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差事,听着好像并不重。
可没有加上期限的话,很麻烦。
如今成了宗室八卦的核心人物,这印象就要打折扣了。
实际上正如九阿哥所说,中间有大福晋的事情做个缓冲,康熙的怒气已经舒缓。
趁热打铁,过来请罪刚刚好。
不管八阿哥心里如何想的,态度要端正。
不过八福晋的状况……
难道是身体原因?
舒舒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顺顺利利的出生。
那样的话,说不定会改变八贝勒府的格局。
九阿哥着急,可这隔着宫墙,又快关宫门了,想去八贝勒府也来不得。
九阿哥就皱眉道:“早知道,我就下晌过去了……”
他察觉到没有心腹手下的不方便。
这样的消息,宗室都传得差不多了,内务府这边肯定也都晓得,自己居然没听说。
十阿哥劝解道:“八哥行事向来靠谱,肯定有其他原由,明天打发人过去看看就是……您也别兴师动众的过去,要不然回头八哥来请罪,倒像是你劝着来的,显不出八哥的诚心……”
九阿哥听了,仔细想了想,望向舒舒。
还有这个说法?
那八哥入宫之前,自己要避嫌?
舒舒也觉得这个次序很重要,点点头道:“十弟说的有道理,既是认错,还要显得心甘情愿才好……”
所以,你就别先跟着掺和了。
要是八阿哥应对不好,失了圣眷,未必不是福气。
九阿哥不甘不愿点点头道:“那明天打发何玉柱过去瞧瞧……”
十阿哥就是专门过来说这个,说完就准备回三所。
舒舒正预备下午加餐,就直接留了十阿哥。
没有别的,就是用中午炖的鸡汤做底,一人一份猫耳朵。
加上两道凉拌的洞子菜,吃着清新爽口。
吃完后,十阿哥就回去了。
九阿哥下午睡了两个时辰,精神许多,盘腿坐在炕上,跟舒舒念叨。
“汗阿玛说让八哥教好郭络罗氏再入宫,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扯?怎么就算教好了?这回老实了,下回再犯呢……汗阿玛也是,直接叫太后打发两个嬷嬷下去,什么都用了,还用八哥操心怎么管老婆……”
舒舒不置可否。
凭着郭络罗氏的高傲,怎么可能放下身段接受宫嬷嬷的管教?
真要那样,就不是她了。
即便她有外厉内荏的时候,面对的对象也就是同等或者尊位上的人,绝不包括宫嬷嬷。
九阿哥小瞧郭络罗氏了,也小瞧了八阿哥。
真正能约束管教郭络罗氏的,只有八阿哥。
康熙给出这惩戒,实际上非常对症。
*
八贝勒府。
八福晋躺在炕上,炕几上的晚点早已凉透。
“撤下去吧……”
她跟丫头吩咐着。
奶嬷嬷在旁,忙道:“福晋,就算没胃口,为了肚子里的小阿哥也吃两口……”
八福晋还是叫丫鬟撤了桌子,才跟着面带忧心的奶嬷嬷道:“嬷嬷,我想吃栗子面小窝头了,要嬷嬷亲手做的,多多加糖……”
“好……”
奶嬷嬷应着,欢快的去了。
不怕想吃东西,就怕不想吃东西。
八福晋看着手头的水杯,这是一杯糖水。
她觉得自己的嘴巴里发苦,喝了糖水也不管用。
昨日回来,她乏得很。
沐浴更衣完毕,她已经睁不开眼。
结果,八阿哥就要带她去宫里请罪。
她满身的劳烦,还有隐隐的畏惧,不想这个时候入宫。
正好她觉得肚子好像有些不舒坦,小肚子往下坠,就吓到了。
八阿哥立时打发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这个时候,她已经舒缓过来,肚子也不怎么痛。
可是在大夫问诊的时候,她还是鬼使神差的说身上不自在。
大夫这边,自然顺着她的话,给了诊断,胎像不稳,要卧床静养。
她看的清清楚楚,当时八阿哥脸上不是担忧,而是种说不出的表情。
像失望,像迷惘、像怀疑,还像还有怒气。
八福晋差点改口,可还是咬住了嘴唇。
结果,整整一昼夜。
他没有露面。
直接在前院书房安置了。
也没有打发人过来说一声。
早上的时候,八福晋憋着气,没有吃饭。
结果他也没有过来。
正午也是如此。
到了晚上,依旧。
好像记忆中那个包容、温和的少年,有些模糊了。
这才是八阿哥么?
八福晋望向门口,也不知道是盼着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说巧不巧,门口有了人影,八阿哥悠悠然而来。
他穿着素服,并无华丽装扮,却是像闪闪发光似的。
八福晋直直的看着八阿哥的脸,眼中带了眷恋。
八阿哥不是空手来的,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他坐到炕边,看着八福晋,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温柔道:“就算心里不自在了,也要吃些……”
说着,他打开食盒,端出来一碗莲子红豆沙,放到八福晋眼前。
八福晋低下头,看着。
红红的红豆沙,是几粒莲子。
八福晋的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
一个没留头的小格格,躲在花园里哭鼻子。
郭罗玛法病的厉害,太医说过不去这个年了……
小格格不想叫长辈担心,也不愿意要旁人安慰,就无声饮泣。
十来岁的小少年,提着食盒翩翩然而至,露出笑来,眼眸像星星一样。
“你就是宝珠么……”
小格格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眼睛瞪得滚圆:“你是谁?”
“我是胤禩……”
九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宝珠,胤禩好像是胤禩,也不单单是胤禩了,他还是八阿哥。
八福晋摸了摸肚子,低头道:“我好了,明早咱们进宫吧……”
八阿哥叹了口气,面上多了包容:“不要勉强,是我不好,确实是我之前疏忽,没有好好教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往后我好好教你,你听不听呢?”
他似问询,又是还有其他的用意。
八福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八阿哥这才狠狠地松口气。
不能再拖了,要是妻子不去,他也要一个人去御前了……
*
乾清宫,西暖阁。
此刻的康熙,压根就没有想起八阿哥。
整个下午,他都带了不痛快。
二所保母嬷嬷辖制阿哥的手段,隐秘有效。
直郡王府那边想要用饮食谋算小阿哥身体,也是大同小异。
这些鬼祟手段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多少人用过?
宫里殇了的不单单是十一阿哥与十二公主!www.miaoshuzhai.net
殇了的皇子,总共有十二人。
殇了的公主七人。
将近皇子皇女总数的一半。
除了几个不足月殇的,其他都是过了周岁。
之前太医脉案上没有什么异样。
小儿本就难养。
宗室王府中,早夭的格格与阿哥不是少数。
因此康熙查了一遍,没有查出什么,就放下此事。
不过他也不放心嫔妃照顾皇子皇女了,才弄出了兆祥所,只要皇子皇女落地,统一抚育到周岁。
对比阿哥所的皇孙阿哥与皇孙格格,这皇子皇女夭折的比例,是不是差别太大了些?!
大阿哥的五个嫡子女,都好好的站住了。
毓庆宫三位小阿哥都站住了,三位格格,一人好好的,两人是不足月殇,在母体没有养好的缘故。
其他几个阿哥,下头的孙阿哥与孙格格更小,可是除了月子里殇的,也都立住了。
康熙脸色阴沉着,就披了端罩出来。
梁九功跟着,也不敢询问,这是要往哪个娘娘宫里去。
瞧着这方向,准时翊坤宫方向没错了。
想想也是,既是想起十一阿哥与十二格格,肯定是要找两位小主子的额娘了。
不过,康熙走到广生左门,脚步就顿住了。
他想起宜妃有身孕之事,不宜情绪激荡。
他就原路返回,过了乾清宫广场,去了东六宫。
往永和宫去了。
永和宫东次间。
炕上摆了不少东西。
紫檀画玻璃呼啸深林屏风一架。
青花八宝万字纹扁瓶一对。
青玉浮雕八仙过海一座。
青铜玄武蜡台一对。
玛瑙貔貅镇纸一对。
白玉葫芦玉佩一对。
康熙没有见人通传,直接登堂入室,看了个正着:“怎么翻出这么些东西?”
德妃起身,服侍着康熙去了端罩,才道:“十四阿哥要搬家,就想起这些摆件来,叫人找出来,明儿给他……”
她穿得素净,就是个青色家常袍子,手腕上戴了佛珠,周身带了檀香味儿。
闻着这味道,这是才从佛堂出来。
康熙望向炕上。
全是镇宅的……
康熙有些无语。
他在炕桌坐了,看着德妃,不知该如何劝。
太后礼佛,底下妃嫔上行下效,多信奉佛教。
可是像德妃这样,隔三差五吃长斋,每次都要礼佛的,只有她一人。
康熙犹豫了。
他之所以想要见宜妃与德妃,就是打算问几句十一阿哥与十二格格生前之事。
可是德妃这模样……
德妃夭折了三个孩子。
非要提起来,让她也跟着堵心?
说不定压根就没有旁的阴私,就是正常的病夭。
老九瞎疑心,胡说八道,自己私下里查证就好,不必折腾旁人陪着。
他就换了话茬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十四阿哥住东头所好了……”
德妃摇头道:“心正则气正,气正诸邪不侵……”
康熙不是很想要接话。
十四阿哥那个小混蛋,就是纯粹的胆子大!
跟心正,气正,扯不上关系。
像是看出康熙的腹诽,德妃斟了一杯茶奉上,柔声说道:“有皇上教导,十四阿哥即便现下还有不足,往后也会成为孝顺知礼的阿哥,十四阿哥最是敬仰皇上,要做满洲巴图鲁,给皇上争光……”
德妃提及十四阿哥,不知不觉脸上就带了宠溺。
康熙见了,意兴阑珊。
逝者已矣。
即便是生母,也不怎么记得他们了。
可活人呢?
十四阿哥是月底,现下还没有搬家。
搬走的四阿哥,居然提也不提。
康熙蹙眉。
他向来怜弱。
想起自己的四儿子。
冷冷清清的,都是小时候影响太过的缘故。
他不耐烦坐了,起身道:“朕就是过来转转,这就回了……”
说罢,他扯了端罩,从永和宫出来。
他有些想宜妃了。
可也没有去翊坤宫。
他回了乾清宫,看到两盘子晚点,有一道熏肉小烧饼是宜妃爱吃的,就打发梁九功送去。
*
翊坤宫,西暖阁。
宜妃也在用晚点。
她如今双身子,一人吃两人补,饿的快。
不过她生了三次,早有经验,晓得不能敞开了吃。
要是胃口撑大了,很是麻烦。
孩子养大了,到时候不好生。
产关就是生死关,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就让膳房蒸了鸡蛋羹。
一碗鸡蛋羹,就用一个鸡蛋,加上大半碗水。
蒸好后嫩嫩的,撒点酱油葱花,糊弄个嘴,实际上没吃进去多少。
宜妃的对面,坐着章嫔,手中也拿着蛋羹,却是吃得十分缓慢勉强。
她住长春宫后殿,离翊坤宫很近,今日就过来坐坐。
她这样模样,全在宜妃眼中。
不过宜妃没有立时说话,而是吃完了一碗鸡蛋羹,簌了口,才道:“端嫔又说小话了?”
章嫔苦笑,眉间带了抑郁。
宜妃摇头道:“往后只看孩子,儿女双全,多大的福气!满宫的嫔妃,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
所以一个落魄嫔妃的嫉妒嘲笑,压根就不用放在心中。
“这宫里谁人不说人,谁人不被人说?你进宫多年,早该晓得这个道理才是,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这几日关于章嫔的闲话,宜妃也听了一耳朵。
不过是失宠什么的老话。
一茬茬的宫妃,谁没听过类似的讥诮?
北巡这几个月,康熙要说话的时候就找宜妃,要解闷就找年轻貌美的瓜尔佳贵人,章嫔退了一射之地。
如今圣驾回宫小十天了,北巡的状况为人所知,就有不少闲话传出来。
长春宫主位端嫔,是个性子古怪的。
并且倚老卖老,说话不受听。
就连宜妃跟前,早年也阴阳怪气过,后来赶上宜妃打理西六宫,收拾了两回,端嫔才老实了。
章嫔这里,端嫔却没有什么顾虑的。
没有一句好话,各种尖酸刻薄。
章嫔能如何?
位份相同,可实际上又不同。
端嫔是有册封礼的,章嫔只是口封。
端嫔资历老,还是长春宫主位。
这些年没少刻薄章嫔。
视若贵人之流。
即便没有肆意辱骂,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是少不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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