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在和安安谈完两次几个亿的生意后,两小口侧躺着抱在一起,江森好听的声音在安安耳边响起,说话的热气喷在她的鼻尖上,弄得安安很想再谈一次。
她幸福地窝进江森怀里,娇声回答:“你重要。”
江森问道:“我和你妈掉海里了,你先救我吗?”
安安想都不想,“嗯!”
江森:“……”
安静了好一会儿,江森抱着她,缓缓说道:“我有个朋友,他说他小时候想问题,总是很直觉的,一般都能说对答案,但是你问他为什么,他又不知道,因为没文化,说不出道理。他跟我说,只有傻逼,才会在钱和人之间做选择,因为肯定是人重要。www.miaoshuzhai.net
有再多钱,人没了又有什么意义。要是拿钱换命,他肯定愿意的。可是后来,又过了几年,他又跟我说,好像还是钱更重要。。”
“为什么啊?”安安在江森怀里问道。
“因为他开始真正接触这个世界了,他被这个社会吓坏了。他离开学校走进社会的时候,什么准备都没有,对这个社会和世界一无所知。他人又单纯,就显得笨笨的,对人生没有目标,也就没有规划,没有规划,也就做什么都无所谓,被人占便宜也就当吃个亏。
然后就那么混了好几年,等身边的人,全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落后别人那么多了。他这才开始慌了,然后这个时候,他家里又出了事。他拿不出钱来,情况越来越糟。他开始以为,是自己能力不够,后来慢慢发现,其实也不完全是。
归根结底,他只是没有钱而已。有些人生来就有钱的,可以活得比他蠢得多都没关系,但家里条件一般的,一旦你不拿钱当回事,这个世界也就完全不拿你当回事。这个社会,仅仅会因为你不够有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完全不给你任何尊严。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跟我说,钱重要,为了钱,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安安小声道:“好可怜啊……”
“是啊。”江森道,“他对社会的认识,稍微有长进了,可还是没完全搞明白,一个人到底该怎么活着。幸好他还算努力,天赋也还过得去。又过了几年,他慢慢缓过来了。只是曾经失去的东西,这时已经再也找不回来。我又见了他一面。第三次,他跟我说,钱重要,人也重要。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要承担自己的责任的。钱和命,是一回事,没必要去割裂他。我看出来,他开始平静了,不那么笨笨的了。但是,还是差了一点。我就问他,真的吗?那人死了,钱没花了,是不是还是挺可惜的?他就有点迷糊了,说有点乱。
他跟我说,要想一想,我说好啊,就看着他想啊想,想了一年两年,他突然有一天跟我说,钱也重要,人也重要,但是非要取舍的话,肯定还是命重要。
我就问他,所以呢?他说,所以,还是命重要。人命关天。”
“那他说得对吗?”安安稍微动了下。
江森抱着她,翻过身来,两人换了侧身的位置,说道:“我当然觉得对啊。他只是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懂,靠直觉给自己寻找人生的路,到后来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慢慢坚定了他最初的想法。看起来他好像是转了个圈,回到原点,但其实他是螺旋上升了。
人活着就要过日子,但过日子的本质,还是为生命服务。原本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小孩子都知道。只是社会、人性和利益的复杂关系,扰乱了我们最纯粹的那颗心。
贫穷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没有尊严,也很让沮丧。可如果赚钱只是为了钱,赚钱的意义也就被大大地削弱了。人命,是目的,是一切工作的落脚点,而不该是工具,更不该成为代价。”
“嗯……”安安听得很认真,但还是困了,小脸贴在江森的胸口,小声呢喃,“所以你花了六千万,一点都不心疼?”
“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江森笑道,“不过花了才心安,不花就会不安,花得还是很有价值的。就跟我们每天谈几个亿的生意一样,不把那几个亿花出去,睡觉都不踏实。”
“讨厌……”
“再谈谈?”
“嗯~谈不动了……”
江森在安安额头上轻轻一吻,房间里随即就没了声音。
……
刷!刷!刷!
次日周四,清晨五点出头,申医的篮球馆里,准时响起投篮的声音。江森好像在一夜之间恢复了所有的活力,也可能是找回了手感,篮子怎么投怎么有,命中率妥妥地奔着九成去。冯援朝看得又惊又喜,老苗则在一旁欣慰地差点想抹眼泪。
回来了,那个纯粹的江森,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还特么明显进化了。
“江森这次出大血,接下来肯定得好好练,把耐阔的代言费赚回来啊!”
“花了多少钱?”
“好几千万吧。”
“啧啧啧……”
森之队上上下下,依然对江森的行为不甚理解。哪怕叉叉镇那边塌了几十间危房,但大西南地区本来就地质灾害频繁,在他们看来,无非只是巧合罢了。
也就网络上,个别人搞得比较神神叨叨。
有说江森未卜先知的,也有说江森仙人下凡的,最离谱的还有言之凿凿说江森是重生的,所以江森的码字速度才能那么惊人,如果不是有人代笔,那肯定是事先背下来。也不用他们那个筛子一样的脑子想想,什么神仙才能背下几百万字的整本书?
而且还能一本接着一本地背?
“妈的,傻逼嘛!”位面之子早上刚到公司,开晨会第一时间先喷了那些又冒出来质疑江森的键盘狗一通,“我就说,纯粹就是特么的人红是非多!我们二爷就是做人太优秀了,有些逼自己这辈子全班第一都没拿过,就觉得全世界智力水平都应该跟他差不多。妈的还是二爷说得对啊,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特么人和狗之间的距离还大,二爷说……”
巴拉巴拉,一副誓要给二爷舔到底的架势。
其他一群大大小小的主编,略微眼红地看着韦绵子,内心嫉妒地想,不就是特么地抱上大腿了吗?星星星中文网这边已经决定,不日就要升任位面之子当男频副总编,不然无法匹配江森现在的咖位。再这么下去,位面之子估计再用不了两年,就能当上男频总编。然后是网站副总编、网站总编、网站副总裁、网站总裁,集团副总裁、集团……那不可能。
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江森越来越好,位面之子肯定也要鸡犬升天。
那以后新人女编辑入职,这小子岂不是能……
“二爷不一定还会继续写啊。”位面之子正说得口沫横飞,办公室的角落里,突然悠悠冒出一句,“我听大老板秘书的一个朋友说,大老板好像在跟二二君商量,要卖一部分网站的股份给他了,二二君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们老板了,还自己动手个屁……”
“真的假的?”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位面之子愣了几秒,突然一拍桌,“那我身为二爷嫡系,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骨灰!凡是二爷的决定,我都坚决拥护,凡是二爷的指示,我都坚决执行。”
然后一脸正气站起来,快步走去卫生间。关上不隔音的槅门,掏出手机就给叶培打电话,语气谄媚得一塌糊涂,“叶助理,我想明白了,我还是希望可以更加充分地为江总提供服务,我不要工资,二爷的工作室里挂个名就行,星星星中文网早晚也和二爷工作室是一家嘛,好,好,那麻烦您了,谢谢,谢谢……”
打完电话,位面之子从隔间里走出来。
正巧他左右两边的隔间里,冲水声跟着响起,灰哥和锋哥一左一右推开门,两个人齐刷刷冷冷地看位面之子一眼,锋哥道:“特么的,吃里扒外。”
“哼!”灰哥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位面之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锋哥面色不善问道:“你还想解释什么?”
“不是……”位面之子道,“灰哥他……没洗手。”
锋哥:“……”
有江森做名义上的后盾,韦绵子自然不怕会被解雇或者被穿小鞋。他和江森合作的时间越长,资历越老,网站想动他,就得考虑江森的态度。
而江森的态度,现在简直太特么要命了。
以江森现在的势头,他已完全经可以自立门户,或者去其他网站入股当个小老板。只要江森有这个意向,怕是想给他投资的人都要排起长队,其中可能就包括星星星中文网的陈大老板。这么一来,星星星中文网的流量极有可能就会被江森抢走,并且陈老板又是众所周知的对星星星中文网的死活不怎么在乎,搞不好一个连锁反应,星星星中文网就要完蛋。
而一旦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位面之子估计自己反倒要受益。
作为二爷的“处女编”,他可是从05年就伺候江森到现在,没有功劳也与苦劳,没有苦劳好歹也算是江森的一个尿壶,江森隔三差五地那么态度粗暴恶劣地对待他,如果真要另立炉灶,他位面之子大主编,怎么的不也得去搞个总编干干?
“嗯……对!就是这样!”
位面之子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又开始新一天的摸鱼工作。
基于资格和任务的特殊性,他现在只负责江森一个作者,每天给江森改完不多的错别字后,就是关注网文圈内所有和江森有关的动向,责编、运营、助理一把抓,日常除了控评就是和网友对喷,但情绪一直控制得很好,因为他属于拿工资喷人,每喷一个人,都是工作任务。和那些花自己的时间跟沙雕网友对线的傻逼行为,完全不是一码事。
当然,由于江森在网文圈的地位已经几乎不可动摇,加之那些年轻女粉们各个都异常凶残,所以实际上需要位面之子亲自下场喷的场合,早就已经不多了。
更多时候,他都是在网上漫无目的地刷,经常能刷到一些和网文不相关但和江森高度相关的新闻。于是日复一日,越刷越对二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叉叉镇……书记某某召开震后重建工作会议,镇长某某某主持……叉叉镇确认收到来自社会各界捐款共计两千四百万,其中包括二二制药捐助的一千五百万。二二制药由我国著名运动员、知名作家、沪旦二二中药研究实验室创建者江森于今年三月正式创办,二二制药致力于……与东瓯市扶贫办、沪旦大学、申城四季药业公司有广泛深入合作……”
“据田管中心官方网站公布消息,江森将参加本月底在京举行的国际田联公开赛十项全能项目,目前江森已辞去二二制药CEO职务,专心备战奥运……”
“申医二二奖学金基金会正式成立……”
“震惊!奥运冠军预言家乡楼市泡沫初现端倪,当地工商联指责其言论不负责任,某大学教授称其涉嫌操纵市场且不务正业,央媒知名专家评论员牛三刀表示支持该论调。”
“哇呜哇呜哇呜……”位面之子翻着网页,二爷这货,从体育圈干到财经圈,从财经圈干到学术圈,这破圈破的,重症精分患者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他又翻了一页,后面跟着的,又是一条江森露面的视频广告。
时间进入五月份后,好像互联网覆盖之处,就遍地都是江森的消息。
“goodjob。”申城的耐阔大中华区总部大楼里,罗宾威廉姆斯穿好裤子,一语双关地夸了秦芳月一句,随手捡起地上更小的那条递过去,“月底的比赛,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绝对不会。”秦芳月接过来,很淡定地穿好,“江森的训练成绩我们已经拿到了,今年的奥运会,他将震惊世界。国际反兴奋剂组织已经拿了我们的钱,加上是中国队主场,就算他真的用了兴奋剂,他也不会出事。”
“no!”罗宾威廉姆斯一把将秦芳月拽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眼神狠厉,“我要一场绝无瑕疵的比赛,绝不能有任何把柄。江森如果要靠使用兴奋剂才能获得成绩,我宁可他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地球人,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对抗谁。我们是在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个人利益。哪怕出一丁点问题,你和我都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个世界上,现在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昂撒人,会希望江森破世界纪录,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我知道。”秦芳月眼中露出恐惧。
罗宾露出微笑,拍了拍她的脸,“知道就好,继续工作吧,接下来三个月,我希望全世界的目光,都能聚焦到Johnson身上。”
“我已经在做了……”
秦芳月匆匆穿好衣服,连身后的拉链都没完全拉上,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罗宾威廉姆斯这老头,这几天简直疯了。
在耐阔大中华区总部的暗中推动下,网络上借“叉叉镇五九空城震”来渲染江森各种不凡的消息,在五月中旬过后,被渲染得越发离奇。而偏偏江森确确实实各方面的成绩又有目共睹,全社会对江森的关注,竟真的开始主动升温。
好奇心驱使着人们,开始去检视江森过往几年的一切,并同时拿着放大镜,观察江森眼下的一举一动。5月19日,江森和东瓯市发改委签署二二制药的股份转赠协议,股份由东瓯市城市开发投资银行吃下,某小报就跳出说,江森进军金融业了。
5月21日,二二制药召开董事会,正式任命梁玉珠为公司CEO,某博客上又有人爆料,江森的丈母娘已经是放高利贷的,江森果然要进军金融业了!
等到5月23日,江森送走流连东南沿海大城市不去的最后一批叉叉镇老乡,居然又跳出一家主流《大光明报》,称“江森个人捐助的1000万,可能会通过当地的灾后重建政策,加息返回他自己的腰包”,所以江森果然在放高利贷!以东瓯市一管的商业传统,东瓯市城开投资银行吃下二二制药5%的股份,很可能是一场披着扶贫外皮的资本交易……
“我草,特么的什么玩意儿?”
总算消停下来的江森,冷不丁发现自己仿佛正在变成某种符号,顿时一阵头大。
然后就在这时,陈老板又出现了。
“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唐僧肉吧?”陈老板微笑看着江森,“我为什么三年投了四百个项目,因为你没得选的。你的钱已经不完全是你的钱了,你的人,也不完全只属于你个人。优秀的人就不可能悠闲,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找上你。”
“所以,您想说什么呢?”江森问道,“大家的时间都这么宝贵。”
“你还要训练……”陈老板把江森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笑道,“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二二制药的股份,不如你卖给我一点,可以和星星星中文网的股份,一比二地换。”
“可是我已经对网文没兴趣了。”江森摇摇头,“盘子太小,事情太多,不求大富大贵的话,拿来过日子还行,可是我又不用为过日子发愁,我老婆家里那幢写字楼,拿来收租都能收到共产主义实现的那一天,到时候我早没了。”
陈老板不解道:“那你现在忙死忙活的,到底是为什么?”
“我没觉得自己在忙死忙活,只是全社会盯着,才好像显得我每天都很忙的样子。
其实世界上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是很忙的。大家都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学校对面的菜市场里有家早餐店,我还在那里打过工。那个早餐店的老板娘,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床,四点半就要开始干活,一直忙到早上十点半打烊。
回家还不能马上休息,她还得准备第二天的各种用料,真正闲下来,也差不多是在晚饭时间了。然后吃了晚饭,放松不了两个钟头,就得抓紧睡觉,不然第二天起不来。说不定她在家里还得给老公和孩子洗衣服,还得打扫家里的卫生,还得做饭,很辛苦,一天没几个小时不在忙活。
我其实也一样。只不过她在家里和店里忙,我到处开会,每天要读书要训练,被一群人伺候着,看起来高大上而已。你们盯着我看的时候,大家看到的都是光鲜亮丽,但没看到背后的本质,无非就是劳动。”
陈老板笑道:“不是剥削吗?”
“目前还不是。”江森笑了笑,“而且剥削是客观结果,不代表我本人完全不劳而获,对不对?我也是付出时间和精力的,最多只能说我的付出和获得不匹配。”
“你现在又转头替我们说话了?”陈老板笑道,“屁股决定脑袋吗?”
“一个人的屁股到底坐在哪里,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到底都做了什么。”江森道,“钱可以入我的手,也可以从我的手出来。我这个月刚花了六千万,很多人说我是傻逼,但我知道我做了正确的事情。
二二制药接下来会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归我,但算上沪旦,公家拿到的利润,现在是百分之五十三,将来与之于民、用之于民。所以我虽然拿得多,可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好人。我对得起去年六月份写的那篇作文,我只是辩证地理解了什么叫手段,什么叫目的。”
陈老板听得有点傻眼,“你想干嘛?当红顶商人?”
“商人就是商人,哪有什么红顶白顶的。”江森道,“我就是每天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如果有目标,就努力去做到。”
“做不到呢?”
“做不到就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合适,要是努力了也做不到,就换个方向。”
“所以也没有长期的打算了?”
“有。”江森道,“不过要等奥运会结束,我倒是有个小项目。”
陈老板一咧嘴,“你那个外卖项目?”
“不是。”江森道,“我给这个项目取名叫说说,你说我说大家说。”
“什么东西?”
“到时候再聊吧,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拿说说的股份和你换星星星中文网的股份。”
陈老板笑了,“你跟我这儿空手套白狼?”
“你不愿意吗?”江森也好笑道,“你不要我去找虞青锋,他肯定愿意。”
“还有别的潜在股东吗?”
“有。”江森点点头,“曲江省宣传口,我跟他们张部长聊过了,业务相当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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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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