的笑容,“回去被他继续监视?”
后面说得竟是法语。
“我没兴趣满足他变态的掌控欲。”
“曾经我养过一只非洲鹦鹉解闷,它很聪明,有句话只说过一遍,它就会学舌,但那话被他听到后,第二天早上鸟就死了。”
程奕衣冠楚楚微笑,猝不及防地,低声优雅吐出一句:“Filsdepute.”
从语气上完全听不出是一句粗俗咒骂。
女人错愕一瞬。
手机开着免提。
她下意识瞥了眼身边岿然不动的人影,轻声喝斥:“Neditplusrien.”(别再说了)
程奕则原话奉还。
他毫无负担地挂断通话,不忘把对方重新打过来的新号码,和上个同样拉进黑名单。相信这么一挑衅,对方接下不短时间内都要处于震怒之中,暂时没空再骚扰。
打开微信,和同龄人朋友圈内充斥的合影、琳琅美食、风景照等分享生活的美好点滴相比,程奕的朋友圈内贫瘠空荡,直到今天下午三点多,才发布仅存唯一的动态。www.miaoshuzhai.net
两小时内,底下刷满了评论,几乎全是震惊的“!”和“?”。
季萱萱惊了:我的妈,我看到什么?!
宋琦:没想到你们……
冯嵩宇更是扑朔迷离:???
可想而知,他满头问号的样子。
连导师也在百忙之中来凑热闹,点了个红心,并问照片上的蓝衣服女孩是谁。
影院散场时顾亦徐想和他在海报前合影,她问得忐忑,程奕答应了,却没想到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正是这张图片,让那人确定这个账号主人是他本人无疑。
随时随地,被人视奸的感觉真是作呕。程奕冷静睃巡一遍通讯录,在一百多个头像中,无法锁定谁才是潜伏在其中的眼线,背后藏匿着父亲阴翳的目光。
他搜寻无果,只好放弃,将与顾亦徐的合影设为私密。
·
·
如同中国各地采用北京时间,法国地区依照首都巴黎,钟表显示东一区处于正午时分。
夏令时使得原本的七小时时差,缩短为六小时。
阳光穿梭过马赛庄园内排排根植的白橡木林,浓荫蔽日。红叶罅隙间细碎光影印在房梁一面巨大的玻璃上,如境内普罗旺斯海边铺就的白色沙砾。
手机另一头重归寂静,只余自己浅浅呼吸声。
“他最后说了什么。”
Andrea无奈耸肩,“你儿子不愿意回来。”
“那也是你的孩子。”
女人捡起长款针织外套,裹在真丝晨衣外,“是么,他的狠心应该随了你。”
所以,随着Cyril长大,她对着这个孩子生不出喜爱,反而逐渐恐惧战栗。
Cyril直觉灵敏到超乎常人,和他暴虐成性的父亲像足十成十,任何人在他面前完全无法使用花招,所有心思无处可藏。
那一双在孩童时期,澄澈透亮的眼睛像面镜子,能将红粉佳人,照得骷髅白骨。
她一想到,眼中尽是恶寒:“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旁边。从我说中文起,他就知道你在听。”
最后换成法语,是刻意的。
——这是程奕独有的挑衅方式。
因为他父亲不懂法语。
庄园最东面的房间,屋梁极高,窗边天花板垂下厚重幔帘,被浅色金钩挂起,敞开一道宛如尖顶拱门般的天光。
中年男人倚靠繁复花纹的软式座椅,光线拂过肩颈,地面留下的阴影像座巍峨巨峰,不动如山。
Andrea手搭在门柄上。
他眼眸沉了沉,“去哪。”
那人森冷道:“除了马赛,你还能去哪。”
在他看不到的视角,Andrea狠狠皱眉。
“放心。”
她内心再排斥憎恶,语调却乖顺无比,生怕惹怒这个阴晴不定的暴君——
“我只不过下楼吃顿早午餐。”
·
·
“程奕。”
身后有人叫他。
隔着不远处,顾亦徐伫立看向他。
她表情困惑:“你跑树丛里干什么呢。”
“刚刚信号不好,信息发不出去。”他解释道,手上正握着手机。“我换个地方。”
顾亦徐眼底闪烁一下。这副神色如常的样子,若非她早先看到了那一幕,恐怕只会深信不疑。
程奕一低头,猛然间看见个小小人影。
“这……孩子?”
半大不小的男孩靠站在顾亦徐腿边。红黄两色的儿童款玩具帽充当防晒帽扣在西瓜壳似的小脑袋上,舌头舔着糖葫芦上的糖块,肉乎乎的脸颊上挂着泪痕。
顾亦徐牵着小男孩的手紧了紧,她说:“刚在路边捡到的。买糖给他吃,才勉强不哭。”
“他父母——”
顾亦徐摇头,“找不到,先把孩子送去公园的服务中心看下吧。”
然而,半路上他们就碰到小男孩的妈妈,她在人群中急得满头大汗,买雪糕时一个没注意,谁知那孩子就被路过的铁轨小火车吸引,眼巴巴跟着托马斯小火车走了,等火车停下来时,才发现四周找不到妈妈,害怕得攥紧小指头想哭,又怕更容易招来坏人,委屈憋着泪。
妈妈甫一看到孩子的身影,立即欣喜地扑上来,搂住男孩抱起,连声跟顾亦徐程奕道谢,那孩子好不容易哄好,一见到母亲,后怕情绪又上来,糖葫芦也不想吃了,瞬间哭成个泪娃娃。
小男孩哭得太惨痛,程奕不禁生出点警惕,问道:“等等,这位女士,他真是你儿子吗?”
他这一问,男孩母亲脸僵了下,“我们当然是母子了。”
“你有什么证明?”
“证明?”男孩母亲像是听了个天大笑话:“不是,我和我儿子有什么好证明?他就是我生的。”
她的表情从感激立即变成抵触,看程奕和顾亦徐时仿佛在看两个怪人。
顾亦徐也回味过来,道:“我想您可能误解了,任何一个人跑到面前来,说这就是她的孩子,我们没办法辨别真假。您若是不能证实和这孩子的关系,我们不能让您直接把他带走,或者说,让警察处理比较妥当。”
“什么意思?怎么怀疑上我了?我还没怀疑我儿子突然走丢,是不是你们把他骗走!”
她气急翻出手机相册,“你们自己好好看看,这上面都是我家人的照片,从我儿子刚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有留影,时间在上面写着呢!”
“我找不到我儿子,说不定你们就是人贩子。”
她感觉自己被言语所冒犯,一脸气愤,将儿子手中的糖葫芦夺去丢进垃圾桶,“安安,妈妈怎么教你的,陌生人的食物不能随便吃,小心下了迷魂药——”
这番指桑骂槐,顾亦徐顿时脸色不大好看。
程奕平淡道:“抱歉,是我们误解了。”
那风轻云淡的态度,反而叫人一拳打在棉花里,有劲使不出。真真气死人。
男孩母亲噎了下,瞪了他们一眼,方才意识到面前这后生虽长了个小白脸的俊俏模样,但人高马大的。
她脸色微变,小声嘟囔:“简直有病。”抱着儿子径直走了。
·
程奕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你不高兴?”
顾亦徐实诚道:“有些失落。”
好心办成坏事,也是没谁了。
他不问原因,转身到附近一个小摊贩跟前,顾亦徐怕他又失踪,一眼不眨地盯着程奕的身影。
小摊卖的上百个氢气球五颜六色飘在空中,每条气球下长长的细线束成一捆,像朵开在空中的七色花。
程奕回来时,手上多了个气球,图案是飞天小女警中的泡泡,水蓝色的眼睛,浅蓝色的裙子,程奕在她手腕上系了个结。
顾亦徐忍俊不禁,“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哄。”
“谁规定成年人就不能玩气球。”
也对,没有人规定不可以。
顾亦徐心安理得地收下。
“我今天一直不是很在状态,毁了你的好心情。”
顾亦徐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和你无关啊。”
“可你闷闷不乐。”
顾亦徐说:“……那是因为刚刚那个男孩的妈妈,她说得话太难听……”
“是么。”程奕笑了下。
“我也有句话,很早前就想告诉你。”
顾亦徐诧异。
“你的情绪写在脸上,就好比现在。”他无情道:“说谎并不高明。”
·
·
顾亦徐顿了顿,想起先前和那小伙的简短交谈。
他很认真说:“那位先生的表情很丰富。”
顾亦徐听完,应道:“你说得对,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所以,她才始终看不穿程奕。
而程奕却能轻而易举读懂她所有想法。
亦徐不由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我。”他答得倒快。
顾亦徐忽然想笑,没来由的发笑。她仿佛陷入一个怪圈,程奕敏锐到让她的细微情绪都无可藏匿,但却无法理解矛盾复杂从何而起。
其实很简单,当程奕挂断电话前,顾亦徐恰好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
是法语。
口音地道标准,简直和母语般流利自如。
顾亦徐在国际学校时,学会日德法三门语言,其中五年期时学的法语,七年级学德语。后来上高中后没再练习过,现在有点生疏。
可是,Neditplusrien。
这是很常见的一句话。
意思是,不要再说了。
然而程奕一转头,面不改色地粉饰。
顾亦徐心想:他在撒谎。
很可能,他在回复摩天轮上的那个未名号码。她不在意程奕和谁通话,不在意说话的内容,但是,程奕讳莫如深的态度,令她感到不安和疏远。他吝啬于分享自己的私事,竖起冷漠的高墙隔绝别人的窥探。
顾亦徐只好转而问:“我开不开心,高不高兴,你为什么在意?”
这回把他问倒了。
顾亦徐失笑,这回是发自心底的笑容,“你好好想,想出来最好,想不出来——”
“那我就晚点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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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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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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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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