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取来了一方铜匣,移过案头的青灯,“主公请看。”
匣子有一个笔记本电脑的大小,让萧暥有种里面正好可以装一摞a4纸的错觉。
开阖处挂着一枚青铜锁。
谢映之抬起手,指尖在青铜锁面上随意地勾画了几笔,锁芯咔嗒一声自动解开了。
萧暥看傻眼了,卧槽,古代的密码锁?
匣子里的物品分类杂陈,有卷轴、锦袋、帛书,摆放地极为工整,一丝不苟。
谢映之道:“这是玄门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所有的证据,记录画押的口供,还有证物。”
萧暥发现其中居然还有一份密诏。
谢映之接过来,徐徐打开,“这是当年曹满收到的。”
萧暥记得,在野芒城时,魏西陵曾去审问过曹满关于当年魏淙在葬马坡遇伏之事,但那曹满老奸巨猾,跟魏西陵要足了保障才开的口。但是也只限于曹满的一面之词。
再细想来,曹满如此狡猾,怎么会仅凭绣衣使者的一句话,就放弃原来的进兵路线,按兵不动,果然还有一份密诏!
谢映之道:“此番我去往北狄王庭时,在野芒城停留过一晚,跟曹将军深谈过。”
这个深字就颇有意味了。
一旦把这份密诏交出来,就等于举发了皇帝,曹满这老滑头是不想担这个臣子举发皇帝的名声,同时,曹满也应该想留着这个当做最后的筹码。却不知被谢映之用什么法子,给唬了出来。
有了这份密诏,桓帝利用胡人之手暗害魏淙,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除此以外,匣中还有各种猛料,比如王家给北狄单于的礼单,其中还包括:只要北狄退兵,王家可以让皇帝签署国书,承认北狄对沧州的占领,这是从法理上把沧州彻底割让出去了,同时王氏表示还愿意再奉上凉州以北的十三座城池和数万百姓,并赔上金银锦帛无数,这是什么?割地纳贡?
这些材料如果被士林那群人知道了,必然要闹得沸沸扬扬,大张挞伐。
谢映之眸色深如渊冰:“陛下退位之日,就是王氏清算之时。”
萧暥心中暗暗一震,谢映之这个人表面风轻云淡,骨子里却是孤怀皓皎,不容泥沙。
谢映之不动声色地合上了匣子,“既然主公选择了暂且保留陛下,这些文书也先封存于此。”
引而不发,以待来日。
“大司马受伤之事也到此为止,就按照陛下给的说辞,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稳定朝局,整军备战。”
萧暥明白了,谢映之是一开始就做了了两手准备。
“眼下的朝廷,是无法支持主公打这场大战。”谢映之道。
萧暥清楚,这个朝廷是从盛京迁移来的,朝中老世族盘根错节,朝廷臃肿庞大,机构错综繁缛却都不理事,真要办点什么事,完全推不动。所以,以往他只能事事亲力亲为,累到吐血。
如今大战在即,萧暥必须在两年内完成北伐的前期准备,那就要让这个朝廷如臂使指般,有效地运转起来。
清除脓疮,替换新鲜的血液,势在必行。
“主公平定京城内乱,万民拥戴,眼下正是良机。”
萧暥道:“我也是这么想,借着这次京城动乱,严惩参与动乱的各家世族门阀,贬去官职,削弱势力,处于罚金,再趁势推行科举,提拔一批新锐士子入朝为官,替代老世族。”
谢映之道:“主公这是军人做派,乱刀斩乱麻,但朝政之事不是乱麻,是柔棉、泥潭、深渊。”
萧暥蹙眉,意识到朝堂之事不是自己所擅长的,虚心求教道:“先生明言。”
谢映之道:“多年积弊非一朝一夕能改变,这些老世族历代公卿,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不仅在朝中盘根错节,在地方上的势力亦不可小觑。主公的刀太快太利,把他们逼迫过甚,就会引发雍襄局势的再次动荡,甚至将他们推到北宫达那一边。而同时,新锐士子在朝中根基尚浅,缺乏磨砺,虽有任事之勇,却处事手段单薄稚嫩,不是老世族的对手。他们若要从中作梗,就太容易了。”
冬夜里,萧暥听得脊背一寒。谢映之说的没错,朝中如杨太宰柳尚书他们,不仅根基深厚,还在官场斗争中浸润大半辈子,处事圆滑老道。江浔等青年士子办事虽凌厉,正如谢映之所说,缺乏经验,手段还显单薄稚嫩。老世族只需要暗中使点袢子,就能使得他们事情办不成。
甚至老世族还可以顺手来一波栽赃陷害,掀起士林舆论,质疑寒门仕子出身低微,品行不端,以此为由头,进而怀疑科举取士的决策,最终导向舆论,来废除科举新政。
从前番文昌阁杨覆容绪暗中买通池铭等士子的伎俩来看,这一手他们做得很熟练。
“但不动老世族,就无法荡涤朝中浊气,如今这陈腐的朝廷,怎么支持一场大战?”萧暥问。
“打压世族,提拔新锐士子,势在必行,”谢映之目光明利,“主公的思路没错,只是不能这样做罢了。”
萧暥一听有戏,迫切地靠近了些,“该怎么做?”
“主公尽可提拔新锐士子,只要在任命的职务上稍作调整,增加一些品级低,却有实权、能办实事的官职。”
萧暥稍一细想,立即恍然。
那些世家大族看到新晋士子们每日如同牛马劳碌,职位和俸禄却如此低微,又没有晋升的机会,指不定在哪里沾沾自喜。对新晋士子的敌意就没那么大,也就懒得去暗中使袢子,妨碍他们做事了。
谢映之道:“我们要的是为国办事之人,此举还可剔除如池铭等冲着名利而来的人,留下真正能办实事的,当然,有些新科仕子家境贫寒,主公可以示下,让地方官署暗中补助他们家人。此事交给高太守去办,必然无虞。”
萧暥点头,接着道:“那么第二件事,朝中世族势力过大,将如何处置?”
这些世族都已经胆大妄为到趁他不在大梁之时,兴私兵助动乱。不惩,无法削弱他们的实力。但严惩,又会激起老世族的联合抗拒,使得朝局动荡。
谢映之淡然道:“不难,分化之即可。”
萧暥听出了一点端倪,“先生详说。”
“对于此次京城动乱的处理,主公就可以表现出明显的偏向性。”
谢映之的声音轻浅,雨夜里听,如娓娓道来。
“譬如此番赵氏参与动乱的私兵有五百余人,柳氏参与的私兵也有五百余人,主公严惩柳氏,贬官,削爵,罚金,彻查,一个不少。同时宽待赵氏,仅处罚金。主公觉得会如何?”
说到这里,萧暥顿时恍然,几乎有画面了。
柳尚书闻讯勃然大怒,凭什么做的同样的事,出同样的力,他老赵家就罚点钱就了事,轮到他柳家,就要贬官削爵彻查?当然,钱依旧还要罚。这特么太不公平了!
所以,是不是他老赵家暗中给将军府通风报信了?所以才宽大处理?
甚至有可能就是老赵家,把他们给攀咬出来当垫背的?老赵就太不是东西了!
谢映之见他眼梢细细上挑,勾起一丝如烟似雾的狡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谢映之不动声色,继续道:“如此几番处理下来,各大世家之间就会生出猜嫌,今后遇事,各家相互观望,裹足不前,甚至提前告密,再不会像这次这样团结一致。”
萧暥五体投地,这波操作比他还骚。这不是阴谋,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谢玄首真是坑人都能坑得堂堂正正。
“接下来该如何?”萧暥虚心求教。
“此番各家罚没的银钱也可为主公充为军饷。”谢映之道,
萧暥明白,他穷。这次西征已经把刚攒起来的家底掏空了。
“北宫达实力雄厚,此战打得不仅是战术,还是粮草辎重后勤。今后两年,不仅要推进屯田,还要广开商路,尚元城的财货南可下江州,向西可过凉州,通西域。”
萧暥乖巧点头,洗耳恭听。
“北宫达帐下谋士如云,文奉长于机谋,潘纡善于筹划,名将除左袭外,还有大将赵贲,庞岱等,皆是万人敌,且幽燕之地自古多慷慨侠义之士。主公也要早做准备。”
萧暥立即表示他也不差的,“谋士我有先生,打仗我有西陵。”
谢映之微微一笑,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清冷如渊,道:“主公可以开府了。”
萧暥心中一动。
以前他名声不好,是孤家寡人,但如今不同了。
“主公平定北狄,正是人心大振之时,可开府纳士,广招天下贤才壮士。”说着他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招贤之文书,我已写好,主公过目。”
萧暥早在冬日雅集的诗会上就领教过谢映之的文采,所谓文如其人,旷达潇洒,意境空灵,字字禅机,句句深意。
他赶紧接过来,这一看之下,顿时愕然。
这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也……太通俗了!
这书很短,不咬文嚼字,不卖弄辞章,别说是文人士子,连贩夫走卒都能看懂。
而且,通篇看下来,这简直就是一份招募共同创业企划书啊!别说是放在古代,就是放在当代也极其具有吸引力。
因为他穷,工资待遇没有竞争优势干脆不提,但这贯穿全书的激扬意气,看得人心潮起伏,字里行间透露出共铸河山的豪情和雄心,哪一个心怀热血的青年受得住啊。
萧暥以前大学里学过的一点广告学,这份书通俗易懂,就使得受众面广。言简意赅,则随便一张简报都能登载完,容易传播。
萧暥不得不佩服,谢玄首,谢老师,厉害,太厉害了。妙书斋
而且通篇看下来,没有任何华丽的辞章,但字字句句都能直击他心中所念,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
江山如画,共赴前程。
这企划书写的,连萧暥都被深深地触动了。
……
窗外冷雨潇潇,已是夜半,案头一壶清茶,几样点心,两人秉烛夜谈。
接下来,谢映之又从各方面比较了他和北宫达之间的优劣,并做出相应的布局,提出改善的要求。
烛火摇曳中,他白衣如云娴静清雅,坐在榻前侃侃而谈,音容兼美。
萧暥听得着了迷,鼻间还萦绕着他衣衫上清冷幽玄的淡香。
他恍然间有种感觉,谢映之不像是他的谋士,而是,如师如友如知己。
“还有盛京王氏,”谢映之放下茶盏,漫不经心提醒道,“主公……”
萧暥这才发现他听得太入神,不知不觉就倾身靠了上去,手中咬了一小口的糯米团子,漏出的豆沙馅儿都快蹭到谢映之雪白的衣衫上。
尴尬。
萧暥赶紧往后退了退,他脸皮还挺厚的,干脆问,“吃吗?”
光他一个人吃独食多不好。
谢映之淡道:“我已辟谷。”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食物会沉积浊气,譬如一盘肉食沉积的浊气,需要打坐一刻钟到半个时辰才能除去。虽然素食尚不至于如此,但是谢映之这样的修为,早就不食人间烟火之物,也没口腹之欲,
“今天是冬月。”萧暥道。
在大雍,冬月相当于冬至前后,吃米团、汤圆,有圆满甜蜜之意。
萧暥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谢映之,“很甜的。”
谢映之倒也不介意,悠然抬手取下某人手中的糯米团子,微微偏开首,衣袖轻掩,耳畔的发丝滑落如细雨拂过,不经意间漏出衣缘阴影下小片落玉凝雪般的肩颈。
萧暥看得愣了下。谢玄首吃个东西都那么讲究,上回清颐阁他就觉得优雅,再看更是赏心悦目。他似发觉了新的乐趣,以后骗他吃东西。
谢映之丝毫没留神他的小心思,继续道:“至于王氏,容绪有合作的意向,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诉求和主公是一样的,他自视甚高,并认为王戎没这个能力稳定天下,搞不好会再来一次兰台之变,他更倾向于主公才能安定天下。”
对于容绪来说,天下太平他才更好做生意。容绪要经营的是他的商业帝国,有时候萧暥觉得,容绪这个人有点现代思维,他不相信任何王朝可以千秋万代,但是相信他的商业帝国可以长存,毕竟有多少老字号绵延千百年,传承下来。
谢映之道:“我猜得不错,几天后的潜龙局,容绪一方面是想讨好主公以弥补前番王戎的鲁莽举措,一方面是想再探一探主公的心意。”
萧暥听到这里有点不懂了,那天他看谢映之的态度,怎么觉得容绪似乎没安好心啊?
谢映之冷道:“是没安好心。”
他说着挽袖捡起了地上摔成了两截的白玉灯柱,“主公不知道这是什么?”
容绪喜欢夹带私货,但这个灯台萧暥检查过,似乎没问题,汉白玉的灯柱上浮雕着王家的富贵牡丹,做工还颇为精美。
“这是何时送给主公的?”谢映之又问。
萧暥道:“三天前。”
谢映之微一挑眉,果然容绪已怀疑上次花间的人不是萧暥了。他送这东西意在试探。试探萧暥到底懂不懂风情。
容绪喜欢在情.趣之物上卖弄奇巧。看这尺寸长度,再看萧暥西征回来更显清修的身段,果真是不怀好意。
也就萧暥什么都不懂,才会拿着容绪给的玉器,傻乎乎地填满灯油,置上灯芯,还真当做灯台用了。
萧暥看着谢映之蹙起的眉心,终于察觉好像收了不该收的东西,忽然有点心虚怎么办?
所以这白玉灯台到底是什么?
“也没什么。”谢映之道,那东西被他拿捏在手中,指尖拨过玉器的断口,才发现居然是层层嵌套结构,设计得颇为隐晦,尺寸大小随君选择。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厌嫌,他衣袖轻轻拂过,那玉器随之化为齑粉浮尘。
萧暥看得瞠目结舌,怎么觉得谢玄首好像有一丝生气?
但他这念头还未转过,谢映之侧首微微一笑,“主公,以后别人送的礼,由我先查看一番。”
萧暥一动不敢动:所以他还是在生气……
“这灯柱到底是什么?”
谢玄首笑而不语。
摇曳的烛火下,他的容颜笼在背光的阴影里,黯柔清幽,几缕长发散落下来,荡在颊边,如暗香浮动。
萧暥看得一时都忘了收回目光:好看,但为什么瘆得慌,有种雨夜聊斋的既视感?
谢映之闲闲抬起手,拨去他唇边沾着的几粒糖酥,似不经意道,“既然我是主簿,往来信笺也当包括在内。”
萧暥:等等……什么?
“主公身体有恙,就不要为府中往来信札劳心费神了。”
草!要查他的信!萧暥顿时反应过来,那他以后还怎么写凤求凰?
“先生,信我还是自己查收,”萧暥立即道。
谢映之忽然倾身靠近:“主公有所不便?”
“没有,”萧暥后背靠在榻上,已经退无可退。心想有哪个主公被自己的谋士逼到角落里的?还是在床上?
谢映之淡然道:“主公放心,我只查阅往来机要,主公私人信件我概不过问。”
萧暥刚要松一口气,就听他道,“若有青鸟传书,也是佳话。”
“没!”萧暥斩钉截铁道。
“哦,”谢映之所有所思道:“主公大可放心,我已跟魏将军说过了。”
什么?他怎么更加不放心了。
“你们说什么了?”
“主公早些休息罢,天快亮了。”谢映之替他拽了拽被褥,就要起身。
卧槽,说话说一半!
萧暥简直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那雪白的衣袖。又觉得拽袖子太娘了,转而干脆就扣住手腕顺势将他压回。
谢映之倚在软榻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我不困,先生把话说完。”萧暥终于抓回了一次主动权,他居高临下看着谢映之,“你跟西陵说了什么?”
谢映之坦言道,“主公不会再收到江州的信了。”
萧暥心中一沉,“为什么?”
“如今的局势,若让陛下知道你和魏将军一直有信笺来往,会如何?”
萧暥心中陡然一寒:“怀疑我和他有”这说勾结不合适,这不把自己连魏西陵一起搭着骂了?萧暥正琢磨合适的措辞,“有……”
“有情。”谢映之一语道破。
靠!“没有。”萧暥惊地脸颊一热,赶紧否认。
“主公,”谢映之微笑,清若琉璃的眸中闪过洞悉天机的眼神,“我说的是情义。”
萧暥简直要被他逼疯了,所以谢玄首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把话说一半?
谢映之见他卷着被褥,两颊若烟霞映雪,一阵红一阵白,目光四下飘忽不定,霎是有趣。不过想到今天还有事,先不逗他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正色道:“既然主公选择这两年内保留陛下,那么就不能再与魏将军有来往。信笺也不能。至于江州与大梁之间往来机要,都由玄门处理,我会择紧要的转告主公。”
萧暥心中狠狠戳痛了下,西陵的信收不到了?两年内都收不到了?就算有信,谨慎起见,也要由玄门来转达。
看着他一双清隽的眼睛顿时黯然,谢映之有点恻怜地抬手理了理他鬓角的碎发,“主公,天亮了,你再睡一会儿。”
萧暥没反应过来,长睫凋然像垂翅的蝶,寥落失神。
谢映之见他不动,莞尔道,“还是……你要跟我睡?”
萧暥吓了一跳,赶紧放开他,“不是,我没有。”
谢映之神清气爽地起身,飘然走了。
清早的曦光中,萧暥卷回被褥中,特么的,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
谢映之走出寝居,刚回身轻轻合上门,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一阵仓皇的脚步声。
“怀玉,”谢映之头也不回静静道。
苏钰顿时像背后中了一箭,猛地站住,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
谢映之让苏钰今晨来将军府,但谢映之和萧暥的居室只隔着一堵墙,所以苏钰一大早踱到这里,就看到谢映之从萧暥的寝居里出来。
不但如此,谢玄首只穿着一身雪白轻薄的单衣,长发未束如流墨垂到腰际,还有点凌乱,像是刚刚起身。
苏钰从来都没有看到谢映之这幅模样,当即脸憋得通红,转头就跑。结果谢映之还是察觉了。
此刻,苏钰硬着头皮走过来,手中的文书都拿不稳了,迎面拂来的晨风中有玄首身上孤冷幽玄的清香,怡人肺腑,却让苏钰更不敢抬头看他。
谢映之眸中的慵意早就烟消云散,一双眼睛寒如冰魄,“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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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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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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