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齐磊清了清嗓子，“花这么多钱吗？你不会是要直接建工厂吧？”
拜伦一听，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建工厂哪止四十个亿？就是实验论证的生产线。”
一摊手，“硅圆在中国又没有生产厂家，我们没法与厂家合作验证工艺流程，只能自己建一套实验工艺的生产线啊！”
齐磊：“……”
有点贵啊！
拜伦也看出来了，齐磊有点虚，赶紧道：“你放心，这玩意不浪费，以后能一直用。就算咱们的硅圆工艺成熟了，不需要工艺验证了，也可以直接改成生产用的。”
“哦。”齐磊松了口气，你要是这么说，我确实放心不少。
他还真怕，拜伦做个实验要几十个亿，将来能投产了，再要几百个亿。
那特么的，老子真供不起啊！
……
——————
所谓单晶硅，也就是晶圆生产，其实这玩意说起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首先，多晶硅和单晶硅在化学意义上是同一种物质——硅单质。
硅也是自然界常见的沙子、石英石的主要成分。所以人们常说，芯片是沙子做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至于多晶硅和单晶硅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把多晶硅内部结构想象成一盒散落的火柴，相互堆叠横七竖八的，它是杂乱无章的。
这样的内部结构，在以纳米级为制成单位的芯片领域，是没法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内部空隙，甚至原子排列上的凌乱，都会影响芯片的性能。
所以，制造芯片的硅单质，必须得是重新排列。让火柴与火柴之间呈现规则排列，就像在火柴盒里一样整齐。
这就是单晶硅。
而这个从凌乱到有续的过程，也就是晶圆的制造过程，可就复杂了。
目前，国际上常用的单晶硅制备方法叫：柴可拉斯基法。
就是把多晶硅加热到熔融状态，说直白点，就是一盆岩浆。
然后，把一个单晶硅的种子放进熔融液之中，让液态硅依附在种子上重新结晶，慢慢“长”成更大的单一晶体。
而在这个“生长”的过程中，控制种子的旋转速度，以及种子从熔融液之中拉出来的速度，就会得到一个圆柱型的单晶硅。
之后就简单了，把单晶硅柱进行切片抛光，就是晶圆了。芯片就是在这样一张一张的硅单质圆盘上刻蚀出来的。
听上去，是不是好像也不难？
其实已经很难很难了，任何一件事做到极致，那就没有不难的。
首先，想得到高纯度的多晶硅，需要将二氧化硅，也就是沙子、石英经过电弧炉提炼，盐酸氯化、蒸馏提纯等一系列步骤操作。
最终要得到多高纯度的多晶硅才能达到要求呢？
就拿拜伦来说吧，他是这个领域的大佬级人物，纯度低了肯定不符合他的身份，可是太高也不现实，那就行业平均水平吧！
那么，多晶硅的纯度就需要达到99.9....9%，小数点后9个9。
这个过程中，多晶硅的制备、设备的精度、无尘环境、拉伸工艺等等，每一步都要做到极致。
而且，这还不算，最最难的，其实是控制硅圆的直径。
怎么把硅圆的直径做的足够大，这才是关键。
也就是，越粗越好。
因为后续做出来的芯片是方的，而柴可拉斯基法制出的单晶硅只能是圆的。
这就相当于在圆盘上划出一个一个的方型，边缘部分必然有画不出方的区域，也就浪费掉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用一寸直径的硅圆，可能画几个方，十几个方，就不能再画了，假定边缘30%的区域浪费掉。
可是我用8英寸的硅圆，那就能在一个圆上画更多的方，而浪费的区域也许只有10%。
以此类推，12英寸的……
晶圆越粗，画的方就越多，浪费的区域比例就越小。
浪费的少，也就代表着芯片成本的降低。
所以，单晶硅制造，核心就两个：
第一，纯度。
第二，让晶圆尽可能粗的工艺。
谁能让这两个工艺跑到前面，那谁就能领先世界。
拜伦在这方面有研究很深入，他现在要上的实验生产线，就是大直径单晶硅的生产线。
这其中，核心设备想都不用想，全部都是进口的。
而且，都不便宜，随便哪个部分的设备都是上千万，甚至上亿级别的。
“其实，没有这么贵。”
此时，拜伦开口了，“这一套设备，如果我们是以米国公司的身分采购，也就几个亿就足够了。”
“可惜！”
言下之意，咱们是中国人，人家不敲你的竹杠敲谁？
“而且！！”拜伦面色凝重，“我实话告诉你，就算卖给咱们了，能不能用还要两说。”
“嗯？”齐磊一皱眉头，“什么意思？”
拜伦摊手，“因为这就是个陷阱啊！”
齐磊，“……”
拜伦，“能上清单的，都是技术含量不算高，或者专利壁垒不牢靠的。咱们能找到替代品，或者自己花一点时间可以自研。”
“而其中的一些核心部件、关键材料，你花钱都买不来，人家对你是绝对禁运的。”
齐磊，“……”
南老这时接了一句，“说白了，人家的打算就是让你花几十亿买回一堆废铁，一片晶圆也造不出来！”
拜伦，“所以说啊，剩下那一部分只能是咱们自己想办法，与国内其它的研究所、高精度元器件企业合作研发。这部分得花多少钱，那就说不好了。”
南老此时也帮拜伦说道，“不是拜伦败家，是实在没办法。除非你能通过国外渠道，把那些禁运的部件搞回来！”
齐磊拧着眉头，刚要搭话，却是拜伦抢先一步，“不花那份冤枉钱，我们自己搞！”
齐磊抬头，正对上拜伦喷火一样的眼神。
“齐！！我能给你的保证就是，只要你钱到位，我就能给你把东西造出来！”
“要是造不出来，我拜伦奥古斯特把脑袋压给你！”
“我还不信了，离了他们，咱们就活不了！！”
别看拜伦嘴毒心笨，可是，不代表他没火气。
就没受过这种气！
这句话，明显有点赌气的话，足以代表了他的心情。
齐磊怔怔地看了他好久，什么也没说，牙都要咬碎了，还说个屁？
闷头拿起笔，直接签字。
一边签，一边问，“核心部件，还有材料，要多少钱？”
拜伦一挑眉头，“十个亿？”
齐磊，“够吗？”
拜伦，“够！！”
那边，南老没忍住，猛一砸桌子，“自己从头来，也就十个亿？这叫什么事儿！？”
齐磊却是没听见一样，已经低头翻页，一个一个签上自己的名字，“拿来！”
拜伦一怔，“什么拿来？”
“报告！”
拜伦还是没听懂，“什么报告？”
却是助理小郑一下明白过来，从一堆报告里翻出来一份，塞到齐磊面前。
“这，这份是晶圆生产线缺补元气件的报告。”
有些气弱，也被齐磊的气势给压住了，“还…还没做核算。也，也没联系其它企业呢！”
齐磊却是不管，直接接过来，大略一看，签字。
依旧低着头，“这部分我给你预留15个亿，很快打到研究所账上。”
突然抬头看着拜伦，“我不要你脑袋，只要你一句话。你说可行，我就给钱！”
抬头看向一众学者、专家，“以后这就是规矩，只要过了理论验证，只要你们觉得有必要，那就马上报上来，资金一定走在你们的研究前面！”
拜伦，“……”
大伙儿，“……”
有点霸气了哈！霸气到都有点不像齐磊了。
南老、山姆皱眉纳闷儿，怎么怨念这么大？以前齐磊可是很会变通的。
只是，他们哪知道，齐磊这几个月在国外光特么受气了。
我想加入电子工业协会，你们不让。行！那是你们的东西，你们藏着，掖着，保护着。我理解，我忍了！
现在，我回家了，不给我用，我自己造总行了吧？
可还是不行，一个螺丝钉都卡死你。
也行！！
还可以忍，谁让咱连颗螺丝钉都没有呢！Μ.miaoshuzhai.net
那我花钱行了吧？
老子有的是钱！
齐磊也有火气，只是他轻易不表现出来罢了。
“还有吗？”齐磊看着大家，他来魔都就是撒钱来的，“有就一起拿上来吧！”
这话……
这话倒是把大家都问愣了。
拜伦看了看南老，南老看了看大伙儿，大伙儿又看了看山姆。
山姆心说，不过了？这已经扔出去55亿了，已经超出了山姆的预期。
眼见拜伦有点上头，跃跃欲试，急忙阻止，“暂时…够了！”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结果，南老和拜伦却是突然来了一句，“其实，有一个项目需要现在就考虑了。”
山姆一翻白眼，你们还真不客气。
而齐磊更让人意外，“什么项目？有没有必要？”
这次南老和拜伦几乎异口同声，“有！！而且也需要技术公关。要先动起来，否则将来可能是个麻烦！”
“什么？”
拜伦，“建个净水厂。”
“呃……”
齐磊一窘，净水厂？这玩意……
好吧，既然开口要了，那就是很重要呗？
再说了，一个净水厂能花几个钱，和这些动辙十几个亿，几十个亿的项目比起来，那都不叫事儿。
“建！”
拜伦，“前期投入就得十几个亿。”
齐磊，“你等会儿吧！”
整个人都不好了，水厂而已，也要十几亿？
瞪着眼珠子，“我再给你上一条可乐生产线得了，你把可口可乐竞争下去。”
这就过分了吧？要十几亿？
拜伦一听，一脸嫌弃，“你懂什么啊？”
“没和你开玩笑，净水处理是必备的！否则，你还什么硅圆加工，什么自己造芯片，包括其它的项目，都动不起来。”
“全都别想！”
齐磊，“……”
那边，南老苦脸一笑，“确实，必须得有！”
……
齐磊不知道，或者说，他对高端点制造业的了解不系统。
真需要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需求，是巨量的水资源。
南老解释道，“无论我们走哪个方向，要在哪个节点搞突破，都需要水，大量的水！”
给齐磊比划着，“高端电子制造业，因为它是微观工艺，所以，到了一定程度，最高追求就是精度。”
“就拿芯片制造来说吧，正常来说，一百多道工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需要水洗。”
齐磊张大了嘴巴，眼珠子一转，南老一再强调大量，怎么意思？用水很多吗？
“用多少水？”
南老低头沉吟了一下，“这么说吧，台积电这种规模的企业，已经把工艺水平发挥到极致了，但它制造一枚130纳米的芯片，大概需要消耗30斤左右的水。我们从头开始，只会比这更多。”
“依目前来看，起码要日处理1万吨左右才有可能够用，还不算将来扩建的。”
齐磊，“……”
拜伦此时开口了，“这个水净化系统你是必须要造，省不了，早晚都得投入！”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它是和硅圆实验生产配套的。没有它，硅圆也开不了工。”
齐磊明白了，意思就是，这十几亿不投，那之前那五十五亿也等于白花呗？
琢磨着，能不能找个替代之类的。当然了，自来水肯定不行。要是可以，这几个败家老头儿也不提这个要求了。
但是，他后世可是听说，W哈哈的纯净水实验室里可以直接用，纯度很高的。
那我把用水这个事儿包出去行不行？
没敢露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有…替代品吗？”
“比如，咱们找W哈哈合作一下？”
“哈哈……”结果，一屋子专家都笑了。
拜伦无语道，“我们要用的这个水，纯净度是普通自来水的1000倍，叫超纯水！”
“什么哈哈也不行啊！”
“好吧！”齐磊放弃了，准备签字。
可是，一看到十几亿，他就蛋疼，老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又犹豫了，“就一套净水设备而已，用得了十几亿吗？太多了吧？”
南老一听，“没办法，生产超纯水，咱们国内也没有这个能力。”
齐磊，“明白了，进口呗？”
大伙儿齐齐点头：“对！”
齐磊一咬牙，“批了！”
听的山姆直咧嘴，齐磊到底有多少钱？
急忙补充了一句，“这个可以缓一缓，一年半年的再去投入也不晚，你可以先不准备资金。”
而齐磊却是摇头，“钱很快到账！我就一个要求，别拖后腿。”
山姆，“……”
山姆感觉，齐磊是不是有点上头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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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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