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正坐在长桌前，一脸郁闷,“交代你的事办完了？”
“属下遵从您的命令,已将在场所有族鸟相关记忆清除。”说这话时，青鸢仍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上去也不打算多问。
太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的眼光依然精准。要是换成炎鸢，指不定要费去多少时辰询问这事。
“若陛下无其他吩咐,属下便告退了。”
“等等，小光如何了？”
青鸢躬身,“晚饭就吃了两口，炎鸢正陪着他。”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道,“恕属下逾越，还请陛下日后莫要将这等赌注与小殿下挂钩。”
“嗯？”
“难道不是么？”
“不是,你先下去罢。”
青鸢称是,悄然告退。
太一垂下双肩,吐出口长气，心说这脸算是丢大发了。
*
敖光的嘴唇抿了又抿，显出两道清晰苍白痕迹。
回宫后，他一句话都没说,炎鸢起先试着引导几句,均是无果，于是坐在小板凳上给霜金喂饭。
等霜金跟着召来的神官们去洗澡时,炎鸢才又开口问是否要为敖光取换洗衣物来。
敖光眼下心头乱成一片,恰好需要个发泄点,赶忙点头同意。好一阵刷洗后，回到寝殿。桌上碗碟无人整理，敖光疑惑，自己动手收拾。
“是本尊的命令。”
自角落传来的声音惊了他一跳，险些摔了菜盘。
“陛，陛下。”敖光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靠近的太一眉头皱起，“陛什么下，本尊是你师尊。”
“弟子不敢。”妙书斋
敖光三两下挪远碗碟，给太一倒上茶，双手交叠站在桌子另一头。
“你做什么？”太一莫名有点心虚，担忧是不是自己早前的话吓到这孩子，问话比原先轻柔不少。
敖光喉头微动，小小吞咽两口唾沫，“陛下驾临，可是有吩咐？”
“本尊无事就不能来么？”太一纳闷，“小光，你站这么远做什么？过来。”
敖光往前走了两步，但还是与太一拉出好长一段距离，身子止不住轻颤。
太一向来不以灵力压人，可他还是感受到一股子压迫感，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挤着，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太一发觉他的异常，忙起身去把脉，掌中手腕抖得更加厉害。
“小光，听本尊指示，放缓呼吸，让灵力自行游走全身。”
好一会儿，敖光缓过神来，但双颊依然褪去大半血色，眸光也暗去几分。须臾，他嚅嗫道，“陛下，弟子可以申请退出师门么？”
“不准。”
敖光本就惊魂未定，被太一这么一喝，更是六神无主，刚顺好的灵力又四处乱窜。
太一见状，担心他会走火入魔，咬牙使手刀敲晕对方，抱人上床。待得重新替敖光捋好灵力，太一才离开寝殿，化为金光往天边飞去。
*
足方点地，太一便朝殿内大声呼喊。
不多时，鲲鹏掏着耳朵现身，见得来人，不免惊讶，“这么个良辰美景，你不陪着你的心上人？”
“你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鲲鹏不解，迎人落座。听完因果，笑得窗外高山不断震动。
“这是我这几万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太一，你不愧是三界最强，连出糗都能出得这么惊天动地。”鲲鹏抹去笑出的泪花，看到太一铁青脸色，又开始哈哈大笑。
太一深吸一口气，忍住打人冲动，烦躁道，“本尊可不是来给你说笑话的。要不是你一直强调双修，本尊能这么丢人？”
“这还赖上我了？”鲲鹏冷哼，“不过，我还真是见你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失误。太一呐，你怕是要栽在这小娃娃手上了。”
“栽不栽的，跟你有关系？你先告诉本尊，接下来该如何做？”
“难得见你这般虚心求教。我的想法是，既然你觉着小光在躲着你，那不妨扮成他平日里亲近的人去套他的话。至少得弄清他为什么怕你。”
说到这处，鲲鹏颇为疑惑，“你太一平日里脑子不是还挺好使的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
“本尊见着小光那个模样，脑子里跟团米糊似的，哪里能注意到这些？”
鲲鹏闻言，好些时候做出总结——
老树开花，果不寻常。
太一饮了两杯茶，返身回宫思索对策。
鲲鹏前脚收拾完桌子，后脚就见青龙停在殿前。
“怎么着？真把我这儿当茶馆了？”
青龙讪笑，“途径你宫，想来讨杯茶喝，顺道商量点事。”
*
太一端坐在书房里吹了一夜的风，天将明时，总算是定下计划。
炎鸢一头雾水地看着前来传达命令的姐姐，“不是才巡视过么？怎么又要去？”
青鸢道，“虚空世界这些时日不大稳定，不好总是由陛下他们前去探查。一来二去，只怕旁的上神要参奏。”
“可我不爱去那儿。”
“权当是出趟公差，休个假。”
姐姐都这样发话，炎鸢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点了一批法力中等的神官，跟随姐姐踏入虚空世界执行这次的绝密任务。她们离开得悄无声息，丝毫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敖光。
算计好时辰，太一变幻成炎鸢模样，率领全然不知两位姑姑离宫的神官前去敖光寝殿。
霜金醒得早，习惯性地在厚毯上打滚。见‘炎鸢’进来，小短腿扑棱几下，奔上前去。圆圆的小鼻子凑到‘炎鸢’衣袖闻了闻，登时吓得倒退几步。
太一趁神官们不注意，在袖间打了个响指，给霜金使了个幻阵，让其又变回先前那个粘人样子。以防万一，太一还是着人暂时将霜金带离。
等神官们走远后，太一快步走到床边。敖光睡得不算安稳，眉间存着浅浅的纹路，拳头也紧紧攥着被面。太一看了一会儿，轻声唤他起床。
“炎鸢姐姐？早。”敖光下意识地投来笑脸。
这笑脸太一再熟悉不过，昨日之前，小光至少一日三次都向他投递。
强压下心中不甘，太一学起炎鸢往日的笑容，说道，“小殿下是做了噩梦么？我瞧着好像不大安生。”
“没什么。”
敖光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下床漱洗，而后坐下拿了个烤饼咬进一口。环顾一圈，他问起霜金去向。
“出门玩去了。”
为什么不问本尊行踪？太一不满地腹诽。
过去的每天，敖光一醒来就问太一当日行程，听完之后再半梦半醒地去穿衣吃饭。这回饭都开了一会儿头，连个师字都没听到。
合着本尊还不如只小药兽？
想到这里，太一有些赌气地问，“你怎么不问陛下？”
敖光执饼的手一顿，霎时只觉味同嚼蜡，“陛下身份尊贵，不是我这种小小龙族能过问的。”
“三重天大神而已，尊贵什么？”太一故意说。
“姐姐你别再骗我了，我知道那是太一陛下。”敖光慢慢咬下一口饼，轻声说，“为什么会是他呢？”
还在叠衣的太一不自觉眯起眼，“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我真的不配。”
敖光忽然发觉嘴边的饼又苦又咸，摸索之下，竟是眼泪作祟。他飞快抹了把脸，捧碗饮粥，香甜的小米粥落肚之后，还是变为苦涩。
觉察到不对劲上前查看的太一骤然定住脚步，凝望座上默默落泪的敖光，不多时，蹲下|身子伸手抚上他的脸。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太一故作轻松地问。
敖光摇头，“我不知道，就是很难过。炎鸢姐姐，你被人抛弃过么？不对，你地位这样高，又是神鸟一族，谁敢丢弃你？”
“有过。”太一陷入回忆，“神魔大战之时，同伴成了魔族的卧底，一度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太一永远记得对方往自己后背捅的那一刀，伤口不深，却足以割裂多年信任。
“你问这个做什么？”
“炎鸢姐姐，我真的可以说吗？”
“为何不能？”
敖光又抬手擦去涌出的眼泪，抽了抽鼻子，说，“记得我与你提过的那个梦吗？我又做了一次。”
“什么梦？抱歉，最近事务繁忙，脑子不太够用。”
“没关系。”敖光微笑，随即将梦境再度复述。
太一听着，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你就为这种事难过害怕？”
敖光惭愧又悲伤地点头。
“这场面永远不可能发生。太一陛下言出必行，说了收你为徒，那你永生永世都是他徒弟，天道来了都不可更改。你居然还觉着那个小龙王太子能命令陛下？你这小呆瓜是觉着你师尊很愚蠢？”
说着，太一点了下敖光的鼻尖。
敖光身子忽地一僵，愣愣地看向眼前被他视若亲姐姐的‘炎鸢’。
在心中做了好一番天人交战，他犹疑开口，“炎，炎鸢姐姐，你不能这样子对我。”
“为什么？我不是你最亲近的姐姐么？”
平日里太一常这般逗弄他，也不见他有这样的说辞。
“因，因为，”敖光脸颊不自觉泛起点红晕，“只有师尊可以这么做。对不住姐姐，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就是觉着有点不大舒服。”
太一心中喜悦，追问道，“既然你心中还将陛下当做师尊，为何昨日还要这样躲避他？”
“那可是太一陛下！不怕姐姐笑话，我从小就常听老仆爷爷谈起这些上神们的累累战功，尤其是太一陛下，陛下许多经历我还能倒背如流。与其说躲避，倒不如说我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试问，炎鸢姐姐你面对自己从小就钦佩的大人物时能冷静如初吗？”
“大抵不能。”
就炎鸢这性子，不兴奋地扇火把对方烤焦都算神鸟族积德。
太一竭力按住上扬的嘴角，“所以，你不讨厌陛下？想要离开师门，只是因为自认能力不足，担心会丢陛下的颜面。”
敖光扯出个笑容，算是默认。
“可陛下不是提出要同你双修了么？若不认可你，岂会有这般想法？”
思考出今日计划之前，太一还仔细梳理自己教过敖光的学问。如果他没有记错，他教授的所谓双修就是最常见的双人修炼方法，与情|欲还有道侣无关。因为他一直觉着，跟敖光提这些实在太早。
听到双修二字，敖光的身子又出现前一晚的颤动，期期艾艾地说，“陛下果然还是想杀我。”
“啊？怎么可能？疼你都来不及，怎会想杀你？”太一忙道。
他脑中灵识快速运转，寻找已知的双修学问。
正当他打算报出全部见解时，敖光又道，“炎鸢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求求陛下，求他留我一条命。我以后会更认真学术法，要是他们觉得我丢人，我可以永世不踏出这里。”
说着，眼泪又不自主流淌而下。
太一心口骤紧，缓缓抬手遮住他双眼，变回原身仰脖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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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太一的计策，小光的眼泪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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