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昭度没想到刘相竟真有这个意思,饶是他向来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惊吓住了,忙端起茶来掩饰。
他发妻于去年病故,留有一子,中馈确实乏人。但他年近四旬,刘淓却未及笄,这相差实在有点大。而且,以刘瞻声望,想与刘府联姻的多了去了,如今上都就有许多青年才俊,大有挑选余地,何必将女儿嫁他作继室?
他虽有些地位,刘瞻却绝不是攀龙附凤之人。
连连喝了几口,韦昭度斟酌着用词,问道:“韦相,这是……?”
刘瞻却哈哈大笑起来,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自然是舍不得呀!”
这是要撇过不愿意说了,韦昭度没有续弦的想法,也就不再多问。二人便聊起今日受册仪式,为圣上身体担忧了几句,就讲到了圣上的罗帕上。
刘瞻微笑,大方地将圣人今日赏下的手帕呈给他看。
今日受册仪式结束后,皇帝微咳,拿罗帕时不慎没拿稳,罗帕坠地,正落在刘瞻脚旁。刘瞻捡起帕子呈给皇帝,皇帝和他寒暄了两句,帕子也不要了,顺势赏了给他。
韦昭度细细检查了许久,实在没发现这帕子做了什么文章。
刘瞻也不催,悠悠喝着自个儿的茶。仿佛当朝臣首特地跑来看帕子,很正常。
韦昭度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但目的已经达成,和刘瞻闲聊了两句,就告辞了。
刘瞻起身将他送出书房,再回来时,却完全变了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沉着脸寂坐,不声不响,只眉头越皱越深。
外头半天没有声响,刘沁不由叫苦,父亲琢磨事,少则一盏茶时间,多则几个时辰。困在这里面,手脚也伸不直,难受得很,而且她很饿了。
又竭力闷坐了一会,她终忍不住,决定豁出去了,就算跪祠堂,她也要先填饱肚子!
小心翼翼地将书柜门一点儿一点儿挪开,书柜门却仍不可避免地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刘沁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紧闭着眼睛等着刘瞻训斥。
可房间里还是静静的,并未有任何的脚步声。刘沁微微睁眼,没人兴师问罪,忙乐乎乎地从书柜里钻出来,刚准备夺门而逃。却见父亲垂着头,一动不动坐在东边窗下。
刚,来了刺客?
心顿时就要蹦出胸腔了,眼睛也酸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惨白着脸惴惴不安地缓缓移步靠前,就在她哆嗦着手要去推一推刘瞻时,刘瞻突然抬起头,冷冷看着她,吓得刘沁直往后退,重心不稳,踉跄倒地。
刘瞻回过神来,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这才笑呵呵地去拉倒地的刘沁,并故作惊疑道:“呀,小沁儿,这又是练得什么功夫?”
刘沁的心仍突突跳得厉害,一双眼睛在刘瞻身上上下扫了几圈,这才松了口气,让刘瞻拉她起来。与刘瞻分坐矮榻上后,她已面色如常,狡笑着回答道:“若是母亲要罚我,我就这样装给她看,她是不是就会心软,绕过我了?”
“此计可行。”刘瞻赞许道。
父亲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刘沁心底顿时开了花,瞥见檀木盒子里的罗帕,料想这就是那块圣上赐的帕子,不由拿起来细看。
靛青色,金线绣的腾龙图案,用的是淮扬上贡的料子。
“这是圣人(皇帝)无意间掉落的帕子,被我捡着了,圣人顺便赐给了我。”
刘瞻端着冷茶,微微抿了一口,冷不丁对刘沁解释了这么一句。
“无意间?顺便?”
刘沁本已将帕子丢了回去,听父亲这么说,不由得又拿了起来,再次研究起来。帕子统共两层丝,绝无夹带。腾龙栩栩如生,针脚绵密,并无不妥。
刘瞻耐心地等着她,唇角微杨,眼里尽是慈爱。
“找不出。”刘沁沮丧地将帕子递给刘瞻,要他解释。
刘瞻没有接,却反而问道:“看仔细了吗?”
“阿耶,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刘瞻没有像往常一样,只要她一撒娇,就立马投降。却看向了窗外,和她聊起蝉来:“再过一段时间,这树上就该有蝉了。书上记载,蝉的幼虫要在土里蛰伏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够在某个夏日登树高声。你说,在它蛰伏时,又黑又冷,危险重重,它们怕不怕?”
“这有什么怕的!或许它还玩得很开心呢!”
刘沁起身跪走到窗边,嘴里应着,眼睛却已瞅向树根,已然在盘算着能不能将蝉的幼虫挖出些来养着了。
“好!好!好!”刘瞻大笑,起身朝门外去了。
刘沁不解,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又瞥见那帕子,眸光一动,便揣着帕子一阵疯跑去找她姊姊刘淓去了。
前院的侍从低眉顺目,只当她是隐形的。可经过花园子时,好巧不巧碰到了小悠,小悠追着她苦劝道:“小娘子,午时都过了,该用饭啦!”
刘沁回身朝她做了个鬼脸,蹿进花丛里,悉悉索索一阵折枝响,便将小悠甩了开去。阿姊刘淓住的院子离她的院子不远,她没敢走正门,先是在窗檐下趴了会,确定母亲并不在此处,这才搬了几块石头,翻进院子里。
刘淓听得响动,出来察看,见果然是她,直哭笑不得,知道她今日又尽在花园子里折腾了,忙吩咐婢女赶紧去拿些吃的来。
刘沁狼吞虎咽吃了两碗米饭,三碟子菜,还喝了好几碗汤。看得刘淓没忍住掉下泪来,劝道:“看你将自己饿得!你不想上学,阿娘依你了;不肯学针织,阿娘也不强迫你了;就只要你早些起床,你何必还要惹阿娘生气,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刘沁嬉笑:“姊姊,你这就不懂了。我若是早起,就得学针织,学孔孟。进一步,实在不易,退一步,万事皆休!”
见她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刘淓是又可气又可笑,嗔道:“阿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刘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与姊姊纠缠下去,忙拿出手怕,递给刘淓:“姊姊你看这手帕,可有什么不妥?”
刘淓一瞧,吓得魂都要飞了,气血上头,恼得脸色通红,她一把夺了帕子,揉在手心。冷声吩咐屋内的婢女出去候着,守好门窗。
“要死啊,龙纹,那是上用的!”
众人出去,刘淓气得不知怎么来说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才好。刘沁忙解释道:“放心,这是圣人赐给父亲的。”
刘淓见不是她找人捣鼓的,大松了口气,只觉全身汗粘腻得很,整个人都虚了。
“姊姊你看看,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淓这才展开帕子细看:“料子倒是平常。”
摸向那条龙时,眉头蹙了起来,奇道:“这龙栩栩如生,灵动可爱,毫无匠气,想必是出自后宫哪位贵人之手。只是,为何没有祥云呢?既是后妃所送,怎能转送朝臣呢?”
“为何?”刘沁也好奇了起来。
刘淓失笑:“我怎么知道为何?你还是早些放回去吧,别这边阿娘还在生气,回头又惹了阿耶,等跪祠堂时,可就没人救你了!”
刘沁毫不在意,揣了帕子扭头出门,准备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睡。
“嘿,这小妮子,胆儿越来越肥了,既然连阿耶也不放在眼里了!”刘淓不满了。
她的侍女小红,撅着嘴,心里也很不满:那一位哪里会惩罚她哦,捧手里还怕摔了,含嘴里又怕化了。直宠出个无法无天,没大没小,人家还乐呵呵赞不绝口呢!
今日太阳是好,但此前连着下了好几场雨,到处都半干不湿的,没法躺。刘沁也不敢回自己屋里,床虽好,今日她是别想了。想来想去,又去了前院,翻进了刘瞻书房,拿着那本没看完的书窝在博古架下看。
待手里的书被夺走时,这才察觉外面已经暗了,书房里掌着灯。
“大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待看清夺书的人,刘沁不怒反喜,跳起来,将刘玄抱住。刘玄顺势将她抱起,如抱幼儿一般,点着她的鼻子笑道:“谁叫你是我抱大的呢!”
兄妹俩顿时笑作一团。
刘玄就要抱着她朝门口去,刘沁却不干了,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又窝回博古架底下,讪笑道:“我书还没看完。”
刘玄一把将她拉起,拖着她就往外走:“行啦,阿耶已经发话了,阿娘今日不会罚你了!”
“真的?”
“我能骗你?”
刘沁乐得直往外跑,扯着刘玄喊他快点,她都要饿坏了。
刘玄却反而放慢了脚步,并伸手将刘沁按住,要她慢些儿走。
“沁,我有一件事,自己做不了,你能帮我做吗?”
“当然!”
“这件事很难,要穷其一生,还要上刀山,下火海,你也愿意吗?”
“愿意!”
想想觉得有点不对,刘沁顿住了脚,惴惴不安道:“你不会要我学做淑女吧”m.miaoshuzhai.net
“做什么淑女呀!上得了树,踢得了鹅,此乃巾帼本色,不用改!”
刘沁放心了:“那就没问题了,无论兄长有何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玄摸了摸他的头,却没有看她,反而抬头看起天来。刘沁见他突然不言语了,只看天,便也朝天上看,可今日的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月亮也没有,就几颗星星,也不甚明亮。
“是什么事呀?”刘沁好奇地问。
“等会……”刘玄声音有些嘶哑,鼻音重得很,他咳了咳,整理好情绪这才继续说道,“等会父亲会告诉你。”
“好。”
刘沁应道,声音却再不复刚才的兴奋雀跃。兄长低头的那一瞬,她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珠。她的心慌极了,这还是这么多年里,她第一次看到兄长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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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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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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