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郡中路军大营,荆轲亲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蛇羹送到了陈胜手上。
陈胜看了一眼陶碗中奶白色的蛇羹:“那条蛇妖的?”
荆轲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当然不是,那条蛇妖不知活了多少岁月,吃过多少人,它的肉怎么入得口?”
陈胜轻轻一笑,拿起调羹舀了一调羹蛇羹送入口中,认真咂了咂嘴,称赞道:“香而不腥,好手艺,你要开个食肆,保管能挣钱!”
荆轲点头:“好主意,等我啥时候干不动,就在陈县弄一处小店面,开间食肆,招牌就挂‘大王亲口称赞好味’……啧,都能传家了!”
陈胜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细微变化,心头也回想起了当初自个儿领着陈家人弄的连锁小吃摊子,不由的会心一笑:“好说,到时候我不但可以亲手给你题个招牌,还可以加盖上汉王印!”
荆轲哈哈一笑:“一言为定!”
陈胜亦笑:“一言为定!”
扯完了淡,陈胜放下调羹,正色道:“那条蛇妖的尸身如何处理的?”
荆轲抱拳:“启禀大王,下臣已秘密封锁了那蛇妖的尸身,目前没有腐败的迹象,另外,道家的人与侍从长,都曾多次向下臣开口索要蛇妖尸身。”
他口中的侍从长,指的自然就是涂山瑶了。
陈胜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问道:“可知他们求取蛇妖尸身,所为何事?”
荆轲:“回大王,道家求取蛇妖尸身,无外乎熬丹炼宝之用,侍从长处小臣也询问过,她言这蛇妖乃是外形妖王,肉身若宝药,于她涂山氏之修行有大裨益。”
陈胜一手轻轻叩击案几沉吟了几息后,开口道:“给涂山瑶一半尸身,告诉她,帝玺的人情两清了,往后再想要什么,就得拿其他东西来换了。”
荆轲点头称是,极有眼力劲儿的没有再追问道家那边给不给,只当自己方才压根就没有提过道家也曾多次开口求取过蛇妖尸身一事。
“蛇妖既已伏法……”
顿了顿,陈胜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接下来你斩妖司,就该全力追查这条蛇妖入汉廷到底所为何事!”
荆轲听后,竟也没觉得陈胜这种杀都杀了,才回过头去调查对方来意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为难的抱拳道:“启禀大王,此事恐怕有困难……”
陈胜点头:“我知道此事有困难,但若是没有困难,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我还要你们斩妖司做什么?”
“还是那句话,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要渠道给渠道,你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顿了顿,他又想起一事来,补充道:“对了,为了协调你斩妖司于王廷各衙门之间的交流、配合,回头我调一人入你斩妖司做承运使,他不参与你斩妖司的任何决策,也不参与你斩妖司的任何外勤活动,他只负责保障你斩妖司的后勤工作,以及帮助你斩妖司寻求王廷各衙门的支援和帮助。”
荆轲沉吟了几息后,心下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对陈胜的智慧彻底服气了。
面都没露,只是遥控他斩妖司行动,就顺利的斩杀了那条堪比武道修意大圆满的蛇妖不说,还一眼就看出了他斩妖司的缺陷。
连他自己都是思忖了好几息后,才明白了陈胜的用意……
他斩妖司以武墨弟子为班底组建,这就导致了他斩妖司在当前汉廷政治体系之中,乃是一群外来者,还是以前有点仇怨的那种外来者。
再加上斩妖司为掩人耳目,打着“内务府”的幌子在汉廷地盘上活动,除了极少知晓斩妖司这块牌匾的知情人之外,大多数汉廷官吏听了他们“内务府”的名头,都只当他们真是伺候汉王殿下的衙门。
既无人脉、又无权力,他们斩妖司凭什么要求其他衙门配合他们斩妖司的工作?
就好比这次围杀蛇妖事件,调动王廷侍卫、调动儒道两家,皆是陈胜授命。
但陈胜还有这么大一个汉廷要打理,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斩妖司这摊子事儿吧?
难不成以后没有陈胜的授命,他们斩妖司就不做事?
荆轲想了想,弱弱的问道:“大王可否示下,将调那位大贤入斩妖司任承运使一职?下臣别无他意,只是下臣天性不羁放纵爱自由,只恐无法与新来的承运使将相和……”
陈胜听到他说“贤人”,心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笑道:“不必诸多解释,我明白你的顾虑,特战局陈风你多有接触吧?”
“陈局长?”
荆轲闻言喜出望外,“若是陈局长肯屈就的话,莫说是承运使,便是让陈局长来做镇守使,下臣给他当副手,下臣也心甘情愿!”
自他们斩妖司成立后,与特战局多有合作,陈风的策划才能、掌控全局才能,荆轲多有领教、自愧不如。
当然,这也是因为荆轲本身就不是偏向于决策型的人才,而是偏向一线于执行的人才。
“你想啥好事儿呢?”
陈胜给了他一个‘你多大脸呢’的鄙夷表情:“我辣么大一个特战局局长,进你斩妖司给你做后勤官?我都没你这么奢侈!”
荆轲愣了愣:“那大王所说的大贤是?”
陈胜:“现任陈县仓曹掾陈虎,他是陈风他爹,我的二伯。”
荆轲一听,顿时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么一尊大爷进了他斩妖司,那还不得整司人都供着他?磕不得、碰不得、摔不得?
喜的是这么一尊大爷进了他斩妖司,往后还有哪个衙门敢不配合他斩妖司工作?这是是陈胜亲口承认的二伯!另外,有这一层关系在,特战局那边还不得全力支持他们斩妖司的工作?
思及妙处,荆轲脸上的喜悦之意渐渐压过了忧虑之意,由衷的向陈胜拱手道:“下臣拜谢大王扶持!”
陈胜趁手虚扶,轻笑道:“不必诸多忧虑,我二伯那个人,草莽气比较重,我相信你们能相处得十分愉快的!”
此时他有些私心。
或许是因为他走得太快、走得太高,他明显的感觉到,陈家上一辈也过早的开始凋零了。
但时代可以抛弃他们。
陈胜不可以抛弃他们,也不愿抛弃他们。
孤家寡人谁爱做谁做,反正他陈胜不干!
荆轲一听,心下越发轻松:“下臣必以长者之礼待承运使!”
顿了顿,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来,揖手道:“启禀大王,下臣还有一事要启奏……”
他将当日围杀黑蛇之战的经过,巨细无遗的向陈胜禀报了一遍,而后顺势提出想要吸纳一定儒道两家的儒生道士入斩妖司效力的想法,末了还提了一嘴儒家似乎在主动寻求进入斩妖司的猜测。
陈胜老早便已经看过围杀黑蛇之战的报告,而且还不只一份:特战局提交一份、斩妖司提交一份、王廷侍卫提交了一份,三份报告同时送入了他手里。
这毕竟是汉廷第一次围剿妖王级的大妖,意义重大,多留存几份不同角度的资料,也好供今后在遇到类似事件之时作为研究参考。
但如今荆轲从统领全局的角度出发汇报工作,侧重点又不一样。
陈胜对他着重描述的儒道墨三大学派通力合作,组建小队分镇汉廷治下各郡县,以小队为基本单位构建斩妖司监控网络的提议,也很有兴趣!
这的确是陈胜未能思考到的发展方向。
但这完全不妨碍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领会荆轲的提议,并且就地融会贯通,反向查漏补缺。
‘按照你这个思路,完整的斩妖小队,应该还得再加上一个T和一个奶!’
陈胜心绪复杂的吐槽道。
他没开腔,直到待到荆轲绘声绘色的叙述结束之后,他才开口,言辞犀利的一针见血:“从你的描述以及围杀黑蛇之战的经过中,你们墨者相交于正统的武者,毫无优势!”
“在有道家道士从旁协助的情况,你们墨者能杀死的妖魔,正统的武者同样能杀死!”
“相反,一旦控场的道家道士失手,正统武者能暂时顶住的妖魔,你们墨者顶不住!”
荆轲:……
我都描述得这么隐蔽了,你竟然还能一眼就看出我们墨者的弱鸡本质?
陈胜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他早就从阿鱼那里,将武墨那套不计代价的压榨人体潜力,追求极致爆发、极致速度的极端修行方式,弄得是一清二楚了。
在九州大阵还未破碎之前,武墨的修行方法,的确是比要正统的武道修行,更快、也更容易成才,而且在后天境之下,墨者的战斗力还要略强于武者……至于过渡压榨身体潜力导致体虚、寿命缩短的代价嘛,只要将大部分墨者都视为耗材,就能很好的理解这件事了。
阿鱼的身子,陈胜给她调养了将近两年了,到如今她的身子才恢复到了同龄人的正常水准,这还是因为她本身年岁就小,根基浅、恢复力强,这才能重新走回正途上。
似荆轲这般修行有成的大墨者,如无意外,都是不会有晚年的……
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弊病,只是九州当前的生活水平和医疗水平,八成以上百姓都活不过知天命之年,能活到六十古来稀的,便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这样的大环境中,他们这些同样出身底层百姓的大墨者,又岂会在意自己有没有晚年这件小事?
他们只在意,自己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会不会白费,只在意自己有生之年作下一番大事业!
对于他们而言,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死得默默无闻……
……
看着荆轲那副欲言又止、止复欲言,明明想不到可以说服自个儿的理由,却还不肯放弃的锲而不舍模样。
陈胜也就不再为难他,当下懒洋洋的倚到凭几上,没好气儿的说道:“行了,我也就只是随口一提,到底该如何安排,那是你这个镇守使的事,我又不是你们斩妖司的乳母,没工夫成天操心你们那点儿破事儿!”
荆轲松了一口气,连忙揖手拜谢:“谢大王开恩。”
他将墨家的主张视为人生信念,为之奔走奋战了小半辈子,又哪里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
陈胜:“你所说,吸纳儒道两家入斩妖司效命一时,我也准了!”
“不过我可提醒你,你可得掂量明白了,可别引狼入室、鸠占鹊巢,到头来,自个儿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扭头儿就管邻人叫爹了,这种糟烂事儿,我可没脸拉偏架!”
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委实是拿荆轲当朋友了。
荆轲听懂了,心下一凛,颔首道:“下臣省得,不会让他们有机可趁的!”
陈胜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我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后边可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还是那句话,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反正无论如何,你斩妖司都要把我汉廷治下的妖魔复苏趋势,给我掐灭在蛋壳中!”
“后边我就要集中精神,应对此次周王朝与太平道联手攻伐我汉廷的大战,可能就不会再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再来仔细了解你们斩妖司处理妖魔案件的方法与进度。”
“但只要有妖魔肆虐的消息传入我耳中,我就拿你斩妖司开刀,一次罚、二次降,三次我就挥刀子砍人,从负责的斩妖使,一层一层的往上杀,死光了我就换一批人来继续做事……你也不例外!”
“别觉得委屈、也别觉得我苛刻,从你们进入斩妖司穿上这身儿甲衣开始,你们的衣食住行,你们所享受的每一项福利、特权、便利,都是我汉廷的父老乡亲们给你们提供的,他们勒紧了裤腰带,好吃好喝儿的供养了你们,你们就该保护他们!没有保护好,那就是失职!失职的人,就该处罚!”Μ.miaoshuzhai.net
荆轲伫立在帅帐之中,神色肃穆的静静听陈胜训话。
听完之后,他的心头的确有些触动,也真实的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一下子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但对比一下陈胜当前所面临的环境、承受的压力,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肩上这点压力并不算什么。
‘有生之年,应当碰不到比这更大的事业了罢?’
荆轲在心头默默的想到,而后面色一正,神色肃穆的长揖到底:“下臣定当拼尽全力,绝不令大王失望!”
陈胜抬手喷出一股真气,将他扶起:“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话音刚落,一名风尘仆仆,满脸疲惫之色但仍然难掩狂喜之意的传令兵,快步冲入帅帐,抱拳高声呼喊道:“启禀大王,昌邑捷报,五万青州黄巾贼行抵昌邑城外,见大王之帅旗兵马大乱,退兵五十里、溃不成军,大王天威,如日中天、所向披靡!”
陈胜一见这名传令的模样,便知他是从昌邑纵马狂奔回梁郡大营报喜的。
他起身走入帅帐中心,亲手扶起传令兵,和煦的笑道:“对方是何人统兵?”
传令兵:“回大王,看敌军旗号,贼将应是青州黄巾贼首宋义!”
陈胜惊异的“咦”了一声,笑道:“那头绿毛乌龟竟然亲自出马了,真难得……来人!”
一名帅帐外值守的侍卫应声快步走入帅帐内,行礼道:“标下在。”
陈胜轻轻推了推面前的传令兵:“快快领这位弟兄去进些吃食,好好歇息两日。”
一旁还未来得及告退的荆轲,双眼空洞的看着陈胜,脑子里却还在回荡方才传令兵所汇报的内容,“五万青州黄巾军行抵昌邑城外,被陈胜的帅旗吓得退兵五十里”!
陈胜人在梁郡,懒洋洋的跟他商议着斩妖司的事务,他的帅旗,却在几百里外吓退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
这种操作!
这种气魄!
属实是令荆轲开了眼了!
大丈夫当如是!
……
同一时间。
山阳郡大野泽畔,刚刚从昌邑退回来的五万青州黄巾军,士气萎靡不振的散布在湖畔上,躺尸的躺尸、打屁的打屁、造饭的造饭,甲胄和兵器凌乱的堆积、丢弃在其中,任凭穿行其中的诸多将校,如何喝骂、殴打,整支大军都像是冬眠的癞蛤蟆一样,懒洋洋、慢吞吞,一动不动。
当然,任谁披星戴月,雄赳赳、气昂昂的疾驰三天两夜,到地方后却一箭未发就被一面帅旗给吓得一口气退兵五十多里,都会像他们一样,板板正正的躺好,像晒咸鱼一样将两面都晒至金黄。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都对自家大帅过于“慎重”的脾性,都已经有了极其深刻的了解,并且已经具备了极强的抵抗力,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都已经达成一致……
‘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
‘三十多万人被五万人追得跟兔子一样满地乱窜的那种大场面,我们都见过?’
‘还能有什么是比那次更离谱的?’
他们都是这样认为,信心满满、无所畏惧!
但结果,还是这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前瞻性战略转移,给破了大防……
他们当中好些人都在暗暗的思考,到底该找个什么样的机会逃回家乡。
爷不玩了!
爷收山了!
再玩儿下去,往后出门属实是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了!
‘诸位同道好,小弟乃是青州分支……’
‘青州分支?被汉王的帅旗吓得退兵五十里的那个青州分支?’
这样的画面,他们单单只是想想,都觉得祖宗十八代的脸面,都被自己给丢尽了!
天可怜见,他们可都是正经的齐鲁男儿啊!
他们做错了什么要让他们经历这样的事情?
另一边。
帅帐之中,生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烈日当空仍不肯卸下身上所贯三重甲胄的宋义,大马金刀的正坐在帅帐正上方,拿着手中刚刚收到的斥候回报,怒得双目圆睁、瑟瑟发抖:“什么?昌邑城内只有两万多军马?”
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一咬牙、一跺脚,挥师攻上去呢?
从概率学上说,无论什么人,面对陈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未尝一败的不败金身,只会有两种反应。
一、世间从无不败之将,你陈胜凭什么例外?
二、那么多统兵大将都败在了陈胜手下,我凭什么例外?
前者是对自己有信心。
后者是对陈胜有信心。
很显然,宋义是后者……
帅帐内偷偷观察宋义的谋士,注意到他眉宇间的迟疑、纠结之色,熟练的起身捏掌下拜:“两万军马也不少了,那可是汉王陈胜啊大帅!”
一句话,瞬间就将宋义还未来得及发散的思维给拉了回来。
他被悬殊的兵力所蒙蔽的双眼,一下子就恢复了清明,重重的点头道:“你说得对,那可是陈胜啊,他打屠睢都只用了两万多兵马,打俺们这五万人,他两万兵马都富余!”
“大帅英明!”
谋士赞叹着揖手行礼,头颅低垂之时,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几许“果然如此”之意。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哪怕他不开口,再过上一会儿,自家大帅同样会从“不切实际”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到时候还得埋怨他这个做谋臣的,没有及时阻拦他危险的想法。
宋义:“只是俺们无法占领山阳郡、沛郡,徐帅岂不是就无望收复下邳?”
谋士微微抬眼,余光便见自家大帅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登时就明白,自家大帅问的,并不是战局。
没有他们青州天军帮忙掐住他汉廷红衣军的脖子,仅凭元气大伤的徐州天军一部,如何重夺下邳?
莫说是重掌徐州,若是后续没有其他外力,来帮助徐州天军打破红衣军对徐州的封锁,那么徐州天军的败亡,便已然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一目了然之事,不需要再询问。
自家大帅询问的,是另外一件事。
谋士沉吟了几息后,成竹在胸的回道:“这徐帅就只能埋怨流年不利了,俺们青州天军可是在得知了他下邳城失守之后,主动火速发兵前来襄助,怎奈汉王陈胜早有防范,亲自领军攻破昌邑,坐镇城中严防死守,俺们已经尽力了,帮不上徐州天军,俺们也没办法!”
这番有理有据之言,简直就说道了宋义的心坎里。
他坚定的一颔首,笃定说道:“对,俺们青州天军今止步于此,皆因陈胜防范多时、无机可趁,此非战之罪!”
谋士再次“心悦诚服”的捏掌下摆:“大帅高见!”
宋义哈哈大笑的扶起谋士,欣然曰:“俺得先生相助,如文王得太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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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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