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多天以来,第一次出门不带枪。连手枪都不带!
李远和巴彦并肩走着,部队撤下来休整的第一天,他们是在昏睡中度过的。
整整睡了一整天,睡够了就是吃。
肉罐头,水果罐头,内地来的烧刀子老龙口啥的随便整。甚至士兵们,还能够吃到罐头烧鸡。
反正都是罐头,不是罐头的也就是那几筐苹果。
苹果个头很大,大个一点儿的可以赶得上娃娃脑袋那么大。
不但大,而且还甜。
不是咱大明的种,据说是倭国来的苹果种,叫什么红富士。
管他哪的种,现在倭国是大明的属国。
李远和巴彦坚定的认为,这就是大明的苹果种。
不但有苹果,还有一种倒出来会冒泡的酒,叫什么啤酒的。
刚喝进嘴里,感觉跟马尿似的。
不过一杯一杯的往下灌,感觉很是爽利。
喝着喝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一群大汉醉得东倒西歪,找个墙根就开始吐。
而且这玩意还很上头,喝多了之后感觉天旋地转的。
尤其是啤酒和白酒掺着喝的家伙,基本上都是被人扛回去的。
这下好,大家伙又醉了一天。
都是从前线撤回来的,也没人管。
爱醉几天就醉几天,只要不醉死就成。
醉生梦死的好几天,李远觉得自己还是来洗澡吧。
身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虱子。
都说虱子多了不咬!
李远觉得这话纯粹就是放屁!
呃……对于巴彦那货来说不算是什么,这帮家伙从小就不怎么洗澡,他们身上的虱子,是在西安整训中心弄干净的。
虱子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有时候算是零食。
李远就看到巴彦在怀里掏半天,然后扔进嘴里还他娘的能清晰的听见“嘎巴”一声响。
这货还振振有词,就许这小东西吃我喝我,就不许我吃它?
感觉有点儿道理的样子,但李远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巴彦可以不在乎,李远不能不在乎。
于是就拽着巴彦来了澡堂子!
不明白为啥澡堂子要分军官和士兵的,听着士兵池子那边的喧闹,巴彦觉得有些不爽利。
“他娘的,为啥不让咱们跟兄弟们在一起。就这几个人在这里洗,一点儿都不热闹。”
巴彦嘶嘶哈哈的钻进热水池子,刚适应热水就开始抱怨。
“嚯!
阵地上冻得骨头都脆了,这泡进热水里面才感觉自己像个人。
士兵进士兵的澡堂子,军官进军官的澡堂子。
这是上头的死规定,没见宪兵在门口站着呢。
好好泡着吧你,你看看你身上,都能搓下来二斤泥。”
“那为啥头发还被剃了,剃个大秃瓢。这大冷天的,顶门心都不给留一撮。”
“你当这是你蒙古老家呐,还顶门心留一撮。
也不想想,你那头发里面虱子都是成群结队的。
不给你剃了,得吃喝你多少血肉。
再说了,我不是也被剃了?”
李远没好气的指了指脑袋上被剃成的青皮样儿!
部队撤回来,放羊放了三天。
现在部队开始理发刮胡子,进澡堂子之前,身上所有的破衣服都扔进炉子里面烧了。
李远听见衣服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身上就觉得痒得不行。
水热得可以蜕皮,不过李远不在乎。
热水正好可以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虱子,水面上就漂了好多,都是被烫死之后漂上来的。
身上的泥筋搓一下就打绺,本以为自己身上挺壮观的。可看到巴彦,李远立刻就被惊着了。
这货身上搓下来的泥筋儿,小指头一样的粗,噗啦噗啦的掉了一地。
李远觉得,这货身上的泥很有可能把下水道给堵了。
搓赶紧身上的泥,打上一遍肥皂。
躺在热炕上,一壶茶水一大块青萝卜,“咔吧”“咔吧”的吃起来很是顺气。
“我说营长,咱们能休整几天?看这劲头,不会直接把我们送回到大明吧。
您说我回去真的能到西域当个农场厂长啥的?官家还能帮着我说婆娘?”
巴彦喝不惯茶水,但对青罗卜十分满意。
两个多月了,新鲜的东西只有苹果。剩下的时间,吃得全都是罐头。
刚当兵的时候盼着吃罐头,觉得罐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现在看到罐头就恶心,尤其是各种肉的罐头。
当然,水果罐头除外。
虽然那东西甜兮兮的,但好歹比肉罐头好吃些。
“省省吧!
你看这仗打的,后方不停的送来新兵。
一时半会儿的绝对打不完,且得打一阵子。
不过这也好,只要活着拼过了这几个月,这辈子就算是有指望了。
我琢磨着,大明也不是很想杀到法国去。
毕竟那么大的地方,咱们的兵力根本不够。
而且就算是打下来,咱们也没办法控制。得不到好处的事情,大帅是不会做的。
你一个大头兵,现在都成了连长。
再打两仗,升个营长没问题。
你呀,下半辈子就靠着这几个月喽。
真要是当了团长,你这辈子可就不用愁喽。别说婆娘,房子、地都会有。”
“那俺他娘的要个乃子大屁股大的。”巴彦啃着青罗卜,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手还虚空的抓了一把,好像真能抓到什么似的。
“瞧你那点儿出息!
明天接收新兵,瞪大眼睛好好挑。别老是挑一些孬兵!”
李远喝了一口茶,舒服的呻吟了出来。
那茶汤金黄金黄的,一看就是好东西。多长时间没有喝过茶了,都快忘记茶到底是啥味道了。
“不对啊!我们是蒙古营,全军就这么一个蒙古营。
送来的自然也都是蒙古人,还挑个啥?”
“不一样了,这次是西安整补中心直接送来的兵。
听说没几个蒙古人,即便有也是种地的蒙古人,跟汉人区别不大。”
“咋会这样儿?难道说草原上的汉子都死光了?
咱这几个月伤亡是大了些,可也不过就是伤亡了几百人而已。难道说,草原大漠连千八百人都凑不出来了?”
巴彦十分惊讶,不明白为啥后方整补过来的不再是蒙古人。
“我也不知道为了啥,反正不再有蒙古人增补过来。
或许,你们的格日图头人真的不愿意再送蒙古人过来了。”
“他是怕底下的农奴都愿意来战场,不愿意给他放羊了吧。”巴彦没了继续啃萝卜的兴致,躺在床上把毛巾往脸上一蒙。
他很喜欢草原,可他也讨厌草原。
喜欢的是草原的辽阔,讨厌的是草原上那些贪得无厌的头人们。
都愿意来打仗,羊谁来放。
羊毛是好生意,每年都是真金白金的往里面赚。
头人们的眼睛都盯在白花花的羊毛上,再也没有了蒙古人的热血与勇武。
巴彦为了留在草原上的人悲哀,他们这辈子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洗完了澡,照例又是会餐。
土豆炖牛肉,新烙的白面大饼管饱。
不过酒没了,连那种倒出来会冒泡的啤酒都没有了。
巴彦哀叹一声,他知道大家伙又要再次走上战场。
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这在前两天是听不见的。这说明,伏尔加河西岸的阵地又往察里津后退了!
这两天,前线撤下来不少部队。
好多部队都是伤亡惨重,甚至比自己还要惨。
看得出来,正面打得也挺惨的。妙书斋
现在其实明军没啥大的优势!
空军虽然参战,但飞机只有一百多架。还得照顾北线莫斯科战场,一天能出动的战机也就几十架次。
这几十架次,其实侦查的作用远大于破坏。毕竟,斯图卡的载弹量有些惨不忍睹。
至于机枪扫射,更是被严厉禁止。
毕竟,飞机上的机枪可以攻击的距离。敌军是二十五毫米高炮,也可以打到飞机。
飞机是大明的宝贝,可不能为了打死几个人损失了。
第二天早上,李远和巴彦早早的来到团部操场上。
八点刚过,一卡车一卡车的新兵被拉了过来。
跟李远一样,脑瓜被剃成了青皮。没人带枪,里面穿着黄棉袄,外面穿着迷彩大衣。
迷彩大衣这东西,也是最近才配发的。
李远他们也是刚刚领到,新装备不错也暖和,而且也比羽绒服耐磨。
就是重了点儿!
可为了暖和,沉点儿也能将就。
一大群新兵跳下汽车,迅速整队站好。脑瓜子上戴着棉帽子,后背背着钢盔。
李远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
大家眼睛都在新来的兵身上贼着,都挑那些身材匀称,个头不高的兵。
大个子兵看着人高马大,但真打起仗来,中弹的几率也大。
别看就差一个脑袋的距离,真打上了就是减员。
“瞪大眼睛给我挑,这些就是下一仗咱们的根本。
咱们营在斯韦特洛亚尔沼泽地损失了七成的人,现在的新兵也就七成。
连长都战死了一个!
上头只给了四天的训练时间,然后咱们就要被拉上去和法国人干。”
“知道了!知道了!絮絮叨叨的,都不如一个好老娘们儿。”
“你说啥?”
“我说你说的好,我好好挑。”
巴彦无奈的离李远远一点儿,生怕又挨踹。
“咦!
那边儿怎么还有人带着枪下来?”
李远忽然间看到,新开进来的卡车上面跳下来的兵都带着枪。
这些家伙不但带着枪,而且一下车立刻散开,三三两两的聚着堆抽烟。
而且就算是在抽烟的时候,他们的手也不离开枪。
一百多人,跟操场上的新兵显得极不协调。
李远一看就看出来,这些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兵油子。
那个连长眼神儿像是头狼,一边抽烟一边靠着卡车,眼睛周左右不停的扫视着。
“团长,怎么还来了一群老兵,看着有一个连?”李远小心的问身边的刘文秀。
据说这位团长大人,很快就要升师参谋长了。
“嗯!
后面看咱们打的好,给咱们调来一个连的老兵。
据说打仗很厉害的样子,从行辕直接调过来的。在格罗兹尼打过仗,都是硬茬子。
你们营损失大,而且连长也死了一个。
他们就分到你们营!”刘文秀扫了李远一眼,立刻把这个连扔给了李远。
李远一下子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行辕出来的,那可都是大帅的亲兵。
这种骄兵悍将最是难管,天知道他们打仗行不行。
“团长……!”
“行了,这个连就拨给你们了。看看人家,装备都是双家伙。人人都有盒子炮!”
“团长,行辕出来的……!”
“你管他哪儿出来的,到了你营里就是你的兵。
那个好兵都给你了,那剩下的就让别的营先挑了。”
刘文秀笑了笑,直接把李远剩下的话堵进了嘴里。
“团……!”李远还想说话,刘文秀已经转身走了,去和其他几个营长说话去了。
眼看着别的营都在挑兵,巴彦有些着急。
“营长,咱们……!”
“看见那边那些没有,都是咱们营的。”李远无奈的看了一眼远处靠着卡车,一边跺脚一边聊天的家伙们。
“他们?我说营长,这些人可不好管。
不过他们的装备倒是真不错!”巴彦看着远处人的装备眼馋。
尤其是人人都有盒子炮,这更加让他眼馋。
他们装备的,可都是左轮手枪。
左轮手枪虽然不存在卡壳的问题,可只有六发子弹。
实战状态下,经常会不够用。尤其是新兵,一紧张六发子弹就都搂出去了。
万一没打中,就得徒手面对法国人的刺刀。
巴彦手下人,好多都是这么伤亡的。
“别打他们装备的主意,行辕出来的,根深着呢。”李远一看巴彦的表情就知道,这货在打人家装备的主意。
“行辕出来的,那可都是大帅的亲兵,这……!”
“啥,这个,那个的。”
“诺!”
好不容易等别的营挑完了兵,轮到李远这里也不剩下什么好兵了。
没办法,就这些人了,剩下多少都得接着。
那个吊儿郎当的刀条脸上尉走到李远面前,立正敬了一个礼。
“候老八向营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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