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维欧拉目不转睛的看着雷恩。
“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既高兴又好奇，当雷恩拿出那封信后，伊莱莎夫人的态度急剧转弯，一转眼从高高在上变成了低眉顺眼。甚至，雷恩提出要求退位她也没有拒绝，只是哀求宽限几天，给她考虑的时间。
维欧拉十分不解，轻轻一张纸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雷恩笑了笑，“其实那不是信，而是一张催款单。”
“催款单？”维欧拉更加不明白了，“来自哪里的催款单，是谁写的？”
“它是从莫廷韦斯行省送来的。”雷恩回道：“写这封信的人是当地机械工会的克里欧副会长。”
维欧拉眼睛一亮，“这跟辛纳达洛侯爵的领地有关？”
“是。”
雷恩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解释起来。
那天晚上他听维欧拉说了伊莱莎夫人的背景，她的丈夫辛纳达洛侯爵是一位狼学派猎魔人，于是马上派泰里安到朱彼勒山城找到了罗杰大师。果然，罗杰与辛纳达洛侯爵相识，并且关系不浅，多年前曾经并肩作战猎杀魔物，从对方那里得知一些内情。
辛纳达洛侯爵一心追求突破圣阶，无心经营自己的领地，跟伊莱莎结婚以后，就把领地交给她管理，自己经常闯进深渊多年不回。
但是伊莱莎夫人也不擅经营，更没有上心。
她不愿意住在荒凉无趣的莫廷韦斯行高官期居住在诺斯瑞尔，花重金买下了奢华的玛琳歌庄园，丈夫一走，她就整日混迹于帝都的上流社会，过着纸醉金迷、挥霍无度的日子，庄园里的传送阵一年也没用过几回。
维持这么大的庄园、沙龙和排场，每个月的开销大得惊人。
而且，伊莱莎晋升圣阶几乎掏空了侯爵家族积累多年的财富，辛纳达洛侯爵自己的花销也不少，大手大脚惯了。
夫妻两人都不会赚钱，只会花钱。
领地又疏于管理，家族里的成员和下人也有学有样，中饱私囊，短短十几年就把帝国最富有的家族都挥霍到亏空。所幸辛纳达洛侯爵的领地里有着丰富的矿藏，可以直接从地下挖钱，还不至于让他们直接破产。
数十年入不敷出，辛纳达洛家族还是渐渐难以维持，开始了借钱的日子。
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正是蒸汽与机械工会。
帝国的矿场挖掘行业自从机械工会崛起以后，各种机械设备迅速淘汰掉了以前那种低效而又高成本的人力挖掘方式。机械设备大幅度提高了挖矿效率，同时降低成本与风险，几乎垄断了这个行业，从挖矿到运输、冶炼、铸造，都离不开机械工会。
于是辛纳达洛家族就把一部分矿场抵押给了蒸汽与机械工会，用每年产出的矿石还钱，继续维持着体面的生活。
他们这么做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恰好在第二天，机械工会在诺斯瑞尔的副会长上门拜访。
这位副会长叫做“贝利萨留*卡尔”，他是机械工会唯一的圣阶机械师，名望远在摩都的阿卡兰德之上，拥有“首席副会长”的头衔，地位仅次于那位创建了机械工会的神秘会长。妙书斋
雷恩这几年与机械工会合作紧密，他稍微一问，贝利萨留马上回去派人查询，当晚就从莫廷韦斯行省送来了资料。
看完资料以后，雷恩心里只有一个感想：
“败家子娶了一个败家娘们！”
到如今，辛纳达洛侯爵夫妻在机械工会那里欠下超过一千万金盾的债务，领地里有一半的矿场被抵押。
这已经抵得上威泽兰浮空城债务的十分之一。
威泽兰是几百个巫师的开销，五六百年加上利息才欠到一亿金盾，辛纳达洛侯爵夫妻只有两个人，只用三十年就欠下一千万金盾，欠债速度比威泽兰还快，真不知道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只要抓住这个软肋，伊莱莎夫人几乎无法反抗，予取予求。
于是就有了这张催款单。
上面还附带了一个声明，机械工会在年底前没有收到到期欠款，不但要没收辛纳达洛家族一半的矿场，还将从另外一半矿场撤出机械设备，终止与辛纳达洛家族的一切合作。
这简直要了辛纳达洛家族的老命。
失去一半矿场不说，剩下的一半没有了机械设备等于一文不值，就算回到过去那种落后的人力挖掘方式，无论是成本还是效率，都无法与别的矿场竞争。
挖得越多，亏得越多。
这张催款单是雷恩准备对付伊莱莎夫人的终极武器，一开始没打算用，在沙龙上发现了邪神信徒以后，就用举报威胁做一次试探。
伊莱莎夫人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
雷恩猜到了她的底气，应该对邪神信徒真的并不知情，这些年在诺斯瑞尔经营的人脉关系，花钱打点一下，足以让她脱罪。
然后他果断拿出了催款单。
效果立竿见影。
没有了矿场就没有钱，领地也岌岌可危，莫廷韦斯行省的总督一直把辛纳达洛侯爵家族视为眼中钉，无时不在想着这块占据行省五分之一的贵族领地收归帝国，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牵一发而动全身，辛纳达洛侯爵的头衔很难保住，伊莱莎也做不成侯爵夫人了。
她这么多年在诺斯瑞尔设立的贵族夫人形象瞬间破灭，必然在帝都沦为笑柄。
这对于留恋上流生活的伊莱莎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没有钱，无法再过那种醉生梦死的日子。
如果雷恩再狠一点，还是要向正义教会举报邪神信徒的事情，伊莱莎夫人没钱打点关系，那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几乎可以肯定无法脱罪。
所以，伊莱莎看见催款单马上就软了，变得狼狈不堪。
维欧拉听完也是感慨万千。
“伊莱莎夫人在诺斯瑞尔的名声太大了，所有人对她评价都差不多，美丽、富有、慷慨，她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夫人，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没想到背后竟然如此不堪……”
雷恩摇头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的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是啊。”维欧拉长叹一声。
伊莱莎夫人原本在她眼里的形象彻底崩塌了，自己苦斗几年毫无还手之力，雷恩一来帝都，几年就解决了。
可望不可及的教宗宝座已经触手可及，让她感觉像做梦一样。
“雷恩，你太厉害了！”
维欧拉由衷赞叹，终于真正领教到了如今雷恩的强大手段，不用战斗就解决了看似无解的难题。
看着半精灵眼里满满的崇拜，雷恩心里不无得意。
他调侃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它就像男人的蛋，只要用力抓紧，就能让男人乖乖就范，关键在于找出这个软肋。”
维欧拉脸色微红的呸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司机，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么你的软肋呢？”
“你就是我的软肋。”雷恩一脸认真回道。
“啊！”
维欧拉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感动不已，又轻轻的点下了头，偎依到雷恩的怀里，神色郑重道：“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将来不再是你的软肋，还要成为你的铠甲。”
雷恩默默点头，轻轻抱着她不说话。
汽车上安静了几秒钟。
他忽然朝前面的司机说道：“你准备偷听我们说话到什么时候，克罗诺曼瑟长老？”
维欧拉霍然一惊坐了起来，凝视正在开车的司机。
这个司机她已经雇佣几年了，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原本也是二级的超凡者，性格沉稳，开车技术也十分老练，雷恩几天前筛查的时候也确认他没有问题。
其实每次上车的时候，她都会暗中探查司机有没有问题。
刚才也查了一次。
没想到还是看走眼了，很显然，正在开车的司机已经被人取代，但她认真观察过后还是没识破伪装。
司机继续开车，头也不回的说道：“雷恩议长好眼力，请放心，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
雷恩伸手摸了下维欧拉的背部，让她放松下来，淡淡说道：“如果长老是抱着对我不利的想法上车，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从庄园上车的时候，他就发现司机是别人变形的。
克罗诺曼瑟有些惊讶，“你早就知道了？”
“我等候长老已经多时了。”雷恩搂着维欧拉，很舒服的半躺在后排靠背上，说道：“原以为长老会在沙龙上跟我见面，但是现在也不晚，一位耐瑟长老为我开车，这也算是一种荣幸。”
听到这话，克罗诺曼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雷恩。
“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这不应该问我。”雷恩轻轻摇头反问：“长老想要什么？”
变形成面容普通的克罗诺曼瑟沉默了，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司机，开着汽车在路上行驶，直到半分钟后，他才回道：“我要耐瑟浮空城。”
雷恩嘴角上扬，露出淡淡的微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
早在初次见到克罗诺曼瑟的时候，灵魂之眼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敌意，与其他长老的态度完全不同。
那天自己发下三神血誓，明确表示自己无意染指耐瑟，并由三神见证，克罗诺曼瑟的反应其实比布奥央司还大，情绪激烈波动，只是在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即使不用灵魂之眼，这位耐瑟长老的想法也很好猜。
他还不到三百岁，已经掌握了两个九环法术，距离圣魂巫师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希望很大。奥古勒维大师还在的时候，他肯定不敢有任何奢望，就算晋升，也只能像红石公爵一样自立门户，出去建立自己的浮空城。
如今奥古勒维大师失踪，耐瑟成了无主之物。
克罗诺曼瑟怎么可能不动心？
红石公爵自称得到了耐瑟长老团的集体拥护，这话必然有水分。如果要找出一个最不情愿的长老，肯定是克罗诺曼瑟，只是碍于红石公爵的威望实力，他不敢表露出来。
这是绝佳的契机，从内部瓦解耐瑟长老对红石公爵的支持。
雷恩正色说道：“耐瑟浮空城属于耐瑟巫师，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从来没有变过。”
克罗诺曼瑟眼睛微亮，“我相信你。”
三神血誓可不是开玩笑的，以前没有想法，以后也不能有，否则会就违背誓言，灵魂被三神打入无底深渊。
雷恩笑了笑。
“如果长老晋升圣魂，执掌耐瑟浮空城，这是我乐于见到的。”他的话让克罗诺曼瑟的手抖了下，开车都有点不稳。
耐瑟长老团早就看出来了，无论是监督组还是摩都派，雷恩都拥有巨大的话语权，雷恩才是真正可以决定耐瑟浮空城归属的人，影响力高于执政官格涅乌斯，甚至远在帕拉斯的红石公爵。
克罗诺曼瑟等的就是这句话。
雷恩继续说道：“不过耐瑟由谁执掌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长老自己也要努力争取。”
“自然如此。”克罗诺曼瑟点了下头，心念急转。
他现在离晋升圣魂还差一点，快则三年，慢则数十年，自己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破。如果想顺利执掌耐瑟，必须在晋升之前就要得到管理耐瑟的权力，让长老们拥护自己。
最差底线是不能让红石公爵得手，否则毫无机会。
“凯尔斯通拉拢了多数耐瑟长老，我只有把握争取到两位长老的支持。”克罗诺曼瑟如实说道，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雷恩似笑非笑：“普洛克提夫长老和谢弗尔长老？”
“你怎么知道？”克罗诺曼瑟大吃一惊。
“呵呵呵……”雷恩神秘一笑，没有回答他，提示道：“你可以跟哈拉瓦长老私下谈一谈，他应该会支持你。只要哈拉瓦长老点头同意，英诺拉长老也会站在你们这边，这样就有五位长老了。”
克罗诺曼瑟越听越是心惊，似乎雷恩对长老团的了解比自己还深。
他脸色复杂的说道：“只有五位长老还不够。”
如今耐瑟还有十一位长老，剩余的六位都是跟红石公爵走得很近的，他们以布奥央司为首，支持红石公爵执掌耐瑟。
“五位就足够了。”雷恩显然早有主意。
克罗诺曼瑟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果然，听见雷恩说道：“凡是不支持你的长老，监督组会剥夺他们的长老身份，如果有人敢反抗，我不介意送他们跟奎图长老见面。”
即便有所猜测，听到雷恩说出来还是把克罗诺曼瑟吓到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那么，雷恩议长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克罗诺曼瑟当然不会认为雷恩真的是那种做好事不图回报的大善人。
雷恩朝他玩味的笑了笑，“长老晋升圣魂以后欠我三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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