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吧,用不着这样了。”
卫渊只是笑着说了句坐下吧,那魂灵就真的顺势坐下来。
脸上神色恍惚不定。
卫渊暗自叹了口气。
人死之后,真灵磨损。
到了头七的时候,其实只是剩下了最后一点执念,这个执念会驱使着魂魄在最后消散之前,来到他最为执着的地方。
一般是会回到肉身,或者说,是找到自己。
魂灵看着肉体,自己看着自己,明悟自己已经死去,故而或恍然大笑,或哭泣悲苦,归于天地。
也或许会回到父母血亲的旁边,看着他们为自己哭灵,看了一夜,最后放下了一丝执着,叹息一声,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慢慢消散。
但是像太平道人这样,死后不去找肉身,也不去找亲人,反倒是找到了卫渊这里,倒是让他也有些不大明白,只能归结为这是个特殊情况,卫渊今天白天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盯上了自己,所以在凌晨之后也不去睡觉。
把那养魂木搬到了博物馆中间,等着客人上门。
没有想到,竟是那个太平道孤魂。
…………………
卫渊也不开口询问,只是平静坐着。
或许是因为夜色越来越沉,阴气上升,也或许是因为那一株养魂木的效果,太平道人脸上的神色逐渐地趋于清醒,不再茫然恍惚,最终到了凌晨三点,阴气最盛的时候,他的眼底终于恢复了一丝灵智。
左右茫然看了看,望向卫渊,眼底浮现一丝期冀欣喜,起身行礼道:
“次天师……”
卫渊止住他要行礼的举动,让水鬼把那一碗饭端来,放在桌子上,道:
“今天是你的头七。”
“用不着那么拘礼。”
他声音顿了顿,突然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古怪。
语气不变,转口询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只要千万别说,弟子觉得弟子还能抢救一下就好。
卫渊心底玩笑般自语一声,却觉得心情仍旧颇为沉重,那太平道人端着碗,却没有动筷去吃,道:“弟子只是想要,把那奸贼的手段本事,都告诉了次天师,肯丢天师把他正法,以正太平部之风。”
他此刻不过是魂灵。
常人说谎,面不改色还能够伪装。
真灵若是语焉不详,就会有外在的表现。
这不是他前来的目的。
想来还有其他的打算。
卫渊看着这太平道人,收回视线,未曾点破,只是微笑颔首:
“甚好。”
………………
水鬼去取来了一沓纸。
记录这道人说的话。
“那人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只是他得了太平部的传承,就自号说是太平天公,有时候也说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天公将军,闯荡出名号以后,外面就流传他是当代的太平道主。”
“为人狡诈无比,擅长黄巾力士咒,道门金光咒,遁术也有,是苗疆那边的路数,设计兵解法和蛊虫遁两类,法术最擅长驱魂遣魄,迷魂之类的手段,雷法,风法,火法都略有掌握,但是恐怕不怎么精通,只是能用的程度。”
“但是如果能握着太平要术,哪怕是不擅长,也能被提升到威力很大的程度。”
“他所用的法宝,一个招魂铃是当年杀了湘西那边一个宗门后得了的至宝,还有一把法剑……后来他在神州闯荡出了几个名头,曾经惹恼了天师,老天师那个时候好像还没能继承天师,似乎打算下山,那奸贼听到风声害怕,连夜逃出神州去了樱岛。”
“直到老天师继承天师,不能轻易下山后,还又过去了好几年,才敢重新回来。”
“那段时间,我们也跟着他在樱岛。”
那太平道道人的魂灵,趁着自己真灵还算清醒,将所知道的东西都全盘托出,包括了那太平道主的大概经历,以及他所知道的,后者所擅长的法术,水鬼运笔如飞,最后实在不行直接操控水流在纸面上变成了文字。
约莫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堪堪说完。
卫渊平和地看着那死相狰狞的太平道修士,语气平和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然后,然后……”
这真灵磨损地只剩执念的魂魄语气迟滞了下,突地拜伏在地,叩首许久,哽咽道:ωWW.miaoshuzhai.net
“弟子求次天师大发慈悲。”
“念在弟子将功赎罪的份上,让人……让人照顾下我妈。”
“弟子走后,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我放心不下,放心不下……”
这道人语不成句,重重叩首,早已经双目通红。
卫渊沉默。
这道人在人间飘荡了七天时间,最后执念驱使着他来到这里,而不是去看母亲,是为了给孤苦老母找一个晚年的依靠。
他抬手搀扶那道人魂灵,道:“站起来说。”
………………
“你不是,还有个妻子吗?”
等到那道人勉强稳定住了情绪,卫渊提议让他写几封信笺。
在道人持笔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之前想要把这道人救下来的时候,后者那幻境之中,是有妻儿的,道人的动作顿了顿,道:
“那只是个幻境而已,弟子,弟子离家三十年,没敢回家,就怕那奸贼心狠手辣对我家人暗中动手,结果幻境里面,反倒是不顾一切地跑回家了,那时候什么都不管了,只想回家见见我妈。”
“离家三十年?”
“嗯。”
“我是小时候被带走的,那时候九岁多点,我妈说家里没有油了,让我去打一壶油回来,我还记得那时候家里的梨树刚刚种下,我妈说再过一年,就能看到梨花,秋天就能结几个小梨子,到时候就不用出去买了。”
“我出去打油的时候,看到了,梨树上开了一朵梨花,很小,但是真的开了。”道人强调道:“我想着,打完油回来,就和我妈说说,今年就开花了,是不是今年就有梨子吃?”
“我现在还能记得很清楚。”
他声音顿了很久,道:“然后我遇到了那人。”
“迷迷糊糊就跟着他走了。”
“过去了好几年,我都没能想起我妈,只是梦里常常看到那朵梨花,有时候醒过来,枕头都湿了一片,后来,后来我连这个梦都做不成啦,一直到三十岁修为算是稳定下来,才重新记起来,可我怕啊,我只敢路过的时候,远远看一眼我家,连表情都不敢变一下。”
“我看到过很多的梨花,吃过很多梨子,但是没有一朵花比得过那一朵。”
“次天师您有机会,可以去看看,那梨花肯定开得很好看。”
卫渊沉默了会儿,道:“那么,你的妻子。”
道人愣住,笑了笑,只是道:
“是小时候喜欢的女孩子,邻居家的女儿。”
“早就搬出去了,现在大概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要上高中了吧。”
语气似乎轻描淡写,只是眼眶微红了下。
最后他写了一封又一封信,直到天边晨光熹微,阴气要散去的时候,他才停了笔,一般而言,人死七日后魂魄真灵消散,如果执念不散,扛过了天地之劫,就会化作厉鬼,但是如卫渊博物馆里这三只,既不是厉鬼,又能长存于世的,太过罕见。
卫渊收起了信,道:“再去看看你母亲吧。”
那道人怔住。
卫渊随手取出了早已尘封许久的黑伞,这是在第一次接触卧虎的时候,曾经用过的东西,将这伞打开,一抖之下,将那道人的魂灵收纳入其中,此刻,阴气不曾全然散去,而阳气尚未真正照遍大地,是正要阴阳割昏晓的时候。
卫渊推开了博物馆的门,迈步走出。
循着伞中魂灵的引导,卫渊驾驭流风,也是这个时候路上没有多少人,他没必要遮遮掩掩地,很快,在天边微微亮起了一丝的时候,卫渊到了一个不大的小城里。
城市建设,越发地日新月异。
那道人的母亲却三十年没有搬离这里。
这儿只剩下些老街,老人,死气沉沉的,院子里那一颗梨树还在,已经长得又高又粗,只是现在都已经秋日,梨花自然没有了,梨子也已经落尽了,道人的魂灵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双目早已经通红。
只是魂灵无泪,他竟哭不出来。
许久后,他深深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一步步后退。
卫渊道:“不再多看看了吗?”
道人咧嘴一笑,道:“不看了,再看,怕是舍不得走了。”
“那就成了执念了,执念不死,是为厉鬼。”
他擦了擦眼眶,道:
“弟子乃太平部所率,无论如何,不想变成害人的厉鬼。”
“是么……”
最后那道人跪下,朝着那老屋子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要走。
肩膀上却被一只手搭着,道人愕然转头,道:“次天师……”
卫渊道:“你叫我什么?”
道人愣了下,道:“次天师?”
卫渊看着远处,一本正经道:
“既然叫一声次天师,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声音顿了顿,他自嘲摇头道:“罢了,这也就是个借口而已。”
“遇到了总要帮一把。”
顺手在那道人肩膀上一拍,将那道人拍得踉跄了下,跌跌撞撞往前走,卫渊手中黑伞轻转,道:
“且去吧。”
他打入了一道神力,但是并未施法,只是顺势而为,法由心生,他看着那道人跌跌撞撞都走向前,站在门口,只是一个恍惚,就看到那道人溃散为光尘,光尘向上飞起来,涌入了那一株梨树里面。
“真灵寄居于树,避开天地规则么?”
“也算是一条路。”
卫渊摇了摇头,把伞收回,转身离开。
旁边水鬼和戚家军军魂一左一右。
水鬼砸了砸舌,道:“可惜了,我还以为他能见着他老娘的。”
“结果变成了一棵树,这和散到天地里没有什么区别啊。”
军魂反驳道:“这怎么可能如你说的那样?”
水鬼啧了下,一摊手,道:
“他现在是钻了空子,避开了消散的下场,可是等到他灵性一钻出来,那百分百会散掉,所以他也就只能做一棵树了,又不能说话,又不能照顾他阿娘,和消散了有什么区别?”
戚家军军魂摇了摇头,道:“区别可大了。”
他正色道:“春日之时有梨花满树,梦中送香,这不也算是陪伴父母身前;夏日炎热,就为母亲遮一遮凉,不也算是孝顺?秋日闲暇,落叶满地,脚踩其上,声音柔软清脆,冬日天寒,便做一装饰,银装素裹,也是很好。”
“他能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一直陪着母亲,哪怕无言,这不也比天下大多数人更为孝顺么?”
水鬼沉默了会儿,道:“那也是。”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办法再见一面吧?”
卫渊道:“能再见的。”
双鬼怔住,卫渊手中黑伞轻点地面,并不转头,轻声道:“这些年,我们这里有他写的信,数月一送,或者春日花开,或者冬日雪落,等到他的母亲寿数将近的时候,他应该会从树里面出来吧……”
“再最后见母亲一面。”
“让母亲也能再见到他一面。”
“哪怕接下来就是魂飞魄散。”
两只鬼物怔住,那水鬼突地一愣,鼻子嗅了嗅,古怪道:“哪儿来的一阵香味。”
戚家军兵魂道:“你在说什么,这都秋末了。”
“咦?不对,真的有香味啊。”
卫渊脚步顿住,讶然,转过头去。
看到那老院子里的梨树枝叶招展,在这秋末的季节里,绽开了一个一个白色的花骨朵儿,而后只是风稍稍一吹,便是满树的素白如雪,香气淡而久,就这么逸散出来,沾在了卫渊的袖口上。
满树的梨花在吱呀上微微晃动,如同道人拱手。
卫渊深深看了一眼,掏手取出了先前那道人所写的第一封信,屈指一弹,清风流转,将这一封信擦过了梨花树梢,带了一缕风意,一朵白花,轻轻落在了窗前。
秋末的炎热让人恼怒。
但是梨花一开,素白的模样,就让人觉得回了春日或者隆冬,多出一丝清凉的感觉,有早起的人推开窗,先是看到了白色,然后就被那花香扑了个满怀,讶然道:“怎么开花了?”
“还是说下雪了?”
一整座古朴的,没那么先进繁华的小城,就被这一株老梨树给唤醒了,一下拉回到了春天,一个个人推开门,讶异于这不敢置信的一幕,先前的冷寂一下变得热热闹闹的。
水鬼和兵魂看得失神。
得得得,得得得。
黑伞轻轻敲击着地面,两只鬼转过头去,见到人群拥着往梨花树过去。
而年轻的馆主逆着人流,负手持伞,已经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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