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江南的皇宫很平静,如同往常一般,但是她知道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这一天,她呆呆地坐在房间中,看着窗外出神,整个人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姑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面色苍白地跪在陶然儿面前,恐惧地叫了一声:“娘娘——”
她的声音得像风中的树影,陶然儿吓得如同开水烫脚似的跳了起来,瞪着姑姑。
事情终于发生了!
姑姑伏在地上,因为极度的恐惧,身体已经瘫软成泥,陶然儿瞪视着姑姑,只见她苍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对姑姑说道:“不要怕,你慢慢说来。”
她心想,左右大不了一死。
外面的天空突然阴沉到可怕,正如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就算死,她也要和李信志死在一起。
姑姑才颤抖着对陶然儿说道:“娘娘,奴婢听说,听说——”因为害怕,姑姑的声音结结巴巴,好半天也说不清楚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陶然儿平静地看着她,却只觉得自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姑姑对她继续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听说今天太后,一,一大早就去前朝了——”
李大娘去了前朝?!陶然儿得知这个消息,一颗心提了起来,自古至今,女人不能干政,不管贵为太后还是皇后,一旦女人干政,就是母鸡司晨,所以女人一般是不会去前朝的,如果太后去了前朝,只能说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陶然儿的脸上失去所有血色,她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姑姑,对她问道:“太后去前朝什么事?”
姑姑抬起头来,看着陶然儿,她的嘴巴张了张,眼里流下泪来,姑姑居然在她眼前哭,看到姑姑的眼泪,陶然儿连嘴唇也失去所有血色,一颗心更加慌乱,她不安地在房间里走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随时会着火。
这个时候,只听到一声“报——”
姑姑和陶然儿都吓了一大跳,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站在陶然儿面前,一脸轻蔑地对陶然儿说道:“奴才奉了太后的命令——”他拿出一张懿旨,展开来宣读。
原来是太后颁旨要废掉她皇后的身份。
她的皇后终于被废掉了,陶然儿苦笑起来。
太监收了旨,对陶然儿说道:“陶然儿,太后说你罪恶深重,你领死吧。”
奉了太后的命令?!
陶然儿听到这句话,如同听天晴天霹雳,她闪电般地看向公公,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的手上奉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盘子上放着一杯酒,一把刀,还有一块白绫!
太后要赐死她!
发现了这一点,陶然儿吓得身形摇晃,身体后退,面色如同死人般苍白。
曾经中原偷偷地给她送来中原的传国玉玺时,看着那个精致的木盒子,她怀疑是太后送来的毒酒,后来发现不是,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太后真的要赐死她,她送来了毒酒,还有匕首,以及白绫。
主事公公冷冷地说道:“太后说娘娘罪不可恕,这三样东西,娘娘任选一样吧。”
陶然儿呆若木鸡,大脑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后要杀她,她无路可逃。
此时此刻,她有一些后悔和懊恼,当初,当刑宝绫和末朝的皇后要带她回中原时,她是不是应该和她们一起回去?这样,她可以回到中原当她的公主,而不是回到江南临安的皇宫当中,面临着被太后赐死的局面。
她不想死,小米粒还没有长大,她还年轻,和李信志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她不想死。
冷汗如同下雨一样,从陶然儿的后背大股大股地涌出来。
姑姑压根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如此迅速,她趴在地上,朝着门口的一个宫女使着眼色,并且无声地张着嘴巴说话,那门口的宫女看着姑姑的嘴形,知道她在说“快去找皇上!”立马点点头,飞快地转身,闪电般的去找李信志去了。妙书斋
陶然儿看着冷冷的公公,对他问道:“太后要赐死本宫,总得说清楚本宫犯了什么错?”
公公轻蔑地一笑,对陶然儿说道:“太后说,娘娘您是江南的大仇人,是当今圣上的杀父仇人的女儿,所谓父债子还,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娘娘还是安心赴死吧。”
陶然儿呆了一呆,她是中原公主的事,李大娘已经知道了!
她对公公说道:“皇上怎么说?”
问这个问题时,她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太后要杀死她,这件事,李信志知不知道,难道他也同意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真的没有必要活下去了,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果要杀死她,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李信志一开始就要替父报仇,所以将她好言哄骗着带回宫来,现在看她处在深宫当中,与中原的人失去联系,没有援手,所以要替他父亲报仇吗?
陶然儿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寒意从骨子深处升起,她手脚冰冷,身体颤抖,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立马赴死。
当初,她之所以拒绝回中原,选择与李信志一起回宫,就是因为对他抱着充分的信任,她相信他爱她,绝对不可能加害于她,所以她明知回来危险重重,仍然跟着他回来了。
如果他欺骗了她,那么,她真的要去死了,因为活着太痛苦了。
陶然儿想到这里,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公公,面对着陶然儿咄咄逼人的凌厉凝视,公公内心有些不安,他吞了一口唾沫,为了早点完成杀死皇后的任务,他撒谎道:“皇上知道的。”
什么?!
陶然儿只觉得头顶响起一声焦雷,在那一个瞬间,只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听到太监的话语,原本站立的陶然儿忽然像一个空空的面口袋似的软倒下去。姑姑慌了,立马冲向前,扶住陶然儿,将她搀扶着到一张座椅上坐下,陶然儿仍旧面色一片死灰,嘴唇颤抖着,做声不得。
她的大眼空洞如同鸡洞壳,双腿仿佛面条一般软垂无力,整个人如同一只熄灭的蜡烛。
主事的公公看到陶然儿如此模样,对她不耐烦地说道:“陶然儿,现今你已经不是皇后,太后要你死,你不得不死,所以不要磨蹭了,这三样,你任选一样,快点完事,我也好去交差!”
陶然儿瞪眼看着一脸轻蔑的公公,想着在此之前,当她是江南的皇后时,每次这个公公来立春宫办事,对她如同一只摇着尾巴的狗,现在翻天覆地,他也变脸了,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怪不得俗话说,千山易翻,人心难覆。
人情比春冰还薄。
她听到公公的催促声,绝望的大眼看了一那托盘上的三件自杀的工具,她镇定下来,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此外,得知李信志知道这件事,并且参与其中,她已经对生活不抱希望,早萌死意,因此,此时此刻,对于死亡也不是那样畏惧了,
因为活着已经很痛苦了!
现在的她,如同身处修罗场,痛苦不堪,只有死去,失去知觉,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陶然儿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瞪着那杯毒酒,她悲凉地想,就算今天不死,可以顺利地活下去,那么,她未来的生活会是怎样,江南是容她不得了,所以她只能回到中原,背负着沉重的负荷生活着,如同一只负重缓行的蜗牛,余生想起李信志的种种负心和欺骗,她就心如刀割,她的人生就这样了。
那么,还不如死了省事,一了百了,因为死了,就不会有烦恼了。
这样一想着,陶然儿整个人平静下来,她看了看公公,对他客气地说道:“公公,人临死之时,总有一些事情要嘱托,所以,请公公去外边等待吧,让我和我宫里的人告个别,我立马赴死,不给公公添麻烦。”
此时此刻,陶然儿说到这个“死亡”两字,如同谈论天气,讨论下一餐吃什么一样平静,倒是立春宫里的宫人,听到自己娘娘说到死,立马哭喊声一片。
公公看到陶然儿如此爽快,倒也不太好意思再行催促,只得点点头,示意小太监放下托盘,然后带着跟班,走出房间,在外面等候。
陶然儿看到房间外面太监的身影,便知道,她今天不服毒自杀,这两个太监是不会离去的。
因此,她长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姑和其它宫女太监,她对姑姑温和地说道:“姑姑,你过来。”
姑姑哭泣着走到陶然儿面前,一脸的泪痕,她万万没想到,立春宫会突然生此剧变,所以到现在,仍然无法接受事实。
外面开始下雨了,连绵不绝的阴雨打湿门窗,如同此时此刻立春宫每个人的心境。
陶然儿惨笑一声,对姑姑沙声说道:“姑姑,你与我多年相处,我向来对你如何?”
姑姑哽咽道:“娘娘待奴婢如同姐妹,奴婢虽然是奴才,可是娘娘从来不曾低看奴婢,奴婢一辈子都记得娘娘的大恩大德。”
陶然儿点了点头,眼中已经无泪,脸上是视死如归的从容平静,她对姑姑温和地说道:“我死后,你见到小米粒,你就告诉他,他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叫他不要挂怀,也不要难过。”
她之所以叫姑姑近前来说话,无非是放心不下小米粒,有一些临终之言,要托付给他。
姑姑愣了愣,对陶然儿说道:“娘娘,如果你放心不下小米粒,你可以叫他过来见一面,奴婢相信,皇上和太后也会同意的。”
陶然儿摇了摇头,立马说道:“不不,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赴死的样子,他还是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娘亲死去,那么,他就不会相信他娘亲死了,我不想给他的童年留下可怕的阴影,所以,不必见了。”
想到她死后,小米粒从此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以后要被其它妃子生下来的孩子欺负,原本已经没有眼泪可流的陶然儿,又开始大股大股地涌出泪水。
她的心痛苦得仿佛刀割。
听到陶然儿如此说,立春宫的宫人全部哭了起来,姑姑哭着说道:“娘娘,你别这样说吧,你那么聪明,你是天下第一的女神农,你是并世无双的女军师,你那么聪明,肯定还有其它办法的,你快想想办法啊,你不要这样绝望啊,求求你了——”
姑姑这样一说,其它的宫人也跪在地上,膝行着到陶然儿面前,围在她身边,异口同声地对她哭着央求道:“娘娘,你不要赴死啊,你那么聪明,一定要其它办法的,求求你——”
立春宫的宫人与陶然儿相处多年,再加上陶然儿没有主子的骄慢,对待他们如同朋友,早就生出感情,因此,听到太后要赐死陶然儿,他们虽然不明白其它的缘故,却十分不舍,因此,非常难过。
陶然儿苦笑一声,对他们轻轻说道:“我已经心死了,不想活啦,所以,你们让我去吧——”
她朝着房外叫了一声:“公公——”
那太监答应一声,带着小太监走进来,陶然儿对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把那杯毒酒送过来吧。”
公公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小太监,小太监端着盛着毒酒的杯盘走到了陶然儿面前。
陶然儿瞪视着那杯毒酒,伸出手,端起酒杯,递到自己唇边,张开嘴,突然眼睛一闭,举手猛地一灌——
姑姑大叫一声:“娘娘,不要啊——”
这时候,只听到“叮”的一声,陶然儿手中的酒杯被重物打中,摔在了地上,陶然儿手中空空,毒酒洒得满地都是,李信志脚步匆匆一阵疾风似地奔了进来。
陶然儿呆在那里,想着他既然要杀死她,这个时候又跑来做什么。
李信志气得面色铁青,手上的关节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直爆,他飞起脚,对着两个太监就狠狠地踢去,他怒不可遏地骂道:“是谁叫你们这样做的?”
陶然儿眼睛睁了一睁,看着李信志的神情,难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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